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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动微湿、过肩的头发,符沙将毫无声息的移动自己高大的身躯来到窗口。
他拨开百叶窗,由其中的空隙看出去。
夜色胺陇,除了街灯之外,四周安静得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微皱起眉,他想起了方才的梦境。
他怎么又作了这种梦呢?
自小,他一向是无梦、无情、无欲,但打从认识了她开始,他似乎就不再是个毫无意志的杀人机器了。
思及此,他自嘲的弯起唇角,由衣橱里挑了件衣服穿上,然后披上外套,带着长刀出门。
因为他的手痒了,不杀个人,他受不了。
但是随后,他却在玄关停住了脚步,感到有丝无奈。
不!
不行,因为他答应她了。
而没有她在身旁的日子,竟是如此难熬
符沙将准确的把车停在画有白线的停车格里,然后下车步行,朝池文矢指定的地方踱去。
他来到位于市郊一幢很普通的白色建筑物。
池文矢自从几年前由美国回台湾之后,似乎打算在这里定居了,然而符沙将却还是无法适应这里的生活。
因为他无法在台湾杀太多的人。
台湾太小了,一有什么事情便闹上新闻头条,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因此他始终怀念过去在美国的生活。
即便,那是血腥与不堪的回忆。
迳自打开大门上了楼,符沙将在二楼门外瞧见两名陌生的少年坐在电脑前面,很认真的打字。
他走进门内。
“你要找谁?”
“你是谁?”
两名少年几乎是同时说话,两双墨黑的狡猾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符沙将,上下打量着他。
他的长相俊逸,却留了一头过肩而有点后翘的头发,不加以整理的结果,看起来异常杂乱。
奇怪的是,明明现在这么热,他还穿了件长外套。
再仔细瞧瞧他一脸睡眠不足的模样,再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他们先是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然后同时咧开嘴笑,活似刚找到猎物的两只小狐狸。
“我找池文矢。”
符沙将瞥了他们一眼,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只回答第一个问题。
两名少年对望交换了一个眼神,两张犹带稚气的俊脸上,忽地出现了一抹促狭的两只小狐狸。
“你是来找头目的?”
“头目没空。”
两名少年又是像唱双簧的开口,让符沙将觉得他们有趣,又瞥了他们一眼。
“他会见我,去告诉他,就说符沙将来找他。”
但是他们摇了摇头,又对看了一眼。
“不行,头目交代过,不想让任何人吵他。”
“而且现在头目心情不好,让你进去我们会被扁。”其中一名少年耸耸肩道,佯装一脸的无奈。
方才池文矢被他们气得七窍生烟,现下要是又让他进去打搅,难保他明天就不让他们来打工了。
闻言,符沙将脸上出现了些许不耐烦。
若是从前的他大概不会留下这两名少年的命,但现在和过去已不同,他不能动文矢的人,毕竟文矢对他有恩。
于是他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但是两名少年却急忙来到他身前拦住他。
“喂!等一下!你要走了?”
“你不是要见头目?”
两名少年一接近,仰头一瞧,同时惊叹一声。
哇!他长得还真高耶!
可恶,他们天天喝三瓶牛奶却一点用也没有,而这个看起来笨笨的男人却长这么高,真是不公平。
“你们愿意让我见他?”符沙将低下头盯着他们。
他闪着冷酷光芒的双瞳令他们吞了口口水,连忙点着头应话。
“当然,头目会见你。”
“但是你要跟我们玩一个游戏。”
“游戏?”符沙将在他们的脸上见到了狡猾的表情。
“没错,一起玩游戏。”
“只要你能赢我们,我们就让你进去。”
“好。”
只要能进去,他倒不介意和他们玩个小游戏,不过他的爽快,倒是令两名少年讶异的愣怔了一会儿。
“咦?”“你你不问我们输了怎么办吗?”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和这个在大热天还穿长外套的笨蛋玩个小游戏,如果他们赢了,就好好敲他一笔。
结果没想到,他居然这么镇定,连要玩什么游戏都没有问,靠!实在是太看不起他们兄弟俩了。
“因为我不会输,就投有必要问。”
符沙将理所当然的语气今他们恨得牙痒痒的。
两名少年于是将一张茶几推了过来,并由长靴里抽出一把匕首。
“那我们就来玩游戏吧!”
