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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脑子摔坏了?”
天仙难以置信地瞪大杏眸,双手叉在腰际,一副像是要将身旁的王神医给大卸八块的模样。
怎么可能?倘若他的脑子摔坏了,他又怎会记得她的名字?
“不是摔坏了,是失去记忆。”王神医急急解释。
他不是极清楚这事是怎么一回事,但依他对伤者的了解,还有后脑勺上的伤口看来,他想这位公子八九不离十是撞伤了脑子,将之前所有的记忆给忘了。
天,怎会冒出伤得这么重的公子,令他不得不三天两头往日月楼里头钻。
“这跟脑子摔坏有什么不一样?”天仙宛若河东狮吼,杏眸一敛,一步步地走到他的身旁,柔软的柔荑屈握成拳。
呸,她这是走了什么运?好不容易大发慈悲的救了个人,好不容易想要找个可以让自个儿依托的人,想不到她这千挑万选,竟让她拣了个丧失记忆、不知道自个儿是谁的人,她要这样的人作啥?
“他只是脑后受一点撞击,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他便会想起他原本的身份”王神医愈说愈心虚。
“是多久?”天仙可是一点都不含糊。“是一天之后、一个月之后、还是一年之后?你总得给我一个期限是不?”
现下外头一片奢华繁荣、纸醉金迷!日月楼里也忙得一塌胡涂,她又是背着嬷嬷将王神医带到里头来的,倘若让嬷嬷知晓她的房里藏了个男人,那还得了!
而这该死的王神医,说起话来支支吾吾,也没一个准头,要她如何处理这个摔坏脑子的男人?
“这小老头!”细如蚊呜的声音到了最后终于化为无声。
“难道这不能医吗?”天仙不死心地问道。
“小老头只能医那皮肉伤,若是这脑子里头的话”
话未说完,王神医已被天仙一手擒住衣襟,将他年迈苍老的脸凑到她那张无双无俦的丽容前。
“你不是神医吗?”她眯起惑魂的水眸,半是诱哄半是凌厉地说道。“你不是江宁府第一神医吗?怎会连这点伤都治不好?你是骗人的吗?你信不信本姑娘可以将你赶出江宁府?”
这该怎么办才好?这个人若恢复不了记忆,又怎能为她赎身?她要一个没用的废物作啥?
“可是这种伤是无葯可医的,天仙姑娘只能等他自动恢复记忆。”王神医吓得老脸刷白,反倒是不再颤声。
“倘若他永远也恢复不了记忆呢?”她的手一松,王神医随即跌坐在地面上,差点散了他一身的老骨头。
“虽然小老头无法得知他何时才会恢复记忆,但他的身子骨极好,恢复能力极佳,伤口已经慢慢复元,说不定他这脑袋也如他的身子骨一般好,一段时日之后便会恢复了。”
王神医这一次可是一气呵成,算是临死前的挣扎,只求她会信了他这一番话,饶他一条小命。
“是吗?”
这一点她也知晓。或许他是一个习武的人,她早上才抹上的金创葯佐以王神医配下的葯汁,已让他的伤口好上几分,也已经不再淌血,或许他的恢复情况真如王神医所说的那般好。
只是他若是醒来,她又该如何对他解释他的身份?
原本她是打算要杠上他,仗着救了他一命,要他为她赎身的,可是他现下连自个儿是谁、家住何处,何许人氏都不晓得了,又如何能够为她赎身?
“况且这位公子一直昏迷不醒,依天仙姑娘所说的话,小老头也并不能确定这位公子是不是真的失忆,因此还请天仙姑娘宽心。”王神医用尽所有谄媚的话语,只盼能留下这条老命。
“说得也是。”她轻喃着,不再起杀意。
他说得也对,光是这个样子也不能论定这位公子到底是不是失忆,她还是有机会的,现下就等他醒过来,让她把话给问清楚,她才能决定到底该怎么做。
“你先出去吧!”天仙自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给王神医,随即示意外头的丫环带着他自后门离去,只留她一人待在自个儿的掬春阁里。
现下,她真该想个对策才是。
她只想安静地过着生活,脱离烟花之地,过着平凡的日子,过一个女人该拥有的平静日子,但她又不想随便找个人委身,也不想当妾、更别说是当婢;因此眼前这一位公子倒是挺合她的意的,毕竟救人这种事并不是天天都遇得上的,而且能够遇上这等俊俏的人,更是一种缘分。
***
“天仙”
天仙想得正出神,却忽地听到身旁传来一阵阵微弱的声音,令她猛地回过头去,睨着一直昏迷不醒的他。怪了,他为何会知晓她的名字?他到底是谁?
