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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候熠听了,只是扬唇微微一笑,抬起下巴:“林慕云出来了~”
舒沫这样的女子,怕不是用强就可以逼她就范的吧?
她当自己是砒霜,避之唯恐不及呢。
一念及此,竟有些怏怏不乐兼——忿忿不平。
小小官家庶女,眼界倒是挺高,还不屑为妾!
可,以他们的身份,即便惟明愿意,邵家又岂会让她进门?
邵惟明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很是欢乐地眯起眼睛,注视着林家大门:“主角上场,这样重要的场面可不能错过~”
林慕云抿着嘴走了出来,俊美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手里紧紧地捏着一张写满了字的宣纸,他是那样用力,白皙的手指用力弯曲着,青筋一根根爆起,清晰可辩。
“林公子请了~”舒沫眼里闪过一抹讥诮,身子纹丝不动:“恕我有伤在身,不便行礼了。”
“丢人现眼!”林慕云面色铁青,看也不看她,将手中宣纸用力一扔:“拿去!”
说罢,转身就走。
“且慢~”舒沫叫住他。
“舒小姐还有事?”林慕云忍住气,停步,却并未回头。
性子软懦可欺,胆小怕事的舒沫,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强硬?
不,或许变的不是她,而是他们错得太离谱?
父亲向来慧眼识人,这次竟走眼得如此厉害?
“舒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林公子成全。”舒沫一扫之前的强硬,姿态出乎意料之外的卑微。
“讲!”林慕云深吸了口,强忍住要爆发的脾气。
这只狐狸,把林家的脸都丢光了,这时却说什么不情之请?真是笑话!
今日一切,不都是在她精心的算计之中吗?
“按大夏律例,若是休离,所有财产都归夫家所有。我并不要嫁妆,只是,这几个丫头和奶娘却是自幼与我一起长大……”舒沫摆出一副歉然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同他商量。
“带走!”林慕云羞恼成怒,粗鲁地打断她:“我林家岂会贪这些身外之物?舒家的一根针,一条纱都不留,全部带走!”
“公子盛情,舒沫拜领~”舒沫微微一笑,盈盈一拜。
邵惟明听得会心一笑。
这时,方才明白她执意要闹这一场,目的竟是在嫁妆。
不得不赞她能屈能伸,并不一味地拘死礼。
她被舒家逐出家门,又不见容于林家,若是再没了嫁妆,以后怎么活?
她不但狡猾而且心细,众目睦睦之下,林家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脸要她的嫁妆。
偏还假惺惺地搬出什么大夏律例来,分明就是在堵林家的嘴!
就算日后林家想要反悔,也是不成的!
她可是当着一众街坊的面,提醒过了!
按律是你的,你自己不要,怪不得她!
夏候熠微微蹙眉,脑中灵光一闪,忽地忆起她闺房案头摆放的那一大摞大夏律例。
当时还觉纳闷——她一个闺阁女子,没事翻看律例做甚?
却不想,她竟是早有准备,要用在今日这样的场合!
再想到那颗不知何人给她服用的八宝还魂丹,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若不是他查得明白,这件事确实是薛凝霜所为,他几乎也要认定,这次劫持,是舒沫瞒天过海,演的一场苦肉计了!
正想得入神,腰间已被人撞了一肘。
他抬起眼,邵惟明正一脸狐疑地瞪着他:“想什么呢,叫你几声都没反应?”
“有事?”夏候熠掩起情绪,不动声色地瞧着他。
“该走了,戏散场了~”邵惟明呶呶嘴,颇有些遗憾。
林府的家丁走得干干净净,大门紧闭。
舒沫挺会废物利用,当场出了价格,从看热闹的人群里,请了二十几个挑夫,将横七竖八扔了一地的嫁妆整理了,装了几十担,要往她陪嫁的庄子送去。
大约她不懂行情,出的价格偏高,那些个挑夫为抢生意,倒还争吵了起来。
立夏和春红几个大丫头正在排解,又要守着不让人乘乱把东西顺走,倒是忙得不可开交。
夏候熠再一瞧,独独不见了舒沫,正觉得奇怪,忽见邵惟明笑嘻嘻地瞅着自己,伸手指了指停在街边的软轿:“沫沫在那呢,过去聊几句?”
