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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火重生
“你还没有资格喊我一声‘娘’!”席老夫人冷冰冰地瞪着她“我不管毅儿是怎么告诉你的,但我绝不会承认你是我席家的媳妇儿。”
“四年前的事雨蓉全说出来了,娘亲。”席毅站在雨蓉身边说:“她不是有心的错,而我也不会为那件事怪罪她。我们已经正式拜堂成亲,她会是我席毅唯一的结发妻子,就像我以前曾说过的我不会就这点让步。”
“毅儿你根本是被她蛊惑了,难道你忘了她曾经和别的男人私奔──”
“龙翼和雨蓉间是清清白白的。他们不是私奔,外人不能相信这一点,但是我相信我的知己之交与雨蓉间,绝没有那种关系。”
席老夫人愤怒地说:“你真的被这妖女骗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吗?如果不是她作怪,那你龙伯伯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失去儿子,你知道你龙伯伯多想念龙翼吗?现在你最要好的朋友被这女人害死了,你不但不为他复仇,还将这种女人娶回家,难怪你龙伯伯替我紧张了,谁知道下一个遭殃的人,会不会就是我!”
“这件事和龙伯伯有什么关系?”席毅眯起一眼。
“今天要不是你龙伯伯跑来通知我,说他听人讲曾在天香楼看见你出入,我还不晓得你竟在这种地方,和她双宿双栖。龙伯伯一直好心的告诉我,如果不早一点将你拉出这团烂泥沼迟早你也会像龙翼一样,被这妖女以法术害死,死得不明不白。”席老夫人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阿娘是关心你,但是你总是不听我的话,迟早──”
“娘不,老夫人。”雨蓉叹声气说:“龙公子是因为不知名的绝症病死,但绝不是我害的。况且毅哥对我来说,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我怎么可能加害于他呢?我知道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我,但是我只要毅哥相信我,那就够了。”
席老夫人红着一双眼“你离我儿子远一点,我就会相信你。”
“就算蓉儿真离我远一点,我也不会放她离开我身边。”席毅不耐烦的说:“我不想就这件事和您争论下去了,雨蓉是我的妻子,您不能接受我也只有带蓉儿再组一个家。”
“什么?你是说你打算抛下我这老母亲不管,只和那那个女人”
“您口中的那个女人,正好是我世上最珍爱的人。”席毅淡淡地说:“我并没有打算抛下任何人。我会带着雨蓉住在新宅内,往后依然会按时去探望您的,至于您想不想见我或是雨蓉,全由您来决定了。等您能接受雨蓉后,我们随时欢迎您来家中小住。”
“意思就是你为了这女人连老家都不要了?”
席毅叹口气“我向来都很尊敬您,因为没有您辛苦的接下抚养我的担子,父亲也不会安心在外为国效忠。对我来说亲生母亲的恩情,与您的恩情一样都重要。我非常感激您,可是我不会因为这份感激就娶您要我娶的姑娘,我已经有一位妻子了,我希望您能了解这点,蓉儿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人,我爱她,我永远不会放开她的手,我要和她厮守一辈子。”
老夫人大受打击,脸色灰白一片。小慈和索图他们都很佩服席毅,普通人是没办法将这么露骨又“肉麻兮兮”的话说得这么坦荡荡,但他不但做到了,而且还一派理直气壮,好像当着众人的面示爱,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
“不论我说什么,你都非她不可?”席老夫人气虚的问。
席毅直率地说:“不论任何人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心意。”
“好。”席老夫人掉头往厅外走。
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表示她赞同了?或者是不赞同?大家都在揣测的同时,老夫人突然回头说:“我也看到了。”
“看到了?”席毅讶异的说。她老人家看到什么?
“刚刚进来前,你们一直在热烈讨论著一位手上有疤的六旬老翁,还有一位姓赵的公子。”席老夫人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找他们两人,但是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我知道哪里找得到这两人。”
“咦?”所有的人异口同声,这太好了,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嘛!
“只要去龙宅找就成了。龙如飞的手腕上正有你们说的一道疤,那是过去夫君与他一次比武中所留下的疤痕,我知道,不会错的。至于那位赵公子正在他们府上作客,听说是来自某个小柄的少主。”
老夫人的话像巨石投入小湖内掀起轩然大波。龙如飞正是龙翼的父亲,为什么龙翼的父亲会牵扯到席老将军的疑案中?席毅心中泛起无数个问号,难道这一切龙翼早就知道?
