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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幺了,怎幺不开灯?’一回到家,才刚打开灯,季馨便让窝在客厅一隅的和心萍给吓了一大跳。‘干嘛,阿仁哩?’
‘季馨’和心萍小声地叫着她,向来黑白分明的大眼显得有些许空洞。
‘怎幺了?’把包包放到一边,季馨缓缓走到她身边。
‘阿仁不见了。’她哽咽地道。
‘嗄?’季馨一愣,‘他是什幺时候出去的?’
‘我不知道,我一回来就没看见他了。’她把脸窝在屈起的双膝之间。
‘也用不着这幺紧张吧,说不定他等一下就回来了啦,你干嘛那幺担心?’拜托,不过是出去一下,她也能担心成这样;可见她中毒极深。‘这半年来,他对这里不是熟得很吗?待在家里无聊,出去走走也是很正常啊。’
真是的,害她又以为出了什幺问题。
‘不是,你这两天一直待在学?铮静恢浪丫惶煲灰姑换乩戳恕液门滤殖鍪茬垡馔狻!煅实纳舨欢系刈运ブ渎莩觥?br>
‘那你有没有去报警?’她忙追问。
‘他丧失记忆时就只能备案,现在失踪了,要我怎幺去报案?我又不知道他到底叫什幺名字。’和心萍蓦然抬眼,乍现一双哭得又红又肿的大眼。
‘那’季馨皱起眉,‘他会不会是已恢复记忆,所以回自个儿的家里去了?’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啊,当初他的主治大夫也说过,要是他一恢复记忆,他有可能会把这段日子的回忆都给彻底尘封,然后循着原本的记忆回到自个儿的地方去;和心萍茫然地睐着她,‘那我该怎幺办?’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但也就是因为想到这个可能性,所以她才会这幺害怕啊。
一旦他恢复记忆,那幺是不是连带的也把她给忘了?
把她给忘了,他当然不会再挂念着她,但是她呢,她要怎幺办?
‘回到原本的生活呀。’就这幺简单,不是吗?
本来这个地方就不准有男客在,能把他藏个半年,她都认为自己太了不起了;再说,现在他走了,对她们而言绝对是利多的消息。
只是他就这样不告而别,总是会让人觉得有那幺一点点的难以适应;但只要过个几天不就好了?
‘怎幺回到原来的生活?’泪水一滴接着一滴自她布满血丝的大眼不断地淌下,‘我已经怀孕了,要怎幺回到原本的生活!’
她很迟钝,就连自己的生理期已经有几个月没有造访都不知道,直到昨天发现怀有身孕,正想要告诉阿仁时,他竟然就这样失踪了
‘嗄?’季馨蓦然瞪大眼,‘你说什幺?’
‘已经三个月了。’她扁起嘴来,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
‘你’天啊,她怎幺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一件事。‘你怎幺会这幺胡涂?
走,去把孩子拿掉,我先替你垫费用!’
季馨拉起她的手便打算往外冲;这种事能拖吗?当然是不能再拖了。
‘我不要把孩子拿掉!’和心萍紧抓住她的手,‘季馨,这是他的孩子,我不想杀了他的孩子;而且说不定他还会回来,到时候’
‘你是白痴吗?’季馨怒不可遏地骂着:‘暑假一过完,我们就要升上大二,你竟在这时候跟我说你要生下他的孩子?!你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他不会回来,我肯定他绝对不会回来了;而且他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代表的就旱一种契机,要你和他断得干净俐落的契机。你知道吗,你要是真把孩子生下来,学校的课业怎幺办?
未来怎幺办?还有,你要怎幺跟你的家人交代?’
她到底有没有想过严重性啊?
‘不管他到底回不回来,我可以休学,可以工作养我的孩子,我的家人要是不谅解我的话,那我就搬到外头一个人生活。’和心萍说得义无反顾,仿佛她早已经下定了决心。
是他的孩子,因为这是他的孩子,所以她才不愿意抹杀了孩子的生命;然也是因为他,要不然她又怎幺愿意替他生下这个孩子?
她爱他,真的好爱他,要不是如此,她又怎幺愿意献上自己?
‘你你要是不把孩子拿掉,你知道你现在要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等着被房东太太赶出去;一旦被赶出去,你能上哪儿?’季馨松开手,打算用现实的压力逼她退缩。
‘没问题的。’和心萍幽然地笑着。
只要有肚子里的孩子陪着她,她知道不管遇上什幺困难,她都一定可以撑得下去的;她相信直到有一天,他会再一次地回到她身边。
‘什幺叫作没问题?’她不禁闷吼着:‘你什幺事都不会做,别说要照顾一个小孩子,你光是要照顾自己都成了问题,你还敢跟我说没问题!’
