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冷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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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家叶怡馨晚饭后出门去选了一条项练,坠子是一块上等玉石。她请刻字师父在上面刻上“长命百岁”四个篆体字,虽然非常俗气,却是她的心愿。

    此刻,她坐在床上手抱膝,拿起那颗琥珀仔细端详。打从戴上这练子时,她就觉得心口郁闷难受;尤其那两行词句更是让她感到不安,愈想就愈不妥,遂下床到书柜前拿出一本诗词选辑找到这首诗。当她看完语译后,手一松,书本掉落地上。这是一首吟咏别离的诗,为什么他要送她这两句词呢?

    一股莫名的不安逐渐在她心底扩大,只觉得胸臆间愈来愈郁闷。转身上床躺下,拉起被子蒙头而睡,以摆脱这股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处在一个白雾弥漫的地方。正当她傍徨惊骇之际,眼前白雾突然散开,而她所处的地方竟是上次与宋迦南同游的渔港码头。突然之间,她看到海堤的尽头站着一个人,那是宋迦南。只见他俊美的脸庞挂着两行清源,眼中盛满了凄楚。

    当她朝他飞奔而去,想问他为何伤心落泪时,宋迦南却转身纵身一跳跃入海中。

    待她追到尽头时,只见浪花朵朵,却早已没有他的身影。

    “迦南!”

    叶怡馨满头大汗从梦中惊醒,转首看桌上的心钟指着凌晨两点半。为什么会作这个恶梦?一阵不祥的心悸逐渐袭上心头,想起梦中鲜明的景象,一刻不迟疑地下床换了衣服,抓起车钥匙冲出房间;就算会被宋家兄妹讨厌,她也要去看看宋迦南是否在家安睡着。

    宋家

    宋启政突然从梦中惊醒,轻喘几口气,转首看床头边的小钟凌晨三点。

    窗外传来浙沥沥约雨声,这场雨好像从十一点多就开始下了。突然,一阵刺耳的门铃声传来,划破这黑夜的宁静。

    宋启政眉头一皱。是谁这么早就来按门铃?会不会有人恶作剧?下床披上外套走出房间,下意识地朝宋迦南的房门看了一眼。

    打开屋外照明灯,走出屋外,看见门前一条娇小的身影拼命地按着门铃;那模样好像是叶怡馨,不知她现在来做什么,过去替她开铁门。“有什么事?”

    叶怡馨泪眼迷蒙,声音哽咽:“我梦见迦南投海自尽,所以想来看看他。对不起,请恕我冒失了!”话落,她直奔屋里。

    宋启政闻言,全身一僵,一阵不祥之感逐渐笼罩心头,不容多想,也马上反身直奔屋内。

    叶怡馨在宋迦南门外敲了几下门,不见响应,便伸手去旋门把,发现没上锁。

    推开门,房内没有宋迦南的踪影。叠得整齐的被褥明显没人睡过,书桌上抬灯未关,过去一看,桌上一只素净的纸上写着: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今世情债来世偿付,盼一缕幽魂能与梦中会。

    叶怡馨看着那熟悉端正的字迹,颤着双唇后退一大步,无声的泪水泊泊而下。

    随后进来的宋启政,看过那张短笺后,脸色于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突然,叶怡馨想起梦中那个渔港码头,转身朝外奔去。

    宋启政见状也想跟着去,走出房间正好碰上由二楼下来,睡眼惺松的三人。

    “三更半夜的,谁来按门铃扰人清梦?”宋启明边问边打呵欠。

    “哥哥跑去寻短了!”宋启政声音哽咽低吼,疾步回房抓起钥匙冲了出去。看情形,叶怡馨也许知道地点。

    宋启明因宋启政的话而咬到舌头,接着与两个妹妹相视一眼,亦快步地冲出去搭上宋启政的车子尾随叶怡馨的车子而行。

    叶怡馨上车猛踩油门,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那个渔港,下车后快步地朝着那个海堤奔去,随后而至的宋家兄妹也跟着她身后跑。

    十数分钟后,叶怡馨已跑到海堤的尽头。此时,雨已停,月亮偷偷地从云端露出半张脸来。

    叶怡馨借着月亮看着海面上起伏的波澜,无声的泪水流成两行。难道她来晚了?

