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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消婚宴?”
“很抱歉。”龙过翼歉疚地站在程家客厅,说明他突然造访的目的。
“你教我们以后怎么在商界立足?双蕊会成为笑柄。”叶萍无法抑止地尖叫。谁能忍受被抛弃的耻辱!
“对不起。”龙过翼单膝跪地,坚定的神情明明白白地表示这事没有一丝挽回的馀地“这件事所引起的任何损失,由我全权负责。往后程氏企业如遇资金调度困难,龙家一定无条件支援。”他开出了他的保证和担当。
程双蕊整个人呆住了。他情愿下跪,也不愿娶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过翼,你做事一向沉着,不至于毛躁,把理由说出来给我们听。”程研瑞拉起他,将女儿搂在怀,期望将伤害的感觉减至最低。
“有什么好说的?”叶萍气愤得差点抓狂“他分明是要让我们难看。”
“小萍,稍安勿躁。”程研瑞不悦地道。过翼是个重然诺的孩子,在商界是出了名的一言九鼎,这次怎么会
“我发现我对双蕊没半点感情。”他知道实话很伤人,忠言总是逆耳。
龙过翼背着手,健壮的身子忽地挺了挺,大有豁出去的担待。他不愿意隐瞒他们,与其日后从别人口中得知,不如和盘托出,以免程家人遭受不必要的伤害。
“你移情别恋!”叶萍一口咬定,脑中并迅速浮起程采依的影子。“是那个不要脸的丫头勾引你!”
叶萍歇斯底里了。龙过翼沉着脸,不愿说些什么。是他理亏。
“小萍,镇定点。”程研瑞不知道她一口咬定的人是谁,但他不喜欢她妄下断语。“双蕊,这件事由你决定,我们不干涉。没有感情的男女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爸不是偏袒过翼,而是要你想清楚。”断送女儿一生的幸福,他本来就不乐意。
“爸”程变蕊伤心欲绝地投进程研瑞怀。
“双蕊,我随你处置,你可以打我或骂我。”龙过翼看了看涕泪交纵的她,不讶异自己无法对她的眼泪起任何感觉,只再次庆幸自己没铸成大错。
“咱!”叶萍被他话所透露的决绝惹恼了,她替女儿出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龙过翼不躲亦不闭,坦然地面对她的怨怼。她这一巴掌,打得程研瑞和程双蕊目瞪口呆。
“小萍!”程研瑞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动手打人。对一个男人而言,被打耳光是种极大的羞辱,难得自视甚高的过翼非但下跪,还默默承受这一巴掌。
“过翼,这巴掌抵销了你欠我们的。从今以后,你不再欠我们什么,放开心去爱你所爱的人。”他毅然决然地道“回去吧!”他挥挥手,见太太又要发作,脸色一沉,极为恼怒地瞪她一眼。
扁是程研瑞的原谅还不够,还有程双蕊。“双蕊,你真的喜欢我吗?”他沉着地凝视犹在惊愕中的程双蕊。
程双蕊垂下眼睑,不敢直视他。她一直是怕他的,畏惧他积蓄的那股隐形的力量。
“她当然喜欢你!”叶萍尖锐地喊道,绝望地想挽回什么。
程研瑞不得不拉走老婆,只要有她在,他们根本别想得到安静。
她很不安。龙过翼拉开两人的距离,为了议程双蕊安心“你一直很怕我,对不对?”
