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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有四名手持长矛来回走动的士兵,门的两侧亦站着四名手持长矛的士兵,就连两只张口含珠的石狮也显得威猛无比,门上横匾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门内两两成双的士兵来回巡视着,院落里安静异常,与外头街道上的喧嚣热闹成强烈的反比。
地牢里,练衣红和银荷,以及四名年轻小伙子,分别被关在两间相邻的牢房里。
反正做无本生意的可能下场就是如此,所以大家心里只有暗呼倒楣,没有半点的怨天尤人。
银荷看着同房的小姐,表面虽是坦然,但眸中却不时闪过忧愁,她知道小姐挂心山寨里的姑爷和小少爷。
"哼,江上云那没用的臭小子,没种正大光明的来找我,却用这种下山烂的手段!还有那姓孙的龟孙子,只是收了点姓江的好处就出卖了我,还口出狂言想霸占我的练家庄!我虽是一时大意着了道,但我黑风寨的人可没那么好欺负。"练衣红恨声说。
棒壁牢房里的周三也应和道:"没错,吴堂主和骆副堂主一定会领人去把他们狠狠地修理一顿!再说练家庄是姑爷一手监建的,易守难攻,就算是几万大军也奈何不了我们,凭他孙千鸟的几个乌合之众,没让林堂主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就很阿弥陀佛了。"
"对,老周说得没错。"另一人附和说。
突地,练衣红看着周三说:"小周,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我。"语毕又看向另三人。"你们也一样。"
周三依言开始脱外衣,但也不解地问:"寨主想到什么脱困的主意了吗?"
"没有。"练衣红挥手扫落石床上的东西。"我只是要写遗书给相公而已,这里又拿不到纸笔,所以要用你们的衣服写血书。"
正在脱外衣的四个小伙子闻言不由愣了愣,周三说:"用我的外衣就好,其他的人就不必了。"
练衣红哪能对属下坦言她的字丑得比鬼画符更像鬼画符,写坏了是一定的事,所以才要他们统统脱下外衣给她。"反正叫你们拿来就拿来。"
四人交换个眼神,只好统统把外衣脱下来递给她。
练衣红接过衣服,撕成合适大小,咬破食指就开始写了起来。当第一滴血印染在布上时,她才想起一件事,抬眸看着众人问道:"相公的名字叫麒麟,谁知道麒麟怎么写呀?"
周三等人是第一次知道姑爷叫"麒麟",四个小伙子互视过后,周三问识字较多的一个少年。"小柳,麒麟怎么写啊?"
小柳想了一想说:"就是一个鹿,旁边一个其。然后麟是"
突地,银荷却开口说:"不对,姑爷不是叫那个麒麟。"
众人闻言,不觉疑惑地看向她,连练衣红也皱起眉头不解地问:"相公不是叫麒麟吗?"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以为,可是后来我无意中看了姑爷的署名,才知道我们一直都弄错了。"银荷说完,用手指沾水在石床上写了起来。"祁是祁连山的祁,琳是玉旁双木林。这是有一次我看见姑爷写给吕二爷的书信的署名,后来姑爷都只写了个'琳'字而已。"
原来此"祁琳"并非那"麒麟",练衣红更似顿然醒悟般说:"难怪相公甚少说他的名字,原来是怕说出来别人会笑啊。"
话落,她便开始在布上写血书。可惜这么一耽误指上的血已凝,练衣红只好再咬一次,但相公的名字还没写好就已写坏了一块布,她只好换另一块布,然后又再次咬手指头。
周三他们终于明白寨主为何要他们全把外衣给她,原来是这样呀。待见寨主不停地写坏了血遗书,又不停地咬手指头,恐怕遗书还没写好,手指头全都咬烂了。
周三便取来狱卒尚未收回的空饭碗,要大家捐点血给寨主。于是连同银荷,大家都咬破指头,滴集大半碗的鲜血给寨主写遗书。
练衣红写好了血遗书,便大声呼唤狱卒。"喂,牢头,叫你们池老大过来,说我有事要拜托他。"