“你醒了吗?”天仙甩开心中的疑问,双手轻扶着他的身了,让他可以半躺在床上,躺得更舒服一点,免得伤口又让他胡乱翻身给撕裂。
“天仙”玄燮艰难地睁开无神的眼瞳,努力地捕捉着眼前的丽容。
是她,就是在梦里不断陪在他身旁的女人。玄燮的大手痛楚不已地往上抬,轻触着她吹弹可破的细嫩脸庞,沿着她柔嫩的腮帮子往下滑落。
“喂,你做什么?”天仙猛地推开他的手,压根儿没将他当成伤患。“你别以为本姑娘救了你,你便可以对本姑娘为所欲为!”
啐,她的运气似乎背了点,救了一个脑子撞坏的无耻登徒子。
“你竟敢对本王如此无礼?”玄燮倏然起身,想要擒住她离去的身子,却不小心扯痛胸膛上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大手仍是不愿放弃地直探向她的腰侧,将她拉向自个儿的身上。
“喂,你有完没完?”天仙原本想将小手抵在他的胸前,反抗他占有性的拥抱,却又怕扯痛他的伤口,只好松软着身子,任他将她拥紧。“本姑娘可是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你若是要这样抱着我的话,你可得要娶我为妻才成。”
“好,本王会娶你。”他闭上眼眸,将她拉近自个儿胸膛,像是要把她揉入身躯之内;有她的陪伴,体内的火也在瞬间熄灭了似的,令他更加狂肆地将她拉近。
“你真要娶本姑娘?”天仙毫无一般女子的羞涩,猛地自他结实的胸膛抬起螓首,喜出望外。“那本姑娘问你,你是何方人氏,姓啥名啥,家里可有妻小?”
这事一点都不能马虎,她一来不想当小,二来得搞清楚他的底细,才不会在一时冲动之下,赔了自个儿的一生。
“本王”听她这么唠唠叨叨地念了一串,玄燮才猛地想起。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像是身处五里雾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自个儿是谁。
他睁开眼对住天仙那一张灿亮的丽颜,那一抹笑和勾心的醉颜,令他的心猛地一震,但他仍是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谁,只隐隐约约记得这一张勾魂摄魄的容颜,像是镂在他的脑海之中惟一的印记。
“本王?难道你的名字真的叫作本王?”天仙的笑容猛地凝在唇边,澄澈的眸子里夹杂着一抹忧思。
“不,本王的名字是”玄燮突地捧住疼痛的脑袋,感觉到像是有千万条虫在他的脑中钻动,麻栗刺楚的令他痛不欲生。
他不知道自个儿是谁,他到底是谁?
“喂,你”天,他该不会真的失去记忆了吧?
“本王到底是谁?”玄燮猛地用双手攫住她柔软的身子,将她往上一带,整个人趴伏在他的身躯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只隐隐约约记得她,所以她一定是识得他的,是不?
“你的名字不就叫本王?”天仙的清澧水眸瞪大,面对他这样的反应,她只能无奈地笑。
她就是这么好运,是不!好不容易救了个人,却等于捡了个超大的麻烦回来虐待自己?
“本王的名字叫本王?”玄燮发愣地念着,为何他会用自个儿的名字称自己?这未免太不合理了。“那么我的家在哪里,这里又是哪里,你又是我的谁?”
“这”她怎么会知道?
“说呀!”玄燮凝起隐晦的眼瞳,冷冷的肃杀之气顿生。“我只记得你的脸,所以你一定知道我是谁,是不?”
“我怎么会知道?”天仙望着他不寻常的眼瞳,敏感地感受到他森冷的肃杀之气,猛地将他推开。“你不过恰巧倒在日月楼外,让本姑娘把你给救回日月楼里罢了,我怎么会知道你是谁?”
天,她感到脑袋有点混乱!令她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她不知道他为何会记得他,但她确定,她是不认识他的,至于他为何知晓她的名字,八成是因为在他昏厥之前,最后见到的人便是她。
唉,倘若真是如此,这是不是代表着他的脑袋并不是伤得很严重,说不定他真的可以恢复记忆,若是他真的恢复了记忆,他是否可以为她赎身呢?