“就这样,我走了。”
雨蓉看着老夫人离去,所有的人都因为获得更进一步的消息而欢快若狂,但是她却担忧的看着席毅,从他的神情她看得出来对席毅来说,龙伯伯是个他最没想到的犯人。
龙家与席家从上一代到这一代都是私交甚笃的好友,龙家世代书香与席家世代都在沙场上尽忠不同,但是这并未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情谊。尤其后来龙翼更因为席毅的友情,毅然弃笔从戎,和席毅一起并肩作战,成为生死与共的患难之交,这里面累积多少年的友情,不是其他人能轻易理解的。
可是为什么会是龙伯伯呢?雨蓉和席毅一样无法想像。
龙府。
“这位公子请你稍候一下,我们家老爷他现在还不方便──”
席毅拨开阻挡他的人“我们有要事找他,没有办法稍候一下,失礼了。”
龙府的总管制止不了他,只好找来一批壮丁试图将他们一群人挡在门外,但是席毅与苍尧等人联手,迅速的排开一条路来,直闯入龙府大厅。
“什么人如此吵吵闹闹的?”龙如飞怒喝一声,从厢房内走出来“你不是席毅世侄,你──”
见到龙如飞,席毅抱拳打个招呼说:“世侄见过龙伯父。今日这么贸然闯进贵府内,是因为有一件急事要向伯父求证,如果行为鲁莽、不礼貌之处还请伯父海涵。”
“求证什么事,有必要带一群人闯入我府内吗?”龙如飞怒气冲冲地说:“难道你以为身为护边大将,就可以任意胡作非为,擅闯民宅。”
“侄儿无意不敬,只是急于见伯父一面,所以略显急躁了些。”席毅冷硬地说:“伯父不用担心我求证完后,马上离开,绝不担误您的时间。”
“哼。”龙如飞拂袖说:“我没必要听你废话。”
抢在他离去前,席毅一步上前“敢问世伯,四年前奉旨到营中为我父亲庆祝凯旋的宴会,您是否有出席?”
龙如飞高掀起一眉“既是奉旨,我当然会出席。”
“席宴上你借口不胜酒力,未到一半便先行离去了,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你到底想问什么?席毅。”龙如飞不悦地冷笑说:“想知道什么?”
“多年前我父亲曾与您比剑,在比试时误伤了您的手,在您手臂上留有一道明显长疤,是或不是?”
席毅从龙如飞不动不答的神色,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他平稳的说:“四年前我的帐内闯入一位不速之客,这人并不是个小偷,但留在我营内的随从一出声叫喊,那人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后来,我的随从在地上捡到这么一封密函,转交给我的父亲。隔日我父亲便因为这封信被人指称是叛国贼,关入大牢内。”
“但是我的随从目击到那位不速之客,并且记得那人手上有一道长疤,”他转身拉住雨蓉的手“蓉儿,这就是你昨天在街上看见的人吗?”
从身高、发白与站立的姿势,雨蓉百分之百确定,就是龙如飞没有错。“是的,这是昨天见到的那位老翁,也是在四年前闯入营帐内的人。”
“我也可以证明昨天就是他。”小慈插话说:“只有一眼,但我不会看错的。”
龙如飞哈哈一笑“世侄,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怀疑我去到你的营帐内,留下那封通敌叛国的信吗?”
“你没有吗?”席毅直接问道。
“凭那妖女一句话,你就想诬指我陷害了你父亲吗?还是认为我就是那个叛国贼呢?你是脑子被这妖女所惑,跑来这里胡言乱语了不成?”龙如飞摇摇头“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去看大夫吧?这件事我不同你计较,回去吧。”
“龙翼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所以才会一声不吭地带着雨蓉离开,这是他真正不愿意重回齐国的理由,对不对!”
