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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像有凶神恶煞在后头追赶似地往前直冲,直到忽然想起那个客户的打字行已经走过头了,这才紧急煞住脚步停了下来,正好站在一家面包店的玻璃橱窗前。
不经意地,她从玻璃的反光中看见自己。仓皇、混乱、悸动和燥热!一脸的六神无主!
什么用工作忘忧?平日的神圣口号现在完全失去了作用,只因为吴启邦又在她的生命中出现?
她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他!可是,她更清楚现在她完全没有心思去做任何事情,更别说去拜访客户、冲业绩!摸摸脸颊,湿湿的泪痕犹未干。听听自己的心跳,这样拚命地鼓动她恨自己竟是这么没出息,只因为他的出现而这般夸张地乱了手脚!
于是,连挣扎着想走回头去找那个客户的念头她都放弃了。
只是像游魂一般在街上飘浮,她从来不曾觉得自已是如此孤独,如此无助!
不知道是在哪一个街的转角,她发现了一家coffeeshop,随即如逢救星一般钻了进去,躲进一个最偏僻的角落。
忍着等到服务生送上咖啡退下,她终于获得了一个给自己放任哭泣的空间,趴在桌面上,无声地哭了个够
她愈想愈伤感!独自一个人在傍晚的coffeeshop裹偷偷哭着,连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一个安慰自己的对象,一句温暖的言语,都没有!
在自伤沉沦中,行动电话在皮包里不甘被遗忘地叫了起来,她只好强打起精神,取出来听。
“是贞媚吗?”
想不到是郭家河!
她心里升上一股强烈的渴望,如果他在身边,该多好!然而,也只是个电话而已,谁会理解她当今的境况?她心一酸,答不上话来。
“喂,是贞媚吗?”郭家河又问一句。声音大了些,也迫切了些。
“嗯,我是。”她拚命挤出来的只有这么两三个音节。
“贞媚,你在哪里?我有事情找你,你什么时候回店里来?”
“我,我不想回去了,今天我不回去了,大郭,有事明天再说可以吗?”
她忍住悲情,尽量不想让他察觉异状,可是内心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想法,她矛盾极了。
“你有什么事吗?要不要我帮忙?”
大郭突然啰唆起来,似乎连她想偶尔提早几个钟头下班都不肯痛快成全!她平时可是比谁都敬业的,而他向来也不是这么小器的人。他拖延着不肯挂电话,又说:“我想现在就和你谈。如果你不想回办公室,在外面也可以。这样方便吗?你在哪裹?我过去找你”他紧张不放地问着。
贞媚有些心烦,甚至有些伤心、失望和愤概。对于他的事,她向来都是毫无保留地付出关怀和热心,而现在她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却一迳要和她谈事,对她的行踪紧迫不放。
她吐了一口气,认命地告诉他:“好吧,你开车过来,我在门口等你。”
看看外面那个十字路口,她对他讲了coffeeshop的名字。
币了电话,她取出仕妆包把自己一张脸弄干净,同时埋怨着大郭有什么事重要得非如此小题大做找她谈,补好妆,买了单,她才走出店门口,就看见大郭的车子开过来。
他的表情带着点迫切、带着点不自然,和平时不太一样地盯着她看。她钻进车子,坐在他旁送,他一面开车,一面说:“贞媚,我只是要当面谢谢你对我伸出援手,那笔钱我已经送出去了,约也已经签了。如果你有空,我带你去现场看一看,已经动工在整修装潢了。”
他恳恳切切地告诉她婚纱广场的筹备作业,可是她总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面有一些不一样的成分。
她讪讪地、无精打采地回答他:“原来你是要告诉我这些。这件事,我一点也不担心,你不用急着对我说明或交代什么,我哪里也不想去。”
她知道他一向是个最没有手段的老板,但若因为她拿出两百万帮他去扩增事业,似乎也没有必要对她这么唯唯诺诺,他一定还有其他的事!
贞媚猜测着,却没有心情去追究。自己的伤心事满腔满肚,谁来关心她?这个世界上人人关心自己,连郭家河也不例外!
大郭缓缓沿着路肩开车,自顾自道:“你真的不想去工地看看?规模相当可观的,毕竟你也有一份,也是出钱的老板!”
