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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二黑的妈妈得了重病,二黑没有睡过一夜踏实觉,妈妈半夜经常喊口渴,他就得马上翻身起来给妈妈递到嘴边,妈妈喝完水很长时间都会静静的躺着,身子动不了,借着喝水的机会,二黑给妈妈翻翻身子,30多岁的二黑从小傻乎乎的,就知道卖力气,哥哥当兵走出家一路升级,从军官一直往上升,回家的次数很少,他的记忆中哥哥永远是家里的骄傲,乡里每年都送来模范军属的慰问品,连门上贴对联都是赠来的,将在外家事有所不顾,人家保家卫国去了,隔三差五的给家里汇点钱,看样子家里的东西也不要了,当了官人就显得忙多了,五六年都没有回来一次,好在家里安装了座机,偶尔给家里拨个电话,基本是匆匆忙忙的问候几句,简直是忙得不可开交,二黑长得粗壮又憨厚,婚事阴差阳错的拖到现在,三年前老爹托人给带来了个四川姑娘,家里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姑娘很漂亮,白白嫩嫩的人又会说,姑娘每天羞答答的忙里忙外,二黑的爹娘乐开了花,只要儿子结上婚,再过些年苦日子,值得,二黑也是乐得手舞足蹈,一家人高兴的不得了,没有来得及登记,稀里糊涂的两个人就进了洞房,花烛之夜,二黑兴奋得死去活来,那姑娘也毫不吝啬的奉献了一切,好几个晚上,二黑沉浸在无比的甜蜜中,懒洋洋的享受着从未有过的舒适,就在第六天夜里,姑娘突然依偎在二黑的壮硕的怀里哭泣起来,二黑不知所措,连忙傻傻的看着她可怜的样子一阵子哄,姑娘说突然想家了,想到了多病的妈妈,能不能回家看看,几天就回来,说完又趴在二黑的身上啜泣个不停,二黑想想媳妇这几天对自己的好,丝毫没有考虑就答应了她,第二天天没亮,二黑拉着媳妇的手悄悄的走出院子,径直奔向了县城的火车站,完事哼着小调回了家,爹娘起床一看就明白了个大概,气得直跺脚,二黑似乎也知道自己干了件莽撞的事,每天扎在自己的房里不出来,掰着手指数日子,一天,两天,三天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事情不简单,他感觉对不起父母了,早饭时,二黑噗通一声给爹娘跪在了地上,老娘还是心疼儿子,叹着气下炕把儿子拉着站起来,老爹昂着头,梗着脖子,骂了几句,噌的跳下炕,哼了一声,背着手,饭也不吃气哄哄的走了出去。
一年前老爹突然得暴病走了,大哥,大嫂从部队赶了回来,安顿好之后留下了些钱,嘱咐了妈妈和弟弟几句,就又急匆匆的走了,二黑知道以后就是娘俩相依为命了,自己有得是傻力气,好好的养活妈妈,什么媳妇不媳妇的,也不再去考虑了,能把妈妈养活好就是自己最大的功劳,妈妈的皱纹更多了,看着傻里傻气的儿子,心里巴不得有个女人能和儿子将就着过日子,哪怕是二婚,带个孩子都可以,二黑糊涂的过着日子,有时沉浸在新婚那几天的甜蜜里,有时愣愣的看着窗外等着媳妇回来,妈妈则在唉声叹气中期盼着,等待着。
二黑妈妈的病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加重,脸色变得灰白,干裂的嘴唇越发暗淡,这几天呼吸的气息更加微弱,连咳嗽的动静都变得很小,二黑每天早早的起床安排好妈妈的饭,匆匆忙忙到地里干小半天活,然后连跑带颠的跑回家,看看妈妈用不用大小便,接着安排中午饭,妈妈静卧在炕上,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儿子,跟着眼睛慢慢跟着儿子的身影晃动着,这孩子不差啥,论实在,天下第一了,可是这年月,哪里还时兴这号的人,可怜的孩子啊,妈妈的眼睛里泛着泪光,嘴角抽动着,念叨着二黑的名字“黑,黑。。”二黑跑过来蹲在妈妈头前,轻轻的问“娘,今天想吃啥呀?”妈妈拉着二黑的手轻轻的抚摸着,眼睛里满含着微笑,儿子虽然不机灵,在妈妈眼里,是最大的宝贝,最大的安慰,她轻轻的说“孩子,妈妈嘴里没味,给妈妈做一顿白菜汤吧”二黑松开妈妈的手乐呵呵的离开了。
他从台阶上搬来一棵大白菜,仔细的琢磨了一会,白菜汤,倒是妈妈的拿手菜,可是没做过呀,他翻好案板,把白菜切成段,刷锅,过油葱花,点上酱油,加汤,煮沸后把细粉和白菜放进锅里,等满屋子飘来大白菜的清香味,掀开过倒上一些老陈醋,再盖上锅盖闷几分钟,盛汤之前淋上几滴香油,二黑回想着这么多年妈妈做白菜汤的样子,一步一步的愣把白菜汤做好了,他盛上一大碗,端到妈妈的面前,顾不得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用筷子搅着碗里的菜叶,轻轻的吹着热气,然后帮妈妈侧一下身子,他俯下身子。开始一口一口的喂妈妈吃饭,妈妈努力的咀嚼着儿子做出的白菜汤,尽力不让每一滴汤从嘴里流出来,看着儿子认真,又天真的样子,疾病的痛苦减轻了很多,儿子喂一口,她就吃一口,就像二黑小时候站在炕上一口一口接妈妈喂食的情景。
妈妈吃完饭又躺好休息了,二黑也兴奋的端起了大碗连着妈妈剩下的菜汤,足足的盛了好几勺,妈妈吃得多,自己别提多高兴,好久没看到妈妈这么大口的吃东西了,吃完饭看看妈妈睡着了,二黑跑到院外树荫下坐一会儿,树荫下好几个人,八十多岁的三姥姥,七十多岁的老支书,还有房后院的大春带着孩子,几个人闲聊着,老支书大病初愈,拄着拐杖,眼睛似睁不睁的,嘴里不停的呻吟着,有人跟他搭上两句他就说两句,没人理他他就闭着眼睛晒太阳,晒热了在溜达到树荫下,倒是三姥姥身子骨好,小小的个子佝偻着腰,一身灰土布的带大襟的旧衣服,没事的时候就笑眯眯的坐在石墩上,看见谁的打招呼,走近的时候还要拉住手,碎碎叨叨的问这问那。大春母子路过这里,三姥姥拉住大春的手就是一顿盘问。
