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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忻然怎么也想不到媒体并不是因为风声走漏才得知她遭袭的事,而是某报社记者为了跟拍阎御丞的花边新闻,才意外拍到那夜被袭的全况。
媒体除了热烈炒作这事,当然也没放过他们两人亲密出入的画面。
而地检署方面则对这次的枪击未遂事件非常重视,毕竟侦察行动会如此严重危害到署里检察官安全的案例也是相当罕见的。
斑层和侦办这次黑金案的特侦组与纪忻然讨论过后,决定案件已经到了最重要的关头,纪忻然可以不退出,但必须接受严密的保护,而纪忻然当然愿意配合,甚至愿意在地检署过夜。
不过她虽然乐意,有人却是很不高兴。
阎御丞三不五时就打电话来关心,晚上还会送东西来给她吃,好像要确定什么似的,显然他对她处在自己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感到很不愉快。
学长说,阎这是在“追她”不过她觉得学长想太多了,阎不是那种人,他可能只是对她有一点担心吧。
她一面处理着手边的资料,一面想着,突然看见放在桌角的手机正发出来电的震动讯号。
这么晚还会打她手机的人,除了两个小时前打来查勤过的阎御丞还会有谁?
“你怎么还不睡觉?”
果然。一接起手机就听见应该远在南部开会的熟悉男声,纪忻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刚刚想错了,他应该不只“一点”担心而已。
“你还不是没睡。”她没好气地反驳。
都凌晨一点了,他居然还打来,这人不是明天一大早要跟某大集团的老总裁打高尔夫球吗?
“你还在办公室?”
“嗯,我还有资料没看完。”不小心说溜了嘴,一讲完,纪忻然就直觉会被骂。
“你以为你是机器人,不用睡觉的吗?都住到那里去了还要这么卖命,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阎御丞冷冷地念了一串,这才察觉自己似乎过分激动地停顿了下。“你怎么会答应住在那里?宿舍不也很安全吗?”
“这里很好啊,交通方便,有警卫、有房间、有淋浴间、有洗衣间,而且楼上还设有健身房、撞球室,宿舍都没这么好。”她一点也没夸张,两年前新建的地检署的确拥有这些设备,只是整栋楼的人都忙得跟疯子一样,实在不太有人会去使用。
他沉默了下,突然才又开口“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搬去哪?”搬回宿舍应该叫做“搬回去”不叫“搬过来”吧?纪忻然莫名其妙地问。
“我家。”他淡淡地答着,一副理所当然似的。
“你家?!”她惊呼。“你住都住饼、睡也睡过了,反应有必要这么夸张吗?”阎御丞的声音仍是波澜不惊。
“我哪有!”被他这么一提醒,纪忻然想起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脸颊莫名热烫。
从那个吻开始,一切就失控走样,她这次再也没有借口说是为了发泄或任何事情,她太清楚那天真的是单纯想要他。想到这里,她就有一点挫败。
甜蜜的挫败。
“你干么这样取笑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她闷闷地说。
他顿了顿,沉声开口“我也不是。”
他是什么意思?纪忻然心里一紧,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却是不敢猜,也不敢试探。
他最近老是这样,话都只讲一半,好像要说什么暧昧的事情,却又不肯清楚讲明,等这个案子忙完,她一定要找机会问明白。
“好啦!你明天早上不是要早起吗?赶快去睡吧。”纪忻然转开话题。“反正我大概再忙个半个小时也会去睡了。”
“嗯。”他这次居然没有催她,只是应了一声就挂上电话。
这下反倒是被挂电话的人儿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老是阴阳怪气的。纪忻然闷想着。
只是没了他的声音,这个专属特侦组使用的楼层突然变得空旷起来,也显得更加寂静,仅剩下她翻阅文件的声音。
不再多想的决定赶快把文件看完早点休息,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开始感到疲倦,决定起身走走,经过楼梯口,突然听见楼下传来騒动。
这样的騒动声,对夜晚的地检署来说,实在不太寻常。
她好奇地下楼察看,还没到一楼,就远远听见救护车跟警车的声音在外头大响,走近人群,她才发觉几个值夜班的地检署同事也都下楼了,远远还看到已经有法医正往现场走去。
她站过去还没开口,就有人自动讲解给她听。
“刘煌超刚在门口被人射杀,好像当场被击毙了!”