说完,顿了几秒钟,忽然换到另一种小心的、谨慎的语气,温温存存地凝视着她、轻声地问:“贞媚,你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我?我没怎样啊?”贞媚吓一跳,好像被人看穿心事,不自然地掩饰着。
“颂唐告诉我,早上发生了一个今你很不愉快的状况,我不能不care”
“罗颂唐这个长舌男!大嘴巴!”贞媚哪管他是什么皇亲国戚,脱口便骂出来。
大郭谨慎的劝道:“别怪颂唐,是我要找你,他才把你的情况告诉我。贞媚,你哭过了?”
他不问还好,这么一问,贞媚眼眶又红了起来。
他像是有备而来,马上遮给她一小包面纸,等着她擦眼泪。
贞媚拭了又拭,足足有两、三分钟之久后,才有办法止住眼泪,装出笑容问大郭:“你从来没看我这么丑过,对不对?”
“不会,无论怎样,你都是一个很漂亮、很迷人的女孩子。”
大郭用怜恤的声音给她打气,她却用更惨淡的笑容告诉他:“你们看我表面风风光光的,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感情的世界里,自己是多么落魄、多么潦倒!”说着,突然伤心地低下头去啜泣着。
“贞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世界上最痛苦的人不一定是你?”
他用心照不宣的眼光看着她,仿佛在提醒她,同是天涯沦落人哪!
“难道会是你?”贞媚挤出一句。
果然,伤心话题一转移到家河身上,她便不再哭得那么厉害、伤心得那么投入了。
大郭接道:“当然不是我,所以,也当然不会是你!也许我们在爱情上受挫,但是我们还是有人来关心,不是完完全合一无所有,对不对?”
“大郭,原来你是专程来安慰我的!对不对?”贞媚恍然大梧。
“我不否认。当我知道你的状况,我不能视若无睹,装做什么也不知道!贞媚,我能为你做什么呢?我希望我能帮助你!”
“好啊,我接受!罢才我还自怨自艾,一个人待在coffeeshop里痛哭呢!总算有一个人关心我,我以为我是被全世界遗弃了!”
顿时间,她觉得又安慰、又自弃,干脆放任说道:“你车上有没有酒?我需要酒,你能给我吗?如果没有,你陪我找一个地方喝酒去!”
“贞媚,你不要为了一个已经分手的男人自暴自弃!”
“谁说这是自暴自弃?我又不是二岁小孩,难道喝了酒就会去跳楼?这是你不肯帮我寻找快乐的借口罢了!”贞媚失望得忿慨起来。
“好吧,我们找个地方聊聊,你想去哪里?”家河心生怜借,只好依她。
她瞧瞧车窗外,已接近民权大桥。
“pub还没营业呢,走自强隧道去外双溪吃土鸡吧!”
家河找上一家土鸡城,于是两人就在杜鹃花环绕的露天庭园中对酌起来,由于不是假日,时间也还早,宽广的庭园中就只有他们这一桌。
“翠麟姐怎么样?今天你不打算回去?”贞媚默默喝了一些酒,才打破沉默。
“她一直和我冷战,而且,明天就要到澳洲去了,却还不肯拉下身段!我既然没有把她留下来的力量,只好任由她去。”家河满脸无奈。
“这是不是很讽刺?每个人都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但是却能带给别人力量!大郭,谢谢你今天陪我,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已经打算和别人结婚了,你又何必为他烦恼?”
“你是说,如果他没有和另外一个女人走进礼堂,我就可以和他覆水重收?如果他忏悔回头,我就可以重回他的怀抱?”
“我不知道他有多么值得你爱,也不清楚你们的过去。”
“我爱他爱得掏心挖肺,就像翠麟姐爱你!但是翠麟姐爱上的是一个好男人,她结婚了,我爱的人却选择离开了我!如果我命中注定没有好男人,那么,当坏男人回头时,我是不是别无选择?”她凄楚地吞下一口酒,傻傻地问他。
“你是说,他要回头?”
大郭不明白贞媚话语背后有那么一个事实:她和吴启邦已经又见过面了。
“嗯,大郭,也许你会看轻我,我还让他吻了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抗拒得了他?在感情的世界里,我不仅很潦倒,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无能。我是不是很贱?”
“他吻了你?贞媚,他准备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你还让他吻你?在今天让他吻了你?”郭家河又激动又恼怒!