二
大春是二黑大嫂大秋的妹妹,是村里漂亮的出名的姑娘,村里的好小伙都不敢追求她,为了能吃上商品粮,大春到县城的白云楼饭店当服务员,由于人漂亮又机灵,很快得到重用,当了经理,可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一个北京来的厨师死缠烂打的追求她,稀里糊涂的怀了孕,本来盼望着结婚找个京城的对象,可是婚后不久,北京这小子变了心,不认大春肚子里的孩子,大春差一点精神分裂,一股气和那小子离了婚,把孩子生下来,自己争气养着,可是祸不单行,孩子刚2岁,一天,一个疯跑的惊马车横冲直撞,大春躲闪不及,又被撞成了脑震荡,一趟就是一年多,爸爸和妈妈伺候孩子和她,加上离婚的事,又气又累,大春的爸爸的肺病,去世了,妈妈没过几年也因病离开了她,大春哭得死去活来,孩子刚刚长到省心,日子已见好转,苦命的父母都走了,从此大春变得少言寡语,人也一下子老了很多,大秋离家远照顾不了家里多少,为了父母和妹妹也操了不少心,如今妹妹拉扯着孩子,自己能帮忙就帮上一些,手头宽绰时就给妹妹一些钱,为了孩子,妹妹没有再嫁人的心思了,大秋想起这些的时候,脑袋就会疼得厉害。
大秋两口子给家里汇钱时,捎带着给大春带上一点,钱汇到大春的手里,再由大春给送过来,怕的是二黑毛毛糙糙的,耽误了事,大春就总往二黑家来,有时候送钱,有时候捎个口信,大春的儿子叫英涛,一晃都11岁了,机灵鬼似的,学习还特别好,这也让大春倍感安慰,当娘的不管受多大罪,能够把心里的梦想实现,就是最大的幸福,英涛见了二黑,叔叔叔叔的喊得亲,他喜欢二黑叔傻呼呼的憨憨的性格,二黑对这孩子也好,什么都舍得给,有时候大春忙得不行,二黑就把孩子喊到自己家里,吃的喝的玩的一应俱全,赶上新桥集,带上孩子一逛就是小半天,英涛要什么就给买什么,直到喊累才回来,二黑在给妈妈买几个烧饼卷炸鱼,两个人一路欢笑的才往回走,孩子见了大春一脸的得意,大春有时说说二黑不能这么惯孩子,二黑傻傻的。有时瞪着眼睛反问;‘你就知道不让买,你不买,我不买,谁都不买,孩子咋办,啊!”他憨厚是憨厚。可是他知道,自己小时候家里再穷,爸爸也要把哥俩哄的美美的,只要长出息,爸爸就不愿孩子受委屈,大春扭过身子,心里一阵酸楚,孩子从小没有爹,自己对他再好,也不是完整的爱,每到这时他就拉起孩子匆匆的走开了,她不敢多想,因为看到自己的孩子她一身的劲头,可一想这些年的苦她真怕当着孩子的面眼泪流出来。
二黑的哥哥大光一天早晨打来电话,问问妈妈的病情,顺便告诉弟弟他很快就要转到县武装部任职了,手续基本办妥,这样和嫂子一起就在县城居住了,家里的事情多少也可以顾上很多,二黑告诉哥哥,妈妈的病情也比以前好了不少,吃的东西比以前多,脸色也好多了整体病情都有好转,哥两个很高兴,妈妈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哭了好一阵子,其实自打大光去当兵,没有一天心里不惦记着他,小两口感情好,妈妈心里惦记得差一些了,后来又有了大孙子,奶奶的命根子呀,二黑娶不上媳妇,大孙子又不能总见面,老娘的心头网着好几个嘎哒,如今大儿一家要回来,不亚于一阵春风吹进了家门,二黑逢人便说这个好消息,十里八村很快就传遍了大光要回县里当大官的消息。
秋收开始了,二黑是村里的好把式,地里的活什么也难不倒他,他把家里的活干的差不多,嫂子来电话嘱咐二黑帮帮大春,这也正合二黑的心思,不然还没有理由往大春家跑,二黑浑身有的是劲,没哟过几天就把大春家的活干完了,看着妈妈省心,开心的样子,英涛乐坏了,他跑前跑后的围着二黑,机灵鬼似的哄着二黑,生怕他撂下挑子走开,妈妈煮熟鸡蛋,他就剥开递到二黑的嘴边,二黑也毫不客气的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咽,吃得那香劲就别提了。大春在堂屋隔着玻璃看着他们俩开心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的,甚至联想到了什么,脸一红扭头走到院子里,她感到心里是那么的踏实,一种从没有过的踏实,这天晚上也已经很深了,英涛想起了二黑叔,拽拽妈妈的被角眨着眼睛问妈妈;“妈妈,你说二黑叔为什么没有老婆呢?”其实大春也没睡着,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悄悄走进来一个人,被孩子一问,怔了怔“小孩子,该睡觉了不睡觉,问这个干什么,二黑叔等着呢,他要娶世界上最好的媳妇。”
三
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完了,趁着白露节,把麦种播到地里,就等待着明年开春浇返青水,村民们都可以轻松下来喘口气了,秋风一天比一天凉。路边杨树的叶子开始稀稀落落的往下掉,路面的沙土被风吹到了路边的草丛里,地面开始变得硬梆梆的,大田里很少有人再溜达,闲走。一堆一堆的玉米秸子参差的垛在路边的大树下,有的人家开始趁着太阳晒足大地的时候开着拖拉机懒洋洋的往回运,二黑也不例外,他不会开拖拉机,自己就用小拉车一车车的往回倒,大春家的地不多,离村子还近,他先把她家的倒腾完,免得大春忙里忙外的心里着急,有时候大春也帮着二黑装装车,上坡的时候帮着推推,两个人在一起配合的多了,显得默契了很多,二黑要干啥,大春一眼就看得出来,下地的时候,大春都要带上一大杯白开水,二黑累得大汗直流的时候,大春马上递过水,二黑咕咚咕咚的喝个痛快,然后冲着大春嘿嘿的憨笑。