这个人不寻常,一点都不像是一般的纨绔子弟,他的眼神似魔如魅,冷冽而慑人,身上又散发着一股血腥的味道,像是一个浴血沙场的人,不像是一般的富家子弟,这样的人,她一点都不想沾染上。
之前她便觉得他的身子骨好得吓人,伤口的复元能力更是过分慑人,他必定是个内力高强的人,但整个江宁府,她从来不曾见过这么一个男人,他到底是谁?
“我倒在日月楼外”玄燮低喃着,像是在回想。
一道炽烈椎楚的痛再次缚住他的灵魂,痛得他不得不紧闭双眼以减轻满身的噬人痛楚。
“对,没错,我们两个原本便是不相干的人。”
她决定了,她不想跟这种沾有血腥味的男人在一起,尽管他打算为她赎身,她也宁可放弃。
她冀求的是平静的生活,尽管未来的丈夫庸俗了一点也无所谓,只要可以让她像是一般的女人,过着女人该过的生活便已足够。
“不可能,我跟你之间绝对不可能是两个不相干的人!”玄燮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骇人眼瞳直视着她;倘若只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为何他只记得她?
“为什么不可能?”天仙无奈地叹气。
他是一个丧失记忆的人,到底凭哪一点跟她反驳?凭哪一点说不可能?她理应比他清楚的,是不?
“因为我只记得你。”他猛地坐起身,腥红的眼瞳收敛了些。
倘若她不是个别具意义的人,他又怎会特别记得她?
“我”完了,这一次她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若早让她知晓惹上这个人,会发生这等事情,她定会任他在日月楼外自生自灭,也绝对不将他带入自个儿的闺房里。
“你方才不是要我娶你吗?这是不是代表你是我的女人?”玄燮撑起伟岸的身躯,想要伸出手探向她,顿觉胸口上一阵刺麻的椎楚,颀长的身躯随即又往后一倒,发出一声闷响。
“喂,你又怎么了?”
天仙一见他的胸口上又微微地淌出血水,心有不忍的自床边的原木柜子取出金创葯,在他的伤口上,撒上一层薄薄的粉末。
“你为我担心吗?”玄燮呐呐地说,大手抚过她的腰侧。
他不懂自个儿为何会说这种话,但是当他一见到她微蹙的眉头,像是为他担忧而拧皱,他便莫名地感到喜悦,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我是怕你死在我的床上!”天仙没好气地回答,拍开他不安分的大手。
好歹也是一条命,总不能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她的面前吧?
“是吗?”他笑着,霸气而狂戾。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但他知晓原本的自己必定是个不凡的人,身份必定与常人有所不同,虽然他不懂自己为何会这么想,但心底就像是有一道声音在提醒着他。
而眼前这个女人是他惟一识得的人,尽管他不知晓她的名字,但他的脑海中却深深地镌刻着她那一张惑魂的脸。
“你”将金创葯抹在他微微撕裂的伤口上,猛地感觉到他炽热的视线,震得天仙不自然地抬眼对住他。
玄燮笑着,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硬是将她拉入怀里,狂热的吻随即放肆地落在她的唇瓣上,霸气的舌倏地窜入她的口中,在她柔嫩的粉舌上头挑勾诱引着。
他的大手更放肆地往她的裙底探进,抚入亵裤里头,恣情地摩挲着她的敏感。
天仙瞠目结舌,一双小手垂在身侧,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竟然如此放肆,敢这样子对她,难道他更把她当成一般的妓女不成?
她的小手扯着放在她腰间的大手,却又无力抵抗他狂如雷雨般的攻势,等了半晌,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可才一松开手,她随即像惊弓之鸟,整个人往后退,直到背抵在床柱上。
“你”天仙涨红了一张娇颜,滢滢的水眸里蕴藏着薄怒。“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狗奴才,本姑娘好心救了你,你竟然这样子待我,你”一时气昏了头,天仙也只能气得浑身打颤,双手紧握拳头,却仍不敢轻易用这一双手打他,怕自个儿没了分寸,活活将他给打死。
“我是奴才?”他伸手触摸着身上的伤口,随即又抬眼睨着她。“不可能的,我不认为我会是个奴才。”
不知道为何,他总认为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奴才,即使他失去了记忆,他也知晓自己身下所穿的这条裤子质地不菲,岂是一般的奴才穿得起的?
“你下流无耻还自命非凡,你简直是”天仙气得战栗不已,连舌头都快打结了。她真是好本事,竟会捡个不凡的男人回来!
