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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而至,是文件从伏案上,被扫落在地的噼里啪啦声。
正诧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又传来自己哥哥的声音。
“爸,你就别再执迷不悟了,就我们现在能拿出来的资金,别说变卖公司股份,就算是把所有房契和地契拿出来卖,加在一起,也不够填这个无底洞。”
“……”
“爸,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纪检就算有你的把柄,那些事儿,都过去多少年了,他们就算想翻旧账,能翻出来吗?你何必连过去那些篓子,都要堵啊!”
姜文骥根本不听姜律废话,怒喊。
“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退步了!你以为,想看我栽跟头的人,是一两个吗?他们早就看我不顺眼,想把我拉下马了。”
做黑噵的保护伞,洗黑钱,涉赌,冒用别人的名开公司……这些年,他做的勾当,太多了。
替他顶罪的,替他扛担子的人,都有。
能这么多年,都稳坐不倒,他倒也可以一直压下去。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他想压已经压不住了。
袁书記那边旁敲侧击要搞他,多少人蜂拥而上、落井下石。
在这个圈子里混,人比猴都精,拜高踩低,趋炎附势,讨好谁、践踏谁,看谁眼色行事,玩的溜,不亚于通敌叛变的走狗。
他姜文骥不是没有势力,可这势力,在袁立明面前,不堪一击,等价于小胳膊拧大腿。
而且那些保他的人,见他得罪的人是袁立明,恨不得赶紧撒手,免得惹得一身骚。
姜律沉默。
自己父亲现如今如履薄冰的情况,他不是不知道。
只不过,未料水深的他,还是有侥幸的心理,觉得自己父亲渡过这个瓶颈期,熬到退休,也就安然无恙了。
姜文骥颓丧的坐进转椅里,手搭着扶手,仰面叹息。
缄默良久,他说。
“说到底,小珂就不应该和陆靳城在一起!”
一切的始因,说来,都是源于姜珂和陆靳城在一起,惹恼了一直想要纳陆靳城为婿的袁书記。
他袁立明是什么人?能爬上今天的位置,岂是鼠辈?
他踩着同僚的身体,玩弄权术,一步步设计,一步步隐忍,于不见血影的杀戮间,披荆斩棘。
他狠辣,卧薪尝胆,几十年从政生涯,在大人物身边扮演小角色,从州级政十办委员到渻委,再到现如今让人仰望的位置,靠圆滑的形象,打通关系,在大人物之间周旋,一步步晋升,把奸诈发挥的淋漓尽致。
如此枭雄,如此骄傲自负的人,到嘴边的肉飞了,岂能罢休?
有陆俞安这个军区前一把手在,和上面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袁立明搞不了,也不敢搞。
但是姜文骥不同,他是他的下级,任由他支配,随叫随到的下级。
他碾死他,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随便安插一个罪名,就算不能把他拉下马,也搞臭了他的名声。
这样一个接受过调查的人,岂能继续在这个圈子里立足?
听自己父亲的话,姜律神色凝重。
他从来没有看好过自己妹妹和陆靳城在一起,且不说年龄,在心智、阅历,乃至门第上,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他尝试过劝自己的妹妹,可是姜珂固执,根本就不听他的劝。
久而久之,他看得出陆靳城对自己妹妹也是真好,渐渐也就消除芥蒂,接受两个人在一起。
只不过,出了袁梓奕也喜欢陆靳城,为此还大闹州政府晚宴一事儿,他心里又有所动摇。
抢了袁书記认准的女婿,那还了得?
袁书記失了面子,自然会捡回来。
而且袁书記什么样的人,他们在仕途上的人,都清楚。
他搞自己的父亲,与其说是报复,更是立威,让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人能惹他,也没有资本能惹他!