狱卒早已看见他们集血写遗书的事,遂点头要外面的人传话给副将军池昆田。
一会儿,池昆田领着两名近卫来到地牢。"听说你有遗书要我代送。"
"对。"练衣红把那方比鬼画符还草的血遗书递予他。"我觉得你人还不错,所以想拜托你把这遗书送去给我相公。"
池昆田接过那遗书,开头两字"祁琳"教他心头一震,这不是他们千找万寻的那个人吗?本能看向练衣红,开口想细问却旋即推翻了这想法,以祁琳天之骄子的才干与身分,怎会和这女土匪头子有关系呢,更遑论结成连理了,或许只是刚好同姓又同名而已。
练衣红见他神情古怪,遂问:"池老大,你该不会不想帮我送吧?我身上的钱都被姓孙的龟孙子给拿走了,如果你想要钱,把
遗书送到再向我相公拿,要多少都没问题。"
池昆田回神,笑笑说:"我不是要钱,只是有点奇怪而已,寨主你人长得这么美,字却不怎么美。"
池昆田转弯抹角取笑她的字丑,练衣红又羞赧又生气。"你知道什么,我本来是要跟我相公学写字的,只是还没有学就落得如此下场,要是回去让我跟我相公学个半年,你就知道什么叫名师出高徒了。"
池昆田只觉得这女土匪头子是个挺有趣的姑娘,亦觉得她当土匪有点可惜了,遂笑笑说:"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遗书送到,且不收分文。"
"谢啦,池老大。"
待池昆田离开后,银荷以极低的声量问:"不知吴堂主他们会不会来救我们?"
来是一定会来,救不救得了又是另一回事了,毕竟这里可是布有重兵的将军府,弄个不好会被一网打尽的。练衣红轻叹口气。
"我倒希望他们不要来。"
地牢里,练衣红隐约听见外头一更天梆子的声响。银荷和四个小伙子正呼呼大睡,她却因为想念儿子和相公而睡不着。
她写给祁琳的那封遗书,除了要祁琳照顾好儿子外,还要他娶金莲当小老婆,因为她相信金莲会代她好好照顾父子两人。
突地,她听见狱卒似欲发出惊呼声,但却旋即中止。她本能地转首查看,却见一个黑衣蒙面客迅速来到牢栏外。
"寨主,您还好吧,我们来救你们了。"黑衣人低声说。
练衣红听出是吴宗叡的嗓音,忙把银荷和其他人叫醒。"喂,你们快起来,吴堂主来救我们了。"
"姑爷也来了。"吴宗叡转首看向正在狱卒身上搜取钥匙的黑衣人。
"相公也来了!"练衣红脱口惊呼,待看见那日夜牵挂的身影时,忍不住激动地抓住牢栏往前推。"相公、相公,我在这儿。"
祁琳听见妻子的叫嚷声,不由眉头一皱就欲开口要她小声点,就在此时,突地有道黑影由上往下笼罩,吴宗叡反应迅速地往一旁跳开。
锵当巨响中,铁制牢栅竟被练衣红给推倒了,所有的人皆惊愕不已,练衣红更跪坐其上不知所措。
祁琳没想到颇为顺利的救人计划,竟在这关头给练衣红的蛮力搞砸了,将手中的钥匙抛给吴宗叡后,只是恶狠狠地怒瞪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嘛。"练衣红不敢抬头,却可感觉到相公那愤怒无比的视线。"我不知道这栏栅这么不坚固,早知道我自己逃出去就好了。"
大伙儿只是惊奇不已地看着低头道歉的寨主。印象中总是八面威风、强霸得不得了的寨主,这会儿在姑爷面前却像只见着猫的老鼠般,颇令大伙感到意外。
祁琳见吴宗叡放出周三他们,拉起犹跪在牢栅上的妻子。"取回你们的兵器,我们恐怕得硬闯了。记住,别妄伤人命。"
此时,外头隐约已传来呼喊声和警示的锣声。
当他们离开地牢后不久,就被逼到院落的广场上,被数也数不清的士兵团团围住,火把把四周照得有如白昼般。
池昆田站在檐廊的台阶上喝道:"大胆匪徒,竟私闯将军府劫囚,还不快放下兵器束手就缚。"
祁琳只是看池昆田一眼。祁琳的亲舅舅未为国捐躯前曾是将军府的主人,所以他才能领着吴宗叡他们轻轻松松地躲过警备的士兵,到地牢里救人。而现在困住他们的士兵们,虽然功夫不怎么样,但蚁多咬死象,毕竟他们才只有十四个人,又得顾及不妄伤人命。
吴宗睿自然也知情势对己方大不利,不禁低问:"姑爷,该怎么办?"
