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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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炫目的霓虹灯将大都会的夜色点缀得多彩多姿,纵使已近深夜,依然不减其繁华热闹的景象。

    站在楼高三十多层、全国首屈一指的大饭店外,曲宁仰视着饭店的顶楼,脸上有着些微的疑惑。

    “真的是在这里吗?”她再度拿出口袋中的传真纸,核对上面所写的见面地点和时间。

    “是这里没错。”核对无误后,她迈开步伐走进饭店里头。

    两年前她因为在学校表现优矣邙被延揽入国际调查组织法学组,接受为期两年的训练。如今结训,她还得见习一段日子,才能成为正式成员。

    进入组织是她敬爱的父亲一辈子的梦想,直到他去年癌症末期时还惦记着她在组织里受训的事,他的遗言是希望她成为组织的一员,而不能看着她成为组织的正式人员,是他今生惟一的憾事。

    她会完成父亲的遗愿的,一定会!

    今天是她身为见习生的第一天,但至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机会见到她的指导学长或学姐,直到方才在住所收到约她见面的传真。

    指导人手上有一份见习生的基本资料,而见习生仅知道指导人的代号,因此她仍不知道自己的指导人是男是女,更甭说对方长得什么样子了。

    不过,由传真纸上刚健有力的笔触看来,她的指导人该是学长才是。

    可是并非她生性多疑,而是指导学长在深夜约见习学妹到饭店的总统套房见面虽说她听之前的学姐说过,有时指导人为了增加见习生对未来事情的反应能力和应变措施,会出一大堆千奇百怪的题目为难人,但在这样的时间和地点约见也未免太奇怪了,更何况他们连第一面都尚未见过。

    算了,就算她不相信人性,也该相信组织内的人物除了在专业领域上出类拔萃之外,人格也绝对没问题才是,一个人格有问题的人,如何能以公正的态度受国际所托,担负起调查工作?

    搭电梯来到顶楼,她走到约定的房门口轻叩了下门。

    “进来。”

    里头传来简洁的回应,那是道低沉有磁性的声音。曲宁心想,她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她的指导人是学长。

    可是这声音她并不陌生,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皱了皱眉,脸上忽然掠过一丝讶异。她想起来了,那声音那声音不就是蔺劭阳吗?

    不会吧?怎么可能!

    她甩了用头,想把这荒谬的想法甩去。

    蔺劭阳怎么可能是她的指导学长?他若真的是组织的一员,就不会在保镳前呼后拥的情况下还被打得浑身是伤。

    他的身高是挺具吓阻功效,可真要打起架来,他是最佳“沙包”人选。

    曲宁不再多想,推门而入。

    在一地黑色大理石地板的冷肃空间里,一道颀长的人影背对着她,坐在一张旋转式沙发上,他的身影映在擦得如镜子一般的大理石地板上更显修长。

    如此沉肃的气氛让曲宁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是色调和摆设的关系吗?她怎么觉得房内的温度低得很,可偏偏她的额头和手心却又微微的渗着汗珠。

    她警觉到是压力使然。以往面对任何场面、任何人,她不曾如此感到受胁迫,怎么这回

    她忽然有种预感,她的见习生活会过得异常艰辛。

    初次见面,他就以背向着她,这根本是下马威嘛!

    “我是法学组的见习生曲宁,这段时间要麻烦学长了。”

    “是吗?”他语气冷然“我的要求很严格,如果要打退堂鼓现在还来得及。”

    觉得受到侮辱,曲宁的火气在不知不觉中被挑起。她深吸了口气,总算没把心中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

    “我会努力的。”

    “需要吗?”

    “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冷了下来。他的言下之意是,无论她做多大的努力都无法符合他的要求,这对自尊心强的她而言是莫大的侮辱。她有资格进组织,靠的是自己的能力,他凭什么这样折损人?

    “调查组织的工作,我怀疑女人能否胜任。”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了解女人的能力。”

    “能力?”对方冷笑一声“欺骗和利用人的能力吗?”顿了一下,他说:“哦!的确,那可能是我自叹弗如的。”

    “你”这男人是受了什么刺激啊,把女人批评得一无是处!曲宁的满腔怒火已把她的理智烧成灰,忘了此刻面对的是攸关她能否成为组织正式成员的指导人,她咬着牙冷笑“敢情你是吃了女人的亏才说这样的话吧!”