‘我会没问题的。’抹去脸上残留的泪,她缓缓地扯开笑靥,‘季馨,我想要先搬回我家去,若是我家人真的没办法接受,我会想办法到外头找地方住,到时候我再跟你联络。’
‘你别傻了,你只要回去的话,一定会被赶出来。’她是不是乐观过头了?
‘不试试看也不知道结果,反正暂时就先这个样子吧。’和心萍做了个深呼吸,彷佛要把苦等一夜的阴霾扫去。‘季馨,这段日子感谢你的照顾,就连阿仁也受了你的照顾,给你添了那幺多麻烦,我真的是很抱歉。’
‘你神经病啊,干嘛在这时候说这幺感性的话。’季馨噙着泪,恶狠狠地吼着:‘不管啦,反正你就先回你家去,看状况怎幺样再作决定;如果真的不行,你回来找我,到时候我们再合租找个地方住下吧。不过要是可以的话,我还是希冀你把孩子拿掉,毕竟你还太年轻了。’
‘我已经决定了。’和心萍噙着淡淡的笑意,一张孩子般的娇颜满是不容他人说服的坚定光采。
她要这个孩子,就是要这个孩子,谁都不能阻止她。
若干年后‘和忆仁,你再给我在那边跑来跑去,看我非扁你一顿不可!’花茶花花艺坊后头的休息室里传来季馨恼火的吼声。
‘来啊、来啊!’
和忆仁像是蓄意在休息室内的床边晃来晃去,偏又保持着让她抓不到的距离。
‘你!’这个浑小子!‘早知道你这幺皮,当初就要你妈别生你。’
他能够出生在这个世上,她可是一大功臣耶,想不到他现在竟这样对她,直是教她心寒。
‘亿仁,你干妈身体不舒服,你怎幺还在这边吵她?’端着花茶走到休息室的和心萍不禁微蹙着眉。‘你先到外头去,若是有客人来的话,记得叫妈咪一声。’
‘可是妈咪,我想要到外头去玩。’和忆仁偏着头睐着她。
和心萍轻叹了一口气:‘好,记得要早点回来;晚上你还要补习,一定要在五点以前回来,知道吗?’
‘知道了。’小学一年级的他玩性正重得很,于是随口回应了声,便一溜烟地消失在休息室里。
和心萍一看,不禁轻叹了一声:‘唉,小孩子就是爱玩。’
‘他哪里是爱玩,他根本是过动儿!’季馨愤恨地道:‘也不想想他干妈我现在身体不舒服得很,要他端杯茶来,推说没空;要他替我按摩,推说没力;要他别再跑来吵我,他反倒是对我挑衅。我根本就是白疼了这小子。’
不想想看当年替他把屎把尿,她也是有份的,然而他现在竟这样对她!?呜
养子不孝啊。
‘他就是爱玩啊,有什幺办法。’和心萍将茶递给她,‘茉莉花茶,可以让你把紧绷的情绪略微抚平。’
‘谢谢。’浅尝了一口,她又说:‘不过,我又没什幺事,干嘛特别煮这种可以抚平情绪的花茶给我喝?’
她看起来压力很大吗?
‘因为你这阵子很忙,接下一大堆的订单后,不仅每天都忙到三更半夜,一大早又要开店做生意,再利用空档去送货季馨,你不是说钱够用就好,根本不需要太拼命,怎幺这阵子做的都跟你的理想完全相反?’
和心萍直想不透为什幺她这一阵子会突然这幺勤于工作,况且她也找到如意郎君了,怎幺都不见他们约会?
难不成
‘唉,别说了。’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和心萍害她的。
当然啦,她这个当事者铁定不知道个中原因,所以季馨也不太想跟她解释太多,免得到时候她又内疚,然后哭得撼逃诏地、日月无光。
‘怎能不说?”和心萍把眉蹙得很紧,‘季馨,你的气色很差,你知道吗?’
‘还好吧。’她根本忙到没时间照镜子。
‘还好?’和心萍眯起眼,‘我问你,是不是因为你搞砸了昱广的工作,所以昱广的老板故意整你?’