祁琳再次看向池昆田。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易暴露身分,
他怕到时候不但救不了妻子和山寨的人,反而株连更多无辜的人们。思毕便说:"放手一搏了。"
练衣红听见相公的话,率先发难,娇喝一声挥舞手中金刀,一式"雷霆万钧"卷起一股强劲的刀风,马上就有十余个士兵摔了出去。
士兵们见状不由胆战心惊,但队长一声喝令,他们也只能置生死于度外,挥刀上前抓人了。
于是,一场大混战便在将军府里打了起采。持长矛的士兵横冲直撞,黑风寨的众人武功虽高强,但受限于不可妄伤人命,所以很快就落人了下风。
使双短剑的银荷,因兵器上的劣势再加上受多人围攻,一个闪神,左臂便给划伤了,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围攻的士兵见她受伤,更是加把劲猛攻,想先擒下她。
离她最近的祁琳,听见那痛呼声,踢飞靠上来的四人,一跃来到她身边,一式"劈妖斩魔",一阵寒光闪过,士兵们的兵器纷纷脱手,个个按住手腕直往后退。
练衣红亦听见银荷的痛呼声,本能就想回身救她,一转首却看见相公施展一式极其玄奇的剑法援救银荷。相公会武功已教她意外得不得了了,然而更教她惊骇莫名的是那剑招,那是武林中人人皆知的不传之学,忍不住惊呼出声。"辟邪剑法!"
祁琳却比她更感惊讶,为何娘子会识得这剑法呢?
站在廊上的池昆田,听见练衣红一声"辟邪剑法",心头猛地一震,高声喝喊。"统统住手!"
士兵们虽不晓得副将军为何叫停,但命令如此,大家也只好纷纷收手退开。
黑风寨的众人已是左支右绌了,这声适时的"住手",正好让
他们喘口气。
练衣红却是一个转身,柳眉倒竖,怒气冲冲地朝祁琳走来,娇声喝问:"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相公?"
不只是祁琳,就连吴宗叡他们也都吓了一跳,寨主突然得了失心疯吗?
"我我"祁琳作梦也没想到妻子竟怀疑起他来了。
练衣红见他吞吞吐吐的,更觉可疑,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扯下他的蒙面巾,伸手摸向他的耳后,想扯下他的人皮面具,结果却是判断错误,不由愕愣地看着他,似自语般说:"是真的相公呀,原来你真的会武功啊。"
这下惨了!祁琳没想到练衣红会突然扯下他的蒙面巾,待看见池昆田那震惊的表情,心里暗叫不好。
这时,由禁卫军统领擢升为将军的夏靖,因属下人内急报江洋大盗的同伙来劫牢救人,便匆匆出来察看,却正好与那俊美无俦的男子对面而看,那是他连作梦都想找到的那个人,不禁惊唤道:"殿下!"
