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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章杳和叶君霖商量着要如何背水一战的时候,金寒池正在看休伶磨刀,她时不时从鎏金瓷碗中撩起一把水泼在磨刀石上,将乌金蛊血杵反反复复磨得锃亮。
性命攸关的时候,尤其要善待保命的家伙。
早些时候,金寒池听说允芝已经正式成为了金家族长,那只小胖猪还为他自己举办了个声势浩大的仪式,金寒池想笑,他突然觉得很可惜,自己竟然错过了这么有意思的场面。
允芝当家对金寒池来说倒是一件好事,也是祖母唯一一件说对了的事情,这家伙就算不能帮金寒池分担那些令人头疼的琐事,但至少能将一些虎视眈眈的视线从金寒池身上转移开来。
至于允瓛他们是否能够应对这些情况嘛,就只能说听天由命好了,金寒池自认为自己现在已经是江里的泥菩萨。
傍晚的时候,下人送来的饭菜中有四个冷碟,昨日是两盘,今日这是变本加厉了,起初休伶还问金寒池是否需要验一验这冷盘里是否被下了蛊,但金寒池却只是慵懒地一摆手,让休伶将这冷碟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
“我不吃,一口都不吃,”金寒池不慌不忙地吹着羹匙里的汤,“要让他们知道,想给我下蛊是没门儿的,我金寒池的确是住在这宅子里没走,任由这群狗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但是,我可没说当真就这么任人宰割了。金家族长我可以不做,但我若死了,很多人会哭的。”
“那是当然,到时我一定会去吊孝的。”
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金寒池和休伶的对话,只见一个修长清秀的身影映在纸窗上,休伶挥手抓起手边的一只板凳甩向门口,那人正巧推开房门,身影显露之时,正将那板凳稳稳抓在手中。
“哟?”金寒池难得格外真诚地笑了一声,“稀客啊。”
再没有什么词比这句稀客更适合用来形容站在门口的齐孤鸿,他好奇地将房里打量了一遍,这才迈进门。
“放心,房里没有暗器,我这院子里啊,最毒辣的货色都守在院子里呢。”
齐孤鸿没有作声,只是回头关上远门,在门缝中,齐孤鸿看到两名下人躲在不远处的月亮门后,人倒是躲得严严实实,地上的影子却笨拙地露在外面。
其实自进门时,齐孤鸿也感觉到了这院子里的情况不对,门口的佣人反复盘问齐孤鸿的名字。
“杨思辰?做什么的?玉石?来找我家先生有什么事?”
按照常理,下人是无需问这么多的,尤其是客人和主人两人之间打算做些什么,这些不但不需要他们操心,而且是下人绝不该触碰的禁忌,他们所需要做的,就只有将来者的姓名通禀给主子,这要见与否,乃是主人该决定的事情。
然而在齐孤鸿答应了几句之后,那门房竟然就这么放他进去了,就好像这金寒池想见谁不想见谁、能见谁不能见谁,是由他们来决定一般。
情况不仅如此,随着齐孤鸿越过一道道跨院,他能感觉到诡异的气氛充斥在整个宅子四周,这宅子里的下人太多,光是这一点就不合金寒池的脾气秉性,而且,那些不规矩的眼神儿乃是绝不该出自下人身上的。
就好像,这座宅子的主人并非金寒池,而是他们。
齐孤鸿将房门关好后,转身来到金寒池对面坐下,他打量着桌上的饭菜,意味深长道:“蹲大狱能蹲到这份儿上也算不错,每日不需劳作不愁吃喝,多好!”
“这个嘛,世上有一种动物也是不需劳作不愁吃喝,齐少爷知道是什么吗?”
“那就多了,比如猪就是嘛。”
“不用劳作的,必然是要被宰了吃肉的,这样说来,也不知这种日子是否还能让齐少爷如此羡慕?”
齐孤鸿望着对面的金寒池,这家伙嘴上虽然仍在嘻嘻哈哈,然而那脸色着实不算好看,而旁边的休伶也是一脸戒备之色,时不时瞥向窗外。
“看样子,屠夫是要来了?”
金寒池摇头苦笑一声,他已经很久没有走出这个小院,也说不定齐孤鸿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而是在外面察觉到了什么,不过也罢,金寒池之所以一直没有任何举动,为的就是在等允瓛先出手,方可以不变应万变,而这阵子以来他也实在等得有些烦了,如今终于要动手了,金寒池竟还隐隐地有着那么几分兴奋。
齐孤鸿倒是没有与金寒池打趣的心思,他随手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道:“好歹也是金家的当家人,就这些菜色未免也太素了,正巧,齐某人今日登门,就是想来请金兄出去吃饭的。”
“你请的饭,不知为何总让寒池我有点儿不那么敢吃啊,更何况,”金寒池的指头轻轻在桌上一下下地敲着,他的双眼盯着对面的齐孤鸿,打算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些端倪,“齐少爷不是已经表明态度不打算与我金家为伍了?今日这么有兴致来请我吃饭,莫非说是想安抚我一下么?”
“金兄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这等小事哪里需要安抚?更何况,前一日不能合作,后一日或许就能了,你我不能合作,再添一两人或许就行了。”
“这么说来,今日这饭局还有其他人咯?”
“那是自然,而且不光吃饭的人多,看热闹的也多,那叫一个热闹非凡,若是少了金兄,可着实是叫人扫兴了!”
金寒池没有应声,而是静静地看向窗外,夜风中带来了一些奇怪的声响,那是蟾蜍发出聒噪而焦恼的叫声,它们正一个个扯着嗓子,仿佛在向金寒池通报着“有客到”。
看样子,看热闹的人来了。
金家大门口,允瓛刚从车上跳下来,下人们便围到他的身边。
“里面怎么样?”
“有位客人来找他,听说是什么做玉石生意的,看起来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想来也影响不了什么。”
允瓛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声,心说那金寒池看起来不也只是个文弱书生么?但若用起蛊术,又哪里是一般人所能抵挡的?
说话间,几个金家门徒也凑到了允瓛身后,人群中,有人担忧地低声道:“依着他的性子,这事情绝不会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应了,若真是不从的话……”
允瓛抿着嘴没说话,轻轻地横起手掌从脖颈间划过。
这是一个轻而易举就能决定人生死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