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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晏睡颜十分安详。
他长居深宫,肤色甚白,睡着后两家红晕渐渐消退,颇有羸弱消瘦之感。双睫细密,静洒一层阴影,呼吸轻如羽翼。
仪瑄坐在床边看他,想起过往的一些小事,心中柔软,不禁探出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脸颊,发现他发热的症状并未转好,便打算悄悄抽出手,去门外传御医来。
谁知她刚一动,赵晏便喃喃道:“阿萝。”
仪瑄心中一惊。
赵晏待她亲密,一直唤她为“阿萝”。可眼下。她不知赵晏是在梦里梦见了她,还是已经看穿了她的身份。
她只得坐回去,枯坐无聊,渐渐有睡意袭来,不知不觉她竟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全黑了。
她迷蒙睁开眼,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满含笑意的眸子,他问:“睡醒了么?”
仪瑄连忙坐直,尴尬的点头,“陛下何时醒来的?”
“我么……大约半个时辰前。”赵晏支着身子坐起来,似笑非笑看她,“我睡着的时候,你是不是想走?”
仪瑄摇头,解释道:“我发觉陛下体温有异,想传御医来为陛下诊治。”
赵晏温柔牵住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语调暧昧:“原不是我做梦,的确有人乘我睡着时占便宜。”
占便宜?
仪瑄慌张缩回了手,低下头颅不语。
一时两人都没再说话,仪瑄有些狐疑抬头看他,却见他眼光迷蒙,不知在看什么。似乎是察觉到她在看他,赵晏目光一低,笑容颇有苦涩的意味,“我是不是说梦话了?”
仪瑄说是,略作迟疑又道:“陛下喊的是‘阿萝’。”
“阿萝。”他重复,又专注的打量仪瑄许久,才笑道:“我已经许久没有梦见过阿萝了。这些日子我请了不少道士入宫,想招她芳魂于梦中一聚,也不知是那些道士的道行不够,还是我做错了什么,阿萝不愿见我。”
他故作轻松的语气隐含哀痛,仪瑄几乎有一瞬间想俯下身安慰他,告诉他她就在这儿。
但她克制住了。
“陛下一直善待温家、勤勉执政,并未做错什么。姑姑若有在天之灵,定也会觉得安慰。”
赵晏安静端详她片刻,挑眉道:“可是你一来,我就梦见阿萝了。知道为什么吗?”不待她答,他便兀自说了下去,“因为你真的像她,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乃至你抚摸我脸的动作,都与她相似。”
仪瑄愕然,衣袖下的手指紧捏在一起,表情紧张。
赵晏浅笑,吐字很轻却格外清晰:“所以我刚刚忍不住,吻了你。”
……
“陛下!”仪瑄慌张站起来,面红耳赤,“你怎么能……”
赵晏看她着急,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随后又笑起来,说:“我骗你的。”
仪瑄顿足,“这也是可以骗人的么?到底是真是假?”
赵晏不答,伸手一拉将她拽到怀里,又将她按在床榻上,他的身躯压上她的,笑盈盈道:“你若想要,也可以成真。”
说完,他一低首,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耳际。仪瑄战栗了一下,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下将赵晏推开!
她下床整理衣裙,咬牙道:“我不是陛下的嫔妃,随陛下狎昵取乐。时辰已晚,我该回去了。”
她转身就走。赵晏唤她几声她不理,索性追上她,挡在她面前笑道:“好好好,是我的错,你陪我用完晚膳再走吧。”
仪瑄想到他一天未进食,便心软了,“好吧。那你回去坐着,我叫内侍送晚膳来。”
赵晏笑着说好。
仪瑄打开门,黄内侍迎上来,担忧问道:“陛下怎么样?”
