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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宝儿押上马车后,相茗樵吩咐车夫一路直奔相家的大门。
“你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放手!”宝儿一手被他牵制得牢牢的,就连一点脱逃的机会都没有。
扬起一眉,相茗樵冷冷地问:“我现在放手,你保证不跑吗?”
“好。我不跑。”她应得快。
他回答得也很简洁。“休想蒙我,你的脸上写着:‘白痴才不跑’的字样。”
“可恶,你们这些家伙眼睛都有问题,谁会在脸上写字啊?全都是你们顺遂自己方便所作的曲解,却说那是我的心思。哈!不放就直说好了,小人、卑鄙。”虽然他说中了,但宝儿可不会傻傻地承认。
“好。在澄清这一切的误会之前,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你死心吧。”他像是拨开什么心头迷雾,再无迷惘,表情坚决而毫不迟疑。宝儿悄悄地咽了口气,因为她的心在这瞬间重重地敲击了一下,这时的他比过去的任何一个时候看来都要俊帅迷人。
真笨,她在想什么,不是都与他思断义绝了?难道就因为他随便说个几句,自己决定要恨他一辈子的决心就动摇了吗?再者,即使他能拿出证据说明自己没有断袖之癖,也无法解释另一件事:那就是他纯粹是看在钱财的分上才接近自己的,打一开始就是被爹爹所收买的男人,哪有什么信义可言!
“到了。宝儿,下车吧!”
迎面映入眼帘的,就是横挂在五道大红门的正中央,一只巨型匾额上书写的“相府”两个大字,宝儿马上就咬牙切齿地说:“我不进去!谁要进你家!快送我回宋家去!”
“我当然会送你回去,但要等你把该听的话听完再说。还是你打算从城东的这里,靠着自己的一双小脚,一路走回城西去?打算走上大半夜吗?”
横瞪他一眼,宝儿扭头就走。
“宋宝儿,你要是不乖乖地自己进门,就休怪我让你丢脸了。”
相茗樵微笑了一下说。“正好在你惹祸的传奇上再添一笔,反正你也不在乎给宋家增添丑闻,不是吗。’
宝儿气得发抖。就因为自己是女子,要守着女子的名节,而他就能摆出一副男子汉大丈夫不在乎一、两个丑闻的样子,这种摆明了吃定了她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跟她说教?
“我数到三,你若不自己进来,就让我扛你进来。一、二”
她一咬牙,一旋脚跟,冲过他的身边,低啐一声走进相家大门。“这样你满意了没?小人!”
“如果骂我能让你高兴的话,你就尽量骂吧。被骂个一句、两句,和失去你的代价相比,算不上什么。”在她身后,相茗樵自嘲地哺哺说道。
因为号称拥有宋家的三倍财富,宝儿以为会看到一栋比宋家更雕梁画栋的屋宇、更气派且美轮美免的花园,结果走进门内一看,除了很明显占地比宋家要来得宽广外,里面的景象十分陈旧、破败。特别是那杂草丛生的院子根本不能说是庭院,和荒郊野岭的样子差不多,非常地有“野趣。”
莫非这是最时兴的庭院摆设?
“主厅在这儿。”走在她身前的相茗樵指引她往凹状的屋子中央走去说。“被院子的模样吓了一跳吗?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没有余力雇人除草,再说,要除这院子的杂草还不如放把火把它烧光来得快。”
“咦?我以为,你们是故意弄成这样的。”
“哈哈哈哈,好个笑话!”突然间,由草丛的彼端传来爆笑声。
“老大,你去哪儿找来个这么宝气的姑娘?怎么会有人说出如此天真的话?”
“雅,出来和来姑娘见个面吧!”相茗樵似乎不怎么吃惊地说。
“宋?”
