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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天打雷劈我也不后悔,不就是个袁宗卿还有费东吗?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无法无天了,大不了我现在就去报案,他们再厉害也不敢公然将你抢走吧?”
不知妈妈是不是受此前的影响,居然开始笃信起因果报应来,甚至开始退缩了,我的情绪顿时彻底失控了几乎是怒吼着嚷了出来。
妈妈急忙抓住我的手向外面看了看,确认并未有人听到这才嗔怪地白了我一眼。我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还是无法抚平胸中的愤慨,只是低着头,喘着粗气,房间内我最后的叫喊仍然回荡在耳边,听起来却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妈妈津了津鼻子等了一会,见我的情绪平息了一些,这才用柔和平静的声调说道:“伦伦,你想得太简单了。
虽然我也想不明白这些人要做什么,可是总觉得他们不会只是为了得到我,你想想,对于这些人来说,女人只不过是附属品而已,他们的地位足以让他们拥有任何女人了,根本犯不上为了我花这么大的力气啊。”
我听出妈妈话中有话,抬起头来不解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另有目的?”妈妈避开我的目光道:“一时间我也想不出来,只是个猜测。”我敏感地察觉妈妈隐瞒了什么,忙追问道:“这会不会与你一直躲避的人有关?”妈妈摇头道:“不会的,伦伦你别多想了。
可能是你太在意了,事情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可是李梅呢?她可是在咱们身边整整潜伏了一年啊。”
见妈妈又在回避,我心中恼火竟然脱口将此前的推测说了出来“潜伏了一年?什么意思?”妈妈惊讶地望着我道。
我自知失言,却知道话既出口,已然无法收回了,只得含糊不清地嘟囔道:“我其实那天买床回家时我偷偷打开过你的箱子。”妈妈听了嘴角微微扬了扬道:“这个我早知道了!”我大讶道:“你知道?”
妈妈似嗔似笑地抬起纤纤玉指轻轻在我额头上戳了一下道:“小笨蛋,女人放的东西有没有人打开过是瞒不了的。”我一脸茫然地道:“那你为什么一直装作不知道?”妈妈攸地敛起了笑意,一瞬不瞬地望着我的眼睛道:“我在等着你问我。”
在妈妈黑白分明的双眸注视下我心中的某个角落仿佛无所遁形地被她看了个透,只觉得浑身上下很不自在,急忙避开她的目光沉声道:“我问了你会说吗?”
妈妈神色一黯垂下眼帘喟然叹道:“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终于还是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那是妈妈的伤疤,也是我的心结。
此时此刻我实在不想去碰这个禁区,可是它却偏偏摆在这里已经容不得我们再去避开了,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李梅会不会是你担心的那些人派来的?”
妈妈淡淡地道:“不会的,若是他们早知道咱们在这里不可能等上一年再动手的。”“他们是谁?”
我鼓起了所有的勇气终于问了出来,也做好了一切准备接受那最可怕的答案。谁知妈妈却把话锋一转道:“咱们还是不要去想这些了,我们最好永远也不要遇到他们,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李梅与我的担心无关,你为什么说她在我们身边潜伏?”
见妈妈又要转移话题,我心中一股无名火起,顿时失去了打哑谜的耐心,一咬牙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假扮情侣的事吗?”
妈妈被我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有些弄懵了,奇道:“当然记得?干嘛突然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在跟谁赌气,发泄般地一股脑地把之前我对李梅种种行为的推测和分析都说了出来,只略去了关于画的部分。妈妈柳眉紧锁地听着一语不发。
直到我把话都讲完了才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可为什么李梅会这么不小心?她如果真的能够在我们身边潜伏一年,那么她就不该做的这么明显啊。”
我心中暗赞妈妈的聪明,她的话正如我当初的分析一样,沉默了好一会,我才深吸一口气道:“还记得我带你去蒋淑艳家的画廊吗?”“当然记得啊!”“其实那次我是想让你去看一幅画。”妈妈一副早已心知肚明的表情道:“我就知道你这小坏蛋平白无故的要卖什么画肯定有问题,你要带妈妈去看什么画?”我盯着妈妈毫无戒备的双眸一字一句地道:“黄昏的少女!”