“呃!”程双蕊忐忑不安的心,因这段距杂稍得平缓。她确实怕他,一直都怕。
“你为什么肯嫁给我?”他拿出烟,踱到窗口抽着。“是因为令堂的关系吧?”叶萍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她积极地拉拢两家的关系,怂恿双蕊嫁给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好不容易盼到他点头了,没想到订婚典礼前夕,他居然变卦,难怪她是最不能接受他取消婚宴的人。
“你你真的像妈妈说的,喜欢上别人吗?”她小声地问。程双蕊想不出除了怕他以外,自己对他还有什么其他感觉,甚至,她居然有些如释重负。
“我们一直都是以结婚为前提在交往”他尽量委婉,想将伤害减到最轻。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没有喜欢过我?”程双蕊悲哀地笑着,沁泪的眼角流泄出一股浓烈的哀伤。她一直奉妈妈的话为圭臬,从没想过自己的感觉;是否真如他所说的,她对他也没有任何情感,只是将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抱歉。”这句话他已经说了无数次。
“你走吧!”她笑不出来也哭不出声。“我早就发现你对采依姐的特”喃喃自语着,她猛然住口,不安地瞄了他几眼,希望他没发现到她的大意。
“采依姐?”龙过翼不可思议地熄了烟,快步走到她身边“你认识程采依?”程?难道
“稳櫓我什么都没说。”程双蕊惊骇地撇开头,为他无形中又散发出来的粗野心惊肉跳。“回回去吧!我答应取消婚约,可可是我不要再看到你。”不管是被拒绝或者怕他,她都明白自己无力再承担他粗率的一举一动了,或者他的选择是对的。
只是,她该如何面对母亲的责难?她一直盼望着与龙家联姻啊!
她的什么都没说,就是说明一切了。龙过翼不再带有负担地冲出程家;他已经竭他所能尽量做到“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再来他要全心全意追求他心中的影子。如今首要之急是调查程采依的身家背景。
“你得意了?”
“我一向是。”
“别以为你这样就算蠃,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应该为你的恐吓害怕?”程采依事不关己地轻哼着。叶萍一大早打电话给她就为了威胁她?难道昨天龙过翼和双蕊的订婚宴,她嫌不够气派、奢华?
“你别想和龙过翼双宿双栖。”叶萍发狠了。程采依分明是针对她,欺人太甚,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她好过。想一举拿下龙氏和程氏企业?除非她已不存在这个世界了,否则程采依休想得偿所愿。
她和龙过翼双宿双栖?程采依略微缩紧眉头“什么意思?”
“自己做的好事,还好意思问!”
她一直维持高频率的尖叫声,叶萍是积郁难消、气坏了吗?
“要发牢騒,你找错对象了。”程采依冷冷地哼着。
星期六她就随映黎他们回台中了,她知道星期天是龙过翼和程双蕊的订婚宴,饭店的所有员工全被点名邀请了。她对衣香鬓影、热闹喧哔的宴会一向没兴趣,遑论宴会主人是叶萍,因此她缺席了。听她义愤填膺的语气,好像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你既然破坏双蕊的订婚宴,就别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等着瞧,程采依!我不仅要让你拿不到程氏企业,龙氏你也休想沾到边”
“随你。”她低沉、阴寒地吐出她的不在意,随即挂上电话,将叶萍的挑衅放诸流水。
从叶萍再明显不过的怨怼听来,龙、程两家似乎没有如期举行婚宴。程采依心不在焉地打开电脑,拿出龙过翼的日程表。她一大早才从台中开车回来,根本不晓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再加上她一向不喜和人寒暄的个性,根本不会有哪个人有那种越挫越男的勇气,好事地告诉她龙家和程家发生了什么事。
这件婚事,从始至终她一直采局外人之姿冷眼旁观,如今龙、程两家因故起争执,叶萍却满不讲理地硬将这件可能已经破裂的婚事,归咎到她头上来。以往她对这种威胁均是不理不睬,可是叶萍似乎被逼上梁山,颇有狗急跳墙、大家同归于尽之势。
她一个人如何冒险是她一个人的事,但不能连累龙家。看样子,她必须对龙威和袒裎一切,以求早日离开,免得连累无辜。她和叶萍积怨甚深,已非一日可解。
“采依”龙翩翩舞着不肯静止的身子,从电梯快快乐乐地扭进程采依的办公室。
程采依淡淡地瞟她一眼,旋即面无表情地撇开脸,全心全意埋入电脑,做她无聊的输入工作。做一天和尚就得敲一天钟。
“采依,我竭诚地欢迎你加入龙家。就知道过翼会开窍,不是真的死脑筋。”她趴在办公桌上,笑呵呵的,眼有股掩不住的诡异。“告诉你哦!他从没对哪个女孩子动过情,这驴蛋对女孩子向来没耐心,也没有喜欢过哪个女人。他前天居然为了你向程家人下跪耶!”她赞叹不已,一脸的崇拜“不是我爱批评我们家过翼,他是标准的沙猪,对工作有一份变态的狂热,谁嫁给他谁倒楣。可是他居然为了你向程家人下跪耶!你说我怎能不感动”
为了她向程家人下跪?龙翩翩在胡说些什么!程采依错愕地按着键盘,直到电脑响起错误的“嘟嘟”声才慢慢拉回她混乱不堪的思绪。
“你看,你也挺感动的,对不对?”龙翩翩欣喜地发现她除了冷漠以外的另一种表情“为了取消婚约,他还被叶萍打了一巴掌!好可怜的过翼,从小到大都被我们捧在手心呵护,连蚊子叮他一下我们都会好舍不得,更何况被打”
叶萍打龙过翼?程采依瞠目结舌。她赏他耳光吗?龙过翼就甘心被打?
