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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般故事,不过情伤;易水人去,明月风霜。”其实,不是所有的相逢都要告别,不是所有的遇见都会忘记。有时候,一次邂逅,便是一场生命的际遇;有时候,一次邂逅,便足以改变一个观念,乃至改变一个人。
邂逅一个人,目光与目光交集,心律共振,难忘的是惊鸿一瞥的瞬间;
邂逅一道风景,人与自然、历史、文化相遇,长成内心的愉悦与力量。
邂逅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青春的飞扬,情感的流淌,生命的插曲美妙回响。
然而,最美的邂逅,不是邂逅一个人,一道风景,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而是遇见了一种精神,一种思想,一种智慧,一种生命的顿悟!
七月,这个莲花绽放的季节,在六朝古都南京,在南京大学的校园里,我邂逅了一个人,一场讲座,一种对我而言新的知识领域,欣喜、激动,直到今天,依然时常去回想那些神奇的符号、图表描绘的世界,咀嚼那些专业名词后面深藏的哲思、智慧。
那是7月16上午,今年暑期高级研修班培训的最后一天。待我走进南大科技馆二楼教室,讲课的教授早已经坐在讲台前了。找到自己的座位,照例先看一眼大屏幕。讲座的题目是科技前沿与现代社会,对这个话题无所谓喜欢或者反感,于是也没有特别的期待。讲课的老师是东南大学的教授“吕乃基”这个姓名陌生却感觉别致,于是不禁打量起这位教授。教授坐在高高的演讲台后,目测五六十岁的样子。只看见他短短的头发很精神,面庞清瘦,倒是眼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大而明亮,那目光里的清澈与睿智令我顿生一种亲切与敬意来。
到了上课的时间,吕教授的第一句话好像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今天的讲座是有人先介绍一下,还是我直接开讲。”
下面学员有人应话:“直接开讲!”
“好吧,我就直接开始讲吧。慢慢不讲,还以为我在要掌声呢!”教授的语气里有一种调侃,下面立即想起笑声和掌声。讲座便在轻松愉快的氛围里开始了。
教授从“量子阶梯”开始说起,一张“量子阶梯”图就把我吓蒙了,什么“奇点”“夸克”“生物大分子”什么“当代科学的三大方向”什么“生命的起源和本质”“自然界演化方向回溯”面对一大堆新名词、术语,我是如坠云雾,一片茫然。面对一片新的知识领域,一时间,迷惘、困顿、不知所措,如在梦游。学员们,也大都如我一样,懵懂一片。吕教授,似乎从我们茫然的目光中感受到我们的困顿,他拿起话筒,走到大屏幕下,指着图片,给我们细细解析。健朗的身姿,形象的语言,加上生动的表情,丰富的手势,渐渐地,我似乎有些懂了。吕教授是借着“量子阶梯”图表给我们描述着当代科学的三大研究方向:一是向下——探索更深层次物质结构和宇宙起源;二是向上——探索生命起源和生命(进而意识)的本质;三是扩展——探索复杂性、偶然性和不确定性。我忽然觉得“科学研究”并不高深、遥远,它如此关注生命、贴近生命。“科学研究”是拿着显微镜、望远镜、放大镜在窥探着宇宙生命的来源和归宿,探寻着生命将遭遇的一切变数。这样想着,先前内心的纠结、不安、迷惑便渐渐消淡了许多。
接下来近三个小时的讲座,吕教授一会儿站着讲,一会儿坐着讲;一会儿图表一会儿文字、数据;一会儿讲科学理论一会儿讲生活故事,时而抛出问题跟学员对话,时而拿自己和老婆的生活事例来调侃。教授从“三论”讲到“新三论”从“对称时序”讲到“技术之树”从人工智能讲到“科技黑箱”。特别难忘的是那张形象而又神秘的“分岔图”吕教授指着“分岔图”娓娓道来:“任何人,每一步前行,就是走过一个分岔,也就遮蔽了另外的可能;这也是人类自身的不断自我发现和解蔽的历史。”听着这样的话语,内心某处柔软的地方忽地被触动了,我不知道是一种“契合”还是“懂得”还是“释然”这无数的岔道,让我想到生命的无常,生命总在选择,总在前行中逐渐“醒来”生命的顿悟,是否就是科学发现之后的那种无与伦比的“畅”呢?当人类用科学探索的方式去洞见过去与未来,这本身该是一件多么令人欣喜和激动的事啊!