    “如果是呢?”

    原以为自己这样说一定会激怒他,可出乎曲宁意料之外的,对方的语调除了一贯的嘲讽外,似乎没真的生气。

    “那你该找个好女人重新谈恋爱,这样也许你就可以改变对女人的偏见。”她吁了一口气接着说:“世界上好女人多得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那你呢?”他想听听她对自己的评价。

    “我?”她傻眼了。她今天是来找指导人,怎么话题会转到自己上头?

    “世界上有不少好女人,你也是那其中之一?还是”

    曲宁忽然有了危机意识“我是不是好女人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无论我是哪一种人,都不是你选来谈情说爱的对象。”

    “是吗?”颀长的身影由坐姿改为站姿,并且转过身来。因逆光而显得更加阴郁难测的冷峻笑脸令曲事差一点忘了呼吸。

    老天!她杏眼圆瞪,霎时间脑子一片空白,心跳几乎为之停止。

    真的是蔺劭阳,她的指导学长真的是蔺劭阳?!

    这玩笑也未免开得太大了!

    “咱们又见面了。”他扬起的嘴角带着嘲弄的意味。“你一向是个不善于预言的人,这次的事又证明了这一点。”他的左手轻靠在椅背上,优雅的站姿和从容的神情和曲宁的苍白不安形成强烈的对比。

    曲宁自然知道他指的“不善于预言”是取笑她留给他的信中,那句“我们不会再见面。”

    “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像看仇人一般的防卫眼神令蔺劭阳笑意更深“你这么说,好像这一回咱们会见面是我一手安排似的。”

    曲宁并未回应他的话,只是瞪着他。

    他更加笑得不怀好意。“你对我有严重的偏见,看来在你见习的这段时间,我们得好好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她真的怕了,与其说她怕他,不如说她怕自己对他会情不自禁的深陷。

    其实她会那样匆匆忙忙的结束保镳的工作离开,虽是因为组织通知她见习的时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蔺劭阳的缘故。

    和他在一起愈久,她愈管不住自己喜欢他的情愫。她清楚自己固执、死心眼的性子,这样的执着性格百一对某人动了心,爱情对她而言就是生命。

    偏偏她动了心的对象是个视女人为玩物的花花公子,这样性格极端的两个人如何能够相容?

    对蔺劭阳而言,想得到她也不过是因为一时的新鲜感而已,一旦他对她失去兴致,她大概也会落得和他以前交往过的女人一样,被弃若敝屐吧。

    他说过,他对她的身体有兴趣,光是这句话,她就知道他不可能会爱上她,贪恋肉体的欢愉和真正的爱恋是不一样的。

    爱上像蔺劭阳这样的男人,伤心是迟早的事,她高傲的性子不会允许自己落得如此狼狈。

    可是她对于他的爱恋却难以控制,早在她察觉到之前就为他动了心。以前她谈过几次恋爱,感觉都不深刻,但她却在短短的时间里对蔺劭阳产生爱恋,而且明显的知道那种感觉不只是喜欢而已。

    纵使她明白喜欢上他是多么愚蠢的事,早抽身才是聪明的,可在她下决定前,她还是想为自己留下一个难忘的回忆。

    这就是她把自己交给他的动机。

    那一夜的美好她会永远放在心里,她记住了他抱她时的温柔、他欢爱时的性感不羁,他邪气的笑、温暖的胸膛她不愿去细思蔺劭阳是在什么心情下抱她,是满足男人的自大心态也好,是解决生理需求也罢,总之,一切结束了,美好的回忆就记取,不快乐的就忘了,反正往后她不会再见他,彼此间该恢复原本平行的两条线,不再有交集。

    不过临走前她还是留下了几句任性的话,没办法,她实在痛恨太自以为是的男人。在她带走美好回忆的同时,也要挫挫蔺酌阳的锐气,让他气个几天也好,免得他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该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谁知道原以为不会再有交集的人竟然

    天呐,这样的恶作剧会出人命的!

