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黄朱碧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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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流川骏野那一巴掌的福,小蛮在床上又足足多躺了五天。

    连日来,饭来张口,茶来伸手,将她之前为了佯装贫苦村妇刻意减掉的体重,全娄补回原位。

    赖永大娘还担心她吃得不够滋补,没能赶紧复原以便教他们中华料理的绝活,每天更是特地熬了鸡汤,外带宵夜她吃饱睡、睡饱吃。

    “哇!我快变成大胖子了。”小蛮望着镜中的自己,圆润的两腮,朱红的嘴唇。才几天,她已经从可怜穷女人骤升为好吃猪宝宝了。

    “胡说,你这是脓纤合度,大小刚刚好。”赖永大娘暧昧地捏向她的腰,又顶了顶她得天独厚的胸部。

    小蛮长得水灵灵,秀丽雅致,又生就一副很搭配的软昵嗓子,除去之前瘦得有些病态的愁容之后,整个人忽然精神奕奕,美得教人恍惚。

    她那美,无法将鼻子、眼睛、嘴巴细分开来评论,鸸浑身充斥着水水的,像罩着一层雾气;皮肤雪白细嫩,所有的组合即是一种难以描绘的灵秀。

    “大娘!”小蛮不依,撒娇地搂着赖永大娘的手臂。

    自从她父亲陪同母亲到中原寻找舅舅以后,她就再也没享受过被呵护、被疼宠的幸福感觉。大娘无儿无女,一见到她就觉得特别投缘,不到个把月,两人已亲腻得像一对母女。

    “甭净在这儿嗑牙,少爷今晨吩咐,要你准备一桌酒席,好宴请刚由内地回来的老太爷。”赖永大娘拿一袭罩肩为小蛮披上,催促她快到厨房指挥上菜。

    “老太爷?你是指流川吉都?”小蛮听说他天前就要来了,怎么延迟这么多天才到。

    “嘘!”大娘忙抚住她的嘴。“老太爷的名讳岂可随便乱叫,当心你的舌头。”

    好可怕,小蛮下意识地把舌头吐出来看看还在不在。

    “我上回什么也没做,流川呃,少爷还不是照样打我。”嗯,好久没看到他了,不可原谅地居然有点想他。

    “上回的事我不清楚,但依少爷的为人,他不是个喜欢拿下人出气,随便动粗的人,当中或许有些误会。”大娘盯着她,一双浸透世情的眼睛似笑非笑。

    “没有呀,他打我那天晚上,我正病得好重,连大夫都准备放弃了,你还记得吗?到了半夜,他突然跑进房,没头没脑问了几句话,然后就赏我一巴掌,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好可怕。”小蛮心有余悸地缩缩脖子,扮了个鬼脸。

    她的样子实在讨人喜欢,赖永大娘打心眼里疼惜她。

    “你确定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少爷脾气虽然火爆,但也没到不讲理的地步,也许”她顿了顿,欲言又止。

    这段时间,但凡流川骏野亲近的几名随从,都约略看出他对小蛮的确有别于他人,可,那究竟是何种心态,则谁也不敢断定。

    “也许什么?”小蛮天真地眨着明眸。“他是高高在上的‘剑南楼主’,我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子,他不要找我麻烦就阿弥陀佛了,我哪敢招惹他。”靖弟寅时前来,纵使有欠正大光明,但因为这样就说她无耻,未免太不近情理。

    还有就是她蓄意初露令他不悦?

    敝人一个。

    “事出必有因,我相信少爷不会平白冤枉好人,也不可能故意跟你过不去,相反,他对你”“怎么样?”大娘吞吞吐吐不肯言明,令她加倍好奇地急着相知道。

    “很不一样就是。”她仍是含糊其词。

    “怎样不同?别人都没被他打过?”这种差别待遇不要也罢。

    “呃呃,对。”严格说起来,是这样没错。

    小蛮双肩一垮,脸面也跟着拉长。原来她的特殊之处,就是让流川骏野格外看她不顺眼。好了不起。

    厨房里蒸气热得呛人,小蛮坐镇其中,指挥若定,下菜、起锅每个细节全掌控的得恰到好处。

    好不容易忙完了,赖永大娘端上来一碗梅子汤给她止渴。

    “谢谢您。”小蛮一口饮尽,摸摸颈顶,觉得周身油腻腻的,很不舒服。“我先去换件衣裳,有事到房里叫我。”该忙的都忙完了,除非流川吉都特别挑剔,或那恶汉故意找碴,否则她这会儿该有权利回房里打个盹。