“嗯,是在今天,在你来之前,他吻了我。也是在今天,我和他冤家路窄在店里重逢,所以我说自己很低能,我简直是个花痴,对不对?”
“你贞媚,你真教我失望,教我看不透!”他竟然捶起桌子,端起酒杯就往嘴里灌。
“你应该失望的,我是好男人不要、坏男人不放的女人,只值得你同情,不值得你寄望!”藉着三分酒意,贞媚可找到了倾倒心中积郁的好机会。
“不,我不管你怎么贬低自己,你都不应该再理会那个男人!你不能!”
“你叫我不要理他,那么我该理谁?我活该没有人爱?难道你会爱我?根本是雪特!”她放肆地质问他,然后拿起酒杯站起身来,在杜鹃花丛边踱步着。
家河被她问倒了,竟然无词以对。然而贞媚像是豁出去了一样,忽然又看着他问:“如果你和翠麟姐分手,你会不会爱我?如果你要我,我就不再理会吴启邦!”
她屏气凝神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会,我会要你。”
他告诉她,然而却还有下文:“因为你是一个好女孩。但是,我认为我不会和翠麟分开。”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擅长外交辞令!大郭,你真会安慰人!”
贞媚似真似假,又安慰又伤感的哭笑起来。
“我刚刚还以为你吃醋了,所以故意这样调戏你!放心吧,大郭,我只想知道自己在好男人的心目中有多少斤两,可不想破坏别人的感情,和所有的坏女人比烂!算了,你不用再为我的事情费心,我会自己了断的。我是一只蟑螂,当地球上的生物都死光光了,只有恐龙和蟑螂活下来,而现在,事实证明蟑螂比恐龙还强韧,经过了千百亿万年,恐龙都绝种了,只有蟑螂却还活得好好的!我就是那一只蟑螂!”
大郭听了一阵阵难过,起身走过去靠近贞媚,拿起了她的空酒杯,抚着她的肩膀,温柔地告诉她:“你是一只蟑螂,我连蟑螂都不如!贞媚,不要回顾过去,要往前看!”
“要往前看?”她咕侬着,干脆靠到他的怀裹去“往前看,我只看到你!”
她偎在他的胸膛上,求取短暂、虚幻的片刻温暖与沉醉。
“贞媚”家河轻揽着她,不敢再轻易出口说话。
“大郭,你的胸膛很温暖”
她呢喃着、贪恋着,舍不得把身体移开,一迳地喃喃自语:“我好傍徨、好无助、好寂寞。真的只是好傍徨,好无助,好寂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本来我都可以忍受的,但是吴启邦一出现,逼得我把一切的压抑都爆发了,还好有你,真的是还好有你”“贞媚,在我无助的时候,也是幸亏有你!我很庆幸在身陷绝境,连最亲密的人都离弃我的时候,还有人可以信任,可以互相扶持!”
“大郭,有时候我忍不住想去爱一个人,忍不住希望能去爱一个人,甚至想过那个人就是你!但是我不能,我对翠麟姐说过,你是一个道德君子,我怎么可以毁了一个道德君子呢?我宁愿去和吴启邦那样的坏男人一起沉沦,也不愿去毁了一个好男人!大郭,我不会爱上你的,你放心”
“不,贞媚,你不能再和吴启邦在一起让他毁了你!我也不想看见别人毁了你!”
“那我们就自求多福吧。”
她终于推开了他,虽然她很希望有他陪着,却不得不口是心非对他讲:“我喝够了,我们走吧。”
“好,我迭你回去。”
他竟然答应了她!载她回到了市区,车子正要往贞媚住的方向走时,她却告诉他:“我还不想回家,你在世贸中心那个停车场外面放我下车。”
“什么?你还不想回家?今天晚上你喝了不少酒,怎么可以不回家?”
“回不回家有什么两样?也许去大饭店的路比回家的路还短一些呢!何况我根本没醉,那种酒精浓度一点几的蒸馏水算什么?”她坚持得很。
“不,我还是送你回去”家河思索了一秒钟,突然问:“难不成你还和那个吴启邦约会?”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想散散步,趁着这时清静,让脑袋清醒一点!也许我就到凯悦去过夜他不一定,回家做什么?谁说这样不行?明天翠麟姐就去澳洲了不是吗?你应该回去陪她!”说到最后,她竟然有些恼怒。
家何拗不过她,只好在停车场西侧把她放下来,却又再三叮咛:“贞媚,别在外面待太久,现在已快十点了!”
