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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澈如冰的剑身,隐隐约约透着寒烟。
红纱轻荡,漾成一片赤艳的纱潮,纤长而匀称的十指蔻丹在绸纱间若隐若现,嫩白的柔荑握住了凝冰剑柄,缓缓举起了剑。
银铃笑声逸出喉头,如丝媚眼眯成娇妩的弯月半弧。
“流星剑,你可餍足了?”
她娇笑着,艳丽无双的容颜美得不可方物,她的媚眼,是漂亮的血红色,与她薄艳的红唇相互映衬。
娉婷的身躯微侧,媚眼淡瞥向散落四处的断手残肢就在方才,她瞧见一群男人正准备凌辱一名年轻美妇,她原先并无插手之意,也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及哀号求救,错只错在那群男人之中竟有人胆敢将淫秽的目光定在她身上,所以她不加思索,将那群男人砍个粉碎,而那美妇,也在她毫不刻意痹篇下,成了尸堆中的一部分。
掌间的冰剑,不染腥红,洁白的一如原先,即使握剑的柔荑早已沾满了鲜血
秋风拂起,吹散血的腥味,却吹不散她赤瞳里的妖异。
一瞬,冰凝的剑消失在她收握而起的指间。
裸足踩过血肉模糊的尸堆,艳红的裙摆拖曳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朝山涧冷溪定去,任泉水浸湿她的衣裙,任泉水冲去她身上沾附的血迹。
粼粼波光,湲湲清溪间,突兀着一抹红,犹似误落凡尘的绝世天仙。
湛蓝水清,浞浞似镜里,交映着一袭影,眼非眼、眉非眉,脸上的五官因涟漪湝起而扭曲得难以辨别,恍若幽森林间的山魈魅妖。
扯开红衩,轻解罗衫,丝绸包裹的凝脂雪肌一寸寸暴露在暖阳之下,带来荡人心魂的美景,流泄的墨黑青丝因冷泉浸濡而熨贴在白玉肌肤上,是最强烈的对比,也是最贴合的搭配。
她笑得越是妖艳,水面倒影的模样越是狂肆狰狞,天仙与魔魅,仅在咫尺之距。
呵,只可惜,她非天仙,而是妖。
一只最艳的妖。
掬起一扦清泉,让原先早已扭曲的水面倒影再添一笔波荡。
剔透水珠自她发梢不住地淌落水面,激起涟漪,随着圈圈扩散而去的波纹,涟漪中央的騒动并未因水波荡漾而中止,反倒冒了两、三个小小气泡,接着,一颗小巧的脑袋瓜子破水而出。
她并末受到惊吓,睁着火红的眼瞳与突来之客四目相交。
那是只双掌合拢大小的墨绿乌龟,晶亮的圆滚眼儿直瞅着水中裸身艳妖,微微上下缓移的视线,好似从头至尾将令人血脉债张的无边春色尽收眼底。
“只是只爬虫。”她轻哼,不以为意地侧着身,拨溅起水花往纤纤身躯上洒。
墨绿小乌龟摆动短短四肢,游游游游地划上岸,挑了块离她最近、视野最佳的石块,晒起暖烘烘的日光。
那双龟眼贼溜溜地笑着,半眯的眼缝不知是躲避耀眼日芒的直射,还是垂涎于眼前婀娜娉婷的裸裎玉躯所带来的视觉乐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自始至终都不曾移开眼,将水中艳妖一举手一投足的媚态全揽入眼底。
在她将一头青丝拨甩到身后,颈项以下的艳景全无遮掩的同时,细微抽气声由她前方响起出自于正在晒太阳的龟嘴里。
她旋身,以披散着长长细发的裸背面对墨绿小乌龟。
吐吁数声代表不满的喷气,龟影再度下水,游游游游地又爬上另一块石头,意志坚定地非要欣赏到艳妖的诱人春色。
她眯起眼,酝酿在眸中的是逐渐加温的火焰。她不想与只卑贱爬虫计较,但厌恶有双眼直盯着她瞧。
小乌龟仰着头,眨巴眨巴的眼动了动,微微张开的子邬淌落不明物体。
她倏地一愣。那只龟,竟然看到流口水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流星剑上手,挑起水面载浮载沉的红衫,腕间再动,红衫如获生命般地卷上她的身躯,遮去大半外泄青光。赤艳的眸淡瞥眼前乌龟的同瞬间,流星剑已先划出残酷剑痕。
轰的一声,支撑着小乌龟赏景的石块化为灰尘粉末,那记原先准备斩断龟颈的剑势扑了个空,只因乌龟机警地在干钧一发时将脑袋缩回了龟壳。
“缩头乌龟!”剑势落空,让艳妖更为火大“你以为缩进了壳就安然无恙吗?哼!流星冰剑,无坚不摧,以它来对付一只区区乌龟,你死也该瞑目了?”