“嗯?”妈妈听了只是有些好奇地看着我,她的这个反应让我大感意外,我还以为她听到这个画的名字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呢,谁想到她竟然如此平静,好像第一次听到一样。
莫非我猜错了?她并不知道有这样一幅画?“那副画作者叫孽海!”我继续说着,同时更加紧张地注视着妈妈的表情。妈妈歪着头想了想道:“孽海?这名字真怪。”
我大讶道:“怎么?你不认识孽海?我还以为”之前我的所有猜想都是建立在孽海可能是我父亲上的。
而如今妈妈却并不知道这个名字,这一下将我之前的种种推测全部推翻了,虽然如此我心里却感到了一种轻松,或许一切都只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的也不一定,心中不禁又生出了希望。
“我应该认识他吗?你”妈妈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话只说了一半就矍然地望着我道:“你想说什么?”见到她这个反应我心中不免又是一寒,刚升起的幻想瞬间破灭了。
我知道我终于还是碰触到了那根一直横在我们母子之间的界限,也知道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只要我再前进一步或许妈妈心中最后的禁地也将被我打开。
但是我却始终提不起勇气,我实在害怕那个失败的后果,此时窗外升至中天的太阳正傲慢地俯瞰着芸芸众生,像是在彰显著自己的强大,却将更多的阴暗堆进了这小小的急诊室,让我再没有可以躲避的空间,风声透过窗缝吹出嘘嘘的哨声,像是预示着某种可怕的东西正一步步向我逼近。
“李梅有没有可能是我父亲派来的人?”我终于断断续续地将心中压抑了太久的话说了出来,心跳也随着开始加剧。妈妈身子一颤道:“不会的,他”
“他是谁?”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这三个字就像有着自己的生命一样。
未经过大脑的指派就贸然地私自蹦了出来,以致我自己都被余音震住了,不敢抬起头来。病房内出奇地静,我似乎感到空气都在我身边凝结了。
正随着在晨光里舞动的灰尘散落下来。过了一会,妈妈长长地出了口气,整个人像是放松下来道:“你终于问出来了,伦伦,你知道吗?妈妈一直都很期待你问却又很害怕,这样真的很难过。”
妈妈的平静再次出乎我的意料,本来我以为她会因为我提到这个人儿失去控制,又或是像上次一样大哭一场,没想到她竟然是这种如释重负的样子。
“你爸爸叫宋文桀。”在毫无半点征兆下,妈妈甜美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二十年来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心中那个影子也终于有了一个具体的名字。
我离开病床,来到窗前,借着眺望窗外掩饰着自己的内心,澜海市干净整洁的街道尽收眼底,风中被吹动的旗帜猎猎作响,整个城市像是一个陌生的世界,我强压着胸中一阵阵翻滚的情绪道:“你们是在澜海认识的?”
“嗯!”妈妈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声,我却好像听见自己的心在这一声中崩裂的声音,她不愿多提父亲我心中更难受了,我知道一个人若是心中有创伤,如果还能经常提及,那么伤口早晚会愈合的。
可是若是她二十年始终不提这才是最要命,这证明她早已将这伤痛深埋在心底,根本无法愈合的。
此时我已经可以断定父亲在妈妈心里的位置很可能一直都超过我,甚至她可能只是把我当成了某种对父亲的寄托,她真正爱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是这个宋文桀,这个我最不想面对的事实终于被摆在了眼前,我的心像是被那团东西扭曲着得连整个内脏都在翻滚。
房间内每一片阴影仿佛都化作了那个人,他无孔不入地正在侵蚀着我和妈妈的空间,又像是在嘲笑着我的渺小,我只得逃避似的转过身来我虽然心中凄苦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他是个怎样的人?”
其实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感到无比的惊讶,在这个时刻我本以为自己会对这个从未谋面的父亲怀有很深的仇恨,可是我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对他生不出恨意,甚至还有一种想要更多地了解他的冲动。
妈妈优雅地抬起头来,美眸望着窗外又像是望向远方的某一处,幽幽地道:“你们的性格截然相反,他很热情,就像一团火,不管有什么感情就直截了当地表达出来,”
风吹动着树梢在阳光里轻轻摇曳着,仿佛回到了某个我不了解的清晨,一切都已远离我,只有妈妈的声音还在耳畔。
“他的心中充满了对生活的热情,那个年代即使每个人都为名利所累,可是他却不一样,他总是带给人激情,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也给我打开了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提到这个人妈妈脸上流露出的表情是那样的陌生,眉目间溢满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甜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