这下完蛋了!没想到连夏靖都跑出来了。祁琳本能地就想否认。"不我"
练衣红是何许人也,她一看三人神情就知相公与他们是认识的,从相公会武功的事到刚才那人所叫唤的名字,她忽觉有股莫名的委屈感油然而生。抬眸仰视着祁琳,霎时泪如泉涌。
"呜我知道你嫁给我是有点委屈,可是可是你也用不着这样骗我啊"
妻子在这节骨眼突然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真教祁琳有点手足无措。"我我骗了你什么?"
练衣红抬手拭泪,呜咽地说:"原来你姓殿名夏,竟用"祁琳'的假名来骗我们,就算是乱说一通也要编个像男子汉一点的名字,干嘛要用一个姑娘家的名字。"
她的话差点让祁琳摔倒在地,妻子怎会误解得如此离谱!
后边,倪中雄靠到吴宗叡的身边低语:"喂,老吴,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吗?"
"听得很清楚。"吴宗叡答。
杨启芳亦靠上来问:"吴老哥,'殿下'就是那个'殿下'吗?"
吴宗叡睨了他一眼。"我不认为这个称呼是可以随便乱叫的。"
银荷亦神情惊骇地慢慢退至吴宗叡等人的身边。
廊上,池昆田上前在夏靖耳边低语数句,夏靖露出讶然的表情,接着两人步下台阶朝祁琳走来。
夏靖凝着黑衣人,勉力抑住激动的心情,开口问:"敢问这位公子的身上是不是有块雕着双龙抱珠的血玉?"
练衣红闻言惊疑不已,更不禁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糟了!祁琳反应迅速地掩住妻子的嘴巴,却拦不住她已出口的话,只能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低骂:"你这个笨蛋,如果我死了你成了寡妇,可半点也怪不得别人。"语毕,心里也纳闷,普天之下知道这件事的应该只有亲兄长祁珩一人而已。
此刻,夏靖和池昆田再也没有半点疑问了,交换个眼神,两人同时单膝跪地。"卑职夏靖、池昆田,叩见祁琳殿下。"
围在四周的士兵们,见状亦全部单膝跪地,齐声道:"叩见祁琳殿下。"
黑风寨的人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倪中雄不禁轻问:"老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我哪知道。·吴宗睿看着祁琳的侧影。虽然大家老早就觉得姑爷不是普通人,但不普通到这种地步,恐怕任谁也想像不到姑爷的真正身分竟是"皇子"。
事到如今,想否认也来不及了,祁琳只能暗叹口气,说道:"起来吧。"话落,抬手轻轻拭去妻子眼角未收的泪水。
"谢殿下。"
练衣红此刻是满头雾水。相公好像没用假名骗她,但为什么那些人要向他下跪,还叫他"殿下"?"殿下"又是什么?
夏靖上前两步,抑不住激动的情绪说:"两年多前发生那件震惊京城朝野之事时,卑职本想自戕,至九泉之下向殿下请罪,是池副将力阻,并劝卑职苟活为殿下洗刷冤屈。"言述至此,夏靖不禁眸泛泪光。"如今殿下安然无恙,卑职感激苍天有眼。"
祁琳只是黯然地低语:"我的命是甘大哥和甘二哥用他们的两条命换来的。"
池昆田伸手招来一名近卫,低声吩咐数语,待近卫离去后,便上前在上司耳边低语:"将军,夜深露重,请殿下等人人内奉茶再谈。"
"瞧我糊涂的。"夏靖自责后便恭声说:"请殿下及诸位人内奉茶。"
祁琳回头看了吴宗叡等人一眼,拥着妻子便率先随夏靖朝屋内走去。
吴宗叡深吸口气,挺高胸膛。"咱们也进去吧,毕竟当座上宾比当阶下囚好。"
于是,黑风寨的众人便跟随在他身后一起人内奉茶。
厅堂里,夏靖正对祁琳谈述这两年多来皇城所发生的事。
