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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住在一个房间里,他本人的感受与三两个人同住在此一房间里的感受自然不同。因为实际上真正的情形也完全不同了。三两个人与一个人的区别便在于多了交流,而且这种交流可以使他们之间互相充分认识,并且是充分的两两交流。可是当这个房间的人数再增加,比如到达三二十人,这可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了,现在已经鲜有人有过如此的体会了。那情况又有了变化,即在于交流开始变得复杂化。即使一一交流的机会仍然存在,或者一一交流的事实也在发生,却总归不能象原先那般两两交流充分了。结果便是这三二十人中只是某几个人的两两交流达到了充分,而每一个人除了这某几个人之外,与其他人是未充分交流的,甚至出现了间接的交流,间接的认识,尽管就住在同一个房间里。现在我们再增加这个房间里的居住人数,比如说三二百人,这可是一个更大的房间了,这时候情况变得更为复杂了,我指交流的方式,甚至出现了有些人可能无法交流的情况,或者只能通过间接的方式来交流。也就是房间里存在出现了你并不认识的人了。
现在我们将这个我们提道的这个房间变成为一栋楼,我们可以得到一个小型的社区。如果将这个房间变成一个由无数高楼组成的城市,并且将三二百人扩展为三二百万人或一二千万人时侯,我们得到了一个城市的最简单的模型,那即:超级多的人口同居住在一个空间相对集中的地区,一个“大房子”里。
如此说,这个城市的模型还得补充一点特征,那就是除了从三二十人三二百人同居于一房间得到的同样的特点与属性外,还多了一个人数的增加使问题的复杂程度并非线性的增长的问题。
那么到此为止,我们得到了一个关于大城市的概念,或者模型。借此模型,我们可以在离城市很远的地方,比如说在高空之上观看我们居住的这个城市。
人常说在大城市生活的人很浮躁,心很难静下来,这是有其物理原因的。想想,在上海这样一个大城市里,很小的一块面积上,便聚集着许多的人口。无论你行走于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你总会看见比你更有钱的,更有知识的,长的更帅的或者更漂亮的,正如你会碰到无数的不如你有钱,也不如你有知识,长的比你更丑陋或者不吸引人者。从比较中的更高者,你得到压力,从比较中的更低者,你得到缓解。但是一个毫无办法的事情就是,有太多的生活方式,有太多的人的生活,与你差异很大,存在与你的面前,并且让你察觉。而且你们无法得到交流,也即,你并不认识他。这个认识有两层意思,从认识作为身份的人与作为个体思想的那个人。
如果说一个大城市,甚至一个中等城市人们的生活情形是:大家都感觉着互相很熟识,那怕这熟识不是从真正的字表意义上讲,大家都过着几乎差不多的生活,干着差不多的工作,打发着同样的日子,谈着同样的话题。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在这个城市里的位置是异常明确的,在哪一个经度纬度,心里清楚的很。那么我们来看一个大城市的情况:每个人都觉得与其他人很陌生,那怕这个人就住在你的隔壁。大家过着很不一样的生活,除了自己的那个小圈子,每一个人的也是如此千差万别。至少从表面看来如此,大家的话题也尽不一样。这大城市中的每一个普通的日子,再也不象那小城市中的日子一样静静的度过,而是好像每天都在变化着一个样子,每天都变化着一种风采,一种颜色,一种味道,每天都可以寻出它独特的精彩出来似的。于是想要在这几百万几千万过的各不相同的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中,寻出自己一个合适的位置来,的确是不容易的一件事了。也许因此我们感到迷失。
那么我们真正的参照我们最初的模型在很远处看大城市的生活情形时,仿佛还应该是这样的:每个人陷入了交流的两难境地之中,我们看见这城市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寻求过着自己的生活,尽管很多的人聚集在了一起,这聚集的效果反倒是交流变得复杂化,从可充分交流,可直接交流变成了不可充分交流,不可直接交流,我们与我们身边生活的人们陷入一层陌生的关系之中。交流的困难必然爆发许多借以辅助的工具与信息,而这工具与信息进一步使原先的简单事情复杂化。比如三两个人在一起就首先不需要借助于什么电视广播互联网(我指那些专门用来沟通本城市居民交流的电视广播互联网部分),事情本来就处于最清澈透明的状况,也少了猜疑,欺骗,度量,等等后者却存在的问题。
有人曾经批评或者评述说:其实大城市的人们过着的生活是并不异于他的小城镇的家乡的兄弟表妹所过的生活的。除了从城市的上空看来,似乎一切精彩都在下面发生,可是那精彩不知道属于谁,反正是不属于他的。他仍旧属于某一个小团体小社区并且看着与家乡的兄弟姐妹同样的一档电视节目。我觉得这是不对的,这种看法还有待于修正。因为尽管以上所有的描述都是事实吧,那也忽视了最主要的一点,居住在一个大城市里还意味着他无意之间,受了更多数的人的生活的影响,且那更多数人的数量巨大,远远超出了自己的家乡小镇。其实从城市上空看,一个大城市所呈现出来的精彩,严格的意义上讲,应该是所有居住于这个城市的人的贡献,无论他个人是不是觉得自己过着精彩的生活,属于精彩的一份子。实际上,这一点非常显然,他一旦关掉他屋子里的灯光,高空之上观看的辉煌一定是减少了一分,尽管在人数巨大的城市当中,很难让一个个体相信这一点是真的。
大城市里生活的人是幸福的,因为他们得到了许多小城市中的人们享受不到的东西。物质的丰富与便利,信息的准时与超前与同样的丰富,所以大城市中的人们总是给人的外在印象是聪明,健康,敏捷与满不在乎。见识过如此多的人,还有什么可新鲜的呢?这是大城市人常有的表情。可是为了这些享受,他们也付出了同样巨大的代价,事实上一方面的便利必然要以一方面的不便利为基础。他们上下班都要花许多时间在地铁里,在汽车上,小城市里那从工作单位悠悠闲闲散步回家的感觉他是体会不到了。别人匆忙的脚步使他不能慢下自己的脚步来,即使他自己真的并不着急。他失去了从容,然后物质的讲究精细让他的生命变得如此纤细脆弱,所以他健康的身体往往徒有其表。再者大量的信息的充斥让他变得浅薄甚至愚蠢。因为他少有机会去安静独立的不受他人影响的将自己的一个注意拿定,一个想法揣摩清楚,所以就内心之中,大城市中的貌似坚强满不在乎的人许多许多,可是实际上都是外强中干的样子货,他们的内心正是在如此坚强的外表之下隐藏,战战兢兢,一触就破。
大城市的人是幸福的,因为任何时侯,他只要离开自己的房间,都会发现许许多多的人群。这人群让他感觉如此的温暖。至少你不会体味到荒凉的气息。可悲的却是大城市的人又是最孤独的,面对着无限多的人群,他错过了一个又一个可以深入交流的机会,也仅仅因为潜在的交流对象是那么多,以至于最后他只能在红尘万丈之中苦叹孤寂了。
大城市的人生活在无限多的畅想与机会与可能性当中,生活于自己切实的生活与别人的生活景象中间,彼此的生活如此紧密相连,彼此都是对方生命生活中的一道风景一个过客,所有的别人似乎构成了一个磁场,让我们无法真正的完全将脚踏踏实实放在大地之上,而总是在离地面几公分的地方。我们时刻忘不了,也抹除不了别人对于我们生活的彻底的影响,我们甚至在某一意义下,在别人的眼中生活。
也许这就是大城市,在分析了很多,言说了很多,仍然让你感到意犹未尽,却也同时仍在迷惑与畅想与赞美的,大城市。
2002。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