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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爽的星期一。
气势恢弘的“弘华集团”总部大楼,七楼。第一会议室。
一票执行经理、协理、三个副总二位总经理、代表董事长的特助,加上其他助手、人员,满满地坐在长桌两侧,却静悄悄地,没人多说话。
专案会议上,因为一个区区四十五页的环境影响评估报告,集团里两位针锋相对的代表人物,正面交锋了。
董事长特助坚持不论成本、引起争端的评估报告都得重作;而专案的实际负责人,却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合身乳白丝衬衫配着典雅深蓝套装,衬托出窈窕身材的唐盛蓝,此刻俏生生地站在所有相关主管面前,美丽的眼睛里燃烧着忿怒。
她并没有提高声调,不过语气果决,不容质疑:“‘经典’的造镇计画从一开始就锁定高知识分子、中产阶级,第一次的调查报告各位也看到了,这些人最注重的不只是房价,还有生活环境。我们拟定的推展方向是要造出最合乎环境共存原则的居家生活。对土地的关怀乃是一大重点,环境影响评估报告怎么可以随便蒙混过去,出错也不更改呢?这分明是本末倒置了!”
强烈批判的言辞让人大气都不敢出,静得连一根针掉下去都听得见。
“唐特助,何必这么激动?”深色西装下,极细条纹衬衫与银蓝领带衬托出雅痞潇洒气息的聂铭宇,虽然懒洋洋的,不过语气让熟识他的这群主管都听出不寻常的愠怒:“评估报告本来就是参考用,唐特助应该清楚。何况,评估团队的成员,
不是大学教授,就是专家学者。权威的形象已经打得够好,一年前他们的评估就是可行,建照马上就要开始申请。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节外生枝?只为了那可笑的良心问题?”
“可笑?”唐盛蓝冷笑。“我们都知道聂副总对‘良心’这两个字的不以为然,不过,整个集团的形象就算不管,我也不能坐视投资人的反感逐渐升一局。”
“唐特助的高风亮节令人赞赏。但我还是要反问,主要投资的九个集团里面,有哪家问过一句关于环境影响的问题?”聂铭宇有神的眼睛炯炯看着唐盛蓝,正面挑衅:“除了媒体之外,不会有任何人关心。而媒体方面,关节早就打通,就算有人要追这新闻,也是交给公共关系组去烦恼,为什么我们需要花这么多时间处理这些旁枝末节?”
“因为这不是旁枝末节!”唐盛蓝终于忍无可忍“啪”地一下,把厚厚报告书放下,提一局嗓门:“照聂副总的意思,什么都可以打通关节,交给公关组处理的话,那我们根本不需要”
“好了,好了。”比他们只大了几岁的总经理连其远,此刻开口打断,缓了缓一触即发的紧绷情势。这两个人不对盘,在政策方向上有很大歧见,每次都在会议上正面冲突,让所有人都非常头痛:“这个问题,还要再好好讨论。聂副总,我们下个月四号还有一次投资集团会议。在那之前,你和唐特助,麻烦达成一点共识,好吗?内部的问题没有解决以前,我是不会让你们出去演阎墙戏码给外人看的。”
散会之后,唐盛蓝美丽的脸蛋依然隐隐燃烧着怒火,她安静地整好文件,优雅而带点孤傲地离开会议室。
聂铭宇还在跟自己的秘书低声商讨,不动声色地抬眼遥望那姣好的背影。