二黑娘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家里没人的时候,开始慢慢挪动着虚弱的身体在屋子里活动,二黑忙地里的活,大春有时间就赶过来给做做饭,二黑娘心底里喜欢大春,房前房后的住着,又是亲戚,她怎么也不敢想自己家的二黑和大春能配在一起,那都是不可能的事,现在也不敢想,那是癞蛤蟆和天鹅的事,人家大春论摸样,论性格,那样都好,唉,,只是命运不咋好,她有时摇摇头,感觉老天是如此的不讲理,她心疼大春,儿子只要是从远到带回来,吃的,用的,都不忘嘱咐他们给大春送一半,大春也早就慢慢的喜欢上了二黑一家人,嘴上不能说,心里默默的祝福着这一家好人。
秋风越来越凉了,早晨的大田里厚厚的一层霜,稚嫩的麦苗钻出来,一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大光和媳妇的工作安排妥当了,大光是县里的武装部长,一天,一辆崭新的小吉普停在了二黑家的房后,大光和媳妇安排好了县城里的住房,两口子像模像样的回来看看老娘,买了很多米面和油,还有一大堆营养品,乡里的干部也赶来作陪,满脸堆笑的跑前跑后,午饭的时候,村干部从小卖部里拿来的好酒,大光还是军人的装束,笔直的身板,严肃的表情,多少年养成的雷厉风行的军人性格,他先是陪着妈妈做了大半个下时,跟妈妈唠唠家里家外的好多事,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乡里的干部由村长陪着,大春知道姐姐姐夫回来,也过来凑个热闹,姐两个手拉着手心里热热乎乎的,俩个人开始安排午饭的酒席,二黑憨憨的在一旁需要干啥就干啥去,一个小院子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一群孩子窜来跑去,围着小吉普惊奇的看。
大光这次回来心里无数的感动,说先看到妈妈的身体有了巨大的恢复,第二远离家乡这么多年,终于又可以重温家乡的风情,造福家乡的梦想更近了,他眷恋着久违的家,他痛苦的思念着去世的爸爸,他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他在想如何能弥补对妈妈的恩情,他跟想用最大的努力帮弟弟创造一个幸福的家,他有时愣愣的思索着,旁若无人的思索着,连妈妈的问话有时都听不到,午饭的时候乡干部们举杯要庆祝大光荣归故里,大光站起来打断了大家的话,深情的说;“大家先听我说两句,今天大家聚在一起,我十分高兴和激动,大家今天要开怀的畅饮,但是,大光我一走就是20多年,对不起家乡父老,对不起家人没有什么可值得祝贺的,如果说今天我有了一些成绩,真正的功臣应该是我的乡亲们对我家人的照顾,和我弟弟这么多年为家里做出的贡献,没有我弟弟的辛勤劳动就没有家里今天的完整,没有我弟弟的忠孝,就没有我娘现在的健康,我提议这第一杯酒就敬给我憨厚的弟弟吧,”人们没有想到,怔了一下突然间又鼓起掌来,这热烈的掌声送给了二黑,二黑红着脸,不知说什么,端起酒杯一杯酒一饮而尽,接着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大家开始推杯换盏,兴高采烈的喝起来,浓浓的乡情凝结在酒里,阵阵的思绪随着酒香飘荡着,喝酒的人醉了,看着的人也醉了,整个农家小院都醉了。
趁着还没有上冻,大光部长抽时间找好了村里的瓦木匠,又在一起吃了一顿,家里的围墙,房顶都该修葺一下了,砖瓦,白灰很快拉来,没用几天,院里院外该收拾的,整治一新,二黑高兴,觉得哥哥够意思,这么多年的辛苦没白费,自己没能耐,哥哥还是讲良心,从心里感激哥哥嫂子,看着修缮一新的家,再穿上嫂子特意给买回来的新衣服,心里暖融融的,说话也有了十足的底气,在修理一下蓬乱的头发,人也自然精神了好多,窗户纸重新糊上了一层厚的。门帘也早早的挂上了,每天把炕烧的暖乎乎的,妈妈吃完饭随时可以躺在暖暖的炕头睡一觉,母子俩的精神好了很多,屋外的气温很低了,在屋子里感觉不到,新刷的墙壁,新打的地面,新换的炕席,炕上还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羊毛毡。
四