“你知道他有多可爱吗?那天晚上,他先自作主张地跑到程家解除婚约,被打了一巴掌后回来,才告诉我们这件事。我、爷爷、王妈听了高兴得下巴差点脱臼,直嚷着要放炮以庆祝”
龙过翼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地从电梯出来,接掌龙氏以来他首次迟到。为了厘清紊乱、惴惴惴不宁的心,好勇敢地面对程采依,他刻意拖延上班时间。
不知为何,她的冷然、沉着常会教他像孩子似的手足无措。他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从未怕过什么,只凭着一股对事业的热爱拚斗,看透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她的冷漠应是不足为惧。然而,他却怕她,无由来地害怕。
驻足在她大门敞开的办公室前,他犹豫得特别严重,几番举棋不定后,才想进去,便听到她那惯带清冷的嗓音无情地响起
“够了!”程采依低低地喊断龙翩翩热烈、兴奋得就要无法自持的话声“龙过翼想怎么样是他的事,不要把我扯进去。”
“采依,别这样啦!我弟弟的缺点虽然比优点多,至少他已”
“他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请你别再说了。”她真的有点烦躁了。情爱对她来说,已在多年前就埋藏了。
“不行啦!他为了你下跪又挨巴掌,你如果这么对他,好像太冷血了。采依,过翼的自尊心相当高,行事周虑,从不会逞一时之勇。他会取消婚宴真的是石破天鹜的绝世创举,也表示他那颗只填得进事业的心,终于慢慢的看得到别的东西了,你不可以这样啦!”龙翩翩绕过桌子,紧张兮兮地拉着她的手,彷佛她的拒绝真如世界末日。
怎么会这样?她从来没想过龙过翼会对自己有感情。她不过是个过客,对他又不甚和善,莫非他有被虐待狂?程采依的脑子突地飞快掠过叶萍气愤难平的来电。难怪叶萍的语气犀利,原来大家都以为龙过翼移情别恋了,而且对象是她。他是怎么办到的,怎么会给大家这种荒谬、错误的观念?
“翩翩!”龙过翼无法忍受她的绝情地冲出门边。他偌大的身躯塞在门口,刚毅的脸庞因过度压抑而涨成紫黑色,两颊的青筋隐隐随着他咬牙切齿的程度而抽动。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他被惹毛了,而且正竭力忍着怒气。
他被伤害了,被神无情、冷厉的话狠狠地戳痛了心。原来的期待和忐忑不安,全被愤怒覆盖掩去,他为自己的一厢情愿生气。
背对着门的龙翩翩冷不防地被这声怒吼吓飞了三魂七块。程采依却面不改色地打她的电脑,对这记震天的吼声没多大感觉,仅是直勾勾、不痛不痒地凝望他。
“过过翼”龙翩翩呆呆地瞪着他,一时想不出来自己哪惹到他了。“你别过来!采依,别让他打我。”她转身害怕地拉着冷静的程采依。
“他打过你?”她淡漠、有些倔强地直视他,明知道他极力想忍住的骇人怒气是因她而发,她仍然毫无惧色地怀疑起他的人格。
“没有,不过看来就快了。”龙翩翩简单扼要地答,畏畏缩缩地躲在椅子后面,吓飞的魂魄显然一时之间收不回来。
她永远不明白龙翩翩的想法。程采依漫不经心地瞄了龙过翼一眼,从他抽得死紧的下颔,知道她的问题又惹恼了他。
“你当我是哪一种男人?”他沉着脸,逐步走近程采依,眼底那两簇狂炙的怒焰红得惊心动魄。
她到底是怎么看他、怎么想他的?他想知道自己头一次动情的女人,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感觉。她太冷也太沉着了,让人摸不透。越想了解她,他就越接近不了她;越是接近不了她,他的心就越容易牵挂她。这是难以忍受的折磨,没有期限的等待。