“副总,你跟唐特助”老臣子张秘书虽然见多了,还是忍不住摇头:“我说,你们就算意见再怎么不同,开会的时候,至少也装个样子吧?平常都很冷静的两个人,怎么一碰上,就老是冲起来,好像恨不得要咬死对方一样。”
聂铭宇扯起嘴角,有点嘲讽地重复:“咬死对方吗”
深夜,从十九楼的大片落地观景窗看出去,一片深黑里,紫蓝的天空沉着层层云雾,还有点点城市灯光,与疏落星光互相辉映,美得像明信片一样。
室内,清爽色系的装湟,显示出主人俐落的气质。没有开灯,只有落地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不知是月光还是星光,洒落卧房里床边的木头地板上。
那儿静静躺着深蓝色的窄裙套装。旁边还有一件男人的白色细条纹衬衫,然后是一件乳白真丝合身女衬衫,还有蕾丝胸衣,和
散落的衣物,一路来到那张铺着纯白埃及棉床单的大床上。
艳丽丰润的雪嫩娇躯,被结实精壮的黝黑体魄给紧紧压制,激情正在焚烧。
樱唇诱人地微启,编贝般的齿陷入男人宽厚的肩。
“居然咬我吗”欲望让男人一向慵懒嘲讽的语调也不平顺起来。
“唔”回应的依然只有呻吟。
幽黑夜色里,脱去一切束缚与伪装,赤裸相对,交缠厮磨。男与女,正以最原始的方式,共舞一场欢爱云雨。
激烈爆发般的高潮袭击之后,男人拥紧脸蛋晕红如火的佳人。他们好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只是聆听着彼此的喘息声。
“我最美丽的特助小姐,拿我磨牙吗?”聂铭宇低沉轻笑,温柔地替她拭去点点汗珠。“真是我的荣幸。”
唐盛蓝只是娇慵地回应:“聂副总,您太客气了。”
是的,白天在会议室里针锋相对、几乎水火不容的两人,在夜里,是一对热情似火、难分难舍的恋人。
“你真是累坏了,最近老是在加班。”聂铭宇黝黑的手在她光滑玉背上摩挲。
“你还说呢,最大的麻烦就是你呀,聂副总。”唐盛蓝娇嗔抱怨。“为了你们的评估报告,人家都头痛死了。有时真想冲进你办公室,把报告甩到你身上!”
聂铭宇扬起慵懒而性感的微笑。“你要是冲进来,要不要猜猜我会怎么办?”
“讨厌!”唐盛蓝的睑又是一热。
他们俩单独在他办公室时
就说前天好了。她才进他办公室“评估报告”四个字都还没出口,就被紧紧压在门上,给狠狠索讨了一个又长又热的吻。报告书散落在地毯上
“你根本就是引人犯罪。”聂铭字也想起了同一件事,他气息又有些急促。
唐盛蓝的俏脸已经快要烧起来了,她娇嗔:“住口!你这讨厌鬼,每次都不好好谈公事,还敢说!”
聂铭宇一脸懒洋洋的性感浅笑:“不能怪我呀。这都是你的错,美丽的特助小姐。”
“美丽的特助小姐”
大约半年前的事了,那时,第一次听到有人讲起。
然后聂铭宇敢发誓,后来几天里,他大概听了上百次这个名词。到处都有人在讨论,到处都有人在询问,让一票属下明显地人心浮动,让担任事业二部副总的聂铭字非常不耐烦。
“是我要请特助吗?”聂铭宇在第一百零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时,终于受够了。他冷冷反问着自己的秘书:“如果不是,我管她美不美、管她是谁!这关我屁事!你到底要讲几次?”
聂铭宇的秘书张茵已经跟了他五年多,要说全弘华集团若还残存稀有人类不怕聂铭宇这种冷言冷语的,她绝对名列前矛。
此刻两人正马不停蹄地往会议室赶,张秘书快步跟着主子,不动声色地稳稳接招:“是董事长新聘了特助。今天开始上班,美得要命,你都没看到吗?”