    难道那个梦是他入梦来道别?伫足片刻!想回头仔细寻找,转身却见方形护栏边蜷缩着一个身影,她马上认出那是宋迦南的身影。此时,他双手抱膝,脸埋进双臂之间。

    “迦南!迦南!”叶怡馨跪坐到身前,轻声呼唤。

    好一会,宋迦南才缓缓地抬起脸来,眼中闪着疑惑的神芒,好似不相信会在此时此地看到他挂念的人儿。是临死前所见的幻影吗?他不禁抬手轻拭那颗颗滑下的泪珠当指尖轻碰那温热的肌肤和泪水时,感觉竟是如此真实!

    “你怎么会来这里?”

    叶怡馨轻咬下唇,张臂抱住全身已湿透的他。“为什么想寻短?”

    宋迦南垂着头,如梦叹般:“我活得好累、好累!累得我想死,真的好想死!

    只要我死了,什么都解决了。父亲不会找我要钱,你不会被人耻笑爱上一个男妓,更不会是弟妹择偶的绊脚石。我的存在就是你们心中的污点,我死了,一切污点都会消失都会消失了”

    距两人不远处的宋家四兄妹,听了宋迦南的话忍不住都流下泪来,其中宋启明更是气得脸色煞白、双拳紧握、全身颤抖,他知道哥哥口中择偶的绊脚石指的是谁。

    叶怡馨轻泣着:“不要胡说!我知道你不是,我知道你是清白的。你有颗舍己为人的圣洁之心,我不在乎别人耻笑我,我只想爱你,好好地爱着你。”

    宋迦南抬起苍白憔悴的脸庞。“你好傻!”

    叶怡馨秀眉一皱,哽咽着反驳:“你才傻!”

    宋迦南痴痴一笑。“我傻吗?”话落,突然站起来。“我该走了。”

    “走?”叶怡馨也跟着站起来。“你想去哪里?”

    宋迦南转身面向大海,步履不稳地迈前一步。“另一个世界,妈妈和大哥等着我去团圆。”

    叶怡馨惊骇万分,伸手用力拉他。“你不能去!”

    岂料,宋迦南被她这么一拉,身体往后一仰便倒了下去,宋启政一箭步冲上来,及时接住他。

    叶怡馨惊愕过后,焦急地问:“他怎么了?”

    宋启政腾出一只手,按了按宋迦南的额头;果然不出所料,宋迦南发高烧了。

    当下不容多想,抱起他转身就走。“哥哥淋了一整夜的雨发高烧了,我们赶紧送他去医院。”

    翌日下午,宋迦南在昏睡近十二个钟头后终于醒了过来,他呆望着天花板搞不清目前是什么情况。记得昨晚到码头想投海自尽,现在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好一会才转眸移动视线,只见叶怡馨红着双眼,绷着俏脸抿着嘴,坐在床边直勾勾地瞪着他。

    两人四目交接,对看了片刻,宋迦南才嗫嚅着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怡馨不答反问:“你昨晚去哪里了?”

    “我我”宋迦南嗫嚅了老半天,就是不敢回答。

    “你是不是想投海自尽?”叶怡馨见他答不出来,?*党龃鸢浮h舨皇悄嵌衩我フ宜残斫裉焖娑缘木褪撬涞氖澹氲叫募麓崴庇簟!澳阄裁聪胙岸蹋课裁匆錾凳拢俊?br>

    宋迦南将视线投向天花板。“不为什么,就是觉得活着只会给大家添麻烦而已。”

    “你”叶怡馨既生气、又心疼。“是因为你对我说的那些事吗?”

    宋迦南慢慢撑起身子坐起,眼中有着迷惑:“我说了什么?”