程采依冷冷地撇撇嘴,不想回答。
“采依,快回答,只要把他打发走就好了。”龙翩翩急了,就怕被怒火焚身的弟弟痛宰。
“翩翩,没你的事,回家去。”龙过翼一把揪过姐姐,恼怒地将她揪出办公室。“上班时间不要到这来打搅别人办公。”
“可是今天以前,你从没禁止过我呀!”龙翩翩扁着嘴,委屈地频跳脚。“而且采依就快不是别人了,只要你加点油”
程采依不想理会他们,侧过身迳自打她的电脑,将眼前的嘈杂声排除于脑外。
龙过翼着实被她淡漠的态度惹得怒火狂炽。
他转身将兀自喋喋不休的姐姐推出门外,大力甩上门,并落了锁。瞪着狂乱欲杀人的眼眸,紧紧瞅着她,他一步步、似狂狮瞄准猎物似地走向她,无意掩饰眼中掠夺的光彩,希望她会因而害怕。
可是程采依不,她不当他的怒气是一回事。他能对她怎么样,杀了她吗?
龙过翼伸出大掌,愤恨地掐住她纤细、雪白的脖子,从未有过的暴戾和烦闷从体内迅速窜起。
“你不怕?”他又爱又恨,咬着牙嘶吼。“怕?”程采依动也不动,轻蔑地哼着。
她真美!龙过翼俯视她的容颜,不小心又沉沦了。他总是没办法抗拒她的美丽和不在乎一切的绝情。他无法不注视她,无法不被她的美艳吸引,可悲地无法气她。
“我喜喜欢你。”粗暴、率性,猛地不给人任何思考空间,他就这么惊逃诏地地吼了出来。
说说出来了,他说出来了。吼完后,龙过翼不敢置信地愣住了,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这一嚷出后,他才突然发现悬宕多时的心,已徐徐飞落地面,整个人忽而踏实多了。有了这层体认,他放软了紧扣住她葱白玉颈的钢指,缓慢而温柔地移动双手,悄悄探索她绝美的容颜,像个多情的男人。
龙过翼不曾试过这么温柔、怜爱地摸着女孩子。以前一直以为没必要为女人花费任何时间,遇到她以后,他突然发觉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为她调整自己的心情,变成他最为痛恨的多情男子,成天只想守在她身边。
程采依没有被他龇牙咧嘴的食人模样骇着,却为他莽撞、不经修饰的表白吓了一大跳。那颗岑寂多年的芳心,不经意地为那双游移在她脸上的大手怦然了。
她也会错愕,太好了。龙过翼激动、快活地紧搂住她,将她整个人包在怀,戾气缓缓化去,像个傻大个般憨憨地笑着。
“稳櫓我真的喜欢你。”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回事,希望她快乐,盼能当看见她。不管她有多冷若冰霜,对他的感觉如何,她的喜怒哀乐都已主宰了他,他的自我也在她的冷漠中逝去。
程采依震惊得无言以对。他自作主张地决定他喜欢她,然后独断专行地取消婚宴,又自以为是地表白。她不可能接受这种毫无理由的感情。
“放开我。”不为所动地僵直身子,她淡漠地说。
“你的心是什么做的?”龙过翼为她冰冷的语气愤怒了。不敢相信她会无动于衷,她难道看不出他从不曾为谁动过心,不习惯追求女孩子?他笨拙的举止和表白不是表达得非常清楚吗?
“放开。”她低沉地命令道,故意漠视他痴醉的眼神,和其中堆积的火花,更忽略心中那隐约的悸动。
“该死的你!”从不曾受挫的龙过翼紧紧地绷着唇,让怨恨从齿间蹦出。该死的她!她明明白白地拒绝了他,连一点转圜馀地也不留,她对他根本没有丝毫感觉。
“随你怎么说,放开我。”
龙过翼脸红脖子粗,为自己的单恋老羞成怒,为她的绝情愤慨。他倏地放开她,转身朝外面冲去,沿途撞得桌椅乒乒乓乓,显示其怒焰狂漫。
懊死的她!天杀的她她为什么不接受他?她知不知道她的无情、冷血,严重地打击了他的自信心?他从未失败过,不知何为挫折,程采依是上天派来克他的吗?