当祁琳被于镇以乱箭射死,沉尸江底之事传开后,二殿下祁珩随即自边关赶了回来。而假祁琳的尸首落江四天后才被打捞上来,尸身早巳被鱼虾啃食得面目全非,只能从身上所穿的衣服和配饰来辨认。但只有二殿下祁珩心存怀疑,因为尸体上少了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二殿下祁珩只是不动声色,办完亲弟的后事便又返回边关。
祁珩对发生在亲弟身上的事感到十分后悔和愤怒,遂著人暗中调查事情真相,结果发现这一切竟是刘贤妃和魏太医的合谋。刘贤妃先在酒中下了一种迷幻葯,再对皇上施以暗示,使得皇上夜夜作相同的恶梦,魏太医再对皇上进谗言说是中了邪法。后来在风熙宫搜出了迷葯,不久刘贤妃就畏罪自缢,魏太医家中也被盗匪闯人,杀人劫财,一家十八口无一活命。
夏靖幽叹口气说:"当然谁都猜得到这是何人所下的毒手,目的是杀人灭口。"话锋一转。"一年前祁琰殿下因急病饼世,皇上改立二殿下为储君,更为避免憾事重演,派重兵至边关接回二殿下。二殿下回朝后不久便发现了您所留下于镇为恶的事证。或许是于镇恶报终临头,在一个很偶然的时机中,我拦劫到一封于镇写给瓦刺王的书信,太子殿下要我先不要打草惊蛇,并伪造一封书信取得瓦刺王的回函,然后将您所留下的纪录和于镇通敌叛国的罪证呈交皇上,这才将于镇处以国法。"
祁琳听了,不胜唏吁,既欣喜恶臣终为恶行付出了代价,也感慨正当他在山上的土匪窝里悠然地过着快乐的婚姻生活时,皇城里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最教他难过的是大皇兄的辞世。
夏靖又继续说:"于镇的事虽解决了,但太子殿下一直挂心您的事,因此请国师占卜您的生死,国师卜出您往南方而去,太子殿下便派池副将领人南下寻访,甚至也派人渡海至梅岭寻找,可惜并无所获。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夏靖双眼盯着练衣红,靠上前低问:"您日子过得还好吧?"
祁琳自然明了他的话中之意,睇了妻子一眼,俊颜微酡。"很不错呀。"
练衣红只是看着神情古怪的两人,他们的对话她虽听得一清二楚,但却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懂他们交谈的内容。
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太子驾到。"
大哥来了!祁琳不由感到惊愕,接着便想起身出迎。
正当此时,一个人匆匆进来,来人身形颀长,身着绣着螭龙的鹅黄锦袍,气宇轩昂,美如冠玉,面貌与祁琳有几分神似。
祁珩入得厅堂便看见本以为已天人永隔的弟弟,竟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不由忘情地上前一把将祁琳拥进怀里。
"我以为我们兄弟再也见不到面了。"
"大哥。"祁琳亦紧紧地抱住他。自兄长自动请缨镇守边关后,兄弟已近五年不曾见过面了,再次相见真有恍若隔世之感。
相拥好一会儿,祁珩松手仔细端详着灵秀的弟弟。"这两年多来,你过得可好?"
"当当然很好。"祁琳不由自主瞟看练衣红,略略迟疑过后才唤道:"衣红,过来见过我大哥。"
练衣红早已在猜测黄衣人的身分,听见了相公的叫唤,便依言上前抱拳问候:"弟媳衣红见过大伯。"
叫他大伯?难道是祁珩看着小弟,愕伤了好半晌才低问:"琳弟,她是?"
祁琳点头,接着靠上去在大哥耳边低语一阵子。
"什么!"祁珩不禁惊呼了起来,本能地把小弟拉到身后状似保护,注视着浑身散发出慑人霸气的练衣红,心疼自幼即养尊处优的亲弟弟,竟会遭遇如此惨境。
练衣红只是莫名其妙地看着"大伯",奇怪他把相公拉到身后要做什么。
正当祁珩想开口质问练衣红是否欺负了弟弟时,外头传来:"皇后娘娘驾到。"
祁珩和祁琳相视一眼,奇怪为何母后会获知消息出宫而来。
吴宗叡等人亦面露忧惧。当朝东宫太子突然现身,已教他们够惊讶了,现在竟连皇后都来了,怎不令他们惊慌恐惧呢?