村里的杨媒婆一大早就东张西望的来到二黑家,进门热热闹闹的一阵子寒暄,那嗓门子还是那么大,比手划脚的,虽说人都五十多岁了依旧手疾眼快,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拉开了话匣子,来着二黑妈妈的手就不松开,夸完大光夸二黑,二黑妈心里知道杨媒婆的来意,笑眯眯的等着她拐弯抹角的不开场白讲完,杨媒婆这两下子,村里人都领教过,人是一片好心,走东家串西家的保媒拉纤,大半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一闲下来,她就跟职业病一样盯着当婚当嫁的人家,深挖到底,再用三寸不烂之舌开始攻击,开始时还连瞒带哄,后来岁数大了经验多了,真就本本分分的说成了很多好媒,村里人还是很尊敬她,唠唠叨叨了好一阵子,她也看出二黑妈妈的心思,把嘴巴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一阵,她知道二黑是孝子,所以就从二黑妈这里下手,害怕堂屋里的二黑先听着,杨媒婆看到二黑家的现状不像以前了,正好邻村一个离了婚的小媳妇,结了婚几年没有孩子,在娘家住受嫂子的气,她前两天去串门听说了,回家掐指粗粗一算,正好傻二黑也闲着呢,不如顺水推舟送个人情,就大早晨的稍微拢了拢头发,来说媒了。二黑娘听完点了点头,但是不能做主,只能让杨媒婆回去等信,杨媒婆哈哈的笑着扭身下了炕,拦住要下炕送她的二黑娘,麻利的走出堂屋,揣着手急急的走了。
杨媒婆走到房后,正好和大春碰了个面对面,两个人打个招呼,也没待会儿。大春从杨媒婆的眼神里看得出来,无利不起早,这家伙一定是给二黑保媒来了,吃早饭的时候二黑娘和二黑把杨媒婆的意思说了一遍,二黑显得很着急,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不愿意,”娘也能看出二黑的意思,心里既心疼又可怜这个听话的孩子“儿子,娘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也老大不小了,娘不能再跟你操心了,就娘这身子骨,有今天没明天的,你娶个媳妇,娘的心里不是就好受了吗,”二黑脸涨得通红,在他心里,大春的位置早已无法被别人取代,娶媳妇就要娶大春,但是嘴里又不好说出来他闷闷的想了一大会,支支吾吾的对着娘说“娘啊,你就别操这么多心了,咱娘俩这么过不是挺好的吗,我娶了媳妇,就不能这么孝敬您了,我不娶。。”“傻儿子,为了娘你还不娶媳妇了呀,你怎么这么傻,你这样子,娘不是更生气么”二黑妈假装板起面孔,看看能不能把儿子的心里话憋出来,二黑却转而嘿嘿一笑,端着粥碗,走到堂屋的灶坑前,呼呼的喝粥去了。
昼短夜长,风越发的凛冽,街边的杨,沟岸的柳,只剩下枝条,风吹的树枝呜呜的响,树叶被吹得缩成一团,顺势滚动着,一切都变得阴冷,三姥姥和前院吴婶撺掇村东头的二大妈差不多每天吃完早饭就陆续来到二黑家,开始是唠唠闲事,喝喝茶水,二黑愿意他们来,这样妈妈省得显得闷得慌,二黑妈身体恢复了很多,脸色也有了红润,精神头也比往常足了不少,有时候几个老太太还都坐到炕上围在一起斗纸牌,二黑前后伺候着,看着妈妈的表情,只要老娘开心,他好像什么也顾不着。
大春有好一段时间不来二黑家了,虽然心里不放心,不踏实,还是怕惹来闲话,如今大光当了部长,村里人都得对二黑家另眼相看,虽说是亲戚,自己这身份,总往他家跑,给二黑提煤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人家二黑可是纯大小伙子,别再因为自己坏了二黑的婚事,心里这么想,可是有时还怔怔的摇摇头,自己差什么,长得还不寒颤,虽说照以前比是有些老了,可是配二黑还是绰绰有余,想着想着,忘了手里的活计,盼着有一天二黑上门来偷偷的跑到她耳边大声说;“我要娶你做老婆”或者是媒婆扭着身子来敲门给说媒,对象就是傻二黑,咯咯咯,自己有时偷偷的笑出声,她心里隐隐的知道,二黑不会撇下她,去找别人做老婆,她的心又重新踏实下来,这事自己也要争取,这么好的男人错过去就不会在有了,她想到了可能幸福很快就会到来,一股勇气使她浑身增添了力气,仿佛幸福已经走到了门前,正要伸手扣打门环。
五
狂风卷积着乌云,还没等夜晚到来,天色就昏暗了下来,嘘嘘的风晃动着窗棂,大春喊回屋外的英涛,风雪就要来临了,娘俩收拾一下院子,抬着猪食把圈里的肥猪喂完,风渐渐的小了,大雪花借着夜色扑扑簌簌的开始飘落,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娘俩显得很兴奋,隔着玻璃窗注视着窗外,墙头,篱笆,小房顶被白白的雪勾勒出一幅简约的写意画,很美,很自然,画家很难把这景象描绘到宣纸上,屋外静得很,扑簌簌的雪花落地声都听得见,一只老鼠噌的窜出洞,跳跃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长长的爪印,母子俩依偎着,英涛靠在妈妈身边,暖暖的,大春看着屋外的飘雪,心里回想着这么多年和儿子相濡以沫的快乐,大雪来得真及时呀,雪后的空气就会变得清新舒爽,但愿大雪及时带走了一年的污浊和陈腐,也能带走人们一年的疲劳和忧烦。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晚,房前屋后,屋顶路边,整个小村庄被白白的大雪盖得严严的,天亮的时候,家家屋顶上都上去了人用铁锹扫把铲雪,不然化掉的雪水就会闷透房顶顺着小缝隙流进屋子,大春慵懒的躺在炕上,孩子早早的上学去了,她早起伺候孩子吃了早饭,又昏沉沉的睡了一会儿,直到天光大亮,她醒来,衣服已经穿好了,就是不想起床,忽然院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春打开门,二黑憨憨的伫立着,冲着她一脸的憨笑,头上,眉梢都挂上了凌乱的雪屑,大春的心怦怦的跳着,其实她的心里早就知道叫门的是二黑,也知道二黑早早的来干啥,两个人进了院,搭过木梯,二黑拿着扫把,大春拿着锹板,两个人七吃喀嚓的一阵忙活,把房顶扫了个一干二净,二黑气喘吁吁,额头冒着热气,从梯子下来,大春赶紧倒了一盆温水,二黑暖了暖身子,洗了把脸,擦了擦汗,又冲着大春嘿嘿一笑转身走了,这个笨东西,大春心里忿忿的,就知道干活,本来想留下二黑吃顿早饭,也算谢谢他,唉,又怕他推搡着不好意思的,大春甜蜜的心情洋溢在脸上,眼看着二黑远远的背影,小嘴撅起老高。