    叶怡馨看他一脸的迷悯,迟疑了片刻才问:“你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

    宋迦南抬手按按额角,想了好一会。“不大清楚,只记得你突然出现叫我的名字,其它的我我就不知道了。”

    叶怡馨秀眉微皱。果然如宋启政所言,宋迦南会倾诉心底的话,是因为当时高烧神智不清,否则要他如此坦言心事,只怕比登天还难;心疼他如此压抑自己,将他轻拥入怀,柔声细语:“答应我,以后不能再有寻短的念头了。”

    宋迦南轻靠她肩头默然不语,凝视着她肌质晶莹的颈项,没把握不会再萌生轻生念头。

    叶怡馨见他默然不答,只得换个方式。“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往?镆惶粝挛颐歉迷趺窗欤俊?br>

    “对不起。”宋迦南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悠悠地轻语:“也许我的人生比别人坎坷,可是,你让我的情字这条路走得如此顺畅、甜蜜,因此不能让你为我背负莫名的耻骂,请你原谅我的别无选择。”话落,他缓缓地垂下眼帘。

    “不!”叶怡馨紧拥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是他们太肤浅,看不到你最好的一面,你不要再将自己逼入死胡同了,好吗?”

    宋迦南沉默良久,声如蚊蚋地回答:“我会努力的。”

    叶怡馨闻言,宽心地抹去眼角的泪水。

    这时,门“碰”的一声被用力推开来,相拥的两人慌不迭地分开。

    黄丽玉满面怒气地走进来,一望即知她现在正气得火冒三丈,几乎喷出火花的美眸直视着宋迦南,厉声责问:“我听说有个混蛋想把生日变成忌日!”

    宋迦南从没见过干妈如此盛怒的模样,不由心生惧意,下意识往叶怡馨身边偎靠过去。“我我”

    宋怡馨见她此刻怒气膺胸的样子,与两人初次见面时慈祥和蔼判若两人。虽然心里也略有惧意,但看到宋迦南惊惧的模样,就想替他求情:“伯母”

    黄丽玉对她做个不要说话的手势,上前几步趋近床前,瞪着宋迦南恶狠狠地逼问:“我不想不通知你们,给你们个惊喜。哪知,‘惊喜’没结成,却差点被你‘惊死’!你说你那颗天才的脑袋瓜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我”宋迦南答不出话来,双手不自觉地紧抓着叶怡馨左上臂。

    叶怡馨也慑于她威怒的气势,亦不由自主地抱着宋迦南,一双美眸闪着惊惧的神芒。

    黄丽玉看小两口被吓得抱成一团的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想到差点发生的憾事,旋即怒火中烧,厉声追问:“你说啊?”

    宋迦南此刻直想躲到叶怡馨背后,记忆中干妈从未如此疾言厉色地责问过他。

    “你这个不孝子!我都还没抱孙子,就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黄丽玉愈说愈激动,最后气得握紧拳头举在胸前。

    此时,站在房门两边朝内偷偷探头的宋美慧和宋美黎,看到黄丽玉似乎作势欲打宋迦南,两姐妹马上过来,双双挡在黄丽玉面前。

    “干妈,不要打哥哥。”宋美慧说。

    “要打,打我们好了。干妈,你不要打哥哥。”宋美黎世说。

    黄丽玉看着一双干女儿气笑不得。生气握紧拳头只是习惯,她怎么舍得打宋迦南?今天有这么乖巧懂事的干儿子、女儿,身为长兄的他功不可没。

    黄丽玉放下拳头冷哼一声,丢下一句:“等你回家,我再来和你算这笔帐!”

    语毕,转身加重脚步出去。虽是怒气未消,但仍步伐沉稳优雅。

    宋美慧靠近床边,悄声要宋迦南安心:“哥哥,你放心。我会去向干妈多撒娇,要她不要生你的气。”

    宋美黎也凑过头来。“哥哥,你放心,我们会代你向干妈求情的。”话落,拉着姐姐快步追上去。

    待她们离开后,叶怡馨过去把门关上,呼出一口大气,想来黄丽玉的社会地位应该不低吧!瞧她发飙时的气势,不遑多让须眉半分,回到床边见他额角都已泌出细细的汗珠,抬手轻轻替他拭去。

    这会,宋迦南想起刚才的事,俊面轻泛起一抹绯红。“对不起,刚才失态了。

    因为,干妈从未对我发过那么大的脾气。”

    “你们有谁招惹过她生气吗?”