此话刺到龙如飞的痛处,他气得双肩直打颤“我儿子我儿子要不是受到那妖女的蛊惑,怎么会死在异乡的?他是我最重要的、龙家的血脉,现在全都随他而去了,我没上门去找这妖女讨公道,你倒是带她来这儿胡言乱语。”
“雨蓉曾说在他们隐身晋国的四年里头,龙翼不愿意提到龙伯父半个字,连你派来的人也全让他轰出去,难道这也是假的?”席毅再问。
“没凭没据的乱栽赃,我不想听。”龙如飞气得青筋凸起“我这儿不欢迎你和那妖女,快点离开!”
“最后一个问题。”席毅拦在他的面前“害死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而且因此失去亲生的儿子,这种叛国的滋味好受吗?你躺在敌人送的黄金上,是不是就能感到心安?半夜也能安枕入眠呢?”
龙如飞高高扬起手,但是席毅挡住他,没有让他打到。
“你马上滚出我家!”
他讽刺地说:“谢谢你回答了我所有的问题,龙伯伯。”
“滚出去!”
“不劳你相送了。”席毅走到伙伴们的身边“这样的地方,我也无意再待下去。”
当着大厅上众人的面,席毅与雨蓉和苍尧他们从容地离去,身后只听到龙家的仆人慌张得叫喊声:“老爷,老爷你没事吧!”
龙如飞已经气得躺到席垫上,只差没有口吐白沫地晕过去,或吐血身亡。
“为什么没有逼那老家伙说出实话呢?”小慈走在最后噘起嘴说:“他明明就无法抵赖,只要席毅哥多努力一点,一定可以问出水落石出。”
索图摸摸她的头“你不会懂的。”
“我是不懂!”小慈不耐的掀起眉说:“所以才要你们告诉我嘛!”看着席毅哥那么沉重的背影,如果问出水落石出,不就可以卸下这多年来的重担吗?为什么要放过龙如飞呢?”
“跟你说你还是不会懂的。”索图扯扯嘴角“所以别问了。”
小慈嘟起双颊,正想继续抗议时,有一位女孩子匆忙的跑过来,拼命在后面喊着:“席毅哥哥席毅哥哥!”
他们一行人停下脚来,那位绑着双环的可爱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灵活灵现的大眼装满了紧张“席毅哥哥。”
“你是龙翼的妹妹──龙云对不对?”席毅蹲下高大的身子,和她平视“对不起,今天席哥哥来得仓促,也没给你带礼物来。”
“不是的。”龙云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细心捆好的包包“这个是龙翼哥哥说要我亲手交给你的。”
席毅接过包包,看着龙云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好久、好久以前了。”龙云低下头说:“我只记得那天翼哥哥和爹爹吵了好大一架,关在屋子里头待了好久,他出来时带了包袱,并且告诉我说他再也不会回家了。他将这个包包交给我,叮咛我未来有一天亲眼见到你时,才可以把包包拿出来交给你。”
“藏了这么久,真辛苦你了。”
龙云双眼不禁红起来“翼哥哥死了,我就想着一定要把包包交给你。我不能再看到哥哥,至少我能为他做这件事。”
“你真是个好孩子。”席毅替她擦着眼泪说:“龙翼在天之灵一定很高兴,他会保祐你的。”
龙云摇摇头,又看了一眼身后“我得回房去了,不能被爹爹知道我偷偷做了什么。再见了,席毅哥哥。”
“再见,云云。”这是龙翼常常称呼龙云的匿称。
跑了一小段路,龙云突然停下脚来,回头对着席毅说:“爹爹说下个月我们就要搬家到别的地方去,以后我可能不会再看见席哥哥了,你可要记得云云喔!千万别把哥哥和我给忘了,席毅哥哥。”
“我不会忘的。”席毅答应她说:“你和龙翼都会在我心中。”
回到他们大伙的下榻之处后,为了给席毅一点空间,众人都很识趣的离开了大厅,只剩下雨蓉陪着他。
沏了壶茶,她看着席毅默默不语,盯着那包龙翼的遗物“其实拆或不折已经都不重要了,也许最好的法子是把它留在过去里?”