程采依怔忡地瞪着他消失的地方。他像火烧屁股般逃开,跌跌撞撞,不知如何调适他受创的心。双手不知不觉地抚上脖子,她允许自己按住那留有馀温的地方,一颗心跳动得厉害并隐隐作痛着。
她很残忍。程采依放柔了冷脸,清亮的美眸淡不可见地闪现一抹浅浅的自责。
从没想到龙过翼竟对她有感情,他们的相处不算融洽,为什么他会突然发现他喜欢她?她不懂,真的很困惑。
龙威和从孙女提前销假上班的理由得知了大概,只是万万想不到过翼也会有跷班的一天。
“过翼,今天饭店公休吗?”明知道采依给他气受了,他仍佯装一无所知,殷勤地问
这孩子一个小时前气冲冲地冲回家后,就郁郁不乐地坐在电视机前,呆坐到现在。这不像是爱惜光阴的他,他一向把一分钟当五分钟在用,从不浪费时间的,不是吗?想来,是采依那孩子给他排头吃了。也好,反正饭店已上轨道,他能将旺盛的事业心消弭一点,分一些出来总是好事。
龙过翼对老人家闲来无事的调侃充耳不闻,目光呆滞,神情恍惚。
“老太爷,咱们家少爷准是吃了闭门羹。”王妈见状,笑呵呵地坐在龙威和身边,顺势落井下石。这孩子一向粗枝大叶,本来她还有些担心他和细致的程双蕊会不会合不来。这下可好啦,采依那冷傲的孩子一出现就解开了他惊钝的神经,他总算了解女人是需要追求的,并非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以前他还以为自己有一双大手,随便一抓就可以抓到一箩筐呢!没神经的笨孩子。
“王妈,我想静一静,别吵了好不好?”龙过翼抑郁难平,不想听还是听见了。
“你敢叫我闭嘴?”王妈存心找碴似的,叉起腰,一副打算讨回公道的狠相。
龙威和看得差点仰首大笑。
“王妈,过翼心情不好,你就少说两句淋。”他盈满笑意的老眼,朝王妈眨了眨。两个人就趁龙过翼失魂落魄之际,四眼对眨,波光流转于意会间,似在密谋着什么。
“不说他,我可以讨论采依吧!老太爷,你好像说过采依是程家的大小姐,对吗?”王妈凉凉地开口。
她话声才落,无精打采地躺在沙发上的龙过翼马上一跃而起,激动莫名。
“王妈,你说的话是真的吗?”徵信杜还没把调查结果传来。他早就怀疑这个可能性。
“本人心情不好,不想说可以吧!”王妈仰高了脸,摆出高姿态,让他尝尝唱独脚戏的滋味。由眼光馀光中她瞄见他抿着嘴,愤恨又无奈地狠瞪着自己,严峻、刚强的脸庞青一阵、白一阵地替换着,差点破功笑了出来。多可爱啊!她已经二十多年没看到他这副倍受挫折的蠢相了。
“爷爷,你说。”龙过翼不受威胁地转向龙威和,虽是怒火沸腾却不敢拿她怎么样,一双反映情绪的浓眉大眼恨恨地瞪得老大。早晚被王妈活活给气死。
“老太爷,别理他。禁不起一点挫败就灰心丧志的人,不值得我们多宝唇舌。”王妈懒懒地起身往厨房挪去,一边还嘲讽地丢下话,非激得他暴跳如雷不可。
“王妈!”龙过翼果真怒火中烧地大吼。“干嘛!说实话犯法了呀!”不睬他亦不曾停下脚步的王妈,窃窃地笑着。她已达成目的,接下来就要看老太爷的表现了。祝福你,我的傻少爷。
“别和她斗,你绝对奈何不了她的。”龙威和满含笑意,温和地规劝。
翩翩那张嘴常奴奴不休,根本是有样学样,从王妈身上看来的。龙过翼怒瞪着王妈可观的身子,痛恨自己拿她没辙。
“过翼,冷静点,你又不是第一次接触到王妈,别沉不住气。”龙威和哈哈笑着“以往都是王妈气呼呼,今天怎么角色对换了?”
