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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伶口中发出一声声惨叫,起初高亢,最后变成了无力的低声呻吟,就好像丧家之犬临死前的哀鸣一般。
金寒池守在旁边,那声音令他感到揪心,不过想想此时忍受痛苦的是地下的徐鼠,金寒池才清醒起来,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住了腰间的乌金蛊血杵,这源于本能的动作让金寒池意识到他的身体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将至。
将休伶抱起来放在不远处的桌上后,金寒池重新回到床边掀开床板,他握紧了蛊血杵,稳住下盘,凝神运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地洞,在这漫长的等待中,金寒池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或许下一秒徐鼠就会带着他的人和地下的蛊虫冲出来。
金寒池眼看前方,耳朵则注意着背后休伶发出的动静,他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可休伶却平静得令人想不通,地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徐鼠安静得就好像已经死了一样。
其实,的确是已经离死不远了。
徐鼠自命不凡,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这种自信,但是徐鼠认为,从小跟着老爹卖烤红薯的他竟然能混到山寨山大王的地位,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认为自己绝对是命运不凡的人,有朝一日富甲天下的梦,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楚自己做过多少次了。
所以当徐鼠的手摸到那片瓦片的时候,徐鼠只觉得自己等待许久的幸运终于到了眼前,而从未想过等待着他的或许也有可能是危险。
徐鼠用尽全力死死攥着那片瓦猛地向外使劲儿一拽,瓦片便已经到了徐鼠手中,他亟不可待地想看看这瓦片到底有什么稀罕之处,甚至没有察觉到在瓦片被抽出后,那瓦片后面响起了一声细微而诡异的“咔哒”声响。
屋顶,一片片鱼鳞般的瓦片后,庞大的机关在徐鼠将那片瓦抽出去后,便悄无声息地启动了。
因失去重力影响,卡在瓦片下面的一片压簧机关已经完全弹起。
上一次休伶抽出瓦片后,机关没有被完全开启,压簧弹起一条缝隙后,机关的角度稍有改变,故而只有少量蛊涎流入深井混入水中。
而这一次,压簧完全弹起后,本来倾斜的瓦片落下,形成了平滑的角度,瓦片上的凹槽一片片相连,形成了完整的水槽,大量蛊涎顺着瓦片上的凹槽涌下,流过房顶后,进入竹管搭成的水道。
竹管一根接着一根,沿着各家的雨檐一直延伸到了深井附近,因水道有一定坡度,故而速度极快,以那座宅子设置机关处为起始点,到深井处的终点时,竹管已经贴近地面。
葫芦底儿做成的圆形漏斗封住竹管末端,上面被凿出一小孔,一根细铜管一端插入葫芦底儿,一端伸入井壁的石缝中。
这一切都是在徐鼠未曾知晓的情况下发生的,而他之所以未能知晓,刚开始是因为徐鼠的眼睛里就只有他手中这宝贝,后来,则是因为死亡的步步紧逼。
那道黑影冲出来的时候,徐鼠还未能看清瓦片上刻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紧跟着,手上便感觉到一阵剧痛,他来不及呼叫,低头一看,只见一只古怪的虫子落在自己的手上。
虫子有他半截儿小臂那么长,一张大口瞬间衔住了徐鼠的半个手腕,霎时间就有黑血自徐鼠的手腕上流下来。
那剧痛令徐鼠无法思考,下意识挥着手腕想将那虫子从手上甩下去,他的脚也本能地使劲儿跺了一下。
可就是徐鼠身体扭动的这一下,房梁上的油灯被他甩落下去,身下的小不点儿发出一声闷哼,本就支撑不住徐鼠的小不点儿身子一晃便从箱子上摔了下去,还带翻了地上的衣箱。
徐鼠顿感脚下悬空,只能凭着本能死死抱住房梁,此时若是冒险跳下去,自己容易被摔伤不说,手中这瓦片怕是保不住的。
在油灯熄灭的瞬间,徐鼠只顾着手里的瓦片,并未看到大量诡异的蛊虫正从瓦片的缝隙中涌出,在黑暗中,他只是感觉到耳边响起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有如潮水一般将徐鼠覆盖。
伴随着窸窣声响而来的,还有阵阵剧痛,徐鼠感觉到虫子从四面八方跳到自己身上,撕咬的疼痛覆盖周身,徐鼠已经分辨不出来究竟有多少虫子咬在自己身上。
古语有言,自作孽不可活。
如若徐鼠没有贪心到下地寻宝,如若徐鼠没有因担心小不点儿私吞宝贝亲自上阵,如若徐鼠不是在最后关头还死死攥着那瓦片,宁可被蛊虫撕咬也不肯放手……
如若这些如若都成真,徐鼠也不至于如此,对巫蛊之术闻所未闻的徐鼠起初以为咬到自己的只是未曾见过的怪虫,直到体内蛊毒发作,血液之中的蛊毒好似燃烧的火焰一般令他浑身灼痛不止,皮肤却如结冰似的僵硬,此时的徐鼠再想放开房梁,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些蛊虫好似面对一具死尸一样,在自己身上放肆饕餮开餐。
徐鼠已经连一声惨叫也发不出来,如果此时的他仍旧残存一丝意识的话,回想自己这一路上的经历,便会发现几乎是巧妙地避开了所有通往活路的分叉口。
这么擅长作死,不知道是不是也算一项的天赋。
除了缠连在徐鼠身上的蛊虫之外,潮水般的蛊虫自房梁上窸窸窣窣掉在地上,小不点儿已经夺路而逃,手中没有灯火的他好似没头苍蝇似的,冲出远门在街上奔逃,正撞上一名山匪。
那山匪听到徐鼠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去查看情况,他压根儿就没有想救徐鼠的意思,本能地打算逃跑。
几名山匪在地下乱窜,终于不知是谁找到了他们跳下来的那座宅子。
跟在徐鼠身边的山匪们平日里都是好吃懒做的主儿,这会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力气,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用力抓住房檐翻身便往上跳,小不点儿落在最后,他使劲儿跳起来才能勉强抓住房檐,此时听着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小不点儿急得声音都在打颤,哀求道:“抓我一把!谁救救我!抓我一把啊!”
没有人回应他。
那几名山匪已经脚步匆匆地跑了,小不点儿眼看着几名山匪争先恐后地想第一个抓着绳子爬上去,为此不惜大打出手,第一个跳上去的那个山匪半个身子已经钻进坑道,他踩着跟在他后面的那名山匪的肩膀借力爬上去,人猛蹿上去一步后,一脚将后面的山匪从绳子上踹了下去。
这是小不点儿最后一次看到那些山匪,不,准确来说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仍活着的几人,这一幕很快随着小不点儿手中的瓦片被他拽落,人也跟着掉下去之后而消失不见了。
小不点儿摔在地上,屁股还压死了几只蛊虫,肩头好像也被咬了一口,他顾不上许多,翻身爬起就跑,他冲到了对面的一座宅子前面,顺手抄起墙边的一把扫帚后,摸到梯子爬上房顶,蜷缩在角落中,不停以扫帚拍打蛊虫。
胳膊已经酸痛得再也使不上力气,小不点儿忘了自己哭没哭,脸上的不知是泪水还是冷汗,再也抬不起来的胳膊好似一截儿木头,最后的一丝力气与希望已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这黑暗般铺天盖地而来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