“你走吧,我家就在附近!”她指指远处的凯悦,又向他挥挥手。
他终于走了。
她不希望再伪装再压抑,再装做很理智、很不在乎了,她可以像一缕游魂般飘来荡去,想怎样悲伤就怎样悲伤,想多颓废就多颓废,她不再需要扮演一些人情世故给任何人看!
她完全不在乎时间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凯悦的大门口。
是的,这裹就是她的家,很华丽,有人伺候。每当她寂寞的时候,不管是快乐到极点或哀伤到了尽头,她便来这里住宿最好的套房,拒绝回家去面对那四面永远没有表情、没有温度的墙壁。
走上台阶,进得大厅,她正要往柜抬走,一个年轻男人迎面走来,叫住了她。
“邱小姐!这么巧遇见你!”
扁鲜的衣着、温雅的举止,贞媚不是很清醒的脑袋正努力地搜寻这个男人在记忆里储存的资讯。
是张杰亮!她终于想起来了。
“嗨!”她半扬玉指和他招呼,带着几分撩人醉意的落寞笑容。
“邱小姐来参加party?”
杰亮又问,专注地打量着贞媚,他觉得她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和他过去所见的模样有些不同。
简单地说,她简直是一副失意浪荡的样子。
“哦不,我住在这儿!”
她竟然这样回答,又具凄楚自嘲的一笑,微微浮肿泛黑的眼袋、失神的表情都落入他眼底。
“噢,那,再见了,邱小姐。”杰亮满腹疑虑,迟疑地迈开脚步。
但只走了三五步,他忍不住又停下来,转回头看她。
她的背影看起来简直比她的愁容还加倍地楚楚可怜!她为什么深夜一个人还在饭店大饭里游荡?他和她虽只有数面之缘,可也曾交浅言深地谈过深人的心底话,碰触过彼此心里的痛处的!这样一个不寻常的偶遇,他可不能容许自己吝于付出关心。
于是,他折回去,走向她。
“邱小姐,我以为我听错了,你是说,你住在这里?”
贞媚又看见他出现在眼前,不禁觉得诧异,听了他的话,又觉一阵好笑,顽皮地点点头,回答他:“嗯!我是住这里,饭店不是给人住的吗?怎么你们都认定我非回家不可呢?这里就是我的家不行吗?谁敢说不行?”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杰亮听了贞媚一长串解释和呕气似的口吻,更证实他的揣度,即刻他下决定道:“既然这里是你的家,你应该不会急着进门才对。那么,何不讲我这个客人喝杯咖啡?这么好的春天夜晚,太早上床不是很可惜?”
贞媚感到有点意外。但是想想有何不可?有个好男人陪着聊天,总比一个人躺在陌生的床上发呆、犯愁强多了吧?
“好啊,美好的春天夜晚不见得能得到一个美梦,我请你喝咖啡!”
他们一起走进lobby的凯菲屋,找到一个较安静的位置坐下。
杰亮笑道:“还好爱热闹的人都到那一头的酒吧去了,这里刚好留给我们聊天。”
“你?矗炕蛘撸阋沧谡夤俊?br>
贞媚打起精神半开玩笑地问,声调是佣懒的,姿态是困乏的。
“我带德国来的技术顾问来checkin。你真的住在这里?”
“当然不是,你真的这么好骗?”贞媚落魄地苦笑,她体内的酒精已渐渐消退了。
“我也知道你说的不是真的。不过,我的基本iq告诉我,你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所以找了一个很俗的借口想和你谈谈。”
“你真好心!”
“投桃报李,彼此彼此!我的记忆非常深刻,那天一起吃饭,你讲了很多我觉得很温暖、很感动的话,相交多年的朋友都不一定能够那样交心!”
“是吗?我说过什么?我都忘了!”
“你说,爱一个人总是要为对方付出的,爱人之间不能两个人都计较。要有一个人退让、要用心去经营,然后带动对方,你还劝我振作一点,不要被这一点挫折击倒!”
“是吗?我倒是没忘记你变了脸,骂我为了冲业绩不择手段!”