吕教授的讲座,让我感受到科学思维的严密和逻辑,又让我感受他本人的那种开阔视野、人文情怀,还有历史的厚重感。学员们也是个个听得专注而投入,时而陷入沉思,已然陶醉;时而笑声迭起,掌声乍响。我们被精彩的讲座内容吸引了,也被教授本人的睿智、幽默、真诚迷住了。
对于一个多年蹲守在小学语文课堂且执着于风花雪月类散文诗歌的我来说,这是一场无比美丽的,令人难忘的邂逅。邂逅了一种知识领域,打开视角的另一扇窗,采撷别样的精神、思想和智慧,足以感慨和激动许久。讲座结束了,有些话语还时常在耳畔响起——
“一劳永逸的梦想有过多次,都以最终惊醒告终。”
“人在自己的创造物中看到了自身科技双刃剑映射出人自己的身影。”
“科学破坏传统文化!”
“人之初,性不定。”
“人的认识能力和实践能力的有限,即使终极关怀,如向死而生,如诗意栖居,在实践中依然须从当下开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要迈出一步,‘当下’已经改变。”
有些话令我伤感而无奈,有些话让我警醒和谨慎,有些话帮我认识科技和生命的强大。原来,我从不关心,从无兴趣的科学领域,也充盈着爱智、反省、释义!也许源于这种独特的感悟,也许因为邂逅的激动,在讲座结束后的提问环节,我忍不住表达了自己的感受和困惑,于是便有了这样一番难忘的对话——
我:吕教授,您好!在今天之前呢,我从来都对科学不感兴趣,在我心中从来都以为科学是客观的、理性的、冷漠的,是一把冰冷的剑。听了您的讲座之后,我忽然觉得科学仿佛是有情感的、有智慧的、有洞见的、有反省的,甚至是有意志的。于是像我这样一个有人文情怀的老师也忽然有一种爱上科学的冲动。(众笑。)至少是吕教授带给我这样的冲动。
吕教授(插话):不要爱上我。(众笑。)
我(继续):现在是仰慕,开始有一种崇拜。(众笑。)我想请吕教授谈谈科学和人文的关系,对于我这样人文情怀的人爱上科学会有怎样的后果?(众再笑。)
吕教授:这是另外一场讲座,这个题目太大。我在科学网上博客的题目就叫科学与人文的足迹。(掌声)实际上我在南京对中学生开过这门课程,很遗憾,开过三四节,他们还是在教室里开始温习、开始迎考,就把我的课停掉了。在大学里开过好几轮,都是东南大学的精品课程。科学与文化的足迹,从历史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人文学者如果掌握了科学的内涵,你将立于不败之地,你将有更坚实的基础,你就有更大的事实和规律,就有更大的逻辑的力量,从而使你的终极关怀更有价值。回过头来,你将这样一种关键的“任督二脉”的打通,你的人文情怀就能更好地影响科学。恭喜你!(众鼓掌)
那一刻,教授仿佛师武侠高手,为我输送着功力,打通着“任督二脉”有一种力量从脚底向头顶升腾、升腾。是的,从今往后,我要用科学给自己的感性、人文以更多的内涵和力量,我要张开双臂去朝向科学、拥抱科学!
这个夏天,是怎样的幸运和机缘,让我有了这样一场难忘的邂逅,那种思想的对接,心灵的契合,灵感的碰撞,生命的顿悟,是一生最最难忘的遇见!邂逅科学,仿佛是邂逅了一朵莲花,清芬自在,纯净依然,忽然有种参禅的顿悟——生命,需要面对重重岔道,而我要做的就是正确选择,无悔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