    “启明以前常常惹她生气而遭挨骂。”宋迦南垂下头低语:“现在我是第二个。”

    叶怡馨闻言,忍俊不禁轻笑起来。想到他回家后还有一顿骂,有点心疼,又觉得他是该被骂。笑过一阵后,想起一件事就问:“你干妈经营什么事业?”

    宋迦南看了她一眼,才缓声道出黄丽玉惊人的成就:“干妈是一个跨国企业的总裁,所以她在国内的时间不太多。”

    叶怡馨愣愣地看着他,原来在他们朴实平静的生活下所掩盖的是个令人咋舌的背景。“可是,你们住的房子那么普通,还有你们的职业?”

    宋迦南浅浅地微笑。“那是干妈对我们的一片心意。她不想我们平静的生活受干扰,所以她在国内的时间没有跟我们住在一块,只有周末、周日才过来住一、两天,做亲情交流;至于职业,她说人各有志不想局限我们的自由,只有启政必须听从她的安排。”

    “干妈以前曾说过,只要我喜欢,她可以盖一座海洋生物馆给我,也说可以打造一艘研究船给我,后来觉得太危险了,取消了研究船的事;另外允诺只要她做得到,不管我要什么,她都给我。”

    叶怡馨想起黄丽玉曾说要弥补他的事,满心好奇地问:“弟妹也有这种待遇吗?”

    宋迦南摇头。“没有,只有我而已。”

    叶怡馨只是看着他。如果他想要的话,无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弟妹不会嫉妒你吗?”

    宋迦南看了她一眼,露出腼腆的笑容。“不会。小慧曾说过哥哥那种无欲无求的个性,绝不会有什么狮子大开口的事。”

    叶怡馨轻笑几声。“她可真了解你。”

    宋迦南看着她,双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

    叶怡馨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柔声轻问:“你想对我说什么尽量说,没关系。”

    宋迦南轻吸一口气,才说出心里的话:“你会不会觉得这种个性的我,太缺乏雄心壮志了?”

    “怎么会?”叶怡馨一手轻搭他肩头,唇边绽开如花般娇嫩的微笑。“你不是个生物学家吗?假如你没有中断学业的话,现在应该是个学者吧!我不认为一个学者应该把心思放在雄心壮志上。不讳言地,我当初会对你一见倾心,是被你那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学者气质所吸引。”

    宋迦南释怀地一笑,心想她的想法真的好特别。

    “以前我常常想,其实‘平凡’也是一种幸福。有许多人拼命地追求不平凡,却因此忽略了身边值得留心的平凡事物。”叶怡馨话落嘴一抿,语带无奈:“而且我也讨厌被贴上骄纵富家女的卷标,你大概想不到那个口无遮栏、荤素不忌的淑娟,其实家世背景都比我好。”

    “她也很特别。”宋迦南点头笑笑,还补了一句:“你们两个都很特别”

    叶怡馨含情脉脉地凝视他俊美、但略显苍白的脸庞。“在我的心目中,你才是最特别、最值得我付出真心的男人。”

    宋迦南被她如此真情告白的话弄得双颊飞上淡淡的红云,在遍思不着该如何响应她的深情时,只好以最简单又最有力的三字词汇表达心意:“我爱你。”

    叶怡馨等他这句话已经等好久了,偏偏他又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所以这句话让她比得到什么礼物更令她兴奋。

    于是,两人四目交接,含笑凝视着彼此眼底深蕴的无限深情,真情爱恋尽在不言中

    这天晚饭过后,黄丽玉在稍做休息后,决定展现一下母亲的威风,所以就把五个兄弟全召到客厅一字排开坐好,准备听训。

    黄丽玉站在客厅中央,拿出平日训部属的威严,开始逐一点名训话:“迦南,你这次所做的事实在太荒唐了!有什么烦恼应该说出来寻求帮忙解决才对,就算觉得启政帮不上忙,来就跟我说呀!难道我这个干妈是让你叫假的?下次不准动不动就想跳海自杀结束一切,惹得我火起来就雇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你。还有启政,你平日不是自认最了解哥哥的人吗?为什么还差点让憾事发生?启明你也一样,平常不是叫你多用脑筋、少用脾气吗?启政平日工作忙碌,你该多注意家里的情况。还有你们两个丫头,除了勤于帮你哥哥进补外,也应该想办法让他心情也开朗起来才对,不要以为哥哥有了爱情,就不需要亲情了。”

    五兄妹全被她训得头低低的,黄丽玉满意地扫视他们一眼。

    “我说的话,你们全听清楚了吗?”