    走出厨房,仰首望望天空,太阳虽然已偏西,然炽热如常。偶尔和风轻拂,仍消不去似乎提早到来的暑气。

    “都银台”太大了,小蛮还走到一半的路程,已香汗淋漓,娇喘吁吁。

    假同后方有道天然形成的小飞瀑,淙淙的水声像勾引人间女子般拼命向小蛮招手。

    偷偷觑向四野,人和景物均为骄阳曝晒得奄奄一息,可以走动的生物,无不找阴凉的地方窜逃而去。

    寂静得无人声的午后,连枝叶拂动都清晰可闻。趁这节骨眼跳到瀑布下的水潭内洗个清凉有劲的澡,应该不会被发现才对。

    主意打定,小蛮马上着手宽衣,再轻轻悄悄地滑进潭中天啊!好冰凉,好舒服。

    好像双美人鱼,在潭水中心情嬉戏,翩然舞动。

    若不是担心有人闻声赶来,她真想畅快地大笑几声,增加内心的喜悦。

    真的,这是她自愿闯入“都银台”却遭强行软禁以来,最开心快乐的一天,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涤净一身的污积,坐拥满潭凉浆玉液似的沁凉。过瘾!

    花厅上,酒酣耳热后,流川吉都相当克制地,不在席间提及流川健和的死因,以及未等他来即匆匆下葬的草率行止,以免破坏他们父子难得维持的和谐场面。

    他不提,流川骏野当然乐得由宫崎彦去跟他报告整件事情的经过。

    依他的想法,能少一次和流川吉都面对面,均是老天爷的恩赐。

    礼貌且克制地将自己压抑到快爆炸的边缘,待他父亲一离席,他马上起身冲向后花园。

    案子之间的关系僵凝到这步田地,也算是悲哀。但那错不在他,他没有义务代替母亲去弥补对父亲十多年的歉疚。他两人视彼此如仇敌的演变过程,他亦是受害者之一,不止他,流川健和也是,他们当时才十余岁,没能力也不应该背负这样悲苦、惨痛的煎熬。

    虫声如繁雨急落,一如他纷乱的思绪。

    信步越过石阶,来到“向晚亭”突然兴起前去探望小蛮的行动。

    这阵子,他蓄意制止自己再去见她,希望藉此淡化心头那股时而涌现的企望。可惜,越想遗忘的越牢牢钉在脑海,愈假装不在乎的人,偏偏愈喜欢趁午夜梦回溜出来騒扰他。

    她还在厨房吧?难为她一名小小女子,竟然整治出一桌既丰盛又可口的佳肴。

    如果不是经历了太多如泷川雾云那样冶艳娇媚的女子,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注意到小蛮清纯的灵秀之气。

    但,那是什么?

    流川骏野骇然停足,鄙夷自己竟衍生这等可笑的念头。

    不,她不值得。

    断然旋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将小蛮瘦小的身倩影狠狠抛向天际

    可,他却立即返回眼前。

    飞瀑下,那光着身子,玩得不易乐乎的女子不正是她吗?

    听她低低浅浅银铃般的笑声,若无旁人的夸张举动,她驱策他向前挪近。

    半个多月不见,她似乎丰腴了些,蜡黄的颜面,添了粉彩,身子也变得婀娜有致,尤其是那对

    哼!这就是那个叫他大叔的女子,分明已是个成熟、有着傲人身材的大姑娘,竟还好意思在他面前扮小?

    流川骏野平时走向她摊放衣服的石块上,一脚踩上去

    小蛮估量约莫戏水了半个时辰,午睡的长工和护卫们应该快起来了,再不上岸穿好衣裳,让人撞见就惨了。

    她头颈一缩,游回先早下水的地方,找着她褪下的衫裙,急着想要穿上。咦?上边怎么有双男人的脚你!

    小蛮一惊,险些跌回潭中,喜好流川骏野“捞”得快,将她迅速拉回岸上。

    小蛮脸色煞白,双手赶紧遮住重要部位。

    “放开我好吗?”她还没这么困窘过,让一个男人睁着大眼瞧着裸露的身躯。那天晚上,至少她把重要的地方遮住了,而今

    完了,她娘要是知道,包准会把她痛打一顿。

    “凭什么?”他非但没有放开她的意思,还故意搂紧她,粗糙的右掌放肆地抚过她滑顺、柔嫩的背脊,直达腰际。

    “不要,不要这样。”小蛮拂开他的手,另一只手随即又覆上来。

    他宽大的衣衫,将她整个人密密实实地裹住,外人看来,会以为他们是一对性意缠绵的恋人,谁也无从窥见里边竟是青光无限。

    流川骏野酷嗜侵略的性格,即使对怀中的女流亦不例外。

    他套住她的唇,吸光她的气息,犹不肯轻易饶她,最后连舌头都探进去

    小蛮错愕地愣在那儿,由着他予取予求。

    也许她该大叫几声,也许浑身酥麻令她心湖猛地震颤,他他吻她的感觉居然,居然好教人痴迷?