草丛后方探出来的小脑袋,是个年纪与宝儿相去不远的姑娘家,她和相茗樵有着同样近似的细眸,以及多少带点冷漠的笑意。
“原来你就是抢走我们家老大好一阵子的宋大小姐啊!那就怪不得需要我们老大上场调教了,光听你方才说的话,可见得你学得还不够呢!你好,我是相雅风,相家的三女,也是负责管理这园子的人。不好意思,因为我家老大涸瀑门,害得我没法子把园子整理得更好了。”
“雅,那些杂事就别说了。”相茗樵有些尴尬地一咳。
“是吗?要是以后进了相家门,这可就不是‘杂事’了咧!”相雅风别有涵意地瞄瞄自家长兄说。
相茗樵假装没听到,问道:“你看到行伟的人没有?叫他到大厅来见我。顺便把所有留守在家中的人也都一起叫过来。”
“干么?又要训活了吗?”她马上抱怨地哀嚎着。
“去叫就是了,少回嘴。”
“好、好!”一耸肩,放下手边的剪子,相雅风朝愣在那儿的宝儿笑了笑说。“恕我待客不周,先失陪一步。”
对身为独生女的宝儿来说,她从没想像过兄妹之间的相处该是哪种样子,但她也可以肯定地说:胡家兄妹绝对和普通的兄妹不一样,难道说这一家族中的怪胎不只是相茗樵一人?而是全家都很怪?
“让你看笑话了。”相茗樵淡淡一笑。“我们到大厅去等他们吧!”
“为什么雅小姐会在做园丁的工作?这种事不是交给下人做就行了吗?”好奇心战胜了宝儿的怒火,她追上前去,主动问道。
“我相府是不养没有用处的人的,不做事就没有饭吃,他们每个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管他是小姐或公子,一律都得为这个家做事。”
“这种家规,我还是头一次听到。”
“宝儿,等你知道我家有多少人口之后,再来吃惊也不迟。并且你就会懂得我何以要求他们每个人都得做事、管事了。我们家的奴才不多,可以说家里的每个成员既是主子也是奴才,这也是你爹爹会找上我的理由。他认为我可以驾轻就熟地扮演好你家总管的角色。”
再一次听见他提起这事儿,宝儿居然不怎么气了,大概是走进相府后,有太多教人好奇的新鲜事,令人目不暇给,也就没时间生气了。以前她总觉得相茗樵身上掩盖着一层神秘面纱,如今揭开后,还是一样令人惊奇。
“你到底有多少兄弟妹妹?”
“二十个。”
“咦?”但之前他不是说那天的少年是么弟,看少年年纪至少有十五岁以上,其间再加上二十个兄弟姐妹的话我的天啊,相茗樵年纪这么大了!
步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相茗樵好气又好笑地说;“我知道你在瞎猜什么,我的年纪虽不小,但也不老,恰恰是二十有五。”
“可是你不是说有二十个弟妹,欺我不会算数吗?”
“谁说这是同一个娘亲生的?我爹爹共有五房妻子,有些弟妹是同一年出生的,这并不奇怪吧!”
暧,原来如此。假使同父异母的话,那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宝儿呼地吐出一口大气。“真好,有这么多兄弟姐妹,我爹爹一定很羡慕你爹爹这么厉害,多子多孙。”
“有什么好的?一个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的浪荡子,造了这么多孽后,丢下烂摊子,将家中值钱的、能卖的都掏空,一个人不知跑去哪里了。我年幼时成无家中都是些讨债的人,饭都烦死了。没有什么比拥有一座座有其表的破城更可悲的,我还宁可将这些院子换成能事生产的田地,起码不用愁三、四十四人三餐的食粮要从哪儿来。”他以一抹苦笑完结。
“抱歉,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宝儿怀着歉意说道。
“那都过去了。再说,也算不上伤心,相反地,回想起那段满脑子只有赚钱念头的日子来,还觉得挺有意思的。重建倾倒的家园比想像中还有挑战性就像我接下宋老的请求,也是如此。”
宝儿讶异地抬起头。
相茗樵站定脚步,深挚的目光牢牢地看着她。“我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家,能一掷千金,也想挑战看看自己能够将那样任性的姑娘改造到什么程度。我想是出于一种无法原谅的心态吧!因为我爹爹也是养尊处优、挥霍无度而将家葬送掉的人。我也许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证明即使是天生血缘里有着那男人的挥霍无性,我可以靠着后天的改造,将它克服。”
牵起宝儿的手,他在上面印下一吻说:“我这样利用你,是我的不好,请你原谅我。”
这个男人真的好狡猾,居然以这样出乎意外的方式求人原谅。在听过他之前的经历之后,哪个人能铁石心肠地继续怪罪他呢?宝儿缩回了手,揪着自己騒动不已的心,本来就已经摇摆不定的心,如今更加晃动不安
仿佛随时都要从胸口中跳出来大喊着:我原谅你!我这么喜欢你,怎么会不原谅你呢?利用也好、改造也没关系了,丢掉我所有的自尊,我只要你!