    “是,全听清楚了!”兄妹齐口同声地回答。

    黄丽玉眉头微皱。怎么好像少了一个最好听的嗓音?不禁狐疑地看着靠在宋启政身上,头重得低低的宋迦南。从刚才开始训话时,他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依他的个性,应该会向她解释这次的事件不该连弟妹一起挨骂才对,今天似乎有点反常。于是,一挑眉问:“迦南,刚才的话你听到了没?”

    宋迦南垂着头没反应。

    黄丽玉一双弯细的柳眉扬得更高,音量也略为提高:“迦南!”

    垂着头的宋启政用眼角余光觑了宋迦南一眼,替哥哥暗叫不妙。

    其它垂着头的三人也斜眼想偷觑宋迦南,只可惜他的身影完全被高大的宋启政遮挡住了。

    黄丽玉不见他响应,一双眉扬得老高,声量更是提高一倍:“迦南!”

    宋迦南依然垂着头,沉默如故。

    黄丽玉被他的反应惹得恼起,嘴抿得几成一条下垂的半弧线,似乎正在强忍满腔怒火。

    这时,客厅正逐渐凝聚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氛,兄妹全偷觑着干妈愈来愈难看的脸色,为宋迦南涅了把冷汗。

    宋启政以察觉不出的动作偷偷推了宋迦南一把,见他没有反应,即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干妈,那那个哥哥已经睡着了。”

    宋美黎和宋美慧相视一眼,宋美慧也小声地帮腔解释:“那是因为方医生所开治感冒的葯方中有安眠的成分,所以哥哥吃了葯后就会想睡觉。”

    黄丽玉闻言,紧抿的嘴角微微抽搐着,才正想显显母亲的威风而已,没想到这个干儿子竟如此地不捧场,真是气煞她也!遂冷冷地问:“他睡多久了?”

    宋启政微侧过身扶着身体逐渐前倾的宋迦南,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大概从您开始训话就睡着了。”

    黄丽玉恼他不得,只得冷冷地指示宋启政:“带他进去睡觉。”

    宋启政点头,轻轻抱起已睡得酣沉的宋迦南转进房间,将他平放在床上,拉开被子替他盖好,坐在床沿俯视着他。

    这次是他太大意了,没注意到哥哥的心情,也没把驱走宋富义的事对他说清楚;再加上他心情突然转好,让他错以为叶怡馨已抚慰他的心,所以这件事让他自责好久。还好老天冥冥之中有保佑,否则他不知该如何向干妈和弟妹交代。

    客厅里的黄丽玉目送宋启政送宋迦南回房睡觉,骂人的兴头已没了,只得叹口气在单人座沙发坐下。

    另二一人见状互视一眼,交换个眼神,马上展开巴结行动。

    宋美黎走到她背后轻手帮她捶背,宋美慧则在身边蹲下帮她捏腿,宋启明则到饭厅倒杯果汁;不一会,将冰凉的果汁送到她面前。“干妈,您喝了吧?喝杯果汁润润喉咙。”

    黄丽玉心底暗暗欣喜,表面却故作怒气未消貌,顺手接过果汁。“你们这群小表,巴结的工夫好像愈来愈精湛了!”

    三兄妹互视一跟,乐得眉开眼笑。她的话转来虽是明贬,但实则暗褒。

    宋美黎语带撒娇:“我们才不是巴结呢!”

    “对呀!孝顺干妈是我们应尽的义务。”宋美慧甜甜一笑。

    宋启明走到她背后,替下宋美黎的工作,宋美黎则蹲在另一边捏着黄丽玉的腿。

    黄丽玉口里虽不说什么,但心里却快乐无比。他们虽不是亲生的,而且在已懂人事后才收养他们,但他们仍将她视同亲生母亲般孝顺,他们有这分孝心,全得归功于宋迦南的教导有方。

    宋启政走出房间,就看见黄丽玉身边围着三只摇头摆尾的哈巴狗,低头暗笑一声,也过去加入他们,成为第四只哈巴狗。“干妈,您这次回来准备要待多久?”