席毅拿起那陈旧的布包“不论我在这里面看到什么结果,我都不会感到讶异。我想龙翼在四年前就已经迳自决定了结局,我们不过是站在这里试图了解他的心意。”
“我该离开吗?”雨蓉善解人意的问。
“不,你也有权利知道。”席毅制止她“等我们看完后,就烧掉它,让一切结束。”
“嗯。”席毅解开布包后,看见里面是一封信,信上署名席毅亲启。
阿毅:这是我最后一次能这么称呼你了,所以就让我这么称呼你吧。
你能看到这封信,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或许十年、二十年,我祈祷上天不要太晚,但是另一方面我却也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发现。说不定云云也会忘了将这封信给你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样优柔寡断的我真是可笑。
事情不知该由何谈起,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已经发觉了多少事实,凭你那绝不服输的精神,我深信你绝不会坐视伯父的冤屈,必定会想尽办法查出最后的真相,所以一旦你得知真相,我想我再也没有脸面对你了。
抱歉是我唯一能想得到的字眼。
昨夜,小蓉冲到我的营帐内,哭哭啼啼说是她害死了你父亲席老将军,我大吃一惊,但是那份惊讶比起我后来听见的事,根本没有办法以笔墨形容我的感受。她提及一位可疑的神秘人物,闯入你的营帐中,留下了那封引人疑窦的信件,阴错阳差被送到席老将军的手中,造成了这个不可弥补的逆憾。那个神秘人物手上的疤痕,小蓉只提了一下,却马上让我留下印象。
还有什么人会有机会在营区内自由的走动呢?除了主公的特使,除了我那奉派到军营庆祝的父亲,还有谁在手上会留着那道疤呢?做了他二十年的儿子,有谁会比我更加清楚?
我几乎是马上回到家,与父亲对质。
不多久,我就得到答案了。他愤怒地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饼去二十年来,他一直记恨着席伯父曾给他留下的刀疤,虽然表面上他一直维持着两家长久的情谊,但心里对于权位势力步步高升的席伯父,在朝廷受倚重的程度远超过自己而感到妒嫉不已。
正值此时,与齐国交战的小柄──墨国的使者找上了父亲,希望透过他的影响,让席伯父在战场上多少放点水,他们将会给父亲许多丰厚的利益。其实在墨国的背后还有北方胡族的势力,只要齐国不要逼人太甚,胡族甚至愿意提供更好的地位给父亲。
我爹并不是因为这些好处而这么做,他认为唯有让儿子的我打败了你席毅,龙家的面子就赢回来了。而在战场上一直做为副将的我,却没有意思要打败任何人,对我来说你是我的好友,那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擅做主张,以席将军的名义和墨国有了来往,交换一些次要的情报,捏造席伯父叛国之假像,目的不用我说你应该也能想像得到。
那一夜,爹爹他并不是闯错营帐,他没料到里面有人,但是他确实想把证据藏在你的营帐内,而非放在席老将军的营中。按原来计划,本该由他暗中检举,所有的人去搜查老将军的营帐,他再趁机自己从你营帐中找出证据,抢得这份功劳,并且让你们父子俩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写到这边我几乎无法继续动笔,这竟是我敬重的父亲所想出来的计谋,自幼而长他所论及的理法、天地正义竟似从未存在,我的世界于这一夜已经完全巅覆了,我是谁?我一点也不知道。
结果,误打误撞之下,席伯伯就如此受了冤枉,更不幸在狱中以自缢证实自己的清白。无法挽回的悲剧已经造成,我该怎么去面对我生死之交的你?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人比你对我更重要,我的父亲却对你们做出这等恶事。
花了一整夜我想了又想,该怎么做才能尽我最后的心意?我不能出卖自己的父亲,即使是这样的父亲,我依然欠他生养之恩。身为男子汉,绝不能忘恩负义地逼自己的父亲走上绝路,我是这么想的。
但是另一方面失去了父亲的你,我又该如何面对呢?我能不给你一个交代吗?我纵容了自己的父亲,对你难道就公平吗?你一定想要亲手制裁谋杀了你父亲的人,这种心情我也能理解。
所以,我做下决定。我父亲夺走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则夺去我父亲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以为交换。
明天的此时,我已经离开了齐国,永远不会再见我父亲或是你一面。我打算客死异乡也好,决不会踏上有我父亲在的土地上半步。
蓉儿我带走了,毅。她哭着说她不能面对你,我知道你对她的情感,但我还是狠下心带她一起走。并不是我想夺人之美,但是眼下你需要对付的敌人,不止是我父亲,还有朝中的流言。你不能沉溺于男女之情,更无法应付一个沉浸在罪恶中脆弱的女子,蓉儿现在无法带给你幸福,她需要的和你一样,你们两个分开对彼此都好,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带她离开了。
不用担心她,我会细心照顾她,以兄妹之情对待。未来,如果她和你有缘,你们必定会再见面的。我常常认为老天爷早为你们系上红线了,希望这不是我个人的奢望,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我知道这辈子你对蓉儿的爱是无法切断的,而蓉儿的心也早被你偷走了。你们两人的郎情妹意,真教我这局外人看了,又好气又好笑的。也许真应了一句话“好事多磨”不是吗?
