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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三张牌的游戏,有关赌博,在中国的大地上盛行,不同的地方则叫做不同的名字。在陕西、西藏,都叫做“金花”在北方的某些城市,叫“拖拉机”而在我所成长的一个极小的北方县城里,则叫做沙子。
我记得我上高中的时候,大家凑到一块,还是玩麻将。麻将是那时候最令我们痴迷的游戏,因为它比喝酒,抽烟更上一个层次。对于那些还未成年的孩子,尽管是一毛、两毛、四毛的菜票,却显得成熟了许多。几个毛头小子在宿舍里拼起几张桌子,垫上厚厚的毛毡,免得弄出大的声响,哗啦哗啦的一推一搡起来,俨然便成了一副大人样。
可是记不清是么时候,麻将就不流行了,甚至当有人提议打麻将的时候,有人都要厌倦得打哈欠。都说累人死了,码牌都叫人烦死了,膀胱腰也吃不消啊,好象我们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家伙了,那玩什么呀,最后一致选择“沙子”只要一副纸牌,而且每人也只需要三张牌,可以在任何艰苦或者简陋的地方展开,设置可以用一张报纸代替桌子,当然也可以是在极舒服的环境下,也不用象麻将一样煞有其事的直着腰,坐在桌子旁,完全可以躺着,侧卧着,随便怎么舒服的处置自己的身体了。
在这样的小县城里,人们的生活中,沙子成了一件占极其重要地位的娱乐活动了,吃完饭,喝完酒,朋友们聚在一处,沙场就开始了。
于是看烟雾缭绕之中,三五个人围坐于一处,牌是精心的洗过,庄家上手的一位切过,于是一张张牌在光滑的桌面上,从庄家手中,一张张的,带着期望,带着诱惑,带着重重的疑云,滑到一个一个玩家的手中。看那不同的人看牌,却有着相同的步伐,先是轻轻的将三张牌合拢在一起,收于一手之中,先看到最上一张,然后拇指轻轻的搓开,一点一点,好像那纸牌会变花色变号码一样,尤其当前两张牌呈同一花色的时候,那第三张底牌就得用力的搓了,牌揉得都变了形了,要捏出水来了,只待那张牌露出小小的一角,花色一出来,要么是心中打鼓似的狂喜,要么是心中火焰被突然浇灭的青烟,都要不动声色,狂喜不能被发觉,失望也要悄悄收藏,继续把牌放在桌上,开始下注。
还有不看牌就下注的,称为蒙,别人则得双倍的跟注,四倍的起牌。前者,赢得更多,输者,输得更惨,比勇气,比运气,更加是在玩心理游戏,一个人的性格,在沙场上展现得一览无余,好勇斗狠者能成为大赢家,也会输个精光,稳扎稳扎靠牌下注者,也是平平稳稳罢了。
在我看来,不能任何带赌注的游戏都能算作赌博行列之中,比如麻将。如果赌徒是限于玩者的零花钱而没有动用生活开支的话,也只能算是娱乐了,而且还是一个蛮不错的娱乐。可是沙子,就算赌一分钱,我看也是最赤裸裸的赌博。
赌博的心思,人人有之。不劳而获或者轻易就获取钱财,是无法消除的人的不良愿望之一。赌博是永远的劳动的死对头,但凡赌徒,均是厌恶劳动的家伙,我想在原始社会中,肯定是不存在赌博现象的,但凡不劳动的,都要被逐出生存者的行列,可是一旦社会演进入如此文明的阶段,当社会财富可以允许有人不劳动也被忽视之后,赌博出现了。
赌徒的心中眼中只有钱。宽容地说,他们缺乏对世界更深刻的理解,均是些闲散享乐之徒。严厉的讲,他们都是违背人类劳作天性的生活的游离者,他们漂浮在生活海洋的泡沫之上,靠那远航的人们扔于水中的垃圾为食,摸索穿行于文明的缝隙之中,寻找他们的狂欢,短暂的狂欢。他们注定要成为社会中的不被尊重者,仰人鼻息者,甚至破坏者,偷机倒把的分子。
我曾经将麻将与沙子作过一个比较。麻将无论如何,始终有一种游戏的成分居多,但凡公平玩的麻将,赌注小到无关紧要,运气则成了输赢的关键。直到赌注大到演变成赌博,也依然有温情脉脉的一面,至少有很多技巧渗入进去,有码牌摸牌的过程比较消闲。可沙子完全是赤裸裸的,小可以吃大,胆量又成了关键。欺诈行为是玩沙子的首要原则,小了要装作大,大了要装做小,不小不大要装作不大不小。发牌迅速,开始迅速,连调情的余地都没有了,就是赤裸裸地迅速进入输赢的结局。
玩沙子,乐趣渐渐丧失尽了的时候,尤其总是几个人一起玩,都知根知底了,更加没劲了。钱的刺激,来得也迅速,离去的也积极。于是当有一天,忽然有人提出是不是不玩这个了,便有人反问了,那你说,不玩沙子,还玩什么,喝酒,你还能喝得下吗?玩女人,你有那个胆子吗?
这种问法是具有嘲讽性的。它嘲讽了我们现今所吹嘘的文明,这文明发展到现今的地步,居然让人又重新回归到最原始的地方去寻找娱乐,财富与女人。是啊,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既不先进,也不庞大的北方的小县城里,除了玩沙子,你还能玩什么?
所以就在人们纷纷怀念寻找一种简单纯朴的娱乐的时候,我不禁想起了那久已不玩的麻将,那中国最特色的娱乐,我的意思是指,与沙子相比。
20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