今天是辛桥大集,收拾完家里的零活,傍晌大春到了集上,蒜苔,菜花,莴笋,买了一提篮,到老白家的熟食摊割了半斤羊头脸,最后到集东头的卖散酒的朱三那里买了一小桶高粱酒,认识她的人跟她开起了玩笑;“怎么滴,大春,今个哪个贵人来呀,这么大方,”怪不得别人说,自打自己带着孩子过,还真没有打过酒,就连买菜都是小来小去的,大春觉得不好意思红着脸回答;“自己请自己,想开了,不喝白不喝,要不你来陪着我,”“说话算数不,我可真去,到时候可别撵我走”“不撵,把鞋子穿利索就行了”大家一阵哄笑,其实大家都盼着有个男人能帮帮大春,让大春能有依有靠的过日子。
六
夜幕降临的时候,大春早早的把菜都洗净,肉切好,放在案板上,英涛也疑惑的一边写作业一边偷看着妈妈,看来今天这顿丰盛的晚餐是一定能到嘴了,他心里美滋滋的,口水往嘴边跑,过了一会英涛忍不住跑到妈妈跟前,问;“妈妈,今天是怎么了,炒这么多菜,咱俩能吃完吗”说完眨巴着眼睛调皮的看着大春“你到二黑叔叔家,把你二黑叔叔喊来,今天早上给咱扫雪,累着了,咱的请请他”英涛没等妈妈话说完,转身一路小跑就去了。
二黑刚把晚上的饭安排好,娘俩准备上炕吃饭,英涛喘着气跑进来“二黑叔,妈妈炒好了菜,让我叫你去吃,”英涛站得笔直,好像战士传达命令,:“你们娘俩自己吃吧,我这饭也好了,不去了”英涛拉着二黑“不行,你家的没有我家的好吃,再说了,妈妈说你扫雪累着了,不去不行。”英涛有点着急了,一脸不去不高兴的表情,二黑看看娘,二黑娘心里高兴,明白这是演的哪一出,冲着二黑摆摆手,笑着说:“孩子都叫你来了,大春也是诚心实意的,你就去吧,可别多喝酒啊!”“那,要不我就去吧,碗筷等我回来收拾。”看得出来,在妈妈跟前,二黑脸涨得通红,英涛拽着他,两个人连跑带颠的走了。
二黑拉着英涛跑进大春家的院子,堂屋里烟熏火燎的,今天灶火不好烧,烟不走炕洞,顺着灶门往外冒,大春一边用蒲扇扇着火,一边往锅里放油,屋子里的烟和热油发出的气味夹杂在一起,呛得大春一阵咳嗽,二黑跑进屋扒拉开大春,蹲在灶门前,用一根长棍挑起灶膛里的乱柴,憋足一口气,噗的一吹,灶膛顿时一片通红,二黑开始自吹起来;“你看,烧火这活就得我干,这回你好好炒菜吧!嘿嘿”还别说,大春真是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往常都是娘两个对付一口饭,有时候小涛能搭把手,遇到稍微复杂的情况,还真是应付不了,大春额头忙出了汗,喊小涛拿来毛巾,擦了擦鬓角,没有多长时间,鸡蛋炒蒜薹,肉炒菜花,素烧莴笋,出锅。屋子里的烟气顺着顶封子跑出去里,大春开始放桌子,摆筷子,端菜,二黑洗洗手,把羊头脸切成小片,撒上葱花,倒上老陈醋,用筷子拌了一下,再点上一些小磨香油,嗯,香气从桌子上散发出来,萦绕着整个小屋子,安排完毕,大春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冲着二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二黑看看大春,没有客气,脱了鞋一步上了炕,小涛早就在炕上倚在桌角上,贪婪的看着如此丰盛的晚宴,等待着开饭的命令了。
一阵子忙,加上烟熏,大春的眼睛红通通的,二黑在炕里,大春坐炕帮,大春拿上两个洗好得小酒杯,倒满两杯高粱酒,她知道二黑酒量不好,打酒的时候特意要的低度酒,看着小涛贪婪的样子,大春说;‘涛,饿了就先吃吧,别等着我和你叔了,我俩今天喝点酒”小涛早就等不及了,但是妈妈平时管得严,吃饭要有分寸,他看了看二黑,做了个鬼脸“那我就不客气了”逗得大春和二黑扑哧笑了。
小涛他狼吞虎咽的一口馒头一口菜,很快就吃饱了,完事下炕写作业去了,饭桌上就剩下他们俩,两个人谁也不好意思总看着谁,倒好酒,大春递给二黑一杯,笑着说;“二黑弟弟,这些年多亏了你的照顾,让我们娘俩少了很多难处,姐姐这也没什么谢喝的,我先敬你一杯,”二黑不知所措“这叫什么话,应该的嘛,房前房后的住着,谈不上帮大忙,我也没有别的能耐,又不拖家带口的,家里事少,以后有事别怕麻烦我,叫小涛喊我一声,我就来。”说完二人碰了一下酒杯,二黑一仰脖干了,今天这场合,其实二黑盼了很久,难得和大春坐下来,踏踏实实的说说话,一杯酒下去,大春和二黑的脸都挂上了红色,两个人心里都明白,他们已经不是简单的房前房后的关系,他们的心正在慢慢的靠拢,大春的眼睛里闪着热辣的光,二黑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两个人频频的碰着杯,但是,大春不让二黑这么快就干掉,两个人低声的唠着,从小时候唠到年轻,又从年轻又唠到今后的打算,大春很少有机会听二黑说这么多话,二黑今天也极力使出了自己的劲,他平时少言寡语的,这会连自己都不明白怎么说了这么多话,两个人开心的聊着,喝小酒喝的都脸颊绯红,大春倾情的听着,谁说二黑没心眼,谁说二黑愣头青,二黑的心呀可细了呢,她端详着灯光下的二黑,越看越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差,就是憨厚,憨厚怎么了!