    天!她真是病态,这个男人正在欺负她呢,她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做地任由他去?激越的拥吻兴起他野烈的渴求,不他要的更多!

    单手扣住她的纤腰,蹬足跃上树梢头,转瞬的功夫,两人已双双回到流川骏野的寝房。

    他的寝房好大,气派豪华得令人目眩神驰。数个大屏风,隔绝了外边的一切尘嚣,卧榻上洁净的软垫铺着雪白的罩单。

    廊下清风骤起,将碧罗纱帐吹得漫天飞扬,淡柔的阴影,令房里的氛围显得魅惑而诡异。

    流川骏野藉着几分酒意,粗野地压住她,将一半的重量负载在她身上。

    小蛮顿时喘不过气来,低呼:“我要窒息了。”

    “最好。”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抵死霸住她单薄的身子,肆无忌惮地上下游移。今天,她是他的女人。

    “你很讨厌我吗?”老问题一再重提,只为飘荡无着的心依然忐忑,他不会始乱终弃吧?

    可以预知的答案更加令她忧心忡忡,万一那她还要不要嫁人?还能等到她爹娘回来?还

    不明白自己为何总是抗拒不了他,他从没温柔对待过她呀!

    “我讨厌啰唆的女人。”为阻止她继续提出一些没营养的问题,干脆将她嘴巴封起来。

    他全心全意,用尽力气吻她,仿如攻城掠地般侵食鲸吞她的领地,那样焦切,那样急迫,一刻都不肯等。

    惊心动魄的需求方式,震撼了全身虚软如泥的小蛮,在她尚属年幼的芳心初始悸动的思绪里,如此没有明天、只有现在的孤注一掷的吻法,是恐怖的,是令人无法招架,努力只想逃脱的。

    他要她。即使少不懂事,她仍能看穿他的意图。

    “住手。”她必须阻止他,在未能确定他是否爱着自己以前。

    流川骏野一愕,微眯着眼邪恶地浅笑。

    勇气可嘉。她敢要他住手?作梦!

    “认命吧。”他的心中剧烈而危险,深沉的喝望催促着双手益发放肆地撕掳她每一寸肌肤。

    “不行,除非你爱我。”她天真地嘶吼,只因坚持把清白的身子交给两心相属的人。

    “下辈子,也许下辈了会有那个可能。”他的心只馀灰烬,早在十几年前,他就与“爱”约缘了。一个没有心的人,怎么去爱?

    “我会恨你的。”他的话粉碎了她幼小的心灵,严重伤害她最最洁白无瑕的感情。好狠!

    “请便。”恨这玩意儿他太熟悉了,他浑身就充塞着满坑满谷的恨,再多些又有什么关系。

    口中吮到一滴咸咸的泪水,他仅仅一怔,连同泪水一迸吞入腹内。他想要的,就没有人拒绝得了,何况区区几滴眼泪。

    “流川骏野,你”她凛然惊心,因着他庞大的身躯全然压在她身上,两手如同钻箝,紧密地圈住她,毫不容她。

    小蛮疯狂地想准他清癯冷冽的脸,又打又抓。“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泪水决提似的夺眶而出,顺着两鬓垂落枕畔。

    “如果恨得不够,你还可以想办法杀我。”他狞笑,凉她没那个能耐。

    想杀他的人不少,但得手的决不会是她,她下不了手,她的反应、她的泪才是他害怕的。这个小女人爱上他了。

    小蛮别过脸,当作不曾听见。

    他丝毫不在意。恨他总比爱他好,至少可以无牵挂。

    流川骏野移动身子,将脸埋进小蛮粉嫩的胸窝,细细品尝。双手则快速卸下身上的衣物,走到两人“袒裎相见。”