“没看到。”聂铭宇板着脸。“还有,我的本月会报草稿,我也还没看到。”
“喔!在这里!”张茵把草稿从手中资料夹里抽出来:“我帮你画好重点了,等一下照着念就可以。”
他们一路疾行,一局大英俊却不苟言笑的聂铭宇一向目不斜视,加上他远远就看到前面是另一个副总、事业一部的掌舵人胡骏杰,因为正好有事找他,所以聂铭字更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一阵风似的经过走廊,来往路人中,那张陌生却精致艳丽的脸蛋,其实成功地让他的注意力分散了几秒钟。
不过胡骏杰已经回头在等他了,聂铭宇来不及多想,只隐约觉得那双美丽的眼睛有如宝石般光芒耀眼,眼波盈盈,欲一言又止,他就已经走过去了。
“老胡,你那个‘上品世家’的市场调查跟脚交叉分析,到底出来了没有?”聂铭宇赶上,对着胡骏杰问。
斯文俊逸,眉目间却有些抑郁的胡骏杰只是淡淡一笑。“交给张秘书了。”
“张茵!”聂铭宇回头找人,却发现他的秘书没跟上来,正留在那双宝石般大眼睛的主人跟前,指点着人家什么。
好半天,张茵才一脸狗腿笑容地走回主子面前。
“你搞什么?”聂铭宇冷冷质问:“胡副总说上品的市调在你那里!在哪里?为什么我没看见?”
“就在刚给你的草稿底下呀。”张茵还是一脸陶醉:“老板,你有没有看到刚刚那个大美人?”
“哪个大美人?”聂铭宇漫不经心回应,他只是低头翻阅手上报告。
“就刚跟我讲话的啊。”张茵很兴奋:“新来交董事长特助唐盛蓝。”
“姓唐?”聂铭宇略蹙起浓眉,一面搜寻着资料,脑海中却莫名其妙清楚浮现那双明眸。他随口问:“不是跟“信华。唐董有关系的人吧?”
“就是。信华唐董就是唐特助的爸爸。我们连董,是唐特助的姑丈。”胡骏杰淡淡解释。
“你怎么知道?”聂铭宇抬头,有些疑惑地盯着一脸平淡的胡骏杰。
“大家都知道。难道你的秘书没给你简报吗?”胡骏杰微笑。
“张茵!”聂铭宇冰冷的视线又扫过去,斜斜睨着自己的秘书。
“我刚就要讲啊!是你说关你屁事的!”张茵很冤地喊了起来。
“确实,关我屁事。”聂铭宇又低头继续翻阅他的资料,冷冷说:“那种脑袋空空的花瓶,除了靠关系空降当特助,还能干什么。”
“唐小姐可是哈佛商学院毕业的,也是你的学妹哦。”秘书尽责报告。
“哦?”聂铭宇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才从美国回来,人都还没进到弘华集团总部办公大楼,唐盛蓝就被警告过非常多次她得要面对的最大难题。
不是董事会里的大小常务董事,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姑丈连董事长,也不是总经理或称表哥的连其远,而是三个跟她职称或异,但份量相当、必须互相监督的副总经理。
弘华是老字号财团,已经在业界呼风唤雨许多年,他们一向依循祖训,非常低调。三位副总经理职称虽不吓人,但手底下各管辖一个独立的事业部,每人主掌的人力、资源与部门规模都极庞大,权力相对也令人咋舌。
其中,除了牛世平算是国王人马以外,聂铭宇和胡骏杰都是从基层一路升上来到副总的,与连氏或姻亲牛家、唐家都没有什么关系。除了实力坚强之外,他们的表现也特别受人注目。
“世平你是很熟的了,胡骏杰这人很稳也很谨慎,有时候需要推一把。而聂铭宇嘛”唐盛蓝的表哥、也就是总经理连其远,虽然只大她没几岁,却从小因为家势、教养与责任,把他焠炼成一个深沉难测、不多话的男人。他此刻把人事资料交给表妹,一面一谆谆教诲:“聂铭宇是个难缠的家伙。他是不吃软也不吃硬的,做事胆大心细,但旦立定目标,又像脱缰野马一样,很难控制。你要多留心。”