“我”
宝儿正要开口之际,主厅里却传来了声音。“老大,你把我们集合在这儿,就是要我们看你谈情说爱吗?不会吧!”
硬生生被打断的话,再一次地吞回肚子里,宝儿有种逃过一劫,却又遗憾的惆怅感,也不知相茗樵知道或不知道她的想法,只见他朝宝儿无奈地笑了笑。
“看来,得先解决杀风景的事了。过来吧,我把他们介给你认识。”
很自然地握着她的手,他带着她走进大厅后,—一点名,在场的男男女女大概也有十多个,从最小的十岁全妹,到年纪最长的二十几岁大妹,虽然长相与年龄不尽相同,但他们的共通处就是都对宝儿流露出高度的兴趣。
“这个是全弟行伟,你见过了吧?行伟,告诉宋姑娘,你到底是我的谁。”先敲了自己么弟的脑袋一下,相茗樵说。
吐了吐舌,摸着脑袋的少年哈哈地笑说:“没办法,谁叫老大那时候一脸吃瘪的样子,我只好随口胡诌喽!但宋姑娘也真好骗,像我这种黑不溜丢的货色,谁会收我当娈童啊!”宝儿被他这一调侃,脸蛋又红了。
“少说一句,行伟,要不你等着被扒皮喔!”相雅风连忙将他拉到一旁。
“大哥,这位漂亮姐姐又是谁呢?”小幺妹则天真地问。
“嗯!”相茗樵蹲到妹妹身边,也学着她抬起头看着宝儿说:“你觉得她很漂亮吗?阿米。”
“漂亮啊。和雅姐姐、菊姐姐、戚姐姐一样漂亮。”含着指头,眨着黑漆漆大眼睛的小幺妹说。
“那我就正式介绍喽,这位是宋宝儿,很快就要成为你们大嫂的姑娘,大家可要好好地招待她,千万不可以把她吓跑了,要不大哥就没有娘子了。”
“我嫂”宝儿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他竟在众人面前,欺她势单力薄,占她的便宜。
“哇!”小幺妹马上上前牵住她的手说。“大嫂!阿米有大嫂了!又多一个可以陆阿米玩的嫂嫂了!哇!万岁!”
“欢迎你加入我们相家,新嫂子,以后请多多指教。”而其他兄弟姐妹们也非常有默契地将宝儿团团围住,让她也插翅难飞。
“我们就把大哥交给您了,宝嫂子!”
这是诈欺!这是胁迫!不,这应该叫霸王硬上弓才对!不对、不对,根本就是误上赋船而且还不能跳海!天底下没见过这么夸张的逼婚法!