娇叱声中,凝冰的剑毫不留情
铿锵巨响,冰剑劈砍在龟壳上,竟教人给雳了回来!
“怎么可能!”剑身反震的余力让她掌心又麻又疼,然而细观龟壳,上头除了薄薄一道晶莹的凝结冰气之外,毫发未伤。
标脑探出壳外,朝她咧开了嘴。
她发誓,这只龟绝对在嘲笑她!
“能将流星剑给硬生生反弹回来,你应当不是普通的爬虫。”她摊开手掌,想由龟身探究出任何属于精怪特有的气息或灵力。
微寒的掌心只感觉到一股浅浅热热的灵力,是介于寻常生物及炼化成妖之际的某种气息,却又不太相同是她探不出来吗?
小乌龟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四肢由壳里探出,行动迟缓外加摇头晃脑地走向右侧那块完好的青苔绿石,瞅着她的那双眼,永远都像是两颗笑弯了的月儿,漾着看好戏的调侃。
真是只令人讨厌的龟!
一个卑鄙且无情的念头闪入她脑际,让她缓缓扬起薄艳的血腥红唇。
杀戮,不见得是最残酷的,她没必要让流星剑染上低贱爬虫的脏血。
打定主意,她再抄起流星剑,朝龟身下一使劲,无视小乌龟二度快速地缩身入壳的举动,仅是挑起剑身,顺势将龟壳挑上半天之高。
翻转翻转再翻转,龟壳一圈圈在穹苍间旋飞,砰的一响,龟壳以翻天覆地之势,摔嵌在碎石堆中。
她发出咯咯清笑,微启的唇畔却不似她笑声中所拥有的天真假象,反倒是交杂着魔魅的娇嘲:“杀你只不过是一剑痛快,这种凌迟死法更适合你吧?龟类一旦因意外而翻身着地,若无法及时翻回身,在炙阳曝晒及缺水缺食之下,只有一个下场活活烤成龟干!”而这也是令她开怀大笑的原因。
短短的四肢在半空中舞动,沉重的龟壳紧贴着地面,无法施力,自然也就无法翻身。
“哈哈哈哈”撤了流星剑,她狂朗笑着,拖起湿漉漉的红衫上岸,宛若仙子出浴的娇柔,却又揉合了倾国妖姬的邪美。
临走之前,她还不忘留下一抹绝艳浅笑,送给墨绿小乌龟带上黄泉当肴礼。
笑声远去,林间扬起一阵清风,好似在哀悼小乌龟即将面临的凄凉境地。
“啧啧啧,那女人心真坏,连只龟都要赶尽杀绝。”摆明了欺负弱小嘛。
涧泉边的暗林间,缓缓步出两条男子身影,他们走得非常非常非常的慢,状似悠闲,讨论著方才所观赏的一场好戏。
“是那只龟有错在先,瞧见漂亮的胴体便目不转晴,也难怪那只小艳妖变了脸、发了怒。”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是呀,不仅看得目下转晴,还看到连口水都给淌了下来咧。”
一搭一唱的默契,同等慢行的速度,终于在半刻后,走出了树叶遮荫的阴影,两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分别来到翻肚乌龟上方,俯望着停止挣扎的它。
立于左侧的男孩异常俊美,束成发髻的黑发中交杂着数绺色泽似焰的红,眉心中央烙着朱砂红痣,一口雪白如瑳的牙在阳光底下熠熠辉亮;右侧的黑发男孩虽不若左边男孩来得俊逸好看,爱笑的脸庞却有着更讨人喜爱的本钱。
两个大男孩蹲下身,挡住小乌龟的一片天。
“烛光,所以你也觉得那只龟该死?”右侧男孩笑问着左侧男孩那头黑发中挟带的火红确实正如丝丝烛火红光。
“如果这只龟不是咱们在寻找的那只,那么它该死。”烛光耸肩“宵明,你瞧它是也不是?”
爱笑的宵明搓搓下颚,手掌在翻肚乌龟上方又比又量。“咱们要找的龟,有这么小只吗?”
