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难忘的双羊水之恋

东方磊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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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羊水是我的一种误解,其实应该叫双氧水,它的学名叫作过氧化氢溶液。这是一种医院里的常用药,适用于化脓性外耳道炎和中耳炎、文森氏口腔炎、齿龈脓漏、扁桃体炎、清洁伤口等。这种药水无色透明,外观看上去跟普通的水没有什么区别,但含在嘴里有一种怪味儿,除了苦涩,还让人反胃,以致于吃不下饭去。我在某大医院住院期间,曾多次品尝这种药水的滋味儿,最初的时候确实苦不堪言,每次用双羊水漱口时都有一种想呕吐的冲动。

    但是后来,竟慢慢地习惯了。

    我是在今年最热的那几天住进医院里去的,原因是口腔里长了个很大的血管瘤,需要动一种很复杂的手术。这种手术首先是需要在大腿根处的主动脉上切开个口子,插进去一根导管,通到下颌部的血管,通过导管施放药物,阻塞口腔内部的血管流动,然后才能再进行口腔瘤体的切除。

    做导管手术那天是个早晨,天气很好。按医生的吩咐,我没有吃饭,八点多钟,就准时躺在了窄窄的手术台上。医生们开始忙碌起来,男的女的都有,在我身边走来走去,其中有个年轻的医生还不断地告诉我说:“别紧张,一切都没问题,我们很快就会做好的。有什么不适请尽快告诉我。”我点点头,心里充满了感激。不一会儿,局部麻药打进去了,随即我的主动脉血管被切开,导管开始置入我的肉体。我感觉这一切都像是在进行着一个神圣而庄严的仪式。

    “不要动,不要动啊。”

    “有哪里不适请告诉我们。”

    医生们在不断地叮瞩着我,说实话,我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或许,那局部的麻药使我已经丧失了本应有的敏感。

    一道白炽的灯光射来,照在我的脸上,我感到右脸上出现了一阵灼热的疼痛,刚想动一下。

    医生的话又一次传来:“别动,别动。”

    我强忍着,把自己躺成一具干尸。

    又不知过了多久,手术突然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正在进行的手术会停下来?但我不敢问,不敢动,生命在这一刻像是停止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年轻医生走到我面前说:“老杜,你是不是公费医疗?参加医保了吗?”

    我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说:“是这样的,刚才插的那个导管是国产的,质量不行,我们想给你换一根进口的。”

    我说:“那就换呗。”

    他很不好意思地说:“进口的导管价钱很贵的,比国产的高一倍的价钱。这样一来,你必须多掏一倍的手术费。”

    我愕然,好像真正的手术是从这一刻开始的,麻药失去了作用,我心如刀绞。

    我说:“为什么你们当初不直接用进口的管子?”

    他不好意思地说:“当初,不是想给你省俩钱嘛。”

    我说:“可是,现在我要多掏一倍的钱呀。”

    他说:“没办法,我们也没想到。”

    我沉默不语,因为我不知道我老婆带没有带那么多的钱,当初我给她说这个手术只需五千多块钱,现在,我们要掏一万多块钱。

    医生不耐烦了,催促说:“老杜,你到底做不做呀?”

    我能不做吗?我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血管也已经被切开了,此时此刻,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咬咬牙说:“做,我怎么能不做呢?我现在已经把命都交给你们了,我还能不做吗?”

    医生又问:“那你们带的钱够吗?”

    我说:“我也不清楚,你们去找我老婆问问吧,你给她说,就是扒房子卖地,也得做。”

    医生点点头说:“这就好,这就好,我们也是为你的生命负责嘛。”

    医生们都出去了,手术室里一片寂静。

    我似乎隐隐约约听了隔壁我妻子压抑的哭泣声。这声音我很熟悉,我们平常吵架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哭的。

    或许,这只是我的一种幻觉。

    不一会儿,医生们又纷纷进来,开始了按部就班的手术。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那个经过调换后的外国导管很顺利地就到达了国产导管永远也不可能到达的目的地。

    从手术室咕辘咕辘回到病房。

    我躺在床上,望着两眼发红的妻子问:“你哪儿来的钱?”

    她说:“我就怕有什么意外,所以多带了五千块钱。”

    我安慰她说:“能有什么意外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在医院住了差不多一个月,期间我又动了一次手术,切除了口腔里的那个瘤体。在切除这个瘤体的过程中,除了额外的花费以外,我妻子还主动给那个主刀医生塞了一千块钱。所以手术同样很成功。

    我终于可以出院了,出院那天天气很凉快,下着小雨。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渐渐爱上了双羊水,没事的时候就爱喝上一口含在嘴里,似乎成了一种习惯。每次品尝双羊水那苦涩的味道的时候,我就会想到很多东西。我也终于明白,有一种苦涩是你必须要承受的。

    许多天以后,妻子因为另一件事到省城,路过那家医院,回来后对我说:“我又经过那家医院了,你知道吗?当我看到那座高高的大楼的时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我说:“什么滋味儿?”

    她想了想说:“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