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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喜欢反复的讲同一件事。比如我说过三个版本同一意思的一个句子:(1)凡未被实践的知识,都是无用的;(2)在知识未被转化为意志,淀积于性格之中,流淌于浑身的血液之中时,这知识是摆设一样的东西;(3)凡有意的决心运用知识并开始运用其改造你的生活之前,知识一无用处。
其实何必如此兴师动众的强调一个“内化”的概念呢,那也是因为要纠正的东西曾经过于强烈的留下了它的痕迹。对于每一个曾经热爱知识的青年来说,那个曾经影响我们太深的东西就是追求太多的知识,甚至无限的知识。才华横溢是一个多么令人听起来诱人的舒服的字眼呀。可是为了这虚无其实的名,我们忽视了真正的知识。
真正的知识是什么?正如古人所讲,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另外还可以比一例子:比如那任一学科的典籍理论,何止浩如烟海,从亿万册之中,了解几千册与几万册的区别又在哪里?何止几千册与几百册的区别,三百册与五百册的区别。可是我们这些热爱知识的人,总是有贪欲的,这是罪恶也罢,雄心也好,总是难以遏制的东西。我们总是希望占有更多再多的知识,把握更全更真的真理,至少多拥有几个真理的细胞。我们思想中的联想欲与印证欲也是如此的强烈。我们不满足于找到一个证据,寻找到一种声音来支持我们的认识,正如我们不满足于仅仅有一二知己赏识我们,我们更渴望的是大多数的人群的认同。于是我们著文说话,总是也希望如此,从a到b,从b到c,在历史的进退之中,在人物的转换之间,寻求到一种快感,得到一种满足。可是事实上人们往往忽视的却是:如果这些证据的跳换之间,彼此的层次与深入度并没有改变多少,那么我们的认识也没有深入到哪里去。更主要的还在于,如果我们仅仅停留在言说的层次之上,如果不推行到实践的程度,我们所言说的一切,也仅仅是如同耶稣所说的,是建于沙子之上的房子。
所以追求更多的知识,是必要的,但绝不是最主要的。我们用更多的知识来拓展眼界与心胸,坚定自己的认识与信念,但这一切又根本为了改造我们的生活,以及我们所生活着的世界。
那么过于贪欲的追求太多的知识,反倒是不仅仅无用,而且有害的了。未付诸实行,当然是无用。花许多的精力与时间建立一个自己根本不打算去相信去运用的信念与知识,建造起一个根基不稳,徒有其表的华丽房子,倒使我们变得浮躁与浅薄。
我看到一些新的学院派的文人所著述的文章,感到非常吃惊。这些人毫不费力的将千百年来我们曾经拥有过的任何一个优秀的头脑举重若轻的一笔带过,轻描谈写。这些文章读起来,总叫人是畏惧的。一篇不到万字的文章中,他可能提到几十个伟大的学者,十几种理论体系,还可能要扯上许多唬人的专有名词,以及一些时下流行的概念性名词,从哲学到文学,从电影到音乐,从中国到外国,我们简直有这样一种感觉,这些人简直就是天才,要么就是圣贤。而且他们的口气才是大的惊人,有吞吐天地之势。
可是我却也清楚的很,他们并不是什么天才,也非圣贤,我自己盲目追求大师,追求无限知识的岁月也已经过去。
我现在反倒推崇那些不甚沉浸于知识之中,却强力推行运用自己已有知识的人来。他们在用一点一滴的具体行动,活出一个踏踏实实的人出来,塑造出一个言行一致的坚定人格出来。
你以为那些著文告诉大家,自己也知道坑人不好却不得不为之的人如何?我觉得我们再也不应该把宽容的眼光投向这些所谓的天才之上。有人说,人与活(对于文人而言)是两件事,的确如此。所以我的意思是指:我们仍旧要说你的活(文字)是堪称绝品,但你的人是一个王八蛋。正如我们以前常说的,这个人虽然是个王八蛋,但他的活却是极品。
这里牵扯到一个追求的不同。如果我们不是一个追求在某个领域里非要做出惊天动地成绩的人不可,其实人与所作的事也并一定冲突。我就希望首先做一个比较好的人,写些文字,也是期望那些希望能够在现实生活中更愉悦更坚定更好的生活人看的。那么要做一个比较好的人,我指比仅仅不违法乱纪,而且是能够让自己平静宁和的生活,也能带给别人欢乐与帮助的人,先得从现有的知识与信念的实践做起。
与耶稣说过的关于听者与行者(hearers and doers)一样道理的话,论语中也有一句:子路有闻,未曾行之,唯恐再有闻。可是在现在信息充斥的时代,人人是唯恐有所不闻。电视常开着,广播没关过,手机里有短信,胳膊下面有报纸。关于信息与智慧的区别,我不知道有人是否做过区别,但至少信息不是智慧,智慧需要信息。一味的听任信息对我们的控制,会把我们导向愚蠢,失掉冷静准确的判断力。想一下我们要的究竟是什么?不是知识控制我们,混乱我们的生活,忘记生活的本质。而是掌握知识,运用其更加清晰更加有力的把握生活。
生活的本质,生活的本质永远在生存层面上。是与吃喝拉撒联系在一起的,说白了,是让我们吃得更香,睡得更甜,拉的撒的更痛快流畅,而不是相反。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社会现如今的问题,在太多的享用与追求之间,往往是生活最本质的东西,生存层面的东西受到了伤害,甚至牺牲。追求更多的享受反倒让我们最后无法享受,追求充实反倒落入无尽的空虚。现在连知识的追求也陷入同样的结局。在追求更多的知识过程中,显的越发无知。
我们似乎缺乏的是一种最纯朴最简单的哲学,那就是如何让生活变得简单化,让生存变得简单而又踏实。而那则需要让我们的知识长进我们的肉里。
2003。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