“可是,他们两个人都这样了,如果拆散他们俩,小珂会疯掉。”
姜珂有多喜欢陆靳城,姜律看的一清二楚。
他几时见过一向恃优傲物的妹妹,因为一个男人,又是下厨煮东西,又是妥协,甚至是迷失自己。
自己妹妹陷得真是太深了,就像是已经成瘾的吸毒者,病入膏肓,离了陆靳城,或早或晚,由疯到死。
姜文骥担心的就是这个。
只怪他一直忙于工作,疏于对自己孩子的关心和了解。
等到发现苗头时,已是木已成舟。
“我也不想看你妹妹这样,如果……我一早就发现,我一定会拆散他们,不会让今天的事儿发生。”
书房外的姜珂,听到这一切,浑身僵硬冰冷,双腿似灌了铅,千斤重,如石化般定在原地。
她没有想到,自己家看似风平浪静,其实自己父亲已经行走在刀刃上,如履薄冰。
这一切,太过突然,始料未及,如炸弹炸开,崩的她粉身碎骨。
原本清秀的小脸在一点儿、一点儿失去血色,就连同指尖,也逐渐弥散温度,渐变寒凉。
不知失神了多久,当她微蜷麻木的指尖,一片冰凉。
红透眼眶,起了一层水雾的眸,看向书房的门。
想到现在愁云惨雾的父亲,现如今夜不能寐、如坐针毡,都是自己引起,她的情绪,无论如何也绷不住了。
心口,如利爪剜割,钝钝地疼,掐的她难以喘息,难以舒缓。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爱上陆靳城,真的是她错了吗?
此刻,她心疼的,不仅仅是站在悬崖边的父亲,还有她苦苦支撑、苦苦寻来的爱情啊!
万丈红尘,大千世界,能找到一个自己深爱,又爱自己的人,谈何容易?
可为什么,她自认为自己斗败了陈茉,斗败了袁梓奕,斗败了所有觊觎陆靳城的女人,觉得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和陆靳城在一起后,上天和她开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流着泪,悲哀的笑。
她上辈子一定是罪孽深重,所以老天爷要和她开玩笑,让她接受这么重的刑罚,在亲情与爱情间,地狱烈焰般煎熬。
她不愿意放弃陆靳城,却也不愿意让自己父亲出事儿。
都是她在意、都是她爱的人,失去任何一个人,她都会发疯死掉。
正值姜珂陷入悲痛中,无法自拔之际,书房里的姜律,凝重着脸色,从里面出来。
拉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姜珂,他大惊。
“小珂?”
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妹妹竟然站在门外,姜律愣住了。
待看到自己妹妹脸上的清泪滑落,表情惊异。
“小珂,你……”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姜律脑海中盘旋。
他不知道姜珂在这里待了多久,把自己和自己父亲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但是看她的样子,他猜得到,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致情况。
颓丧的姜文骥,正闭目养神,听到姜律的声音,他蓦地睁开眼。
错愕了一瞬后,他起身,往外面走。
待看到自己女儿泪水滑落面颊,脸色白的近乎透明,一时间,如鱼刺横亘喉咙,异样难受。
“……小珂,你……你在这里多久了?”
红着眼睛的姜珂看向自己的父亲,望着他鬓边的白发,苍老的模样,泪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情绪已经到了能控制的边沿,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胀涩,不住刺激她的神经,她扑到姜文骥的怀里,嚎啕大哭。
她很崩溃,也很无助,只要想到现如今的境况,整个人就像是被撕开了一样,痛不欲生。
听姜珂哭,声音近乎撕裂了姜文骥的肝肠。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失控的女儿,无奈又心疼。
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着、溺着的掌上明珠,骂一句都舍不得,听她哭喊,叫碎了他的心。
姜珂根本止不住流下的泪,啜泣间,她含糊不清的和姜文骥道歉。
“爸,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可是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除了一句“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或许,她真的错了,错的离谱,错的离经叛道,陆靳城就不应该是她染指的人。
爱上这样的男人,就是一场盛大的浩劫,剥筋剔骨,体无完肤!