夏候熠一个不慎,被他窥破心思,忙轻咳一声,扭过头:“你想说话便过去,不必拉上我。”
“嘿嘿~”邵惟明笑眯眯:“不去可别后悔~”
夏候熠蹙了眉,微有不悦,正要反唇相讥。
邵惟明已经扔下他,三步并做两步抢了过去“沫沫,你身上有伤,正该好好歇着,怎么出来了?”
舒沫从软轿里出来,冷不丁听到一声“沫沫”,只觉浑身三万六千根寒毛都竖了起来。
再一瞧,邵惟明站在面前,正殷勤地做势欲扶,不觉啼笑皆非。
他倒是脸皮厚,也不怕闪了舌头!
“邵公子,”她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我俩好象没什么深仇大恨吧?因何要置我于死地?”
区区一个林慕云,已差点招来杀身之祸。
若是再跟相府公子夹缠不清,岂非死无葬身之地!
“咦?”邵惟明大呼冤枉:“我说事实,这也有错?”
“事实?”舒沫冷笑:“可惜世人关心的从来都不是事实。他们只听自己想听之语,信自己欲信之言。真相,不值一文!”
“非也!”邵惟明摆出一副洗耳恭听之态:“我就很有求知精神,你若信得过在下,不妨将真相说出来听听?”
舒沫微微一笑:“事实真相,昨日已尽数告之。公子此言,便是对我的话存疑。既无信任,多说何益?”
邵惟明碰了个软钉子,尴尬地摸摸鼻子,强调:“我不是不信,只是想知道得更详细一点。才能尽快地找出贼人,将他绳之于法,对吧?”
最后二字,把夏候熠牵扯进来。
夏候熠冷眼旁观了这么久,早知道舒沫不是泛泛之辈。
这时见邵惟明吃瘪,心中已然生了警惕,越发不肯轻易开口,望着舒沫只笑不语。
堂堂男子汉,见弱女子受人欺凌,不但不加援手,反而藏起来瞧热闹,多少有些失之厚道。
谁知,他不去撩舒沫,舒沫偏要来惹他:“两位公子,这场戏,可还看得过瘾?”
说这话的时候,舒沫板了脸,眼中无一丝笑意。
说冷清澈的目光,让两个多多少少心存愧意的男人,暗暗心慌。
夏候熠还好,他年纪虽轻,城俯却是颇深,心中尽管懊恼,面上仍然不动声色:“舒小姐何出此言?”
邵惟明却是性情中人,被舒沫一质询,已是无地自容,羞得耳根都红了。
舒沫瞧着,只觉有趣。
她本来就是要他们心怀愧意,才好为她所用,不想逼得太过,羞恼成怒,翻了脸。
这时见好就收,眼睛渐渐亮起来,忽地扑哧一笑,眼神狡黠:“我费老大的劲,演这场戏,却不能让两位白看。”
邵惟明松了口气,立马嘻皮笑脸:“沫沫有何差遣,只管说来,保证万死不辞!”
“万死倒是不必,”舒沫抿了嘴笑,嘴里跟邵惟明说话,眼睛却看着夏候熠:“两位公子若是肯借几位侍卫给我镇几天宅子,已是感激不尽。”
“要借侍卫?”邵惟明胸脯拍得啪啪响,非常豪爽地慷他人之慨:“好说好说!你要几个,只管说个数!别的没有,侍卫却是要多少有多少!”
怕她不信,最后还拍拍夏候熠:“是吧?”
舒沫也不说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含着笑望着夏候熠,等他表态。
夏候熠斜眼瞧着她,慢吞吞地道:“不必瞧我,既是明兄应承,自然着落在明兄身上。”
侍卫,他当然有。
借给她,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此女太过狡猾,借侍卫的动机是否确实如她所说的这么简单,还有待商榷。
搞不好,她拿这几个侍卫大做文章,把他拉下水。
与她扯上关系,意味着麻烦不断。
奇怪的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若能与她从此夹缠不清,即使被利用,也……不算太坏?
“看吧,我就说了有!”邵惟明乐滋滋地邀功。
舒沫挑眉。
邵惟明眨巴眨巴眼睛,猛地回过神来:“喂,大家兄弟,你的就是我的,分那么清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