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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绩的手有点颤抖,他们家自己玩文字游戏时,他祖父就输在上绝签上,自己居然要抽这种签,是否明智?
但现在他真的骑虎难下,是他提出的挑战,他自己不敢抽,脸就丢尽了。
范宁在旁边笑道:“徐学兄,要不我先来?”
徐绩巴不得范宁先抽,但规矩是出题者先抽,题签就摆在他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签筒推给范宁,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他哼了一声,“既然是我出题,当然是我先来。”
他无从选择,只得一咬牙,硬着头皮抽出一支签。
主持人看了看题签,连忙在书箱里翻了半天,才找出一本书,他心中暗暗摇头,徐小官人运气着实不好,居然抽到了断肠签。
他便对徐绩道:“请背诵《汉书》卷七十三。”
四周围观士子鸦雀无声,简直在开玩笑,老年人闲暇之余或许会读读《汉书》,年轻士子个个都在拼科举,谁有时间去读那种枯燥的史书。
连《汉书》都没有多少人读过,还要背诵其中一篇,谁会知道第七十三篇是什么?
徐绩脸色苍白,额头上出汗了,在祖父严格要求下,他确实读过《汉书》,也知道第七十三卷是韦贤传,可要自己把它背下来,他却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祖父再三叮嘱他,在公共场合千万不要选上绝签。
此时他心中悔恨万分,自己为什么不听祖父的叮嘱,为什么不脸皮厚一点,让范宁先抽这一签呢?
呆立良久,徐绩只得冷着脸道:“这道题我放弃!”
四周一片遗憾声,果然连徐小官人也答不上来。
主持人又把题签筒推给范宁,范宁笑眯眯对朱佩道:“你运气一向不错,帮我抽一支签。”
朱佩从未抽过上绝签,她也心痒难耐,便调皮地眨眨眼笑道:“这是你说的哦!抽到断肠签可别怪我。”
她伸出雪白细嫩的小手,替范宁抽了一支签。
主持人看了看题签笑道:“小官人的运气真是好,居然抽到了逃生签,请背诵吴融的《红叶》。”
上绝签中最难的叫做断肠签,最简单的叫做逃生签,难度和上品签差不多。
朱佩兴奋得小脸通红,得意洋洋对范宁道:“还不快感谢本衙内对你的关照!”
范宁拱拱手,“大恩不言谢,以后再说!”
朱佩趁人不注意,悄悄踢了范宁一脚,“想赖掉,没门!”
这时,两边已是一片窃窃私语声,这首诗虽然也很冷僻,大多数人同样背不出,但比起刚才的《汉书》,却简单了不少。
徐绩恨得直咬牙,这混蛋走了狗屎运,居然抽到逃生签。
范宁想了想,便将这首红叶诗背诵出来:“露染霜干片片轻,斜阳照处转烘明......”
范宁一口气将全首诗背出来,四周响起鼓掌声,这场比赛显然是范宁赢了。
范宁瞥了徐绩一眼,见他一脸不服气,便淡淡道:“如果我就这样战胜你,估计你也不服,这样吧!刚才那道《汉书》题我来替你答。”
这个转折让众人瞠目结舌,徐绩也沉不住气了,“你说什么?”
范宁不睬他,不慌不忙道:“《汉书》第七十三卷是韦贤传,全文如下。”
他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清晰,“韦贤字长孺,鲁国邹人也,其先韦孟,家本彭城,为楚元王傅......”
他一口气背到最后,外面的鼓掌声越来越热烈,叫好声不断。
徐绩的脸胀成猪肝一样,不等范宁背完,他狠狠一跺脚,推开众人狼狈而逃,今天他自取其辱,丢尽了颜面,真不知该怎么对祖父解释?
.......
范宁三人从文庙中出来,他手中轻轻掂着五两银子,对两人抱怨道:“这家彩棚在耍赖,既然叫做五贯签,我答了两支签,就应该给我十两银子,最后只给我五两银子,可恨!”
刘康笑道:“人家不是给你解释了吗?规矩是每个人只能答一支签,要是来个大儒,把他的十支五贯签全答上,彩棚岂不是亏惨了。”
范宁对这个解释不屑一顾。
“这是借口罢了,既然摆出十支签就要有被人答上的觉悟,敢摆五经填字的彩棚,会连五十贯钱都付不起?”
朱佩歪着头看了范宁半响,叹口气道:“居然为了几贯钱耿耿于怀,既然这么爱钱,主持人把徐绩的五百文钱给你,你为什么不要?”