听着表哥有些头痛又有些无奈的语气,唐盛蓝诧异。
“这样的人怎么当副总呢?”她忍不住质疑。
“他的能力很好,只不过不拘小节了一点。要顺着他的速度去跑,可以做出很大的格局,可惜很多时候,现实环境没办法配合。”连其远正色说:“盛蓝,你的角色我们已经谈过很多次了,你等于是我和董事长的左右手,也是董事局与下面实际执行者、三位副总间的缓冲区。这个职位可是一点也不轻松。”
“我知道。我会好好做。”唐盛蓝仰起精致的鹅蛋脸,信心满满地说。
连其远此刻叹口气,往后靠在他那张宽大的皮椅上,揉了揉眉心:“说真的,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不在舅舅那边”
“你明知道,如果我到我爸那上班,能做的工作,只是花瓶。”唐盛蓝很温和但坚持地打断:“而且我妈死后这几年,我爸根本已经在半退休的状态。信华的股份大部份都已经被你们买过来,根本已经是弘华的子公司了。反正是殊途同归。”
连其远本来开口想回应,但最后摇摇头,不再多说。“既然你决定了,就这样办吧。弘华当然永远欢迎你。”
唐盛蓝带着厚厚的人事资料、各大专案摘要报告等等回家仔细研读了整整一个礼拜,一面调整时差、搬进新家,一面准备开始上班。刚从美国回来,她只想好好大展身手一番。
她从小在这样家大业大的家族里长大,自己父母乃至于亲戚之间,在言谈中,对于只生了她一个女儿不时露出遗憾之意。
“哎呀,要是盛蓝是个男孩多好!信华就让她继承了。”
“盛蓝以后要睁大眼睛好好挑个老实人,她陪嫁搞不好就是整个信华啊!”“唐董一辈子打下的山河就要落到外姓人手里”
别看他们家族外表光鲜亮丽,私底下的竞争与封建,甚至重男轻女,也是相当严重的。
所以当她高中毕业被送出国念书,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之后,其实已经打定主意留在国外工作,不再回台湾了。没想到硕士念完,才工作不到一年,还是跟长住在美国西岸的父亲起了争执。
“我不要!”面对父亲一道强过一道的命令,要她过去旧金山帮忙打理自家分公司,唐盛蓝只是拒绝。
“你待在那种小地方干什么?”她父亲在电话里很恼怒:“一年六万美金,够你吃还够你穿?别胡闹了!要工作,回来家里!”
“我不要去信华!”她的脾气也遗传到父亲的倔强与固执。
案女俩在电话里数度争执,一次比一次更激烈,到最后,两败俱伤之下,只好各让一步。唐盛蓝答应回自家工作,但仍坚持不肯去父亲手下,她要去姑丈的弘华集团。
“为什么不帮爸爸呢?过去你姑丈那边干什么?”她父亲很不解:“弘华那么大,要处理的事情和人际关系那么复杂,你知道有多辛苦吗?你做得来吗?”
唐盛蓝就是痛恨这样的语气。好像她根本没有任何能力一样。
她当然可以回父亲身边帮忙,但是她也可以想见未来的路做个有名无实的特助,每天打扮得美美地陪着父亲进进出出,然后被配个相似出身的公子、黄金单身汉,结婚生子,从此只要继续打扮得美美地陪先生进出各种应酬
她要做这种名媛,就不用真枪实弹地一路念到哈佛商学院毕业。
“不,我要去弘华。”唐盛蓝非常坚持:“姑丈已经答应让我去面试,他们要征主任,我相信我可以。”
“这是干什么?要进弘华,打个招呼就是,看是要做个协理还是经理,随便你挑!”她父亲很不满意:“还规规矩矩地去应征、面试?说出去会被人笑死!”