    蔺劭阳平时是一副吊儿郎当、大而化之的模样,可她能在他身上嗅到比一般人阴惊狂野的危险因子,甚至他不为人知的固执和傲气。同样是骄傲的人,若今天易地而处,是她受到蔺劭阳留书侮辱,那她会如何?

    一定想尽办法报复!一思及此,曲宁的心不禁怦怦的跳。

    “我不这么认为。”对于曲宁的话,蔺劭阳十分不以为然的摇头。

    “我说过,我不是陪你谈情说爱的对象!”

    “谈情说爱?”他故作讶异,然后笑了出来“你以为我是那种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这种年龄了,你不会希望我还那么纯情吧?”

    “你到底要干什么?”看他一步步的向自己走来,曲宁倍感压力的微微向后挪动。

    他墨黑的眸子里闪着掠夺的锋芒。“冤有头,债有主,我一向不是个打不还手的人,别人只要有胆惹我,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他走到她面前约莫一步的距离停了下来,紧盯着她看“我不习惯当别人为达目的的利用工具,除非我也能得到好处。”他在告诉她,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心虚的红了脸,眼睛根本没敢对上他的。

    蔺劭阳冷笑着说:“我被利用来证明你可以是热情如火的,那我该得到什么好处?”

    曲宁一呆,瞪视着他,他那张此刻正扬着恶意微笑的脸教她想赏他一巴掌。她咽了咽口水滋润干涩的喉咙。“你现在可以到王中云面前洋洋得意了。”

    蔺劭阳嗤笑道:“别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我问的是,我可以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我又怎么知道你想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她佯装不懂,心跳却不断加速。

    她知道他到底要什么,他要的不就是她吗?忽然间情妇、交际花、妓女等等身份浮现在她脑海中,她不知不觉的蹙紧了眉宇。

    “我相信你知道。”他扬起眉相信她隐约猜到了,否则此时她就不该有这种表情。

    深吸了口气,曲宁记起她今天来此的目的。像是捉到护身符一般,她急急的说:“你不要忘了,我现在的身份是调查组织的见习生,而你是我的指导学长!”她这才有勇气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目光。“相信学长不会公私混为一谈才是。”

    她的伶牙利齿让蔺劭阳笑了。看来他好像居下风了呐!不过他一向擅长见招拆招,她拿见习的事当护身符,他就让她的护身符变成催命符!

    “我当然公私分明,交代给你办的事若你没法子胜任,在见习考核的成绩上,我的确不会因为我们俩认识就放水。”他笑得开怀。

    “我早料到了。”遇上他,她已有觉悟。

    “看来你已经作好心理准备接受见习的考验喽?”蔺劭阳终于将她逼靠在墙上,他的手肘撑着墙,以极近的距离低头俯视她。

    曲宁清楚的嗅到他身上的古龙水味,甚至感觉到传自他身上的体温。她为此乱了思绪,想伸手推开他,却害怕任何一个动作都会使自己陷入更尴尬的情境。

    蔺酌阳的危险令她不敢轻举妄动。

    他锐利的眼眸在密长的羽睫所形成的阴影下,更显出一股奇特、令人害怕的胁迫感。

    怎么他的话语听起来像个陷阱?可曲宁仍回答“当然。”

    “那么你听好,我交给你的第一件任务就是”像是故意吊她胃口似的,他突然打住不说,眼神暧昧的在她脸上逡巡。

    “什么?”

    “伴游女郎。”他似笑非笑,状似恶作剧的吐出这几个字。

    曲宁怔住了,还以为自己的耳朵有问题,直到她看清蔺劭阳的表情,这才由错愕转为生气,握紧了拳头“别开玩笑了!”

    “这是命令。”

    “这根本是公报私仇!”她大声的吼回去。

    不理会她的怒气,蔺劭阳一派优闲的说:“从现在起,你的任何言行举止都列入见习考核成绩,好好扮演你的角色吧!”