“你一定是我的女人。”他如此认定,否则他不会只记得她。
“我你”倘若他不是病人,倘若不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自鬼门关前救回来,她实在很想再给他结实的一拳,好让他以后都无法再调戏女人。
“天仙,外头的客人快排到城外去了,你还在掬春阁里蘑菇什么?”
掬春阁外突地传来嬷嬷的叫唤声,惊得天仙连忙往外答应着:“知道了,天仙待会儿便到。”话一说完,天仙又赶紧对玄燮说:“本姑娘告诉你,你现下最好乖乖地待在掬春阁里,哪里也别去,知道吗?倘若你让我以外的人见着,被人赶出去可别怪我。”
敝了,她干嘛要告诉他?倘若他真被赶出日月楼,对她而言岂不是一大喜事?
可是话又说回来,他的伤还没有痊愈,而他的记忆又丧失了,且他瞧起来也不像是本地人,若是真把他赶出去,他又能去哪里?
算了,既然人都被她救回来了,总要让他待到身上的伤好了才行吧?
“放心,我会在这里待着,等着你回来。”他淡淡地笑着,身躯感到的无力疲乏几欲将他吞噬。“不过这日月楼是在做什么的呢?”
尽管脑子里一片黑暗、混沌不清,但出现在他面前的天仙,是他仅有的光线,他知道只要待在她的身边,他便可以恢复记忆,他知道的。
“这”天仙一时语塞。“反正不关你的事,你这狗奴才在这儿等我便是,少在这里喳呼得令本姑娘头疼。”
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整理着松落的发丝,才要回头再叮嘱他几句,却见他的眼眸已合上,平稳的呼吸像是已经深睡。
天仙走到他的身旁,望着他如大孩子般的睡容,怎么也无法把他跟方才那个霸道的人混在一块;现下的他瞧来极无害,且那苍白的脸上有着伤痛缠身所留的痕迹,令她心怜。
会救他回来,最大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不愿再见到有人死在她的面前。
***
一连数日下来的静养,玄燮已经好到可以下床走动了,但是对于失去的记忆却没有半点恢复的迹象。
“我到底是谁?”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断问着自己,然而逝去的记忆像被他的脑袋吞噬了一样,一旦吃干抹净后,剩下的便是无尽的黑暗,和说不出的苍茫。
他很想依偎在天仙怀里,让他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然而每到了夜晚,她总是会离开掬春阁,直到四更天才回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日月楼到底是什么地方,竟要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夜夜忙到四更天才得以回房?他想出掬春阁到前院去瞧一瞧,可天仙却硬是不让他出去,像是隐瞒着秘密似的。
他虽然已经失去了记忆,但这并不表示他连最基本的常识都忘了。一个姑娘家会在这时候外出,除了妓楼,他可再也猜不出第二种行业了。
可他却不愿相信这么一个刚烈的女子竟愿意委屈自己,屈就在妓楼里头。
一思及她纤柔的身子偎在每一个寻欢的男人身上,想起她冷艳的面容漾起一丝勾魂的笑。没来由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住,停止了跳动,更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他的心头,痛得他无法呼吸。
懊死,他怎会连自个儿的女人都无法保护,让她沦落到这种烟花之地?
他不相信自己是个无能的人,尽管失去记忆,但他仍可以感觉到自己是个不凡的人,绝无可能如此懦弱,这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沦落至此。
他必须赶紧恢复记忆才行,且要快一点将身子养好,否则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失去天仙。
莫名的恐惧伴随着体内狂炽冰冽的阴影覆盖着他的心神,疯狂又放肆地攫住他的灵魂。
他搞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感受,但那股莫名的压力却像要将他吞噬了一般,倘若他不极力反击,倘若他不压抑着那魔魅的幽冥,只怕他的意志便会被那可怖的阴影吞没。
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有嗜血的冲动?为何体内总是有着无法抵抗的杀戮脉动,驱使着他必须做某些事来缓和体内迷乱的冲动?玄燮坐在床畔上,有力的臂膀环胸,却仍止不住全身无情的战栗。
登时,掬春阁外传来一阵阵清脆的琴音,淡柔而清雅地传入他的耳中,虽然只有些微的声音,但他仍听得分明。
霎时,体内腥热的血液窜动顿时恢复正常,柔和的琴音抚平了他莫名的嗜血冲动,安稳着他的心。
“是谁?”他缓缓地掀开珠帘,下楼走到掬春间外,在偌大的庭园里寻找着琴音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