“他说饿了,想吃饭。”仪瑄笑笑,“快把晚膳端来。最好把御医也叫来等着。”
黄内侍见她称呼陛下为“他”,颇为亲密,不觉扬了扬眉,不过很快遮掩过去,含笑应诺:“辛苦王妃了,臣这就去。”
仪瑄准备关门的间隙,发现沈才人依旧站在阶下,心生怜悯,便走过去劝道:“天色已晚,你回去吧。”
沈才人低头不言。
仪瑄还要再劝,身后却响起一个声音,是赵晏。
“她们若为难你,朕会给你做主。”
赵晏徐徐行至仪瑄身后,对沈才人说了这一句后,便含笑对仪瑄耳语:“我以为你要撇下我走了呢,心急跟出来看看,没想到是跟个才人说话。”
他的声音并没有很小,沈才人也能听见,忍不住对这二人的关系有了诸多猜测,又暗不忿,自己在外面站了一天,在陛下眼中,她就只是“一个才人”而已。
沈才人向赵晏施礼,目光殷切道:“陛下的身子可好些了?不如让妾来侍奉陛下用膳。”
“不必。”赵晏轻轻吐出两个字。
沈才人尴尬说好,随即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向乾清宫的大门走去,腿脚似有不便,应是站了一天腿脚僵硬所致。
待她身影不见,仪瑄叫来一名内侍,吩咐道:“给沈才人送些御膳过去,就说是陛下赏的。”
“为何?”赵晏问。
“沈才人在乾清宫外站了一天,刚一见到陛下就被打发走了,心中必有怨气。这时陛下该加以安抚,一来安沈才人之心,二来也让后宫诸人看看,陛下虽不常常召见她们,但她们做了什么,好与不好,陛下心中都有数。”
“况且,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今日生的只是小病,无所谓侍疾不侍疾。但往后呢?若后宫人心离散,真到了要紧关头,谁会真心服侍陛下?”
她这话发自肺腑,若不是真的关怀他,绝不会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说出口。
“阿萝以前也常做这样的事。”赵晏陷入回忆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她总怪我得罪人,帮我周全善后,还向我叹气日后她不在了怎么办。那时我天真的以为根本不会有那一日,阿萝会永远陪在我身边。”
仪瑄眼眶酸软,转过头不让赵晏看她的脸。
“某日夜里,我忽然感到一股剜心般的疼痛,头晕目眩冷汗涔涔,我当时就想,不会是阿萝出事了吧。果然三天后传来消息,说阿萝薨于西北……”赵晏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继续说下去,声音变得低哑:“我忽然明白,将我与阿萝隔开的并不是别的什么,而是皇位。”
“我宁愿只做一个闲散亲王,到了弱冠之年便娶她为妻,我为她簪花,她为我煮茶,闲来谈诗论赋品画熏香。然而我终究是错过了,只能在这权力的泥沼中,一步步深陷下去……”
赵晏闭上眼,任风掠去眼睫上的星点泪水,再也说不出话来。
仪瑄怅然。
若真如赵晏所说,他不去争皇位,那么,她是极有可能嫁给他的。而她的人生也会有另一番轨迹。
“陛下,若你真选择与姑姑厮守,也未尝不会羡慕这至尊的地位。人总是渴望得不到的东西,可鱼和熊掌安能两全?”
赵晏睁开眼看她,半晌,终于淡淡笑开,道:“你说的不错。可你知道么?我对皇位并无多少热忱,我只是希望阿萝能常常进宫陪伴我。阿萝是个有抱负的女子,她迟早会找到效忠的君主。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若是别人,那宁愿是我。”
仪瑄双目微睁,惊的无话可说。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帮赵晏实现抱负,原来至始至终,都是赵晏在配合她,实现她的抱负。
她竟从未察觉……
赵晏眼中有温柔笑意,手指从她鼻梁轻轻刮过,“怎么,很惊讶么?我知道了,在你眼中我应该是个阴狠诡谲满腹野心的人物……”
仪瑄忙摇头,说不是。
“哦?那你是如何看我的?”赵晏饶有兴致的问。
仪瑄沉默。其间浮云来去,月光有一瞬拂过女孩儿的脸,有花开雾散之感。赵晏的心仿佛被什么挠了一下,几乎不能自持。
“陛下,若这深宫之中,能有女子像姑姑一样对你好,你会像对待姑姑那样对待她吗?”
赵晏笑,“那要看是哪位女子。若是你,我想会的。”
“除我之外。”
仪瑄表情认真,说这话时不带丝毫停顿,好像根本不对自己加以考虑。这让赵晏觉得不快。
他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很多人都说我与姑姑相像。若陛下放心,我可以将沈才人带回王府,与她相处个一年半载,让她学习我的神态动作,再回来侍奉陛下。”仪瑄认真凝视赵晏的眼睛,“沈才人容貌举止都与姑姑类似,那么,有她陪在陛下身边,陛下定不会寂寞。”
她知道这样做对沈才人有点不公。但是,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而且沈才人或许还会因此晋升,且圣宠不衰,也算是件好事。
赵晏冷冷盯着她,“旁人就算学得再像,也不是阿萝。”
“的确。”仪瑄肯定的点头,话锋一转,“同样的,我与姑姑再像,也不会是她。”
赵晏俯身逼近仪瑄,眼里尽是幽凉意,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仪瑄本能的后退却被他捉住手腕。
“可是,阿萝,你不就在我面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