    “要你的见习学妹当伴游女郎太荒谬了,这根本是不合理的,你想为了我曾侮辱你的事报仇就说吧!吧啥说是任务?”她不服气,怒火中烧的她不惜用话激他,已不在意是否会和他撕破脸。

    她咬着牙继续道:“你就那么贪恋我的身体吗?一夜情不能满足你,非得来个什么伴游女郎的名目好长期包养我,是不是?”

    她的话令蔺劭阳嘴角扯起了一抹冷笑“你太高估自己了,你以为你有什么样的条件能够让我在一夜之后眷恋不已,非得使手段来长期包养?”他眯着眼看她“如果你对我的事够清楚,就该知道我从不和女人有长久的关系,我没道理长期面对同一具肉体而不嫌腻。”

    他的无情令曲宁倒抽回凉气“你”她发现自己的眼眶渐渐热了起来。

    “下个星期我要到欧洲度假,一个人去玩太无聊,想找个暖被的人而已。”他不带感情的说,然后像是故意侮辱她似的纠正她的说法“长期包养叫‘情妇’,短期的床伴叫‘伴游女郎’,这两者之间的差别,你弄清楚了吗?”

    他在告诉她,她连当他情妇的资格都没有,就算只是肉体上的欢愉也吸引不了他多久吗?

    早知道他是不可能待她和他之前的女人不同,可从他口中亲自证实时,为什么她还是痛苦得泫然欲泣呢?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曲宁就是倔强的不让它流下来。“我要换指导人!”

    在蔺劭阳手下见习,她没把握最终会如何。

    这么无情的男人,她恨自己到现在仍没法子收回放在他身上的情感。

    “如果你能改写组织规定的话,那也由得你。”

    她知道组织为求人员资格的取得维持最公正的状态,见习生的指导人都是由电脑随机配对,一旦尘埃落定,见习生和指导人都不能换掉对方,除非见习生自己放弃成为正式人员的机会。

    “告诉我,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他指导的见习生是她?如果不是清楚组织的做法,她真的会以为这次的安排根本是黑箱作业。

    蔺劭阳沉默以对。只能说这次的事情真的是巧合,前天他从威廉手中拿到他指导的见习生基本资料时,还为此讶异不已,他也才故意安排两人在饭店见面,想借此整她。

    不过,曲宁说对了一件事,他安排她当伴游女郎,的确是利用职权之便。

    她敢不告而别,写那些侮辱他的话,就该有心理准备,会遇到像此刻这样的情况。

    “既然知道自己跑不掉,那就好好把伴游女郎的角色扮演好。”

    “既然是‘伴游’,我希望能名实相符。”为了父亲的遗愿,她再怎么样都要取得组织正式人员的资格,纵使她要面对的是蔺劭阳。

    “什么意思?”

    “我只伴游,不负责陪你上床。”怕他不同意,她紧接着说!“你方才不是意有所指的说,我的身体吸引不了你吗?你现在等于是我的上司,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眯着眼看着她,蔺劭阳一咬牙“当然。”接着他问:“除了这项要求,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曲宁想了想,摇了下头“没有。”若只是单纯的伴游,那倒没什么好怕。“只要不上床,一切好说。”

    她的话令蔺劭阳十分不舒服的沉着脸,心想,她难道就那么讨厌他碰她吗?他身边多得是对象,偏偏他真正想要的女人又

    怒气不住的在他胸口扩散。

    懊死的!他另一只手忽地用力地捶向墙壁,在曲宁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攫住她那玫瑰花瓣般粉色的芳唇,用力的吮吸,反复的夺掠

    有几秒钟,曲宁沉醉在热吻的浪漫气息中,可终究她还是在理智的催促下推开他。“你答应我的”她的胸口因这个狂吻而起伏得厉害。

    蔺劭阳看着她,接下她的话“我只答应过你不上床。”他扬着嘲讽的笑“我可没答应过不吻你,是不是?所以除了上床之外的任何行为都在许可的范围内。”

    “你你使诈!”她有误上贼船的感觉。

    他扬了扬眉“那又如何?”然后他拍拍她粉嫩的脸“希望未来的日子我们相处得愉快,我可爱的‘伴游女郎’。”

    曲宁涨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往后的见习日子里,她沦陷的程度不会亚于上了蔺劭阳的床。

    天!她现在就可预见未来前途多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