“刘煌超?”黑金案的刘议员?!纪忻然大惊。“在地检署门口?有抓到凶手吗?”
“好像没有。”对方耸耸肩。“不过看样子长官们通通要起床了,议员被杀,还在地检署门口,真是太扯了。”
纪忻然没有多作逗留,也不想看什么热闹,很快地上楼回到办公室,准备重新检视案件档案。
调查刘煌超三个月了,居然没发现有人要对他不利,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特侦组的名声必然大受影响。
她才踏进办公室,突然一个强劲力道扯住了她,她反射性地做防御攻击,对方却似相当熟悉她的举止,轻易制伏了她,并摀住她的口鼻不让她出声。
“不要叫,是我。”阴沉而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她敏锐地认出是邢烈的声音。
他见她不再挣扎,便松手放开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进来的?”看着他一身黑衣,她顿了一下,很快有了联想。“邢烈,不要告诉我楼下的事情跟你有关!”
他看着她,满不在乎地承认。“是我杀的。”
“为什么?”虽然多年之后,两人的关系已是黑白两道之分,但她仍记得他们曾是朋友,怎么也不愿意看他双手染上鲜血。
“因为他是杀死你父亲的凶手。”彷佛早就料到她会问,他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纪忻然突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冷,没想到追查三个月的人竟然是杀死自己父亲的凶手。
“两年前,他跟成爷做过一次生意。”不在乎她的惊愕,他开口解释,这也是他这次冒着生命危险来找她的唯一目的。“合作过程里,成爷知道了不少刘煌超干的骯脏事,当时他不以为意,直到三个月前你们开始调查刘煌超,成爷知道他被逼紧了会不择手段,所以为了你的安全,他开始托人搜集一些不利于刘煌超的证据。”
听见父亲在分别后不但没有恨她,反而还这么为她着想,纪忻然喉头一阵哽咽。
“果然不出成爷所料,一个半月前,刘煌超对道上兄弟放话,说要警告你们几个调查他的人,而成爷本着不想出卖同道中人的义气,决定暂时不将手上的证据交给你们,转而先去警告他。”邢烈继续说着。“成爷的意思是,只要不动到你,他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是没想到刘煌超却发狠找人杀了成爷。”
愤怒和痛苦同时涌上心头,纪忻然收紧拳头,不敢相信父亲居然是为了她而遭遇不测。
“你替我父亲报仇”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明明知道法律是最好的解决途径,可是有那么一刻,她突然很感谢邢烈杀了那个男人。
“不只是报仇。”他凝视着她:“前几天那个袭击你的人也是他派来的。”
“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他认为成爷把那份文件留给你了。”
“可是”她话还来不及说完,他突然再度抓住她,这次他的力道比上次更大,她只觉得自己重重撞在他身上,下一秒钟,他的手臂已经勒住她的脖子。
“邢烈你干么?”纪忻然才开口就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办公室内,神情凌厉的阎御丞。“阎?!”
他不是应该在南部吗?
“放开她。”阎御丞面无表情,但如寒冰般的视线和语调却强烈得足以表达他的怒气。
“又想英雄救美了吗?”邢烈挑衅地看着他。
“邢烈,你别闹了。”这两人似乎永远都看对方不顺眼。纪忻然对邢烈的挑衅感到很无力。“放开我,我跟你去警察局自首。”
虽然长大后,两人已经分属对立阵营,但毕竟过去情谊仍在,她怎么也不愿意看旧友一错再错。
“自首?”邢烈嗤笑一声:“那不是我的风格。”
“你到底要做什么?”