    不温柔的抚触已经令小蛮倍觉痛苦,然接踵而来的,如撕裂般的疼梦,才真正的令她心肺俱碎。

    完事后,流川骏野即翻过身子,闭目假寐。

    小蛮抽搐着身子,忙抓了件他的里衣穿上,然而瞥见茶几上散放着那凌乱的衣衫竟是她的。

    他顾虑得很周到,知道她一旦披着自己的衣服走出房门,包括他爹和“都银台”上上下下数百口人,都会大做文章。

    他没有要她的打算,所以必须尽可能地避免不必要的因扰,因此激烈的隐溺中,仍不忘带走她的衣物。

    小蛮凄婉冷笑,静静拿起衣衫穿上,毫不留恋地走出房内,趁四下无人之际奔回房,哭个痛快。

    木门才轻轻拉上,流川骏野迅即睁开眼睛,目送她纤弱的背影没入长廊,并注视床榻上怵目惊心的血渍。

    他早料准了小蛮仍是处子,然目睹那鲜红的烙印,犹不免撼动心神。

    特殊的女子,省去娇赖和吵闹,黯然离开他的怀抱。在他所认识的女人当中,她算是头一个,她不要补偿吗?不要金银珠宝?为什么她不再要求他?要求他爱她?甚至些许温存?

    流川骏野一夜都睡不好。

    他在房中踱着方步,时而将佩剑拔出。“夸父追日”雕以菱形花荒谬的剑身,长三尺、重三斤九两,乃祖上之宝。流川吉都没传给健和却传给他,足见对他之倚重与信任。

    取名“夸父追日”只因他是远古时代一个勇士,疾奔千里,追求光明,妄想擒住太阳,好使大地不再黑暗。

    这把剑重、急、利,可追风逐日。

    “尽早要用它砍下松蒲信岐的项上人头。”

    正思忖着,凝向旷野,美妙苍茫的时刻深邃微白,曙光初露,大地未醒她

    懊死!她的影子像吸盘似的,占据他所有的思绪,怎么也挥不去。

    她不是他第一个女人,更不会是最后一个,没道理更不应该如此萦怀。

    早起的宫崎彦带了早磰前来。

    流川骏野放下长剑,邀他入内。

    “查出松蒲丽子的下落了?”除非有机密要相商,否则宫崎彦这老小子不会一脸谨慎地帮他把早膳带过来。

    “是的,前田稍回口信,说她在甲州落脚,五日之后便可将她带回。”宫崎彦将端盘上的四碟小菜一一摆好,两碗热腾腾的清粥分别置于矮桌两侧。

    跟随少主多年,相当了解他的习惯,他喜欢一早起来,喝碗热粥,配上专门淹渍的酱瓜,说是可以提神醒脑。

    不过他今天显得萎靡不振,心神不宁,不会是老太爷又逼他早早成亲生子吧?

    应该是,否则酒井忠交派他女儿弓子来干什么?

    “带回之前先将内情问明。”真相大白之后,纵然途中生变,让丽子逃脱或松蒲信岐死不承认,他也照样可以治他的罪。

    在流川骏野眼里,事实胜于一切,他不要浪费时间作无谓的争辩。

    “是,我会转告前田。”宫崎彦低头喝粥,若有所思地瞟向他。

    “你还有话要说?”那种憋不住话的痛苦表情,跟含了一粒卤蛋,吞咽不得一样,教人发噱。

    “酒井弓子小姐来了好一会儿,老爷原本要少主过去跟她一起用早膳。”多亏他眼明手快,从中拦截侍女正要端出去的热粥,两人才能郐郐泰泰,优哉地在这儿吃早点,所以他欠他一个人情。

    流川骏野会心地冲着他一笑。

    “是老头子要她来的?”他爹就不能让他喘口气,非要紧迫盯人不可?

    “还有酒井忠次,他和老爷曾多次言明希望少主和弓子小姐喜结连理。”恐怕这次又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沉静的大海,即将掀起骇人的海啸了。如果老爷再不适可而止,依少主难看透顶的脸色判断,这波海啸非但会哧破许多人的胆子,还很可能抓几个不识相的去活埋。

    “去告诉他,我身体不舒服,不想见客。”不只她,所有奉他爹的命令前来的女子,他统统不要见。

    “少主何必强人所难?老爷安排的事,谁违逆得了?”他们父子一个脾气,倔强、执拗,非达目的不肯善罢干休。

    “没用的东西!”重重放下银箸,反身仰躺在床榻上,喟叹道:“等松蒲那老贼一除,咱们就回剑南山庄。”

    “咱们主奴四人加上小蛮小姐?”她做的料理实在好吃得作梦都会流口水,放她走或留她在“都银台”都是暴殄天物,真是浪费。

    “好好的提她做什么?”明明在意得一塌糊涂,还妄想不教人起疑。

    从昨儿黄昏,小蛮悄悄离后,他就怅然若失,由暗夜到天明,只要一闭眼,她娇俏的脸庞便憬然赴目,搅得他良心不安。

    他一向努力自持的冷心冷血,在这一夜忽然滚烫了起来,灼热地焚烧他的每条血脉。

    “她是个好女孩。”如果成为他们少夫人也无不可,在“都银台”大概还没有人不喜欢她。

    “主废话!好女孩满街都是,你想统统带回山庄吗?”他突兀地暴怒,把心事泄露得更加彻底。

    他比外人揣测的更加在乎她。

    爆崎彦因这个发现而一阵狂喜。冰山一旦融解以后,相信他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月下老人啊月下老人!麻烦你加把劲,尽快凑合他们吧、