至于老天爷在我身上是否系错了线?隐藏在我心中有句话,不能说出口,但如果真有来世,我们罢了,这辈子能成为你的知己好友,我已经心满意足。
又及:请原谅我父亲,如果你将此信交给主公看,我不能反对,你有充分的理由这么做。我并不打算为父亲求情,但是失去我对父亲而言,已是最大的惩罚。活在一个充满悔恨的世界,并不容易。
信就写到这边为止,既没有署下款也没落下名,席毅看着上面凌乱的笔迹,和平日龙翼工整俊秀的字有相当大的不同,可想而知写这封信时,他的心境有多么紊乱和痛苦。
结束了。这封信交代完他想知道的一切真相,够了。沉重的心情让他与雨蓉好半晌都没有开口,席毅最后取来火石,将它放在火盆中,燃油点火,轰然地薄竹片马上烧起熊熊的烈焰,所有的爱恨情仇、阴谋与诡计、无法说出口的歉意,都随着火焰之舞,化为片片的灰烬。
“毅,这样真的好吗?爹爹的冤屈不报了吗?”雨蓉依偎在他身旁,注视着火夺去他们最后的证物。
“不是不报,龙翼已经为我们报仇了。”席毅漫不经心的揉揉她黑发,目光同样凝留在火盆上“至于主公那边我会告诉他夜闯营区的神秘客是谁,而主公如何处置或是盘查事情真相,就不是我们的事了。”
“万一最后他没有公开澄清爹爹的冤屈?”
“我们全都相信爹爹的清白,这不是最重要的吗?”席毅将目光移回她脸上“以后席家的子子孙孙会了解他们的祖先是如何正直与清廉,这才是重要的。”
“还有骁勇善战、诚实、宽厚仁慈他们会以拥有你和爹爹这样的祖先为荣的。”雨蓉捧起他的脸,温柔地说:“虽然你嘴巴硬、脾气坏,但我还是这么这么样的爱着你。”
他微微一笑“虽然你偷偷骂了我,我还是要吻你,快快感谢我有这么好的修养,娘子。”
“谢谢。”她乖乖地回道:“你会吻我多久?”
“那重要吗?”
“我怕剩下的空格不够描写我们那么热情的亲吻。”她神秘笑笑。
“空格?”
雨蓉拉下他,递上唇“别管它了,吻我吧!”
这个命令席毅非?钟诖用暇梗妒蔽裾呶埽怂褂兴艹频蒙峡苣兀?br>
真爱不怕火炼,浴火重生后的有情人们,已经无暇应付他人的好奇心,所以夜正逐步的染黑人儿缓缓的重叠而为一花好月圆,就别再打搅他们了。
四个月后,除夕。
“哇,好丰盛的菜色。”小慈流着口水,垂涎欲滴的看着矮桌上各色应景菜肴,阵阵菜香早就催得她饥肠辘辘了,只差没从席位上跳到餐桌上。
从厨房,雨蓉捧着一大盅热烫的清炖鲈鱼出来,小心翼翼地摆上桌,笑看着小慈一副馋鬼的模样“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可以开动了。”
“啊还要等啊?”小慈悲呼一声“光教我用眼睛看,不让我吃。嫂子你存心叫我来这儿折磨我的吗?没想到小慈好不容易可以吃一回团圆饭,却没想到你这么狠心,都不给我吃。”
“只是再等一下下嘛!”雨蓉好笑地说:“你瞧,小义都比你听话,他都不吵不闹的。”
“哈,他黏上新的玩意儿,当然对这些美食视若无睹。”小慈一面瞄瞄全心玩着他爹爹送的木刀,一点都不出声的小义,一面哀号地对雨蓉说:“那至少告诉我,还要等多久?不是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吗?”