阎御丞似乎也察觉到邢烈无意对纪忻然不利,锐眸的怒意缓和不少,但仍带着戒备。
“我?我只是来道别的。”邢烈耸肩说着。
“道别?你要去哪里?”纪忻然紧张地问。
“杀了人,而且都让你知道了,这里我还能待吗?”他自嘲地说,眼底闪过一抹无法错认的温柔。“我只是来告诉你成爷的死因,和见老朋友最后一面。”
语毕,他突然低下头,非常轻柔地在她颊边落下一吻。
纪忻然猛然一震,似乎在此刻这个简单的轻吻中,才醒悟到他临走前来看她的原因。
“邢烈!”
懊死!他的举动令阎御丞动怒地上前一步,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警告,若不是念及纪忻然还在他手上,他早就失控了。
邢烈对他扬起嘴角摇摇头,手臂一松的放开纪忻然,趁她还没站稳,他以一记俐落的手刀劈昏了她,微一施力将那瘫软的娇躯推向难得出现惊慌神色的阎御丞,一闪身已经到了门外。
“你早就知道我对忻然的感情不只是老朋友吧!只是我没你的好狗运能得到她。”离去前,邢烈不忘警告,眼里的阴狠神色绝非玩笑。“要是你敢对她不好,后果怎样我想你应该清楚。”
“她的事用不着你费心。”
阎御丞搂住陷入短暂昏迷的纪忻然,冷瞪他一眼,见他消失在门廊外,这才横抱起她走向沙发。
将她轻轻放在沙发上,颀长挺拔的身躯跟着蹲跪在她身旁,看着她宁静的柔美面容,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确定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他早该知道的,只要有她在,他永远得这么心惊胆战的过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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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煌超议员的枪击案落幕了。
主嫌邢烈下落不明,地检署跟市警局各自保存一份无法结案的档案,而特侦组则因为意外得到一份载明刘煌超不法交易的极珍贵秘密资料,而循线起诉了几名同流合污的议员立委,算是有个交代。
纪忻然虽然在侦察期间惹了不少风波,可是由于专业部分表现良好,因此继续留任特侦组侦办新案件。
只不过尽管长官肯定她的表现,让她留在特侦组,却不代表他们可以忍受她和阎御丞之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
“拜托你们收敛一点。”
邱主任实在被三不五时就出现在地检署,跟拍美女检察官的狗仔队弄得很烦。
“司法界最怕这种情情爱爱的新闻,干这一行的名誉最重要,你看是要跟他结婚还是怎么样,赶快决定,不然就拜托他不要有事没事老跑来找你吃饭、接你下班。”
纪忻然被老长官讲得面河邡赤,尴尬得无地自容,晚上跟阎御丞到阎家吃过饭后,还一直在想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所以一整晚都心不在焉。
“现在这时间回宿舍也太晚了,你就到我那过夜喂?喂?”阎御丞喊了两声,她还在发呆,忍不住伸手朝她额头轻拍了下。“你在干么?”
“啊,什么?”纪忻然抬起漂亮的黑眸,困惑地望向他。
“你到底在想什么?一整个晚上都这样。”他微蹙起眉。
“没有啊。”她回答的声音拖得长长的。“你刚问我什么?”
“今晚过去我那。”他状似不在意地开口,修长的手指习惯性地缠绕把玩着她的马尾。
“嗄?”她一口否决。“不可以。”
“原因?”黝黑的眸子微微瞇起,透露出不快的光彩。
纪忻然话梗在喉头,浑身不自在,怎么也说不出邱主任提的“结婚”两个字。
“说啊,这么不干不脆的不像你。”激将法向来有用。
“说就说。”她最讨厌人家说她不干脆了,果然马上一古脑地说出烦恼。“我早上被主任警告了,他说干我们这一行要检束自己的行为,所以他希望我能谨慎一点。”
“要多谨慎?”他挑起眉。“要是你怕别人看到的话,就搬来我家住。”
“这是什么烂方法啊!”她的重点根本不在住谁家啊!纪忻然抓狂地怒瞪他。“而且我为什么要搬去你家住?我在宿舍住得好好的,根本没必要搬家,未婚同居的消息要是传出去我一定会被记过的。”
“那就结婚啊。”连一秒钟的迟疑都没有,他理所当然地回答她。
“什么叫做那就?!哪有这么随便的事情!”