贞媚淡淡地笑着,睨着他看,看他怎么说。
“很抱歉,我的确不喜欢做人太用心机,但你只是受人之托。”
“那么,这个鸡婆倒是很想知道,那一次牺牲打有没有替你们使上力、帮上忙?”
“别提了,这一时之间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杰亮不愿意再谈他和周丝凌之间的事,转变话题说:“其实那一天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你后来的那一段话。”
“哦,真是雪特!我不知道自己竟然会饶舌到令人念念不忘。到底我又说了什么?”
贞媚简直有些懊恼自己。
“你说,你曾经和十一个男人分手,但还是生活得好好的,身上也没少掉半样配件。”
“我真的这样说?我说我没少掉半样配件?”
“大概是这样吧,我认为我记得的八九不离十,绝对没有乱栽赃!”
他只差没说,他永远忘不了她说的那些话时,她咬着下层,泪眼汪汪的表情。
“我真的那么失态?那么忘我?”贞媚不胜苦恼,为自己轻易就向外人吐露心事感到懊恼。
杰亮却安慰她“这不是失态,是你有真性情,让真情流露!也因为这样,才有今晚在这裹喝咖啡的机会。”
“怎么说?”
“我觉得你有心事,你很压抑。如果我事先对你不了解,我不会觉得今天晚上看见你一个人在这里有什么不妥。”
“因为这样,你把我拦截下来,要为我奉献一次同情?”
“你如果坚持这样讲,我也只能附和说,这不过是对你小小的回报。”
他诚挚地看着她,心真意切地问:“今天你很不开心,你常常是不快乐的吗?”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用悲切万分、无奈万分的眼神看着他、回答他。
“你看看我怎么样?你看得出来,我在感情上很失意、很落寞?能透视出我在强颜欢笑吗?”
她摇摇头。
“所以啦,每个人都有他必须压抑的情绪,每个人都活得很辛苦。不过我在修练自己,现在兴起一套修练“情绪智慧eq”的风潮,我自己觉得顶受用的!如果你有兴趣,我很愿意介绍给你试试看。我希望看见你快乐一点。”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里的柔情教贞媚不禁深深一颤!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像张杰亮这样善良、热情的好男人?
她又想哭了。温热的感觉在她的眼眶裹酝镶着,但她不想在一天中连续为三个男人掉眼泪,只是面带微笑、无助她听着他、看着他,微微地向他点点头。
“你看起来很疲倦了。如果你确定要在这里过一晚,我陪你去订房间。希望你明天一早起来,不至于变成一个猫熊美人。”
他站了起来,把手伸给她。
贞媚躺在凯悦第二十楼,一夜宿费接近五千元的客房内那张进口铜床上,瞪着天花板到天亮才浑浑噩噩地失去了意识。
然而,她并不是进入到睡眠的状态,而是掉进另一个诡谲混乱的世界里去。
在一个空旷、黑暗,吹着微风的操场里,她坐在秋千挞上,叉开了腿,和一个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做ài。
秋千一前一后地,以很小的幅度规律地摆荡,那男人,每当她靠近他,他就炙烫、坚硬、猛促而又柔软地进入她的双腿之间,在销魂蚀骨的寸秒之间,秋千又带着地抽离了他,然后凉凉的夜风扑进了她的双腿之间,然后,在猝不及防的瞬间,他又进入了她。
进入、抽离、炙烫、冰冷在她的双腿之间反覆轮替,带给她窜挺全身每一个细胞透骨入髓的快感与狂颤。
只有战栗和昏乱的迷醉,死一般的浑噩与混沌
那个男人没有面孔,但梦境中的她认定了他是启邦。
只有启邦曾带给她无奇不有的xìng交的狂颤和满足。在操场内的秋千上做ài;在电梯内,在深夜最后一班疾驰的公车后座
启邦是一株婴粟,是使她致命的性的毒葯。她因他而上瘾,他却狠狠抽离她
这个淫荡而安静无声的梦境缓绕她很久,很久她在秋千架上几乎麻木掉了,仿佛灵魂已逸出体外,只有肉体还在昏迷状态中承受他一次次的撞望和探入。
当她惊醒过来,第一个感觉就是自己的乳头竟然是挺硬的,小肮下面还有一股忍无可忍的窒爆感觉!
她痛恨这个脏梦,却又不能强迫自己不去沉沦回味!