    黄丽玉偏头看了他一眼。“本来想回来帮你哥哥过生日,顺便计画等小慧、小黎学校放寒假,带你们兄妹一起到夏威夷来个亲子七日游;哪知,你哥哥竟差点做出会让人心跳停摆的事!”

    宋美慧和宋美黎听了她的话都兴奋不已,宋美慧以撒娇的口吻道:“干妈,不要再生哥哥的气了,我们很乐意陪您去夏威夷。”

    “对呀!我们计画下个月才帮哥哥过农历的生日,所以您就多待几天嘛!每次都来去匆匆的,害我们都不能跟您多聚聚。”宋美黎嘟嘴,神情间净是小女儿的娇态。

    “好!好!吧妈就多留几天陪你们。”

    “太好了!”美慧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先说好哦!您白天去上班,晚上要回来住这里,因为,我又研发了不少葯膳,可以做给您尝尝。哥哥还夸张地说他吃了那么多草葯,恐怕都像武侠小说里的人一样,具有避百毒的能力了。”

    黄丽玉忍俊不禁笑了出来,想必宋迦南是吃怕她所调煮的补品,才会说出这些话来。当初宋美慧也是为了改善他虚弱的体质,才会下工夫研究葯膳食补,没想到竟愈来愈有心得了。

    宋美黎也不让姐姐专美于前。“干妈,我最近也学了很多新的点心,我每一种都做给您尝尝看。”

    “好!好!”黄丽玉高兴地直点头。

    站在背后帮她捶背的宋启政和宋启明相视一眼,宋启明低头在她右耳边轻语:“干妈,要不要我先去‘焰死你’帮您报名减肥?”

    宋启政也低头在她右耳边轻语:“干妈,我觉得‘游泳班’的减肥效果较好。”

    黄丽玉笑容倏敛,转眸左右瞟了一眼,故作正经八百貌:“我看两者皆需要,明天就去帮我报名吧!”

    她的话和表情惹得兄妹四人哈哈大笑。

    棒日是周末,宋启明下班回家,正巧碰上前来探望宋迦南的吴淑娟。

    “吴小姐。”

    正想进去饭厅找宋美慧姐妹间有没有什么点心可打打牙祭的吴淑娟,听到他的叫唤,一个半旋身优雅地回头看他。“什么事?”

    “那个”宋启明左顾右盼,确定客厅没有其它人,才上前几步,有点赧于启齿:“你以前不是说过要帮我介绍女朋友吗?可不可以请你”吴淑娟明了地点头,心想,这个帅哥终于凡心大动了!瞧他俊帅的脸上轻泛红潮,模样还挺可爱的,当下摆出一副“既然答应过你,那还有什么问题”的表情。“没问题,马上介绍给你!”

    “马上?”宋启明愕然地看着她。

    吴淑娟口出惊人之语:“没错!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本人我。”

    宋启明直愣愣地呆视她五秒钟之久,才反应过来:“你你的意思是想当我的女朋友?”

    “不好吗?”吴淑娟给他一个娇媚迷人的微笑。“我自认姿色还不坏,你正好也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就向你毛遂自荐,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我”宋启明作梦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一时之间倒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吴淑娟一双水汪汪大眼眨了眨,为自己加把劲。“迦南也觉得我很不错哦!”宋启明愣了好半晌。既然哥哥都觉得她不错,那应该很不错吧!再者,她也为哥哥和叶怡馨的事出了不少力;可是,她实在太活泼了,不知自己是否爱得住?