大春早就喜欢二黑的脾气和性格了,两个人聊得那么开心,那么惬意,大春似乎忘记了此刻是什么时候,隐隐还感觉身边写作业的儿子,她很多年没有这么开心了,浑身沐浴着幸福,她的眼睛依旧红红的,甚至还闪出泪花,她激动着,空前的激动着,幻想着现在就是一家三口在吃饭,然后吃完饭,小涛躺在炕头甜甜的睡着,她和二黑幸福的钻进被窝,两个人无话不谈,能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二黑今天确实喝的也不少,但是论心情,能再喝几杯,高兴,打心底高兴,酒喝进肚子里暖融融的,他不由解开棉袄的领子口,散散热,红红的脸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越发健康,他懒洋洋的靠在墙上,幸福的好像来到了幻觉中的未来的家,眼前晃动得大春,就是他的媳妇,他的媳妇漂亮又温柔,贤惠又体贴,唉,老祖宗那辈子的德在我这辈子得到了回报,两个人幸福的交流,都吃饱了,大春下炕收拾饭桌,二黑顺势倒在了炕上,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微微的鼾声一起一伏,大春笑了笑,那条褥子盖住他的脚,炕烧的热热的,小涛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眼睛困得睁不开,大春给小涛铺好炕,不一会小涛钻进被窝睡着了,看着炕上的两个人,大春笑一笑,又摇摇头,愣愣的一语不发,二黑翻了个身,他在梦里突然想起家里的妈妈,还有妈妈临出门时的嘱咐,他一骨碌爬起来揉揉眼睛;“不行啊,我是不是喝多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老娘还等着我刷家伙呢。”很明显二黑舍不得离开,他看着大春,等大春说话,大春没有犹豫,:“那你就赶紧回去吧,别等你等的着了急。”二黑下了炕,大春帮他把棉袄掩好,紧紧的跟在他身后送出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夜幕里月朗星稀,送到大门口,二黑扭过头,大春突然抱住了二黑,她怕二黑不来亲她,她踮起脚一口亲了二黑的脸上,如果不是大春先亲他,他真的就不敢亲大春,大春是他心中的女神一样,他不知道大春的心里怎么想,他怕得罪了大春,怕大春生气,这一亲,把二黑亲的如坠五里雾中,浑身的血一下子涌上了头,一股甜甜的味道萦绕在他的脸庞,他借着月色看到了大春明亮的眼睛,渴望,激动,羞涩的神情都交织在眼睛里,眼角还闪着晶莹的光,他也把大春紧紧地搂在怀里,两个人的心印在一起,夜风吹动着大春的头发,二黑松开肩膀,低声的跟大春说;“我先回去了,免得娘着急,啊!”大春点着头,依依不舍的松开手,二黑看着大春插上们,两脚酥软,都不知怎么回的家。
大春回到屋子里,一身的幸福还没有散去,二黑那暖暖的体温,还在大春身上散发着能量,她熄了灯,自己静静的坐在板凳上,看着屋外的月色,她的眼泪开始滚滚的淌下来,她思来想去的回忆着自己的不幸,老天爷的不公平,又从二黑的身上搜寻着甜蜜的一切,她甚至自己小声的自言自语,哭了好一阵,情绪平静下来,擦擦泪水,又扑哧一笑,自己这是干什么,幸福不是马上就要降临了吗。
二黑回到家,妈妈已经在炕头静静的睡着了,他收拾完碗筷,蹑手蹑脚的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睡不着,脑海里那甜甜的一吻,挥之不去,这幸福来得太快了,他承受不了,他从东屋取出自己从小就喜欢的长管,在手里抚摸了几遍,自己悄悄走到月亮门外的南跨院,蹲在地上,四周没有邻居,他不由自主的吹了起来,管子发出的声音低低的,就像是一个人对世界诉说着什么,有哀婉,有悲凉,有兴奋,有激昂,二黑抬头看看月亮,好像这委婉的乐声飘向天空,飘向月亮。
七
第二天天放亮,二黑娘没有多问二黑昨晚到大春家吃饭的事,眼瞧着二黑一脸的精神,嘴里时不时的哼着小曲,穿戴也利整了很多,她心里高兴,知道儿子这么多年的为人,这么下去,这个儿媳妇就不愁了,二黑也看出妈妈的心思,娘两个心照不宣,大春自从二黑那晚喝完酒走后,心里经常咚咚咚得打小鼓,原来两个人心里想到了一起,这种甜蜜的期待给大春带来了惊喜和力量,就剩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了,她有时侯走到二黑家的房后甚至大门前,又不由自主的退回来,这还不是自己的家,一天跑来跑进的,街坊四邻说闲话,二黑也没有什么理由总往大春家跑,害怕坏了大春的名声,他们两个心里急急的,眼看着冰天雪地的冬天休闲日子,要是能在这个季节有人把事情给安排一下,把婚事办了,什么排场不排场的,只要是能结婚,二黑每天心里好像有什么心事似得,不再那么美滋滋的哼小曲了,大春也不是经常过来,二黑妈看出来这里的门道,周末就给大光和大秋打了个电话,说想孙子了,让他们一家都回来。