“是没这么小,不过这只龟竟然能挡下艳妖猛烈剑势攻击,足见这只小乌龟不简单”
“若真不简单又怎会教那只小艳妖给翻了身就爬不起来?”哈哈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好不热闹。
终于,有人不耐烦了。
“烛光、宵明,你们两个要聊天就往旁边挪几尺,别挡着了我晒日光。”翻肚的墨绿小乌龟开了金口。
“哎呀,我们还在猜您要装蒜多久咧。玄武大人,要不要咱们兄弟俩助您一臂之力,帮您翻身?”宵明与烛光交换一抹笑意。
“不用,让开点就好。”
烛光及宵明站直身子,并向左右各挪一步,宵明见墨绿小乌龟有施法前的迹象,连忙提醒:“玄武大人,这座山可禁不住您恢复法相的巨大重量,而且您若恢复四灵神兽的模样,我和烛光别说搬,连翻也翻不动您,三思呀”
调侃的话还来不及说完,轰然一响,白烟尽散间,耸立一道尔雅身影,挺扬的眉宇、高直的鼻梁,搭配着无懈可击的完美唇办,独独就属那双圆亮的大眼坏了五官所组合出来的霸气,反倒添了分稚气可爱。
他的额心烙印着千万年前天帝刻于四灵玄武龟壳上的“洪范九畴”九种治理天下众生之圣典,以艮、坎、德、兑、坤、离、巽、震八卦所架构成的图腾。以灵龟本相而言“洪范九畴”的大小足足占去整片壳纹而灵龟的本相远超过数十座大湖并拢;如今幻化为人“洪范九畴”却仅占了他额心一寸铜钱大小的肌理范围。
“玄武大人。”两人见着了主子,重新再行一回礼。方才面对一只翻肚小乌龟,他们两兄第可提不起恭敬之心。
“嗯。”玄武随口应声。这两兄弟变脸变得真快。
玄武指尖轻挥,一头垂膝长发竟在他身后宛如有生命似地起舞,绺绺交错穿梭,短短须臾,粗黑油亮的发辫已妥妥当当地扎束在他脑后。
“玄武大人,您现在的英姿焕发和方才恁般狼狈真是天差地别呵,刚才那只小乌龟真是您吗?”宵明跟在玄武身后,带着玩笑口吻恶意地问。
接话的却是烛光“是吗?是吗?咱们贵为四灵之一的玄武大人,那个被天帝赞为最公正、最廉明、最爱好和平、最无争无求的玄武大人,竟为了偷窥一只小艳妖沐浴而幻化成小乌龟,差点瞠掉了眼珠子、淌了满嘴的口水,还被人给一剑挑得无法翻身?”
不理会两人的嘲弄,玄武涉过溪水水深虽及于腰间,但他却轻浮其上,不沾水湿,每一步都像深思熟虑地抬足、跨出,每一步都耗上良久时刻。
“我没淌口水,那是溪水。”他只为这一项指控辩驳,其余便像是默认了。“我从溪里上岸,身子沾着溪水是理所当然,溪水沿着身躯滑落也属正常。只不过是溪水滴落的角度和方位乍见之下,很像从嘴里滑出来罢了。”面对两人投来怀疑的眼神,他又重申一回:“那真的是溪水。”
玄武说起话来虽慢,但咬字清晰而沉亮。
那只小艳妖的的确确能让任何一个见着她的男人醉了心魂,然而他还不至于垂涎到流口水的窝囊地步。
“我承认我在泅水时,那只妖儿正巧入溪沐浴。”然后,他就“顺便”多看了几眼。
“玄武大人,那小艳妖的身材”宵明吹了声口哨,双手比画出婀娜多姿的曲线弧形。
“很好。”玄武直觉回答,脑中突地闪过那具秾纤合度的娉婷娇躯,及那张俯望水面的容颜。
分明是笑得灿烂,却又占满未知愁绪的艳容
思绪微一停顿,望进宵明及烛光取笑的眼,玄武轻红了双颊。
他真是罪过,竟还对小艳妖的无瑕玉体念念不忘。
“难怪玄武大人看得目不转睛。”宵明自是没忽略玄武脸上难得的窘样,打趣道。
三条人影,三道步伐,却同等龟速没办法,玄武是四灵兽之一的灵龟,烛光及宵明正巧又属于玄武族系的分支,也是龟子龟孙。玄武族系不仅以不喜干戈出名,全族的迟缓也早是不争的事实,即使化为人形,根深柢固的习性仍难更改。
“我不是因为看她看得出神不,这也占了某部分原因,但最主要是她胸前那”
轻缓的嗓音尚未能明白陈述,倒先教活泼的宵明给抢了话。
“我知道,就因为她胸前那‘蜂峰相连’的秀丽山峦,是不?”
“是呀,不然玄武大人何必老划到小艳妖的正面去赏春景咧?”