“你输的话,就要给我们一万元!”
原本他们是要和他赌一千元的,不过见他这么嚣张,他们决定把赌金提高十倍。
哼!这就是看不起他们长得比他们高的代价。
符沙将扬扬眉,看着满是坑洞的茶几和匕首,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
一名少年将手张开,放在茶几上,先示范了一次。“喏,游戏方法就是像这样把手放在桌上,然后用刀子刺手指间的空隙。”
他老练的动着手中的匕首,快速的在自己的五指指缝中刺着,嘴一咧,挑衅的露出白牙笑着。
这个游戏符沙将小时候就玩到不想再玩了,不过见他们自信满满的模样,他好像没有告诉他们的必要。
“好。”符沙将面无表情的应了声,以慵懒的声音问道:“谁先来?”
两人嘿嘿笑着,异口同声。“当然是你先请。”
闻言,符沙将弯起唇角,掀开长外套,将挂在腰间的一把长刀放在茶几上,吓了两名少年一大跳。
“那我就用这把刀子。”
伴随着骇人的拔刀声,亮晃晃的锐利刀锋在他们面前闪呀闪,他们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
“好好酷哦!”其中一名少年瞪大了眼,话一说完,马上挨了一记爆粟。“哎哟!你干麻打我?”
“我当然要打你!谁教你灭我威风?”等一下跟他比赛的可是他耶!可这不良老弟居然称赞对方,听了就教他不爽。
“抱歉、抱歉。”他揉着被打的部位,然后转头对上符沙将“喂,我说你真的确定要用这把刀吗?”
照理来说,刀不是愈小愈吃香吗?
被“杀伤力”这么大的刀一刺,哇!到时不要说是一根手指头了,搞不好五根手指头都一起没了!
“我刚才不就说了,就用这把刀。”
符沙将的唇畔隐约浮起一抹冷笑,让两名少年觉得自己惹错人了。
不过现在要退缩已经太晚,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你要用那把刀我是不反对,干脆,我们用各自的刀比较好。”少年流着汗,提议道。
如此一来,他就算输也不会太难看。
反正,他们输了只不过是让他进去找头目,但如果他只是虚晃一招的话,他们可有大笔进帐了。
耸耸肩,符沙将将自己的左手放在茶几上,拿起自己的长刀准备动手。“那我开始了。”
“请!”
接着,让他们不敢置信的事情居然发生了。
符沙将以飞快的速度将刀刺进手指的空隙中,刀的长度、速度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在短短的几秒内就来回刺了好几次。
包令他们觉得可怕的是,他竟然还边刺边打呵欠,让他们足足为他捏了好几把冷汗,而他盯着他们的模样,更让他们觉得自已就是俎上肉。
“喂,赤爵,他做了几次?”
另一名少年傻眼了,头慢慢的摇了一下。
“我我怎么会晓得。”
他只知道,他眼还来不及眨,这个不像人的家伙就拿着那吓死人的长刀挥了起来。
靠!就算是电影特效也不及来得又酷又炫!
一分钟后,符沙将停下手,将刀收回刀鞘里,这两名少年便马上用闪闪发亮的眼睛瞧着他。
不过他们不晓得符沙将已玩上瘾,心里的一抹嗜血性被激起,眼睛变得炯然有神。
“来,现在换你们。”他等着他们动手。
“呃”两名少年瞄他一眼,面面相觑、全身僵直。
像他那么不要命的玩法,谁要跟他玩呀?
但事情坏就坏在,一开始是他们提议要和他玩的,现下可好,惹到了一个个中高手了!
“那个我们认输了!”
“对,无条件投降!”
他们举起双手,露出一口白牙。
俗话不是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着这条小命,他们要赚外快还不怕没机会吗?