大光一家人如约而至,一家子在一起好不温馨,临近中午,大光到集市上买来几棵大红袍茄子,硬是要吃茄子馅饺子,大秋开始安排和面,擀皮,二黑娘叫二黑喊来大春,大春拌馅拌得好,先把茄子切成片,过了油,剁成小碎块,再把笨猪肉剁烂用油锅边一下,在拿一缕细叶韭菜,用刀切成末,一搅拌,放上十三香和香油,嘿,一股清香的味道飘满屋子,大光挑大指夸着这个心灵手巧的小姨子,二黑骑自行车到乡中学接英涛去了,怕这孩子贪玩回来晚,吃不上刚出锅的热饺子,大春心里美美的,这个憨子想的还真周到,二黑很快就带着小涛说说笑笑的进了院子,饺子包好了,开始烧开水,二黑放好桌子,小涛摆筷子和碗,大光为了吃的更解谗,从县城带回来保真的陕西清徐老陈醋,饺子下锅了,热气腾腾的在锅里翻滚着,也就十多分钟,大春用勺子捞起两个,用手按了按,:“嗯,熟了,茄子是熟的,肉也是熟的,只要是皮熟了,饺子就熟了”说完拿来大瓷盆用笊篱把第一锅的饺子捞了个干净,大秋本来想帮大春煮第二锅,大春擦擦汗,推了大姐一把;“得了吧,还是我来吧,你煮出来再变了味,哈哈哈”大秋嘴巴一瞥;“哼,不用拉到,我倒轻快了,咱吃现成的”说完扭身毫不客气的上了桌,一大盆饺子冒着热气,喷发出浓浓的清香味道,大光把醋倒进碗里,又挨个递给大家,控制不了食欲的诱惑,一家人每个人都捧着一个大碗,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大春很快的煮熟了第二锅,她一边捞,一边开心的看着他们,多么幸福的时刻呀。
吃完饭,大光到村东头的发小平安家串个门,大二黑送大春儿子上学,大春送到门外,顺便回后院把猪喂了,二黑娘拉住大秋的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秋啊,娘跟你商量个事,”“娘,你说吧,什么事呀”大秋感觉很突然,二黑娘还是话到嘴边没开口“没事,娘,有什么话就说吧”'娘啊,真不该张这个嘴,你看大春娘俩过得也艰苦,大春还拧着劲不找人,一个女人挑家不容易呀,娘心疼她,二黑也老大不小了,你知道,这个小子的人品,你看”而黑娘语气顿了一下“娘,这事呀,我也真是没细观察。”大秋拉了拉娘的手“娘,说说,他俩有这个意思不,啊”“我看有,两个人好着呢,有来有去的,不行下来你问问大春吧,当娘的实在不好开口啊,你就给他们张罗张罗,你也算她的亲人,”“这事呀,还不简单吗,这些年都忙忘了。”大秋实在没有把这俩人联系在一起,现在一想,还都挺好的,她看着二黑在院子里支自行车,跟娘说了声,急匆匆的下了炕,走出院子,奔大春家去了。
大秋急急走出院子,到房后又收慢了脚步,她镇静了一下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家里走,低矮的土坯墙斑驳陆离,门楼上长出一片凄凄的荒草,干黄黄随着风晃动,两扇破旧木门虚掩着,还是爸爸当年找村里最好的木工做的,院子中央的一颗槐树几乎落净了叶子,她的心里一阵酸楚,当年妈妈给她们摘槐花,一不小心从梯子上跌下来,摔了一脸土,如今妈妈,爸爸都不在了,她看着院子里的小房,猪圈,仿佛都有他们站立的身影“春儿”她一边喊着一边往正房里走,大春正低头给小涛缝书包,孩子的书本越来越多,书包都快装不下了,书包裂开,大春就缝一缝,买个新书包也要花七八元,听到有人喊,见是姐姐,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跑到门口迎一下,姐姐虽然嫁人早,但是就是前后院,对家里的照顾就别提了,一副热心肠,姐两个从小到大,就关系好,姐姐大几岁,知道疼妹妹,妹妹也对姐姐尊敬有加,妈妈和爸爸没有为姐俩的关系操过心,一直到现在,还是那样,姐姐帮妹妹,尽心尽力,大春感激姐姐和姐夫,这么多年,有风有雨的,他们都伸手相助,当仁不让,妈妈和爸爸得病一直到去世出殡,基本都是他们一手操持,大春不知道怎样才能报答他们,自己盼着小涛长大成人,能有出息,为亲戚朋友出点力。
每次看到姐姐,先是高兴的拉拽着说说家常话,接着就是大春慢慢沉默些,大秋口快,说话直爽,大春惊喜或者激动的听,;“春儿,最近有人给你说媒吗”大秋单刀直入“没有啊,都忙收秋,忙储粮的,谁有闲心管这事呀”大春面露羞涩“那就好,咱们单位的席主任家的儿子老大不小了,一直不愿结婚,为了考个什么外语文凭,每天就是学呀学的,把席主任愁坏了,人家家境好,我把你的情况说给了他,嘿,人家别提多愿意了,大概是知道姐姐人缘好。那对你是一百个愿意,”大秋明显耍了滑头,投石问路,装得跟真的一样,大春心里咯噔一下,又是城里,又是有条件,但是她知道,这都不是她要的幸福,在那里,幸福会离她很遥远,她要的幸福就在身边,;“姐,我这个岁数,往城里跑还现实吗,我哪里也不去了,就在这给妈妈爸爸看老营了,”“你这么坚决,那将来姐姐岁数大了,可照顾不了你,你在考虑考虑吧,机会难得,我等你信”大秋偷看了大春一眼,此刻的大春突然想到了当年在酒店疯狂相爱的往事,想想自己被人戏耍的经历,想想妈妈为自己撕心裂肺的哭泣,什么是幸福,往事如浮云般掠过,眼角不觉流下了泪水,大春掏出手绢递给妹妹,自己也是女人,妹妹的遭遇,一直惹的她心疼不止,姐两个总是因为这个抱头哭泣,等心里好受一点在接着聊,大春擦了擦眼泪,哽咽了几下,慢慢恢复了平静,大秋又破涕为笑;”你看看,我这是干啥,又惹你不好受,那我就在给你个人选,大春,,,,”大秋卖个关子,大春看着姐姐诡秘的眼神“你说,,,你说,,,咱村,那谁,那谁家的,”她故意拖延着断断续续地说“那谁家的二黑人怎么样”大春听到二黑的名字,才梦醒一般的明白了姐姐的真实来意,她的脸疼的红成了苹果,姐姐笑着看着她,”哎呀,姐姐,你啥时候变成这样子了,好悬上了你的当。”大春没多说什么,红着脸低头不语,过了一会,低着头,像小孩子诺诺的说;“姐,你说我俩合适吗?”