“可是我”
“不用多讲了,要不过来帮我,要不去当你姑丈的特助,就是这样,两个你自己选一个吧。”唐父很绝决地下令。
所以她最后被迫当上董事长特助。有时经过主任的办公区,她还会有些惆怅,这本来是她该坐的位置呀。
第一天上班,她就在总部大楼迷路。走廊上人们行色匆匆,一间间的办公室门长得都很像,她站在那儿,有些却步。
每个来往的人都穿着整齐套装,神色严肃,虽然偶尔几道好奇打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却没有人停下来跟她多讲话。
直到一个高大而英挺的男子出现。
比印象中更黝黑、比资料照片更霸气的真人出现在她面前,轮廓深刻的俊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聂铭宇。从她面前经过时,他的视线只停留一秒钟,就毫不犹豫地移开。已经习惯人群注目的唐盛蓝,就此真真切切的,把这张脸记在脑海里。
倒是他的秘书,亲切地停步询问:“哎呀,你是唐小姐吧?刚到?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在秘书的指点下,唐盛蓝才找到该去的地方。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前,她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武装好自己,才昂首踏进已经坐满一室大小行政主管的会议室。
“这是新来的董事长特助,唐盛蓝小姐,今天开始上班。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她的表哥连总经理在大家面前介绍她时,已经刻意低调简单了,投向她的注视与目光却依然充满好奇和忖度,甚至带着轻微的不信任与嗤之以鼻。
大家都想知道,这样美丽年轻的特助,到底能有什么实际用处、权力?
结果,根本不用太久,他们就发现,这样美丽年轻的特助,要认真起来,也是很吓人的!
不知算不算得上初生之犊,至少,在一向客气礼让、谈笑用兵的一级主管会议上面,唐特助可是第一个真正正面质疑预算与计画案的人。总经理虽然偶尔提出意见,却从来没有像这样仔细审视评估的前例。
唐盛蓝就是这个打破惯例的人。
她的组织能力很强,人又细心,全心投入在工作上,几乎没有一点漏洞可以逃过她的法眼。加上她有董事长这张王牌护身,简直像是拿着尚方宝剑出巡的钦差一样,毫无包袱,不用顾念面子、人情,大可以大刀阔斧。
首当其冲的三位副总里面,三部的牛世平因为旗下没有营建部门,比较单纯;一部的胡骏杰做事一向稳扎稳打,有问有答,也能全身而退;矛头就这样指向二部的聂铭宇,攻守都非常精采,一来一往,简直像在看辩论比赛一样,每两个礼拜就来上一次,让其他列席主管们都一面看好戏一面冒了一身冷汗。
“四十三万,叫做小钱吗?”满室安静的大小主管中,只见唐盛蓝扬起秀眉,宝光灿烂的大眼睛正视坐在她对面一脸不耐烦的聂铭宇,毫不手软:“聂副总的手笔未免太大了。”
“整个六期工程下来,预算有将近两亿,你现在跟我查一笔一年半以前的四十三万?”聂铭宇已经跟她耗了一个多小时,却还没有任何进展,口气明显地失去耐性。“你是帮会计部讲话吗?若他们有意见,可以请财务长过来找我。”
这是暗示她不要越权,查帐的事情还轮不到唐盛蓝。
果然,唐盛蓝听出来了,她深吸一口气:“会计部当然没有意见,你聂副总送出来的案子,自然不会有太多人敢有意见。”
“请问唐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聂铭字也挑高一边浓浓的眉,英俊的脸庞有着风雨欲来的阴沉:“我签过名的案子,都是要负责任的。若怀疑钱是落到谁的口袋里而不是用在专案上,大可冲着我来,不用这样旁敲侧击。”
两人谁也不让谁,也没打算看在谁的面子上先退一步,于是老演变成这样很有礼貌地怒目相向。
“他们俩真可怕。”牛世平不只一次一脸余悸犹存的表情说过:“搞不好谁把谁的头砍下来时,一边会说‘对不起,我要砍你的头’,然后另一边还回答‘谢谢,麻烦你了’!”