    “但是像小蛮小姐好得这么面面俱到的却只有一个。假使少主决意不带她走,我待会儿就去告诉她,教她可以安心接受北条宇治的求婚。”他没说谎,就在酒井弓子到达的同时,北条宇治也递贴求见流川吉都,并明白表示希望将小蛮接回“立雪园。”

    “她敢?”流川骏野狂叫。

    为什么不敢?既然证明她不是刺客“都银台”就没理由强行扣押她,让她自由离去是唯一的选择,除非他准备向织田信玄宣战。

    据传他下个月初就将返回东洋,那里真不知道他家少主怎么解释这儿发生的一切,以及他和小蛮之间若有似无的关系。

    “得罪织田信玄对咱们没好处。”他现在仍是雄霸一方的诸候,论兵力、权势均不亚于“都银台。”

    冤家宜解不宜结可能的庆可把冤家变亲家,那就太棒了。

    “嗯?”流川骏野冷睨他。

    “没,没事,少主再不出去,弓子小姐只怕就要闯进来了。”赶紧转移话题明哲保身。

    流川骏野忽地单脚飞起,将“夸父追日”踢向木墙,剑身直刺到底。

    酒井弓子坐在蒲团上,特意摆出端庄娴静的淑女风范,但桌上的糕点实在太诱人了,她忍不住食指大动。反正流川骏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先吃一块打发时间好了。

    事实上,在这之前,她已经解决了三碗热粥,十二碟小菜,十分饱胀的肚腹撑得微凸,为美观起见,连茶品都该一并谢绝,她却仍控制不住嘴馋。谁教他们要把东西煮得那么好吃,她为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原谅自己的好吃。

    “弓子小姐。”宫崎彦冷然不备地从斜侧门走出来,结结实实哧她一大跳,刚拾起的甜糕因此掉落榻上,让她暗暗大呼可惜。

    “你家少主起来了吗?”她挪动身子,把背脊挺直,下巴抬得高高的。千金大小姐的富奢,让她浓装艳裹的面孔和金碧辉煌的衣饰,表露得十分彻底。

    说曹操,曹操就到。

    顷刻,流川骏野硕大的身影,已昂然立在门前,将璀灿银白的霞光遮成黯影,室内一下子灰蒙了起来。

    “你总算大驾光临了,知不知道人家在这儿等得两腿发酸?我可是不随便等人的。”她噘起嘴巴,结个臭脸,让流川骏野明白她不是可以任意得罪的。

    “没人请你来,想走就请便。”他的逐客令下得丝毫不带感情。

    “少主。”宫崎彦祈求他,无论如何沉住气,至少别把两家的关系搞得太僵。

    “闭嘴。”酒井忠次不过是个暴发户,妄想攀上这门姻亲,提升地位,他不会让他如愿的。

    “你才闭嘴。”酒井弓子的小姐脾气泼辣得惊人。“我屈尊降贵来见你,你不但不心存感激,还溉櫎─”未尽的话语变成迭声的惨叫。

    流川骏野将桌上的碗盘全数掷向她那张不懂得遮拦的大嘴巴,连刚从廊外进来的小蛮也受到波及。

    她大娘的吩咐,过来看看准备的甜点够不够吃,合不合客人的胃口?岂料,竟赶上这场嚣闹,令她迟疑地进退不得。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收拾。”弓子不敢对流川骏野吼,只好把气出在她身上。

    “哦!”小蛮温驯地跪在地上,将碎裂的瓷片一一拾起。

    “没你的事,出去。”看不得小蛮受委屈,又不愿在旁人面前护卫她,所以,不懂温柔的武将,一开口就是斥喝。

    偏不!

    这点委屈算什么,比起他横加给她的,仅仅小巫见大巫而已。

    “你!”流川骏野禁不住良心的涉入及吞噬,向前抓住她的手肘,将她扯到身后,仍紧紧箝制住她。转脸瞪向满脸错愕的弓子。“你去收拾,半柱香内没收拾妥当,就砍你的手脚。”

    酒井弓子还待发作,却被那齐根折断的四脚矮桌,哧得面呈铁青。

    他说得到做得到,她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