仆人们又陆续送上佳肴和美酿,忙碌地布置好整个酒宴的会场,而雨蓉也担起指挥的重责大任,一下子指着这桌,一下子指着那桌,好不容易忙完后,才有空对小慈说:“毅哥去接一位重要的客人,所以你再等一下,说不一定他们已经到了门外,你别急!对了,索图真的不能来吗?”
耸个肩,小慈皱着眉说:“他说他会尽量赶到,如果事情一切顺利的话。”
“事情?”雨蓉讶异的问:“大过年的,会有什么事情?”
小慈呵呵一笑“一件很大的事。”
“唔不能告诉嫂子吗?”雨蓉好奇地小声问道。
“好,交换条件是一条酥炸蹄膀。”她逮住索贿的机会。
在小慈这大胃王面前,雨蓉也只能认栽。“没问题,你快点说吧。”
“哥哥他去请一位贵客到咱们这儿来吃饭兼作客。”
“原来如此。”雨蓉顿觉不对“这没什么好稀奇的,为什么算是大事?”
“别急、别急,还有下文。”小慈神秘兮兮的说:“重点是那位客人不认得咱们。”
“不认得?”雨蓉越听越迷糊。
“简单的说,哥哥打算很有礼貌的请‘她’来这儿作客,不管她愿意或不愿意。”
“嗯这样啊咦?那这不是绑──”
“嘘,别说得那么难听嘛!绑人勒赎是坏人做的事。我们人这么好,当然是‘请’贵客到家中小坐一下,如此而已嘛!”
雨蓉心里觉得小慈实在是强辞夺理,这分明就是绑架。“索图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他当然有好理由,很好的理由。”小慈摸了摸肚子“哇,我真是饿坏了,席毅哥接的客人还没到吗?”
“大老远就听到姑娘您的嚷嚷,我怎么敢不快快回来呢?”席毅满面笑容从前厅踱步进来。
“哇,真是说鬼鬼到。”
小慈额上挨了席毅一记“大过年的,不许提不吉祥的字眼。”
“是。”她吐吐舌。
“怎么?她老人家还是不肯过来吗?”雨蓉张望着,没看到席毅身后有跟着任何客人,失望不禁浮上脸颊。
席毅亲热的拉过老婆的小手“先别紧张,她老人家脸皮薄了点,幸亏我这个夫君有超强的说服力,用尽所有威胁利诱的手段,你瞧娘不是在这儿吗?”
席老夫人臭着一张脸,揪着身旁贴身丫环的衣袖,缓缓走进来“你少说一句,我今夜肯来,全是看在死去的老爷面上,要不是你说什么求神问卦他坚持要我来这儿,我可是绝不会踏进这儿一步的。”
不理会席老夫人的白眼,席毅搂着雨蓉的肩说:“别听她说的,为了来这儿一趟,她不知担忧了多久?换了好几件华服,就是怕不够漂亮,不能让人家看出她有多高兴来这儿吃团圆饭呢!”
“毅儿!”席老夫人羞怒地叱了一声,然后看向雨蓉说:“我我来这儿全是因为他架我来的。”
雨蓉温柔地应道:“谢谢娘。”
有点不知该如何下台阶的老夫人看了看他们夫妻,突然说道:“翠儿,把我准备的礼拿出来。”
贴身丫环应声好,取出一只雕功上乘,雅致的红漆大木盒。
“这里面装的是老夫人为您和小鲍子准备的见面礼,少夫人,请您收下。”
“娘您太客气,雨蓉不敢”
席老夫人咳了咳“这是礼数,婆婆给媳妇儿见面礼不能不收,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
“既然娘都这么说了,你就收下吧!”席毅眨眨眼笑着说:“再这样推托下去,我们的团圆夜饭还要不要吃呢?”
“对嘛!终于说到重点了!”小慈一旁大声起哄说:“吃饭!
吃饭!我和我的肚皮等好久了!”
所有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屋外冰冷的雪不断落下,但是屋内温馨的团圆景象,暖暖的融入了每个人的心中,大年夜、团圆夜,在这美好的年节中,阻隔在人心间的冰雪,早已化成温情与笑意,欢乐散播于各方。
至于索图后来有没有赶到呢?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