一个没有脸的男人,只有性器、没有五官的男人,它代表的是吴启邦吗?还是只是她对男人的饥渴和盼望。
是因为白天吴启邦强吻了她?郭家河抱了她?以致她的毒瘾又复活了?还是近来的生活中,男人又逐一靠近,她渴望和自己做ài的男人,是启邦?郭家河?甚至是张杰亮“雪特!”她咒骂自己一句,狠狠掀了被坐起来。看看表,已经是早上十点半。
她的脑袋里像煮着一盆浆糊,尽管一点点工作的情绪都没有,好歹地也得到公司去走一趟,以克尽门市经理之责。
结帐的时候,柜抬服务员告诉她,稍早有一位姓郭的先生打电话来询问,确认她是否在这里过夜。
“因为你交代过要休息,所以我们没把电话接过去。”
“谢谢你,这样很好。”贞媚回答,心头泛起一股温暖。毕竟大郭是关切她的。
走进凤凰于飞婚纱公司的门厅,颂唐就像迎接一股旋风般喳呼起来:“哗,我们的最佳女主角终于出现了!赶紧从实招来,你到哪里去一夜风流了?”
贞媚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见桌上摆着一捧橘红色的黛安娜玫瑰。
难怪颂唐会这么说!
“哪来的?”她把花拿起来,深呼吸嗅它。
“你这是什么态度?别装了,昨天晚上没回家对不对?一大早,人没到,花先到,这真是浪漫毙了!”
颂唐遍赞叹边摇头。小莉一边补充说明道:“是我看你没来上班,打电话到你家去,电话一直没人接,后来大郭下来找你,才告诉我们你可能在凯悦。”
小莉只把话说了一半,等贞媚坐下来,才咬着耳朵、压着嗓门再说“难不成你和他?”小莉的手指头往天花板上指。
“去你的!皇亲国戚就在你隔壁,不要乱讲好不好?”
贞媚把花往桌旁一扔。
“那这些神不知鬼不觉的花是谁送的?他又怎么知道你在凯悦?人家还交代,叫你来了上去报到呢!”
小莉一脸暧昧,贞媚还来不及说话,颂唐又叫道:“玑玑喳喳、玑玑喳喳,别说悄俏话了!上面等你去训话哩,这么不守妇道,当心上面那一张机车脸!”
贞媚瞪他一眼,只好上楼去找大郭。
“睡得好吧?不会认床吗?”
大郭的笑容很勉强,上下打量了她一圈。
“什么床都一样,有床睡并不等于一定有个好梦。”
想起那个脏梦,她的眼光不自然地迅速自大郭脸上掠过。
“看得出来你是没有好睡的,你真的到凯悦去了?”大郭讪讪地又问。
“你不是查证过了吗?小莉她们也打电话去我住的地方,你以为我到哪里去了?”
“一大早花店送花来”大郭突然说到另外一个话题上去“昨天晚上你不是和那个姓吴的在一起吧?”
贞媚很惊讶,料不到他会这样想,一阵复杂的滋味从心底翻腾上来:“昨天晚上我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我还以为,那些花是你送的!”她忿忿地顶撞他“你要是真的关心我,就不要对我这么没有信心,管我这么多!你能给我什么?我能向你要求什么?你有太太的怀抱可以奔赴,我去投靠谁?我活该做一个孤魂野鬼吗?”
家河料不到她这样三言两语就上了火,愕然回答:“我是没有资格、立场避你,是我表错情了!算我没说!”
一阵尴尬的对峙和冷场。
“翠麟真的去了澳洲?”还是贞媚心软,先开了口。
“走了,一大早的飞机。”他失魂落魄地告诉她,又加了一句“昨天晚上,我们还是一场大吵。”
“所以你火气这么大,找我的磴?”贞媚阴阴地,带着妒意地讪笑“放心吧,你们不会闹翻的,她在你心里的位置,别人挤不进去!”
“她已经先把我挤掉了!这个世界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闲已经把男人变成了弱点,只剩下被选择的份!”他自暴自弃地对她说,神态间充浦了失落感。
“真是有志一同,身为女人的我,也是这么想!女人一向是弱者,只有被选择的份!”贞媚更是自怨自怜。
“你不能被选择!贞媚,人生是你自己的,你要自主一点!”