“这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老聂在预算上比较注意了。”胡骏杰端着自己的咖啡,一面啜了口,慢吞吞地说:“他就是有点大侠作风,老是不肯让下面的人做事绑手绑脚的,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有个人能管管他,当然不会是坏事,相反地,可是大大的好事啊!”阳光开朗的牛世平嘻皮笑脸起来简直像个痞子。“喂,你想,总经理他们用了盛蓝,是不是专门要拿来对付老聂的啊?”
胡骏杰只是含蓄地笑一笑,对于这样的推测不予置评。
说人人到,刚开完会的聂铭宇一阵风似的刮进来。
他对来串门子、大摇大摆摊在沙发上的牛世平视若无睹,只是“啪”地一下,把一叠文件丢在胡骏杰桌上!“跟你借的上品评估资料,都在这里了。”
看他又黑着一张俊脸要飙出去,牛世平忍不住开口:“老聂啊,你不坐下来喝口茶休息休息、消消火?像这样气呼呼的,小心血压高哪。”
“谁说我在生气?”聂铭宇两道如剑的目光狠狠射向牛世平。
“你那个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开心嘛。”牛世平还是笑嘻嘻挑衅:“怎么,又被我们美丽的唐特助给刮了一顿?”
聂铭宇冷冷站在那里,不用说话,高大的身材散发出惊人的霸气,好像牛世平再多说一句,就会被他的气势给劈成千段万段一样。
“我说你干嘛,好像要寻仇似的。真恐怖。”牛世平继续做三姑六婆状:“我们给你这样瞪是很习惯了,可是你可不要吓到人家唐特助。有话好好讲,干嘛开会的时候,两人像有深仇大恨一样。”
“你为什么不去问她,她对我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聂铭宇语气冰冷。“我的每个案子她都挑得出毛病!吧嘛,每天没事都抱着这些东西啃吗?叫她闲着没事,可以去逛街、约会,不要像这样找人麻烦!”
“她不爱逛街、也没男朋友。很难相信对吧?”牛世平笑问。
“我们不是这样做事的!”聂铭宇显然已经失去耐性,他锐利地批判:“照她这样小鼻子小眼睛的查法,根本什么案子都没办法做了,省下小钱丢了大笔生意,有个屁用?女人家!就是这样做不出大格局!”
看着聂铭宇难得的情绪失控、愈骂愈多愈顺口,在场两位同袍战友都有点稀奇地微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聂铭宇愈火大,声音就愈沉冷:“幸灾乐祸?”
“没什么,只觉得有人抓狂的样子满有趣的。”胡骏杰摇头。“唐特助真有点办法,才来不到三个月,就把老聂搞成这样。”
聂铭宇真是愈听愈怒,他数说了半天唐盛蓝的缺点,居然该跟他站同一阵线的其他两人都越发欣赏唐盛蓝。这,天底下还有公理吗?
冷着一张脸甩门出来,结果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居然迎面又看见唐盛蓝正和自己的秘书张茵相谈甚欢中。
聂铭宇放慢脚步,远远隔着一段距离冷眼看着。
说实话,唐盛蓝是长得不坏,身材相当好,脸蛋更是美得带点野性,一双宝光灿烂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直视着人时非常坚定,笑起来却是眼波盈盈,很甜。那张丰润的小嘴虽然总是含笑,不过有时讲出来的话,会让人火大到想狠狠掐住那细嫩雪白的脖子
奇怪,光是这样远远看着,聂铭宇发现自己闷了一肚子的火,居然慢慢开始变质,转成一种诡异的感受。
他两道神气的俊眉微微蹙了起来。
“啊,我们副总回来了。”伶俐的张茵先看到他,笑着招呼:“副总,唐特助要搬下来我们对面办公室呢,以后就是对门邻居啦!”