宵明及烛光又是瞹昧直笑,一脸“咱们都是男人,对男人的劣根性一清二楚”的神情。
玄武向来不仅步伐慢、反应慢,连说话也慢当然,龟类在缩头时的神速算是特例,所以他不打算多做解释。
他会专注于那具女体之上,是因为在她胸前瞧见了某种不该出现在劣等妖儿身上的“东西。”
“不过说真格的,那只妖用来劈玄武大人您的那柄剑,不简单。”宵明将话题导回严肃。
玄武牵起笑“你瞧出来了?”宵明这小家伙在他身边修行数百年,总算也修出一些悟性。
宵明抬头挺胸“雪亮晶莹、寒气直透,看似华美无用,实则锋利难当,应该是属于神剑之列。”带笑的眼直勾勾望着玄武,等待主子给子赞美。
“没错。”玄武颔首。孺子可教也。
烛光可不甘愿了,抢话道:“光瞧那柄剑在妖儿手上失了踪影,不用你方才那番推论我就能猜出那是把神剑”
“是噢,那你说,一只道行与咱们俩差不多的小妖儿是哪来的本领去掌控神剑的?”宵明口气酸酸涩涩,他就爱与亲似兄弟的烛光斗嘴。
“当然是是”他“是”了半天还“是”不出个所以然。
慢慢在两人前头“龟”行的玄武,饱含笑意的声音为烛光解困“那是柄蚀心剑”
烛光及宵明甫闻此言,震惊大嚷:“蚀心剑!”
蚀心剑,在天庭是禁忌之名,更是众神惧骇的神器,千万年以来,一柄喷吐着烈焰的蚀心剑辟邪,诛圣弑神、杀佛焚仙,将宁静圣地给搅和得不曾安宁,据说那柄蚀心剑的拥有者是名灭世邪神,正因为是神,所带来的威胁更胜凡夫俗子或妖魔鬼怪。
他们一直听闻,蚀心之剑有六柄,也一直认为只有仙佛之列的高修为者才有能力挥动蚀心之剑,孰料一只小小妖儿,也拥有蚀心剑?
“玄武大人,您确定那是蚀、蚀心剑?”
“再肯定不过。”他好笑地看着烛光和宵明愕然的年轻俊颜。就在方才那妖儿将掌心摊在他面前的同时,他已瞧清那小妖儿的底细。
“可那女人只不过是只妖,凭啥本领得到蚀心剑?”
玄武回道:“蚀心剑的本体原先便属于凡尘之物,至于蚀心剑能否化为幻剑,自是看执剑者本身修为,修为越高,蚀心剑的杀伤力自是越骇人,若修为不够或是无心于此,蚀心剑也极可能永远不会成为幻剑,明白吗?”清缓的嗓音,几乎要与林间偶尔吹拂的凉风融为一体。
“所以众仙口中的灭世邪神所掌持的‘辟邪’才能如此嚣狂?反之,那妖儿手上的蚀心剑只不过略胜一般兵器数分?”宵明及烛光一点就通。
“妖儿所持的蚀心剑已称得上相当好,但仍无法破我护体,若当时砍在我身上的不是妖儿手中之剑,而是传言中的‘辟邪’,再厚的护壳也无法挨上一剑”
连仙佛都挡不了辟邪的天火,何况他只是区区一只四灵神兽?在辟邪剑面前,长寿龟也变成短命龟了。
遥记好几年前的灭神之战,那回辟邪剑不知斩了多少神兽和仙佛的脑袋,玄武也痛失数名族亲,光想就会令人毛骨悚然。
“既然那小艳妖手上的?赐凡恍。浯笕耍尾怀峤#芎霉媚切扪探瘢俊背粤四切鼓茉黾有┬扌羞郑慰瞿切扪蠢赐γ牢犊煽诘摹!岸也皇俏抑蚬夤吠龋潜#茨靡财啥嗔恕!?br>
他们家的玄武大人长相温文、个性和善,说起话来也轻柔有礼,同时拥有武神将的尊贵及文神将的气质只要别去在乎他天生难改的龟行步履、永远说不快的宇句,及偶尔迟钝缓慢的龟类本能,他几乎算得上是四灵中最完美无缺的人。
面对烛光的提议,玄武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蚀心剑的蚀心之说,你我都未能亲眼见识过,倘若那只是谣传,我取剑与否都不重要,但若那柄剑真能蚀心蚀魄,乱人神智,我取了剑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料不着。”玄武一顿,三人同时停在一条三岔路口。
“这里,好眼熟噢”烛光左右张望,下了结论。
“啊!五天前,咱们就是在这儿迷了路的!”宵明猛一弹指,他是头一个发觉的人。
五天前在这三岔路口迷路,如今他们又给走了回来。
“该糟,我们好像”玄武露出好抱歉好抱歉的神情,圆圆眼儿更加添了无辜“又迷路了。”
原来,四灵之一的玄武族系,全是道道地地的路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