“一直在那边啼啼咕咕些什么,小宝儿,你还真是不死心啊,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何不就认命点,老实地接受呢?”搀扶着有如虎口余生,险险捡回一条小命的宝儿,相茗樵计谋得逞地笑说。
“认命?老实?我是被那一波又一波涌上来贺喜的人给退急了,才会说出那种蠢话的!你你不要得意洋洋的,哼!”宝儿小脸红通通地辩解。
“好、好,你说什么都好。”他搀扶着她往屋子深处走去。
“我才不是真正在感激你,也没有说出什么喜欢你的话!我是不好意思在你那些弟妹面前指责他们道貌岸然的大哥,其实是个既无耻又厚脸皮的家伙,才刚到我家第一天就把人家的初总之,才不像他们说的,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哈!”比手划脚激动地说着,不小心打到了他的脸颊。
“喔,小心点!你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怎么可能,这点小酒还难不倒我,别以为我意识不清就可以占我便宜喀,这儿是哪里?不是要送我回家吗?”宝儿打了个酒嗝,望了望四周,他们不知何时走到了某间陌生的房间。
“因为你喝得太醉了,我要是这样送你回去,恐怕会被宋老打出门外。所以我已经派人送信给他,说我留你住在我家一宿,明天会送你回去。至于这间房是我一位妹妹的,她正好去巡视我家的织坊,要在那儿过夜,就先借给你睡了。”
将她带到床畔坐下,相茗樵挺直身子说:“那你好好睡吧,晚安。”
他要走了。
宝儿茫茫地望着他的背影。
哼,假正经,没毅力,做事只做一半!明明都已经把人家弄到家里,弄到床上,居然说走就走。怎么?她就没那个魅力吸引他做坏事吗?不是说要娶她为妻吗?那还等什么黄道吉日,今天就让她成为他的女人啊!
难不成要身为姑娘家的她,主动说“欢迎你占我便宜”不成?
连姑娘的矜持与矛盾都不懂,还自以为聪明,笨死了!
“宝儿,你说了什么吗?”
走到门边,他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胆小表。”宝儿闭上眼睛,整个人往床上一倒。
“喀啦”门被关上的声音。宝儿掩住了自己的脸,暗骂一声“那个笨蛋。”
“我还没有笨到连‘胆小表’三个字都听不到喔!”
修地睁开眼睛,宝儿吃惊地看着他又走回到自己面前。“你你又回来干么?”
“问我?不是应该问你吗?是谁故意挑衅我呢?本想忍耐到最后的,反正你必定是我的囊中物跑不掉,也不急于此时。但看来似乎有个人比我更焦急呢,呵呵。”他邪魁的神情,带着前所未有的诱惑。
宝儿的心急速狂跳起来。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打死不承认,绝对不能认帐,否则就会被他吃定了。
“装傻?嗯没关系,就让我们重温一下你躲我追的那段时期也不惜。”
他的指头画过了她的下颚,勾起她的阵阵轻颤。
“宝儿”他唤道。
“干么?”她又嗅到了那股危险的气息。
“这次我不会停下来喔,真的可以吗?”表面上是最后的征询,其实早已经下定决心,绝不放她走。
““她也识破他的伪装,唇角扬起一笑说:“除非你答应我,这辈子你都是专属于我一个人的奴才,才可以。”
相茗樵的脸上浮现一抹绝顶的笑靥说:“这有什么问题呢?打从遇见你开始,我一直是你的奴才啊,我的小姐。未来尽管使唤我吧,用你这张可爱的小嘴,跋扈的、蛮横的小脸蛋,尽管地使唤我,主子。”
深夜,宋府。
宋其基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不许任人接近的他,高兴的捧着算盘,喀啦喀啦地盘算着。“聘金当然就是讨回前面他跟我拿走的所有酬金喽,这样子我不但赚回一个女婿,还省了笔支出,呵呵呵。”
想当初相茗樵跟他开价,要他旗下最赚钱的两家票号时,他不知道苦恼了多久,最后还是决定下赌注在宝儿身上,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不过,还是得给女儿嫁妆啊。要是给得少了,宝儿肯定会跟我吵,这样看来我还是有点不划算。对,干脆趁这机会,跟女婿借将好了,反正他弟妹那么多,分一、两个能干的相家人来帮我的忙也不为过,至于嫁妆就当作是借将的必须支出,嗯”喀啦喀啦,算盘上出现了令人满意的数字。
“哈哈,这下子可就打平了!”
摸着下巴,宋其基心满意足地举起酒杯,朝天空上的月儿笑说:“谁说买卖换不到幸福的,我宋其基就靠这副算盘帮我女儿买到了个好郎君,天下还有谁能敌得过我宋其基呢?”
天下第一的老狐狸终究是天下第一的老狐狸,谁也别想与之为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