“刚才王妈说的都是真的?”愤恨阴郁了龙过翼的眼睛,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后,强自镇定地问。
“采依的确是老程的大孙女,公祭那天,你已经看过她了。”
他看过她?龙过翼凝眉沉思,心头蓦然掠过一道亮红色、不太友善的身影,莫非
“她就是那位红衣女郎?”他一直以为她是程氏的仇家。
“也难怪你会惊讶,那天采依的确不太友善。”龙威和苦笑地陷入回忆中“她不得不如此。”她大剌剌地穿着红衣服出现在祭场,恐怕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是为了让老程知道她的坚强,让他知道她不再柔弱得不堪一击。
难怪他觉得她的身影很熟悉,原来她就是那个触动他心灵的女郎。被同一个女人两次触动心灵,他和程采依的相遇是注定的。信心慢慢地飘回心中,龙过翼沮丧的情绪渐渐淡去,既然是逃讪的,他没有退缩之理。
“她不会莫名其妙地到饭店工作,究竟是为了什么?”精明的脑子再次灵活运作,他需要知道她的一切,进一步了解她。
“八年前,采依被老程送到云天盟。”龙威和定定地看着孙子。
“云天盟?黑帮?”龙过翼这一吃惊非同小可。在台湾这颗弹丸之岛,没有人会不知道“云天盟”所代表的意义。
“没有哪个企业家愿意自己的子孙和黑道扯上关系的,老程却是例外。”
“为什么?”很少听过程家还有位大小姐,也许是因为他对女人一向不热中吧!龙过翼撇撇嘴。
“老程觉得她太柔弱,而且那时她有生命危险,他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只得忍痛送走她。”
“为什么选黑道寄身?”对于程采依奇异的遭遇,他有一大堆问不完的问题。
“因为云天盟的现任帮主白浩庭的爷爷,是老程义结金兰的拜把兄弟,当时他也只能信任他。”老程情愿被孙女误会,也不肯接回她,他真是固执。“他将采依送到那儿的主要因素在于他认为采依太容易相信别人,个性太软弱,需要好好磨练。”
“她她一个千金小姐,怎么爬到今天这个呼风唤雨的地位?”莫怪乎她全身上下充满冰冷,有股与众不同的沉静,她是怎么走过来的?突然间,他有些心疼了。
“老程相当宠溺采依。采依从小便是由老程夫妇扶养成人,她一直很听他们的话,直到八年前她恋爱为止。”
“恋爱?”龙过翼傻眼了。意思是说她曾经爱过人!
实在不想告诉他这件事,尤其过翼才刚碰采依的钉子回来,若不是所有事都起因于这场恋爱,他想他会省去这个部分,免得孙子心不好受。他太专一、太绝对了。
“为了这场恋爱,她不惜和老程夫妻反目。”龙威和轻叹了口气,无法轻描淡写地带过。“采依原本是百依百顺、个性十分甜美的女孩。她疯狂地爱上一个男人,但老程不喜欢那个男人,总觉得他是怀有企图接近采依。采依夹在中间,十分痛苦,可是她无法离开或抛却其中一人,直到老程察觉那名男子真是另有所图,强制采依离开他为止。”
“她曾经很爱很爱一个男人?”龙过翼缩紧喉头,刚复苏的神经被不断袭来的嫉妒冲乱,双手明显地痉挛着,眼看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过翼,沉着点,一切都过去了。”龙威和试着平抚他的不安。
“没有过去。”他感觉得出来她在逃避。“算了,别理我的感受。”他暂且压下心的不舒服,只想忽略这个事实。
龙威和满意地端看着他铁青的脸庞,才又娓娓道出:“采依不信那个男人是别有企图,因而和老程闹脾气?铣桃慌拢贸痰募坛腥ㄍ菜肟歉瞿腥耍疵幌氲讲梢蓝哉夥莶蹈静蝗戎校歉瞿腥擞直硐值蒙钋榭羁睿袷侵话梢蓝浅碳也怠>驼庋诶铣碳炊韵拢龆ê湍歉瞿腥怂奖肌!?br>
“私奔?”她一定爱惨了那个男人。龙过翼黝黑的脸色,倏地刷白,再也无法抑止那股狂奔而来的愤怒和妒意。“难怪她不肯接受我。”他心灰地埋首于掌中,了无生气地低喃。
“傻孩子,别放弃,如果采依没有遇见那个男人,你们就不会相逢了。”龙威和颇不以为然。
“是吗?”他不肯抬头,有些绝望,满脑子都是“私奔”
“采依的心在私奔那天就死了。”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怎么可能独自承受这些?老程当时一定悲伤过度,才会下这种草率的决定。“私奔当天,不知是冥冥之中有定数,或是程家老夫人的阳寿已尽。那晚她突然上楼想和孙女说说话,盼能一解这对爷孙的心结,哪知刚好发现拎着行李准备离家的采依,她急着想阻止孙女,慌乱之中失足滚落楼梯?先思沂墙黄鹚さ模庖凰げ唤鏊さ袅顺汤戏蛉说拿こ隽死铣潭运锱脑购蕖!?br>
龙过翼错愕地抬起头“只因为这样,程爷爷就不顾爷孙情分将她送走?”他难道不知通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会是采依吗?