    “这个我”

    善于察言观色的吴淑娟,看见他神色不定,似乎正处于犹豫不决的情况。

    “我对迦南为你们所做的一切相当敬服,而且我双亲都移民国外,我哥哥也管不了那么多。”

    她的话霎时让宋启明想起前任女友的事,想起哥哥曾说过那句:弟妹择偶的绊脚石。与其选一个随时都会伤害哥哥的女孩子,还不如另找一个能善体人心的女孩。虽然他仍未完全忘却对前任女友的感情,但眼前的女孩,也许有更多未被发掘的优点。

    正当他委决不下时,身后突然冒出两个带着兴奋的声音。

    “小扮,好啦!好啦!淑娟姐很不错的,我很喜欢她。”宋美黎说。

    “小黎说的对,我也很喜欢淑娟姐,你们就交往看看嘛!”宋美慧也说。

    宋美黎见小扮还不答应,又催促:“好啦!小扮,姐姐说的对,你们就先交往看看啊!”宋启明被她们吓了一跳!再听她们言辞中净是想撮合两人的意思,不得不感叹吴淑娟不知何时竟已收买了家人的心。

    “我先说好,我们只是先交往,并不保证我一定得娶你。”

    “当然、当然!”吴淑娟忙不迭点头,一脸“这个道理我也懂。”“我也一样,不保证一定非你不嫁。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

    宋启明被问得愣住了,一旁的宋美意代答:“从今天开始吧!”

    “淑娟姐,昨晚我做了泡芙,还有几个,我拿给你尝尝看。”宋美黎拉着吴淑娟就往饭厅走。

    “干妈吃了也赞不绝口呢!”宋美慧也跟着往饭厅走。

    宋启明呆站原地,望着三人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怎么好像有种已被妹妹出卖的感觉?

    这时,宋迦南房门突然打开,看见呆立在客厅的宋启明就问:“怎么我好像听到淑娟的声音?她还没回去吗?”不待宋启明回答:“其实我觉得她很不错,怡馨说她还没有男朋友。如果你觉得她不错的话,可以试着和她交往看看,我可以请怡馨帮你们介绍。”

    宋启明转头看他,真怀疑哥哥刚才是不是躲在门后偷听;正想询问时,宋迦南突然掩口轻咳了起来。

    “哥哥,我听到你的咳嗽声了。”宋美慧突然出现在饭厅门口,脸上净是一副“你被我逮到了吧”的神情。

    “没有啊!我刚才是喝水不小心呛到,不是因为感冒引起的咳嗽。”宋迦南极力掩饰事实,而且慢慢地往房内退去,对大妹所熬煮治咳嗽的苦味葯汁感到害怕。

    宋美慧见他想退入房间,马上过去双手顶住欲被他关上的房门,回头向饭厅呼喊着:“小黎,把我放在桌上的那碗葯汁端过来。”

    “好。”宋美黎应声端着一碗葯汁出来,接着姐妹俩将宋迦南逼入房间。

    另听见房间里传来宋迦南略带惊慌的声音:“我真的没事,不用喝这个了!”

    “不行!你从昨晚就一直在咳嗽了,非把它喝下去不可。”宋美慧语气有着无可妥协的强硬。

    “哥哥,把它喝了嘛!喝了就不会咳嗽了。”宋美黎软语轻哄。

    宋启明听着哥哥被妹妹软硬兼施地押着喝葯汁,非常同情他此刻的境况。

    “其实这个任务应该交给怡馨来执行比较好。”吴淑娟突然在他身边冒出这句话。

    宋启明根本没察觉她是何时来到身边,不过却相当赞同她的话:“你说得有理。”

    翌日,叶怡馨一早就来到宋家。昨天因为大嫂带小侄子回来,所以抽不开身来陪宋迦南,因此打算今天要好好地陪他。

    当她进到客厅时,正巧看见宋迦南房门半开,床前站着一个身着粉紫洋装的女孩,女孩背对着门外,和半坐在床上的宋迦南谈笑风生。

    叶怡馨看着她短卷发的背影,心口不禁涌起阵阵酸意。宋迦南不是没有其它的女朋友吗?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个女子呢?于是她放经脚步,想听他们究竟谈些什么。

    “当我听说你差点做出傻事时,我整个人都呆住了!心里万分不相信你真会这么做。”女孩有着甜美的嗓音。

    宋迦南微低下头腼腆地笑笑。“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只要你平安没事就好,不打搅你休息了,我出去找小慧她们。”