明明就是想听到这两个字,可是他这么简单地讲出来,纪忻然却又觉得高兴不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迂回曲折的情绪,到底是依照什么逻辑在运作。
“这哪里随便?就我们的年纪来看,也差不多该结婚了。”
那张俊脸还是一副冷冰冰、公事公办的模样,让纪忻然瞪视他的眼神更加愤怒了。
阎御丞与她互望了几秒,沉默半晌才加了一句。“还是你不想嫁给我?”
“太狡猾了,居然用这种问法!”
纪忻然终于按捺不住脾气,爆发了。
“你这是什么烂态度!什么都不说清楚,每次讲话也都含含糊糊地要我自己猜,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以前喜欢你可以老实告诉你,现在我也一样可以直接跟你说我喜欢你,可是我就是不想,为什么老是要我先说?你每次都只是冷冷淡淡地跟着做,连要不要跟我结婚这种事也是随随便便地讲过就算,好像有也无所谓,没有也没关系。你关心我、在乎我,我感觉得到,可是我感觉不到你喜欢我!就算所有的人都跟我说你有多喜欢我,可是我就是感觉迟钝,感觉不到!”
她一口气讲了一大串,脸颊因为愤怒而泛着淡淡红晕,被怒火燃亮的漂亮黑眸凝视着他,有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一抹笑意在他眼中一闪而逝,可是她不想要再去捕捉这些细微的情绪来拼凑他的爱。
她不要再听别人转述他对她有多念念不忘,不想再因为发现他的皮夹里真的放着她的照片这种事情而窃窃自喜,满足她一颗渴望爱情被回应的心。
她要听他自己亲口承认!
纪忻然深呼吸一口气,慎重而认真地开口。“现在我最后一次问你,要讲就讲,不讲就拉倒。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一问出口,感觉好多了,她果然不适合别扭地把事情放在心里乱想,只是,此刻她同时也感到一股紧张。
万一他像十年前一样,以一句“你想太多了”把她打发掉怎么办?
阎御丞看着她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情绪,严酷的嘴角悄悄地扬起几分,压抑着难以言喻的欣喜。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再度等到这句话。
“你怎么会以为我只是喜欢你?”他静静地看着她,低沉且毫不迟疑的开口:“我爱你。”
“嗄?”
他的回答让纪忻然浑身一震,她从来没想过,从小到大沉稳冷静到不像人的阎御丞,居然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把那三个字说出口。
太简单了,简单得不像是真的。
“你、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是因为我逼你才随便跟着我说的吧?”
她一说完,就被阎御丞非常严厉地瞪了一眼。
“认识这么久,你还以为你真的逼得动我吗?”
“也是。”纪忻然觉得自己蠢毙了。
他瞪了她半晌,怎么也没办法不对她心软,叹了口气将她拉进怀中。
“我非常、非常确定自己在说什么。”他轻抵着她的额,直视着她漂亮的黑眸。“我从来没有不爱你的时候,这点连你父亲都知道,所以他才会将道场留给我。”
“如果我爸爸没过世,没把道场留给你,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找我?”
“很快。”他轻轻贴上她的唇:“在任何人找到你之前,我会找到你。”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唇。
“而在那之后的每一刻。”阎御丞的认真里带着一丝戏谑。“我会比谁都爱你。”
语毕,他不顾她惊讶的重重吻住了她。
他知道她想起来了,那张十年前她留在道馆里的纸条
这一刻,我比谁都爱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