“嗯。”聂铭字随便应了一声,”面走过去。
看着高大英俊,而神色阴晴不定的聂铭宇走近,唐盛蓝忍不住就是一窒。
他板着脸时实在满吓人的,每次跟他开会,总是要在心里武装半天,才能在他那可以冷死人的目光中尽量侃侃而谈。
气势不能被他压过去,否则根本就没办法平起平坐了。唐盛蓝略略抬起下巴,勇敢迎视那两道如电般的锐利眼神。
不过幸好聂铭宇没打算讲什么,只是很冷淡地点个头,就越过她们,走进自己办公室。还抛下一句:“张茵,麻烦你,聊完天以后还有空的话,去把早上我跟你讲的草案印出来给我。”
张秘书吐吐舌头,压低声音对唐盛蓝说:“我要被电了。”
唐盛蓝微笑。“你去忙吧,有这样的主子,也辛苦你了。”
“唐小姐,你才知道!”张茵一脸难得遇到知己,不得不痛哭流涕的模样:“伴君如伴虎啊!我们聂副总之难搞的,我的苦都没有人能了解”
“张茵!”老虎又冷冷地点名了。
“唐小姐,有什么需要,你别客气,过来跟我说一声就好。”张茵苦着脸摇头走人!“我得走了。”
办公室里,办公桌后的聂铭宇头也不抬,不过语气可以结冰:“你到底是帮哪一边的?忠臣不事二主,你听过没有?有没有一点节操啊?”
“副总,怎么这样说呢?我的薪水可是连董发的,他才是我们的主子”眼看老虎懒洋洋地抬起一双要杀人的眼睛,张茵马上见风转舵,很乖巧地又改了口:“不过,连董哪里比得上聂副总伟大呢,您说什么,我就照办,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
“你不要跟我嘻皮笑脸。我问你,你老是跟那个特助有说有笑的,算什么意思?”聂铭宇开始算帐了:“要是让我知道,从你这边漏过什么口风,我剥你的皮!”
“小的不敢。”张茵唱诺:“唐小姐才不是那种人,她私底下好亲切的哪。十九楼改装湟,她这个月搬下来我们对面办公室,我觉得你们可以乘机认识一下。”
“我跟她还有什么好认识的?”聂铭宇没好气,又低头继续批他的文件:“我所有的案子她都倒背如流,比你还清楚,这样不算熟吗?”
“副总,你不觉得唐小姐是大美女吗?”张茵贼贼地凑过来,倚老卖老,很暧昧地用手肘推了推老板:“至少比那个马小姐漂亮又聪明”
“你再不闭嘴,我会马上开始找秘书,让你去帮对门的大美女工作。”聂铭宇冷冰冰地说。“秘书该做的事麻烦你做一做。”
张茵这才不甘不愿地住嘴,一面翻开行事历:“下午你要去汐止,然后回来开上品的工程进度会议。明天一整天都在台中,早上七点半先开工地会议,中午跟中区工地负责人和设计团队吃饭,两点半你要去听建筑师简报,四点去谈。杏林造镇。的案子,资料我会今天准备好,明天让你在车上看。还有,晚上八点,你要跟马小姐吃饭”
聂铭宇一面批阅文件,听到这里,突然眉头一拧:“我要跟马小姐吃饭?”
“对,早就约好的。”张茵一向不喜欢老板的历任女友,尤其是这位所谓的新生代钢琴演奏家马之恬小姐。所以平着嗓子回答:“她打来跟我确认过了,我有问你,你没说不行。”
“有没有说是什么事?”聂铭宇头也没抬:“明天要谈杏林的案子,哪有可能八点赶回来台北吃饭。推掉吧。”
“马小姐知道,她说要去台中跟你会合。”张茵语气更不爽了。她大胆进言:“老板,你跟马小姐,不是早就分手了吗?所有衷漂杂志都写得斩钉截铁的,干嘛还要这样藕断丝连?不太好吧。”
“张茵。”聂铭宇懒洋洋斜睨秘书一眼。“你如果再看那些八卦杂志,我一定会让你很快找新老板,不相信你试试看上
张茵才不怕这种威胁。“那你还是要去赴约,跟马小姐吃饭吗?”