大秋死死的看着大春的表情,她要从大春的眼神里尽量看到真心的表达,大春的脸泛着红光,泪痕湿润了脸颊,想起二黑这个小叔子,大秋也是心潮起伏,打内心里感动,这么多年,家里的一切都靠着二黑,二黑虽然傻实在,可是人就是显得窝囊一点,心眼可也不少,尤其是对老人的孝,那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在这点上,大光也远远不如他,可就是这个婚事,一直这么不顺心,自从二黑送走了那个四川姑娘,村里人都不理解,讥笑二黑冒傻气,其实大秋知道。小叔子那是太善良了,太憨厚了,大春虽然比二黑大一岁,其实两个人也是一小在一起长大的,说不上青梅竹马,也差不多,大春年轻的时候,那是村花,别说二黑,就是村里老支书家的三公子都得敬而远之,唉,,命运呀,现在妹妹是落地的凤凰,还说啥呀,要是真的跟了二黑,两个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夫唱妇随的其实还真的很好的,想了这么多,大秋开始问大春“我看这个事到是有研究,二黑的为人咱们就不说了,婆婆的意思很明显,回来我跟你姐夫说说,最后再砸发一下二黑,春呀,这个不是个开玩笑的事,关键的是你自己,我们都是老幺,如果你没意见,二黑没意见那就没问题了,对了,这两天你还得跟小涛渗透渗透,听见没?”大秋看着愣愣的大春,大声的重复了一句“下来跟小涛私下里说说,我马上回去个你姐夫商量商量。”大秋起身走了,大春看着姐姐风风火火的背影,脸上顿时充满了笑意。
八
大光中午在同学那里喝了点小酒,同学把他送到家门口,大光神采飞扬的哼着河北梆子的调调,一路歪斜的走进屋,大秋知道他喝的不一定多,只要回乡,他就是这样,兴奋劲比酒还明显,手足舞蹈的,没有了部长的神态,他进屋一窜就上了炕,拉下一卷被,咕咚一下头枕在上面,嘴里依旧不停的嘀咕着,一会唐诗,一会宋词,反正不闲着,大秋凑过去,附在大光耳边低声说;“跟你商量个事,部长”“嗯嗯,什么,事呀,上班再说,今天休息”大光好像开着玩笑“去,正事,也是好事,刚才媒人来了,给二黑介绍了个对象,你说咋样,还真定了”“什么!你说什么!的”大光噌的坐起来“告诉你,你可别跟我开这个玩笑,这么大的事,老娘得早跟我说,我咋还不知道呢,大骗子,要是假的,我今天就让你给二黑在大街上拦一个媳妇去”说完他看了看大秋,瞪着眼睛不愿意“你看看,我招谁惹谁了,跟你报喜,你还翻脸。”大秋捂着嘴偷偷地笑,大光酒劲也没了,侧过身子,眯着眼睛,假装继续打着呼噜。
大秋气哄哄的跑到婆婆屋里,用炕笤帚打醒了睡在炕边的二黑,二黑睁开朦胧的眼睛,看着嫂子站在屋地上盯着他,他一句话都不敢说。这么多年,嫂子一贯雷厉风行,即快言快语,又不吃下呼,街坊邻居都说好,但是论脾气,大光也得让三分,二黑知道嫂子心肠好,可是那脾气不好惹“怎么了,嫂子”“怎么了,你说呢,自己还不知道,我问你,你跟大春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这可把二黑难住了,他用手挠挠头,然后一摊“不知道啊,怎么了,大春怎么了啊?”大秋憋不住,噗哧笑了“这么地,二黑,打开窗户说亮话吧,你觉得大春怎么样,你要娶她做媳妇,满意不满意?”“大春,好啊!可可,”二黑支支吾吾,脸也红了,不住的搔着脑袋,哪有嫂子这么问小叔子的,而且那方还是自己的妹妹“我倒是没意见,嫂子,你看这,这好吗?”“好,好,”大光从西屋跑过来,大声的喊着好,弄得一家子都笑出了声“你看看这场面,多像在逼婚,哈哈哈”“你赶紧跟大春说,二黑愿意,下来咱就赶紧安排,张罗婚事,咱这是亲上加亲,没什么不好的,快去,就这么定了”大光指手划脚,跟在武装部安排任务一样,大秋瞪了大光一眼“这就也不醉了,人家一天的功劳,一会就被你抢走了”大光也笑了,弟弟的婚事有了着落,心里觉得这样才对得起弟弟,去世的老爹也可以放心了。
婚事就这样很快的定下来了,二黑和大秋都如愿以偿,再有几个大集,婚期就到了,两个人买被面,买棉花的,开始做被,二大妈,三姥姥她们,每天都早早过来张罗着帮着想想准备啥,屋里屋外没什么好收拾的,都是新整的,该添什么添什么就行了。
一天晚上,大春坐在灯光下绣门帘,绣了一对漂亮的鸳鸯戏水,小涛凑到妈妈的身后偷偷的看,大春吓了一跳。小涛做个鬼脸“妈妈,绣个门帘,挂在哪呀,咱家挂这么新的门帘也不配呀,我看都是娶媳妇的屋子门口才挂绣鸳鸯的门帘呢”“去去,小孩子就多嘴,这是给你二黑叔绣的”“二黑叔,他要娶媳妇了吗,这么说他找到世界上最好的媳妇了,那咱可真得祝福他,他也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嘻嘻”大春的脸热热的。其实小涛什么都应该知道了,这小子人小鬼大,精着呢,小涛依在大春身边睡着了,大春抚摸着孩子的脸,嘴里喃喃的说“儿子,香香的睡吧,妈妈也累了,其实妈妈真想直接告诉你,妈妈就是你二黑叔最好的媳妇,可是妈妈不敢说,妈妈怕你不高兴”夜深了,大春累眼惺忪,熄了灯,借着月色娘俩睡了。
这一夜,母子俩做了同一个梦,都梦见张灯结彩的车队,锣鼓喧天的人群,涌进了大春家的大门,把个打扮的一身红红得大春接进了婚车,礼炮四起,金粉彩带漫天飞舞,小涛紧紧地搀着妈妈,憨憨的二黑一脸的憨笑,穿着笔挺的西服,胸前戴着一朵鲜艳的新郎花。{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