    “谢谢你来看我。”宋迦南向她道谢时,转眸正好瞥见,在门外的叶怡馨,唇边马上绽开一抹迷人的笑容,朝她轻唤一声:“怡馨。”

    窃听者叶怡馨,突然被逮个正着,来不及闪躲之下,只好微笑故作无事地走了进去。

    女孩转过身来,是个清秀可人的女孩,脸上挂着甜美和善的笑容;虽没有花容玉貌,但散发出一股娴雅温柔的气质。

    “这位是梅君,启政的女友。她是怡馨”

    梅君马上笑着点头。“迦南哥的女友,果然如启政所言般,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孩。”

    她的话听得叶怡馨和宋迦南双双脸红,微现腼腆羞涩。

    梅君看了两人一眼。“那我先告退了。”话落,她走出房间,顺手将门带上。

    “你不要介意,因为我们已经很熟识了,所以感觉像一家人般自在。”

    叶怡馨含笑点头在床沿坐下,暗笑自己刚才竟会乱吃莫名醋。“你们认识多久了?”

    “好多年了,从他们还是大学同学就认识了。”

    叶怡馨柔美玉手轻轻放在他额头。“听说你昨晚又发烧了?”

    “没什么啦!是他们太大惊小敝了,只不过体温升高个零点五度而已,他们就把我硬拉去医院,害我被方医生训了一顿,回来又被干妈叨念了好几分钟,其实只要吃点退烧葯就可以了。”宋迦南满心无奈地抱怨着。这几天以来,他已成了有兄长之名、无兄长之实,每个人都把他当小孩般呵护。

    叶怡馨嫣然一笑,靠过去与他并肩齐坐。“他们是关心你呀!谁叫你莫名其妙地想去投海自尽,弄得大家胆战心惊的。”

    宋迦南面露苦笑,不知该如何回答。而且因服葯的关系,阵阵睡意逐渐袭上心头。

    叶怡馨眼波微转,知道他正想跟周公打交道,伸臂轻揽着他靠在自己肩上。

    “问你一件事,可以老实告诉我你心里的感受和看法吗?”

    宋迦南思忖片刻才回答:“你说说看吧!”

    “你怎么知道启明和女友分手的原因?”叶怡馨尽量以话家常的口吻问。这是宋启明拜托她来套话的,好像他们四兄妹知道原因,也联合封锁内幕,原因是怕他伤心,也怕他自责;可是,他那天所说的话,好像他老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宋迦南凝眸注视着她雪白的颈项,思索该不该说出这件事。良久后,他才缓声地问:“答应我,不要把我所说的事传到第三人的耳里。”

    “嗯!”叶怡馨故意不说好,以便将来可以抵死不认帐。

    宋迦南以为她答应了,便道:“是慈芬的父亲打电话到杂志社给我,要我和启明断绝兄弟关系,说我的过去会让启明难挤身一流设计师之林。”

    叶怡馨深吸一口气,尽量压抑逐渐升起的怒气:“那你当时怎么办?”

    宋迦南轻叹一口气,语气里有着深深的无奈:“我只能沉默以对。答应他,怕弟妹追问我为何突然要如此做;不答应他,他们定然把我当成恬不知耻之徒。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叶怡馨紧拥着他,心疼他受如此大的委屈。秋波微转,见他眼皮已垂下一半,趁着周公尚未召唤之际,再问:“你见过那个叫慈芬的女孩吗?她给你什么样的印象?”

    “启明带她回来几次,对我们还算客气,感觉有些许富家女的骄气。”宋迦南只觉困意浓厚,在心思不设防的情况下,一古脑地说出心里的话:“也许是我太敏感、多疑了,她的态度虽然客气,但总觉得每次看我时眼角带着一丝轻视,其实她很”愈说眼皮愈沉重,最后连“不错”两字都未出口,就伏在她胸前和周公打交道去也。

    “差劲!”叶怡馨顺口替他补下未出口的话。虽然明知他不是要说这两个字,但她却打从心底讨厌那个叫慈芬的女孩。

    叶怡馨凝视着他恬静安详的睡容,轻轻拉过被子轻披在他身上,就让他这样睡一会吧!望着窗外暖洋洋的阳光,感觉心里也暖烘烘的,既甜蜜、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