“看看。你明天再提醒我一下,到时候看情况。”聂铭宇皱着眉。他的心思根本完全都被工作占得满满的,哪有时间想这这风花雪月。
马之恬跟他在几年前的一个酒会相识,朋友介绍之后,温婉明媚的马之恬让他留下不错的第一印象。
名酒美人的场合中,两人很快变成朋友,几次约会后,也很自然地变成不只是朋友。
不过聂铭宇的工作忙,马之恬除了演奏事业以外也俨然是社交名媛,应酬很多,两人能见面的机会也并不多。
“聂,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虽然外界都认为他们交往稳定融洽了,却是一两个月才能一起吃顿饭,平日各忙各的,也从来不见聂铭宇在马之恬香闺留宿,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始终停在原地,轻声细语的马之恬略带怨怼地质问:“你
我年纪都不算小了,你到底有没有什么打算呢?”
灯光美、气氛佳的高级餐厅里,聂铭宇握着高脚酒杯,英俊的脸上似笑非笑:“那你又有什么打算呢?”
马之恬咬住樱唇,精细描绘的清秀脸蛋上,流露出欲言又止的幽怨。
聂铭宇长相出众,条件又是标准黄金单身汉,却是若即若离的,从来不肯有任何承诺性字眼出现,她已经渐渐失去信心。
沉默许久,她只是抬起盈盈的双眼,轻轻撒娇:“你怎么问人家?这种事应该是你说才对,你有什么想法嘛?”
聂铭宇还是那个气死人的、带点嘲讽的笑法:“男欢女爱罢了,你若不耐烦,大可走人,我绝不会耽误你的。”
马之恬简直要咬破自己樱唇,她难过得手都发抖了。
这样不负责任、这样没有良心,她却无话可说。毕竟从一开始,就是她先把心掏出来
“你打算这样游戏人间下去?到什么时候?”马之恬尽力压抑着自己的难受,她细甜的嗓音微微颤抖,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把句子完整讲出来:“难道这样一辈子,连结婚都不考虑吗?”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的工作太忙,没有时间搞这些。”他潇洒地放下酒杯,抬手招呼服务生准备结帐:“还是那句老话,你若不耐烦了”
“不如,我们分手吧!”石破天惊地,一向温顺文静的马之恬站了起来,打断他,秀气的脸蛋已经有些扭曲,大眼睛都红了:“我们到此为止。你祝你鸿图大展!反正你关心的上向也只有工作而已:.”
“那,谢谢你的祝福。”聂铭宇还是很有风度,他欠欠身说。
马之恬就这样离开餐厅,这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从那之后,张茵不必伤透脑筋只为了帮娇怯怯的马小姐传话约主子吃饭;也不用再费力向社交名媛解释,说开会中途不能接手机。老实说,张茵自己还暗自松了一口气,高兴好几天。
不过也没高兴多久,只安静了不到一个月,张茵发现主子跟马小姐好像又开始联络起来了。
只是最近因为唐大特助的关系,聂铭字更忙,脾气更不好,张茵乐得当推手,东推西推的,推到马之恬在电话中语气都是一副快急哭了的模样.!“麻烦请他本人来跟我说好不好?我已经打过好多通,都找不到他”
“对不起,我们副总正在跟董事长特助、总经理开会。”张茵继续发挥推手功能,对答如流。一面觉得很有罪恶感。
“张小姐那会什么时候开完呢?明天,明天会不会好一点?”那娇弱而惹人怜爱的嗓音,让张茵起鸡皮疙瘩。
“副总明天要去台中上整天都不在台北。”一推再推。把鸡皮疙瘩也推掉。
“那麻烦你转告,我明天下台中,会顺便去看他。”美女软绵绵地倾诉着。
张茵吐舌。看起来听起来都那么柔弱的女子,行动却这么主动。“我会帮你跟副总讲。”
至于副总有没有时间、会不会去赴约,这可不是她小秘书可以左右的喽!小秘书,顶多是进点谗言或使点小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