未久,两名提着宫灯的宫女出现在门口,一个中年美妇肩披绣着彩凤的披风,在两名宫女的扶持下走进大厅。中年美妇稳重端庄,风姿绰约,可想其年轻时定然是国色天香。
赵皇后一进门便四处张望,待看见站在祁珩身后的黑衣人,泪水霎时如泉涌,碎步上前张臂将祁琳紧紧地抱住,凄声道:"琳儿,我苦命的孩子,母后好想你呀。"
祁琳双膝跪地垂首泣语:"孩儿不孝,让母后为孩儿担心了。"
赵皇后扶起祁琳,她忘了拭去自己的泪水,只是心疼不已地拭去儿子的眼泪,仔细端详她视出己出的心肝宝贝。祁琳一直是个细心温柔、体贴又孝顺的好孩子,原以为身亡的爱子如今好端端地回来了,怎不教她喜极而泣呢。
祁琳亦抬手拭去母后的泪水,关怀地轻问:"母后好像瘦了。"
"还不都是被你父皇给气的。"赵皇后想起接连失去疼爱的两个儿子,泪水不禁又涌了上来。"若不是还有珩儿,我真想一死了之,好到九泉下陪伴你和琰儿。"
祁琳听了,满心的感激与愧疚。
练衣红看着令人感动落泪的亲人相逢场面,但也疑问为什么相公要称呼娘亲为"母后",边想边主动地走上前去打个招呼。"媳妇衣红拜见婆婆。"
婆婆!?赵皇后对这问候话语感到惊愕,只是呆看着一身红衣、虽是花容玉貌却散发着一股野性气息的女子。"你是?"
祁珩看了胞弟一眼,上前一步在母后耳边低语一阵。
赵皇后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不禁面露悯色看着儿子,无限怜惜地说:"我可怜的琳儿,你在江南的山上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许多的委屈吧。"
母后和皇兄好像误解了什么了!祁琳正想向他们解释之际,练衣红却抢先开口了。
赵皇后的话让练衣红感到十分刺耳,她生平最痛恨被人无端冤枉,管他对方是不是婆婆和大伯。气红了一张娇颜,她鼓着腮帮子气道:"我才没有给相公吃苦、受委屈呢,虽然没有大只鱼、大块肉,可是每餐也都有鱼、有肉啊。我也有要带他下山去买很漂亮的衣服,是他自己说有得穿就好。自从我生了儿子之后,相公吃饱、睡足了,就只会在家抱孩子、弹琴、散步、养盆栽,要他陪我下山到田庄走一走,他死都不肯。山寨里的人都只听他的话,对我说的话都是有听没有做,简直不把我这个寨主看在眼里。"
祁琳没想到妻子会突然大发牢騒,正想阻止之时,赵皇后却已抢在他前头,急忙上前问道:"你说你们有孩子了,孩子叫什么名字?可不可爱?长得像谁?"
练衣红没想到婆婆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只得答道:"孩子取名云龙,下个月就满一岁了,长得很像相公,会走路也会叫爹娘了。喜欢吃甜糕,爱对相公撒娇,看到我就只会傻笑。"
赵皇后听着小皇孙的种种,脑海中幻化出一个咧嘴呵呵笑的白胖小子,不觉开口问:"那那你会教他叫'奶奶'吗?"
练衣红既然知道有婆婆的存在,自然点头应道:"当然会啊。"
赵皇后心喜不已,又忙说:"那你带他回来给我看看可好?"