——姜小姐嫁到分割线——
好不容易放晴的海州,又恢复年初死气沉沉、乌云压下的晦涩天气。
姜珂坐在阳台榻榻米上,眼神格外空洞的看窗外的一切。
家里周围种的都是风景树,枯黄的叶子从枝干上抖落飘零,陷入凝土里。
枝桠光秃秃,零星还有几片顽强的叶子,于寒风中,奋力挣扎。
可不堪一击的叶子,随着一阵强风的拂过,还是吹刮在地,让本就萧条的景色,渲染出一种颓败的压抑。
姜珂双手抱膝,无神望着外面的一切,脑海中,是自己父亲昨晚对自己说的话。
自己母亲为什么不回内地,自己父亲为什么让自己去移民局办绿卡去美国,一切的一切,她都知道了。
自己父亲不干净的事儿,她知道一些,但不多,她不知道自己父亲昨晚到底有没有对自己说实话,不过,她顾不上管,只是斩钉截铁的告诉自己父亲,她不会离开海州,已经到了今天这个份儿上,更不会轻易和陆靳城说分手。
甚至,她当时还夸下海口,说自己会处理好这件事儿。
不过,被姜文骥拦住了。
姜文骥深谙自己女儿什么性格,他太清楚了,就她这倔的脾气,她去处理这件事儿,不惹出天大的篓子,他姜文骥三个字,倒过来写。
为安抚姜珂,姜文骥说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儿,实在处理不好,就再说。
其实不然,陆靳城外派出差那天早上,有和他通电话,说了一些体己的话。
他为了顾及姜文骥颜面,虽然没有说什么会帮他那种直白的话,但是旁敲侧击,给他提了后步。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姜文骥并不打算找上陆靳城的父亲,再怎么说,他混迹这个圈子这么多年,自己处理不好这些事儿,找他人帮忙,扫的是他的颜面。
他要脸,非必要,绝对不牵扯其他人。
姜珂处在放空状态,放在一旁的手机,进来电话。
收回目光瞥向不远处的手机,沉寂两秒,她伸手去拿。
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显示,瞳仁震颤,眸色大惊。
——姜小姐嫁到分割线——
姜珂赶到望枫阁的时候,白敏蓉已经端坐在煮沸茶水的茶桌旁。
古香古韵的包房里,一张红松木的茶桌上,煮着紫砂壶茶水,错落着茶盏和其他各色品茶器具,袅袅茶香飘绕,浮动在空气中,格外怡人。
墙壁上挂着山水墨画,四方木架格子窗,让房间氛围,更浓郁,更有雅士书卷气息。
听到木门转动声,白敏蓉抬起头,看向月牙白色旗袍迎宾礼让进来的姜珂。
对姜珂,她印象还停留在最初见面的记忆里。
她很漂亮,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很机灵,如若不是现如今她和自己儿子在一起,她对她的认知,永远停留在一个干干净净小姑娘的层面。
不同于白敏蓉倒是没有什么惊异的神色,姜珂局促的不行。
准确的说,是从她接到她的那通电话,约她出来,她就已经开始紧张无措。
陆靳城有说过会带自己回陆家,不过因为突发情况,就把这件事儿耽搁了下来。
不想,白敏蓉竟然打电话给自己,要单独约见自己。
和白敏蓉不是不认识,她完全没有局促紧张的必要。
可是,因为自己身份的转变,不再是陆景鸣的法语老师,她无论如何,也稳定不了心神。
自己和陆靳城在一起,却一直隐瞒,不曾告诉她们这些做长辈的,以至于公开的时候,手足无措,让所有人都彷徨,她自知自己对不起陆家的两位长辈,给他们添麻烦了!
白敏蓉先开口,“来了啊?”
姜珂点头,两个互搅的手指,出卖她的不安。
白敏蓉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红松木椅。
“坐吧!”
对比姜珂的不安,白敏蓉倒没有什么异样,也没有因为上次州政府晚宴捅出来篓子,迁怒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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