季馨霎时瞪大眼,然后马上恢复到原本的慵懒貌。‘哪有。’
吓死她了,和心萍就算是用猜的,也未免猜得太准了。
唉,当初为了想确定失踪多年的阿仁到底是不是昱广集团的总经理,所以她才刻意接近他;而为了替和心萍着想,她又不得不接下他订婚典礼的会场布置工作,然后再蓄意导致订婚典礼告吹。
她的目的达到了,她势必也得要付出代价。
毕竟对方可是有头有脸的商界名流,那幺隆重的订婚仪式在她蓄意破坏之下告吹,当然可以想象事情的严重性。
但是做都做了,想再辩解都是多此一举,根本没有半点效用;所以与其让人认为她在推卸责任,她倒宁可面对众人的责难,甚至是恶意抨击花茶花花艺坊。
不过呢,她还是有点小幸运,因为她身旁有个和昱广有点关系的人可以当替死鬼;虽对方为此免去了她的死罪,但活罪可难逃。
于是乎,她忙得跟条狗没两样便是在弥补错失。
她也不想让自己忙得跟狗一样,但又有什幺办法呢,做都做了,自然是要受罚,逃避的话就太逊了。
没办法,谁要昱广集团总经理展旭延真是当年失忆的阿仁;为了能让他跟和心萍再续前缘,她当然得要不计任何代价牵制他。
只是,把那一段记忆给忘得精光的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想起,那她到底该不该让和心萍知道这件事?
倘若告诉她,而展旭延又不识得她,那对她岂不是很伤?
但若不告诉她,哪天要是不小心让她撞见他,她一定会气自己隐瞒她;唉,好人真的很难为耶。
‘你不要骗我了,你这一阵子不都是在忙昱广的工作;举凡每层楼的造景植物到每一个会议室里的会议桌花,不都是昱广要的吗?’和心萍双手环胸地睐着她,‘这是季军跟我讲的,应该错不了,对不对?’
‘那个混蛋!’季馨不禁愤恨地低喃着。
她那个没用的弟弟,不过要他偶尔充当一下送货司机而已,居然瞒着她泄露了这幺多机密;下次非找机会整回来不可。
‘那幺,我猜的应该没有错吧?’她再次问着。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除此之外,绝无其它。
她再不了解商界,也知道昱广集团是颇富盛名的饭店百货业者,当然更知道其影响力有多大;所以季馨破坏了小开的订婚典礼,后果不难想象。
‘呵呵。’她除了干笑以报,她还能干嘛?
全都教和心萍给猜中了,她还有什幺好辩驳的?
‘待会儿我去送货。’‘嗄?’季馨瞪大眼。
‘我说,我去送货,顺便找主管把事情给说清楚,要他们结束这种报复行动,要不然我就到外头宣传昱广集团的恶行。’和心萍蓦然站起身,一张彷若未教岁月侵蚀的可爱娃娃脸满是不悦。
‘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季馨不安地坐起身,‘你不用那幺冲动啦,而且本来就是我不对,这没什幺好争的。’
天啊,要是让她撞见他,这下子是要老实告诉她,还是干脆默不作声?
不要,她才不要这幺麻烦,赶在和心萍撞见他之前先制止这一切发生不就得了?
‘什幺叫作没什幺好争的?’她一双黑白分明又看似傻气的大眼充满着不悦。
‘季馨,你老是这样,不该计较的时候拼命计较,到了该计较的时候你又不计较,你真的很奇怪耶。’
看季馨每天忙得晕头转向,而送出去的造景花又全是免费供应,她当然会心疼喽;要知道光是一天的出货量,可就要花上几千块的材料费。
再说赔钱也就算了,要是连身体健康也一并赔进去,那岂不是亏大了。
就算季馨真的做错,然惩罚也该要有个限度,总不能就这样没完没了吧?
‘我、我不都说了,因为我觉得我真的有错,所以这处罚我是接受得心甘情愿,而你实在是没必要’到时候若把事情给闹开,岂不是对任何人都没有半点好处,说不定还会更糟。
‘我决定了就一定会做,而且你已经那幺累,总不能要你再去送货吧?’和心萍难得展现她少有的强势,‘你就好好地休息,我把一些会议桌花送过去,马上就回来。’
她非得要找昱广集团总经理不可,更要他停止这种欺负人的举动。
‘不对,你又不会开车,你要怎幺送啊?’蓦然想起这件事,季馨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和心萍还没出声,外头倒是有人立即闯了进来。
‘心萍,好了没有?’季军大剌刺地走进休息室里。
‘等等,你不是在上班吗?’季馨指着自个儿的弟弟。
‘我请假啊。’要不然呢?
‘你、你居然为了载心萍送货而请假,之前我要你请假的时候,你为什幺不请?’混蛋家伙,她真的白疼他了!‘那时候我没空嘛。’季军搔一搔头,立即抓起和心萍的手往外跑。‘姐,我们走了。’
‘混蛋,你现在就有空啦!’季馨见状不由得破口大骂。
这个混蛋非要扰乱她的事不可吗?万一心萍真要撞见展旭延,这下子岂不是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