"这"练衣红有点为难地说:"可是龙儿还小,路途又这么遥远"
哪个祖母不疼小孙儿呢,赵皇后当然也舍不得小皇孙受这旅途路遥之苦,想了好-会儿说:"不然这样好了,明年春天我到应天的行宫去,你和琳儿带龙儿来看我,顺便在行宫玩个几天。"
练衣红下意识看向丈夫,见他颔首便点头应允。
祁珩睨着胞弟微笑低语:"看来你日子过得挺不错的,还当起太上山大王来了。"
祁琳闻言,不觉双颊微酡。
祁珩转首看着弟弟好-会儿才问:"你要回来吗?"
祁琳心头微震,望向神色战战兢兢的吴宗叡等人,摇头微笑说:"不了,我想父皇身边有大哥和夏将军帮忙就够了,回去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山上的家却有很多真性情的可爱家人。"
祁珩心里实在舍不得,不过经历那场险恶的宫廷争斗后,既然祁琳已是淡泊名利,愿抛弃崇高的地位与无尽的富贵,选择了自由与平淡,他就成全小弟吧。
"好吧,我回去会把你的心意传达给父皇。你什么时候离开?"
"明早就走。"祁琳答道。
外头传来三更天的梆子声,祁珩见时候不早了,遂上前道:"母后,已三更天了,我们该回宫了,而且琳弟明天一早就要起程回江南,该歇息了。"
赵皇后闻言,凝看着儿子不舍地问:"琳儿,你不回宫住蚌几天吗?"
祁琳微笑摇头。"我放心不下留在山上的孩子,大家也都等着我们回去。"
赵皇后注视着他,神色黯然地轻语:"母后知道你心里还恨着你父皇,可是这两年多来你父皇的心里也不好受,常常到埋葬你的陵园去,在你坟前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祁琳听了百感交集。他不是怨恨父皇,而是明白回去容易出来难。如果回归皇室,势必得把练衣红和儿子也接回皇宫,儿子尚小倒还好,但练衣红自幼就自由惯了,再加上是个土匪头子,肯定无法忍受宫廷生活的繁文缛节和禁锢。他更不希望因此而和所爱的妻子劳燕分飞。
祁琳只得坦言道:"母后,我不是恨父皇,而是喜欢山上宁静的生活,也顾虑衣红无法适应宫中的生活。"
赵皇后顿时明白他的意思,转眸注视儿媳片刻,才点点头。
"母后明白了,母后回去会代你向你父皇传达心意的。"
"谢母后。"
随后,祁琳偕同妻子送祁珩和赵皇后出去,练衣红这才看见外头有着两顶华美无比的大轿子,数十名提着灯笼的男男女女,还有数十名佩剑、带刀,穿着同样式衣服的侍卫,个个神情恭谨肃穆。
练衣红目送两顶华美大轿寓去后,转首问道:"家的排场好大啊,你以前出个门捧场也这么大吗?"
祁琳略略迟疑才说:"是没有这么多人跟着,不过也差不多是这样。"
练衣红注视他好一会儿,突然醒悟般的说:"我知道了,原来你不愿出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啊。那好吧,我回去之后也给你弄个这样的排场。"
老婆怎会有这样的误解啊?祁琳忙说:"不是的,不是你想的这样。"
练衣红秀眉微皱反问:"不然是怎样?"
看来老婆依然在状况之外,祁琳只得说:"等回程的路上我再解释给你听。"
送走赵皇后和太子返身回来的夏靖,马上要下人准备房间让吴宗叡等人歇息,池昆田也过来对祁琳和练衣红说:"我带殿下和皇子妃到客房休息,请随我来。"
练衣红却是不甚客气地嚷道:"喂,池老大,不要随便给我乱改名字,我叫练衣红,不叫黄子非,知不知道?亏你还一路押着我们来到京师,未老就先糊涂了吗。"
池昆田只是觑了祁琳一眼,抿嘴笑了笑。
祁琳却感到两颊一阵臊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