范宁鼻子一哼,扬起头道:“不是我的钱,为什么要?范爷我虽然爱钱,但也取之有道。”
“去!去!去!明明是个财迷,还拼命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时,刘康忽然惨叫一声,“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
刘康哭丧着脸对范宁道:“我们把约好的时间忘记了,娘非打死我不可!”
范宁也吓一跳,母亲给他规定半个时辰,早就过了,他连忙对朱佩道:“我先送你上船,我们得赶回去。”
朱佩大度地一摆手,“不用你送,有剑姐陪我回去,你们快走吧!”
范宁和刘康转身便飞奔,见两人跑得狼狈,朱佩咯咯直笑,可惜她没看到范阿呆被他娘狠揍的样子。
........
随着上元节过去,延英学堂又再度恢复了朗朗读书声。
这天上午,吴县学政赵修文一脸不满地走进了延英学堂的大门。
他气势汹汹走进刘学政的房间,人却不在,赵修文回头问小茶童,“你们院主呢?”
小茶童有点害怕,指了指茅厕方向,“院主早上吃坏肚子了。”
打扰别人如恭是极为无礼之事,但赵修文也顾不得了,他来到茅厕外重重咳嗽一声。
只见刘院主在里面懒洋洋道:“凡事有先来后到,赵兄再急也得排队!”
“刘老儿快出来,今天我非要把你的胡须一根根拔光。”
“呵呵!看来赵官人家里穷得无米下锅,要谋财害命了。”
好一会儿,刘院主才捂着肚子慢吞吞出来,赵修文刚要开口,刘院主却道:“等我洗个手再和你谈,要不然太无礼了。”
赵修文只得忍住气等他,好半天他才洗手回来。
赵修文再也忍不住,怒视他道:“延英学堂还参不参加县士选拔赛?今天已是一月二十日,全县就只剩下你们学堂没有上交名单,我等你多少天了,你就是不来!”
县士选拔赛就是百姓们俗称的神童大赛,选拔参加童子解试的少年士子,选上了称为县士。
然后再参加州府一级的解试,如果解试通过,就叫贡举士,由州府推荐前往京城参加省试。
选上少年县士会有不少好处,比如免费进县学读书,读书还有补贴,父母免劳役,税赋减半,进京参加童子试还会有盘缠等等。
当然,想当上县士可不容易,每三年举行一次选拔赛,最终只有十名县士。
能去县里参加县士选拔赛,本身就已经是很大的荣耀。
并不是每个学堂都能参加,就算能参加,每个学堂也只有三个名额。
刘院主无奈的摆手道:“我还想明天去找你,这件事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你会有什么麻烦?”
“我们回房去谈!”
赵修文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肯交名单,还要自己上门催他,要是别的学堂,不交就算放弃。
刘院主将赵修文请到自己书房,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才给他讲了延庆学堂目前遇到的麻烦。
赵修文愣住了,“你是说,如果范宁要参加县士选拔赛,其他中舍生就集体抵制?”
刘院主点点头,“我已经和他们分别谈过几次,但这帮家伙态度很顽固,意见出奇的统一,坚决不肯和范宁一起参加,令我头痛!”
赵修文半晌说不出话来,居然是学生在抵制,这种事情他还从没有遇到过。
赵修文眉头皱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范宁会和他们有这么大的仇恨?”
“还不是你老兄规定的联考制度吗?”
刘院主便将年考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最后叹息道:“我打听过了,别的学堂都是正常发挥,前三名都是中舍生,偏偏我们延英学堂出了一个下舍生,而且还是第一名,你让我怎么办?”
“你自己处理不好学堂的矛盾,还居然怪在我头上?”
赵修文不满道:“反正我不管,今天我来提醒过了,算是仁至义尽,你们延英学堂再不交名单,就算放弃这次机会?”
“放弃是不可能的,我想和你商量,能不能让我们延英学堂派两支队伍参加选拔赛。”
赵修文当然说的是气话,就算延英学堂其他人不参加,他也一定要让范宁参加,等了几个月才出现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赵修文负手走了几步,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规矩是每个学堂三个名额,我不可能给延英学堂破例,否则别的学堂也不干,请恕我办不到。”
刘院主不甘心道:“我也不是说,只给延英增加名额,其他三大学堂也一样增加名额嘛!至于其他普通学堂,就不用考虑了。”
赵修文敲了敲桌子,“你要明白,这种改变会涉及到很多规则跟着变化,一个是时间上来不及,更重要是县令、县丞不会答应。
当然,我会替你提一提,但我建议你还不是抱希望,按照老规则选出三个人选,最迟明天必须把名单给我,否则就视为延英学堂弃赛。”
“一点机会都没有吗?”刘院主一脸沮丧问道。
赵修文摇了摇头,“可能性太小,我劝你不要因小失大,误了这次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