“老程气孙女不听它的话,还想败坏门风私奔。他对采依寄予厚望,怎知她回馈的却是惟心刺骨的伤心,他不能原谅她也是情有可原。”谁都无法忍受被亲人背叛,何况那人是自己的骨肉至亲。“最糟的是,那个男人发现采依失宠以后就失踪了。你可以想像采依脆弱、无助的心被伤得有多彻底了?铣淘顾畎哪隳慵浣铀涝谒种校恍南胱匪娴哪腥擞峙灼谝灰怪涫チ艘磺校哟吮淞烁鋈耍换嵝a恕t夥昃薇洌谎圆挥铮芫腿魏稳怂祷按锇肽曛茫铣毯罄葱娜砹耍降资前摹伺滤淌懿涣四谛牡内穑偌由纤11植梢烙斜话邓愕募螅蚨逵烧獯问录偷健霸铺烀恕保魑枥耄翟蛳氡;に盟匦抡褡鳌!?br>
“有人想害采依?”龙过翼敛紧浓眉。
“是的,事实上那个让采依着迷的男人就是一桩刻意安排的阴谋。”
“叶萍?”她的嫌疑最大。
“老程没告诉我,这件事是采依加入五色组后无意中查出来的,我想应该是她。当采依得知她的无知害死了程老夫人后,痛不欲生,赎罪般地跪在她你你墓前哭了三天三夜。当时据说是“五色组”的成员轮流陪伴她,怕她轻生。那时正好是天寒地冻的严冬时节,这个可怜的孩子。”龙威和掬了一把老泪。
他心痛极了。龙过翼再次埋首于手中,热泪盈眶,就快无法忍受这些了。难怪她拒绝别人接近,她真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女人。
龙威和轻轻地搭着孙子的阔肩,安慰道:“现在你了解她为何不容易打入人群,总是特别突出了吧!因为她不敢再随便相信别人了。”
“她为什么到这儿来?”他闷闷地问。惨了,听完她的遭遇后,他对程采依原就浓烈的感情这下子更无法自拨了。他没法子像她一样漠视心的感觉,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她爱意有多深。
“老程诱她来的,至于目的是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很抱歉地对孙子说。“也许他是想让我代替他多爱她一点。”现在还不是揭晓谜题的好时机。
“这么说她不可能再接受任何人的感情罗?”他硬生生地吐出口,就要绝望了。
“当然可能。目前她需要的只是耐心和一个不畏艰难的男人。”这正是过翼最缺乏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融化寒冰,你得有十足的热情和勇往直前的毅力。把你对事业的执着和热诚,转用在采依身上,还怕得不到她的青睐吗?”龙威和替他打气。
是啊!他那股锲而不舍的精神哪去了?龙过翼斗志昂扬地抬起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看向龙威和。
“爷爷,把采依交给我,我会守候她一辈子。”他胸有成竹地发誓道,厉眼闪烁着坚定、信心与不妥协。
“好。”龙威和连同老朋友的份一起回答,眼角漾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