“这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的论调吧?如果现在你和翠麟姐两情缱绻,你还会有和我同病相怜的共鸣吗?你还会在乎我和吴启邦在一起吗?”
“贞媚,你这样说太任性了,我只是为你好”“那就随我去吧。昨天晚上我也折腾了一夜没睡,我想回去休息了。”
她痛恨他对她永远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如果他真的那么关心她,就不会每次都手足无措地放任她而去,他可以抱她、吻她,陪她度过漫漫长夜,而不是放任她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梦着和一个没有五官的男人做ài!
她故意这么说,可不管他会怎么想!
而他只是目瞪她离去,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
下得楼来,只见众人以一副看戏的表情迎接她的一张绿脸,她的不快和不自在又加深了几分。
“干什么啊!我头上长角了是不是?”颂唐那一脸暧昧的模样尤其令她恼火,她忍不住臭他一句,外加狠瞪一眼。
“咦,机车嘛!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颂唐不服气,又开始油腔滑调地抗议。
“刚刚你说什么来着?什么不守妇道?”贞媚没好气,正好找上颂唐发作。
“哟,美人,怎么今天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开开玩笑都不行?雪特嘛!本来我还以为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大早就有人送花巴结姑奶奶,姑奶奶心情大好之下会分我们一点糖吃,没想到天差地远,引爆了一座火葯库!”
颂唐边念边撤退,溜上楼去了。他从来没见过贞媚这么难缠。
贞媚在自己桌边站了站,交代小莉:“搭配那件黑丝绒小礼服的首饰记得叫人拿过来,晚上客人要过来看。我今天请假,先走了。”
说罢就要走人,小莉却拉下她,神色认真地说道:“喂,你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莉又指指屋顶,瞄了那束花一眼。反正这时间众人都闪开了,只有水仙在身边,她们三个人之间的交情是没有秘密而无所不谈的。
“什么怎么一回事?”贞媚悻悻然反问一句。
“你和大郭啊!”水仙压着嗓子搭腔道:“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你和他不太对劲!贞媚啊,你不怕罗宋汤到老板娘那里去惹事生非乱告状?别忘了他是皇亲国戚、是国舅爷哩!你可别侵犯了他们的领土!”
贞媚恍然大悟,怪不得颂唐讲话要带刺,原来自己也心虚!每一个人连同她自己,都把这一笔烂帐算到大郭身上去了!她万万不想教大郭为自己背黑锅。于是立即说:“什么跟什么,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昨天晚上我没回家去住饭店,还有这束花,和大郭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了证明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们宣告,我和昨天到店里来的那个吴启邦旧情复燃了!怎么样?这是不是好事一件?打棒球的时候,这就叫败部复活!现在我就要去和吴启邦约会,祝福我吧!”
说罢,还向她们展示一个春风得意的、胜利的笑容,然后扭身便往外走。
她的脚步混乱,才出门便差点撞上守在门边的吴启邦。
“你──?”
他鬼魅般地又出现了,真是让她措手不及!
“我说过,我不会放弃你的,我要补偿你!”
他盯住她的脸,像要把她烧化一样看着她。
在那一瞬间,贞媚心中转过一个念头。她挽住他,又走进店里去,在水仙和小莉错愕的迎视中,她轻盈地取走那束致瑰。
“sorry,我得把这个带走!”
吴启邦得意洋洋补充一句:“我就知道你最喜欢这种颜色的玟瑰!”
贞媚投给他一抹甜笑,捧着花,挽着他,像新娘子般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已为什么非得这样演戏不可!为了给小莉她们看以洗脱她和大郭的清白?
为了让大郭吃味而惩罚他?还是为了自己真的渴望有一个男人可以爱怜呵护?
她真的不知道?
挽着吴启邦,她的脑海裹挤满了混乱的思绪。吴启邦在她耳边的甜言蜜语半句也渗不进她的耳朵里去。
她走进了她的公寓,带着吴启邦。
她不让他进入公寓的理由可以有千百个,但是,让他进入的理由却只有一个:性。
她要那种恣意的满足和欢畅,如此而已。
如果还有第二个理由,那便是为了保全郭家河。为了保全郭家河,她得蹂躏自己。
一个多么伟大、雪特的借口!
她闭上眼睛,任由启邦更换各种姿势和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