瞧符沙将一直盯着他们的手看,他们就浑身发毛。
而且他们到现在才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神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嗜血、无情,全身上下一点人气都没有。
哎呀!方才他们怎么会误把他当成虚有其表的呆子呢?惹毛了一头“肉食性”动物,可不是说摆平就能够摆平的!
“还没比就投降?”符沙将冷嗤了声。
两名少年见他把刀举了起来,连忙退后了好几步。
“当然不是哈哈!”其中一名少年赶紧用手肘顶顶方才他喊了赤爵的那名少年。
墨赤爵怒视了他一眼,随即露出讨好的笑容来。
“哎呀!当然不是,那是因为我们看了你的表演之后,觉得比不上你,所以自动认输啦!”
“对呀、对呀!我们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像你一样,用那么长的刀子玩游戏,哈哈哈!”
但是当这两名少年见到符沙将不怒反笑时,马上打了个冷颤。
因为那个笑容不但没有任何的温度,反而让他们有种一只脚跨进地狱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他到底是谁呀?
他们同时在心里有了这个疑问,然而却没有人回答他们。
幸好,他们的救星说时迟、那时快的打开门走了出来,他们两人马上脚底抹油躲到救星身后。
而被他们认为是救星兼头目的池文矢看了,忍不住摇摇头,因为他们的确是惹到个最不该惹的人。
“沙将,我在等你,进来吧厂
符沙将熟稔的将刀子藏进长外套里,然后跟着池文矢进门。
在他经过两名少年的身旁时,不忘提醒他们。
“等我把事情谈完,我们再玩一次吧!”
“咦?”“不会吧!”
两名少年马上又打了个颤,当下决定,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今天下午还是先溜班为妙。
进到池文矢的办公室,符沙将走到窗边往下一看。
果然,方才本来要给他下马威的两名少年,这会儿急急忙忙过了街,进人一间泡沫红茶店里。
看来,他们好像不太愿意再和他玩游戏。
“沙将,要不要来杯咖啡?”
池文矢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拉回,他摇了摇头。
“他们是新来的?”符沙将顺口问道。
“你指的是刚才那两个小表?”池文矢正泡着即仍僻啡。“嗯,他们是来帮我整理资料的。”
“哦?”“你可别看他们这样皮皮的,对于电脑方面其实还蛮有一套的,要什么资料跟他们交代一声,很快就可以拿到。”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根本就不想雇用这两个爱叽叽喳喳的小表。
符沙将闻言,并没有多问。
池文矢想用什么人,他从不干涉。
“找到她了吗?”他状似无意的问道。
池文矢觑了他一眼,将刚泡好的咖啡拿到嘴边,随即想起咖啡烫口而放下杯子。“抱歉,我们还是没有她的消息,所以我想她是真的不在这个人世了,你不必再浪费精神和时间找她。”
其实,他是骗他的。
就凭他灵通的消息系统和手下的人才,怎么可能花了三年的时间还找不到一个女人?
而且这么简单的寻人资料,说不定连刚才那两个小表都不用花两个小时就查得出来,更逞论是“自由人”这个组织的庞大资源了。
不料,一提及这个话题,符沙将立即面露肃杀之色,看了他一眼。“我不管她是活、是死,都要找下去。”
但池文矢脸色不变,对他举了举杯子。
也许就是因为他这泰然自若的神情,因此才能够瞒符沙将三年之久,谎言从来都没有被拆穿。
然而,他却不确定能不能再瞒另一个三年。
虽然说是忠人所托,但符沙将就算不是他的至亲,好歹也算是他的朋友,因此他也只能够尽量保持中立,两方都不得罪了。
符沙将看着他,似乎是在观察池文矢有无任何的破绽,好半晌才转移话题。“有工作吗?”
