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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新博邀请齐孤鸿加入制药厂的时候,态度很急切,但等齐孤鸿真正进来工作之后,接连几天的时间里,陆新博却只是派人带齐孤鸿熟悉环境,给他大略介绍了制药厂以前研发的几种药物,大多是一些治疗伤风感冒、皮炎湿疹之类的常用药,配方与市面上的常用药大同小异,倒是也有那么几种特别的,比如肌重生、戒酒灵、童颜丹之类,光听那名字甚是神奇,但看过药方便知道是无稽之谈。
与此同时,阿夭和吉祥也找到了份工,两人是在码头上做些苦力,每日早出晚归,回来时多是精疲力尽,看得齐孤鸿心疼,可两人却因自己不再是吃白食的废物而颇感满足。
制药厂的工作非常准时,尤其是对齐孤鸿这么个闲散人士来说,故而,每天下班之后,齐孤鸿在药厂门口搭上黄包车便会去一个地方。
火车站前的告示板,齐孤鸿每天都会去看看,确认那条写着“本人不慎遗失《中庸》一本,捡到者还请送至凯恩斯饭店”的告示还在后,齐孤鸿才会回家。
这是齐孤鸿和唐鬼的暗号。
唐鬼要去找刑三和魏大锤等人,两人临别时,齐孤鸿生怕唐鬼到了上海后会找不到自己,毕竟连自己都没想好到了之后要在什么地方落脚,思来想去,齐孤鸿想到了火车站前的告示板,他将自己想好的暗号告诉唐鬼,只要他到火车站前看到这告示,必然就会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从分开到现在已有一周,齐孤鸿不知唐鬼何时才会抵达,但他并不担心--不是说完全不担心,只是不需要担心最可怕的事情,齐孤鸿甚至不怕唐鬼在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于他而言,最可怕的是唐鬼突然改变主意,带着他的人回山逍遥自在,不留音信便将自己一人独自扔在上海……
这的确很可怕,但齐孤鸿知道唐鬼不会这样做。
没有来的确信,才是出自潜意识的真相吧。
刚上班的第三天,陆新博给齐孤鸿支付了一笔薪水,据说是研究人员享有的安家津贴,齐孤鸿隐隐感觉陆新博似乎是在同情自己,可是想想看又没有由来,他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并未发现身上有什么落魄了的痕迹,而退让再三之后,齐孤鸿也就收下了信封。
虽说有吃有住,但是住在酒店并非长计,齐孤鸿预付的客房房费还剩两三天,齐孤鸿打算在位于虹口的制药厂附近找一所宅子,不需要太大,但要能住下他、阿夭、吉祥、唐鬼、盲丞、刑三和魏大锤,暂定就是这几人吧,必须要考虑这么多人的话,至少需要一座小洋楼。
有了这一决定之后,齐孤鸿自制药厂下班后都是步行回家,以脚步和兜里的怀表来丈量的话,齐孤鸿希望居住地点距离上班的制药厂在散步三十分钟能抵达的距离内,他喜欢走路,每天往返一小时,刚好给他足够思考的时间,而且地点也不宜过近,避免太接近陆新博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与人保持距离,这是齐秉医教给齐孤鸿的处世之道。
第二天下班路上,齐孤鸿便找到了一座较为合适的房子。
小洋房门口的信箱上贴着招租的告示,齐孤鸿敲门进去,留在房内的是一名老妇人,年约五十上下,说是儿女居家搬至北平,要接她过去养老,故而急于出租。
老妇人带着齐孤鸿上上下下将房子简单参观了一下,的确讨齐孤鸿的喜欢,甚是没什么能挑出毛病的地方,价格也中规中矩,齐孤鸿的钱加在一起刚好足以支付。
双方一拍即合,当即便签订了合同,齐孤鸿只需明日中午来交租,晚上便可搬入。
齐孤鸿当晚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吉祥和阿夭,命两人收点行装,第二日清晨,齐孤鸿于凯恩斯饭店办理了退房的手续,将他随身带着的钱、陆新博支付给他的薪酬查点过后,刚好足够交租,于是一并放进信封,于中午与老妇人签订协议拿了钥匙,只等晚上下班时,与吉祥阿夭一同搬入新屋。
下午时分,齐孤鸿与往常一样,在制药厂内翻阅着以往的文件以熟悉制药厂情况。
时值初春,正是人犯春困的时候,齐孤鸿一只手撑着脑袋,另只手无心地翻阅着文件,脑袋很快便如鸡啄碎米似的有些撑不住了,他的脑袋一点一点,手还机械地翻着文件。
正在这时,一个一扫而过的名字吸引了齐孤鸿的注意,几乎是将他从半睡半醒中惊醒过来。
中岛……中岛江沿?
不知为何,这名字总令齐孤鸿感到熟悉,只是一时间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说到中岛的话,齐孤鸿第一本能想到的便是中岛鸿枝,不过“中岛”在日本是个常见的姓氏,倒是未必一定是和中岛鸿枝有关系。
因这个名字而清醒起来的齐孤鸿仔细地研究起了这份文件,发现这个名字出现的位置竟然是在底部的签注批示位置,虽然并未写出明确职务,但这个中岛江沿在陆新博家的制药厂里似乎担任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一些药品调剂配制方案要经他应允后才方可开始制作。
难道说,在陆新博家的制药厂里还有日本人掌控大权?这对齐孤鸿来说是一个危险信号。
整个下午在这种忐忑不安这种度过,直到下班的铃声在整个走廊中聒噪起来,齐孤鸿才终于放下文件,他将那份签注着中岛江沿的文件掺杂在其他文件中,假装出自己并未注意到那份文件的样子,而后便提着自己的公文包匆匆出门了。
依照平时的经验,陆新博此时也应该正准备下班,他会从前楼出口离开,驾驶他那辆停在院落正门门口位置的小轿车回家,偶尔碰上打个招呼的话,陆新博还会提出驾车送齐孤鸿回去,但是今日因那份文件被搅得心神不宁的齐孤鸿就是不想见陆新博。
齐孤鸿绕过制药厂内的人流,自后门而去,有个小门能通往背阴处的街巷。
正当齐孤鸿人刚走到那扇小门前时,正看到两名农夫打扮的人背着竹编背篓自门外进入。
其中一人是打算给齐孤鸿让路,只是人已经进入小门一半,立刻便退着往后去,正巧那背篓勾在了铁门的门闩上,齐孤鸿轻声一句“小心”之后便打算上前帮忙。
只是,齐孤鸿人刚往前一步,那农夫却警惕地连连摆手,同时向后迈步,背后的背篓被他这么一挣,被铁门闩勾住的藤条被扯断,只听“嗤啦”一声,背篓底部已经撕开一道口子。
半明半暗的傍晚时分,一条条黑乎乎的东西自背篓中掉出来,正落在齐孤鸿脚边不远处,它们盘着、缠着,搅合在一起,缓慢地蠕动扭曲,时不时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阵嘶嘶的声音,似乎是在有所抱怨。
天并不冷,但齐孤鸿却竖起一身鸡皮疙瘩。
是蛇,那一整个背篓中,满满地……全是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