“有,工作多得不得了,就看你要哪一个了。”
“能杀人的工作。”符沙将的脸上出现令人发毛的微笑。“因为我已经有一阵子没见血了。”
“唉,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池文矢叹了口气。
明知道法律不容的事情,沙将还偏偏要去做。
不过他在三年之前还是个杀人机器,三年之后已改变不少,至少,他不再善恶不分了。
也许该庆幸,他的“良心”还在人世吧?
池文矢啜了一口咖啡,回到办公桌前,拿出一叠资料。“你要的工作有三个,可以杀人,对方会负所有的责任。第一个是美国富商雷费尔的委托,要在三天之内把他被绑架的亲人救出来,杀多少人都无所谓。”
符沙将闻言,点了点头,表示他愿意做这个工作。
池文矢继续念下去“第二个委托人是瑞士珠宝商,因为他在寻找继承人所以办了一个小游戏,期限七天内,要是能偷得他身边的珍贵珠宝,他愿意把全部的财产都送出。”
符沙将摇摇头,他对保护东西没兴趣,也对杀一些半调子感觉无趣。
“最后一个委托虽然报酬不多,但是我想你应该会有很大的兴趣。”池文矢瞥了他一眼道:“这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委托,要找一对日本夫妇他们五岁大的孩子,根据他传过来的调查显示,那个孩子被一个黑道组织带走了,目的你应该很清楚,不是贩卖人口,就是为了培养一流杀手。”
也就是说,他们如果不尽快救出那个孩子,那么他要不是幸福的被另一对夫妇收养,十几年之后,就是变成像符沙将这样,少了七情六欲,只剩下杀人时的兴奋和狂热了。
因此,当他在中情局工作时的老朋友,殷径竹找上他的时候,他马上就想到了符沙将。
“我知道了。”符沙将回想起那个被他杀了的疤面男子,唇角弯了起来,那是一个接近疯狂的微笑。
池文矢悄然叹了口气“是的,我相信你应该知道,这个工作时间非常重要,你如果要接下,行动最好快一点。”
尤其,沙将如果决定连第一个工作一起接下,那么他这一阵子肯定会忙得不可开交。
符沙将思量了一会儿。
其实他并不缺钱,他接这些工作只为了排遣不知在何时开始感觉到的寂寞,和过一阵子必尝的血腥味罢了。
她到底去哪了?为什么找不到她呢?
纵使时间无情流逝,他还是非常不习惯身边少了温暖的感觉
“我两个工作都做。”他语气平板的答道。半和的眼不再锐利,反而有种一般人会有的寂寥。
池文矢每次看到他这表情,就会觉得他是个人,而不是他曾经以为的那个杀人如麻的鬼神。
“要我派人帮你吗?”池文矢问道。
“我一向独来独往。”
“沙将,别勉强,你这次有两个工作,多一个帮手,就多一份安心。”池文矢说完,翻起手边的册子。
自从他离开美国中情局回到台湾后,就组了一个专门解决一些政商名流间的疑难杂症,名为“自由人”的组织。
他也没有想到,这随便一做,倒也做出了些成绩,自由人的业绩蒸蒸日上,许多人都找上他,只因他们至今尚未失败过。
他倒也不是怕沙将失败,只是他很容易因为某些事情而失控毕竟要收拾数十具死尸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我不需要。”符沙将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
打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是一个人,而且除了她,他不想将任何人留在身边。
他只要她
“好吧,那我就不勉强你了。”池文矢看着手上的文件道。“一个小时后你可以搭私人专机到美国去,然后我会将资料全传到飞机上,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至于事后的酬金,我会像以前一样直接转进你的户头里,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对了,第二个任务和你在美国接头的人叫殷径竹,他是我的朋友,有什么问题可以马上去找他。”
池文矢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连同资料夹在一起,但是符沙将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那我走了。”
说罢,符沙将收下客户的一些基本资料,便打开门离开了。
不过当门合上的那一刻,池文矢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还记得,三年多以前,他还在美国中情局工作时,初次见沙将的情景。
当时他整个人一身红,像只因血而兴奋、发狂的野兽,他杀了四、五十个人,脚边是尸体堆起来的小山。
那情景如今回想起来,宛若炼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