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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江沿说这话其实没别的意思,他就是……想装装行家。
毕竟,越不懂行的人就越想假装行家,中岛江沿也难免俗,他对蛊术知识的贫瘠程度简直远超齐孤鸿的想象,所以其实他就只想问一个问题——如果一蛊一解的话,自己是不是要先知道谁下的蛊,才能想办法去解开。
但中岛江沿没想到汝屠是亡虫族,她天生就能克服各种蛊虫,不管是什么蛊,也不管是谁下的,所以他的这个问题,正好完美地表达了对汝屠的冒犯。
而汝屠心中则想着齐孤鸿的叮嘱,此时更是将冷傲发挥到极致,只见她站起身不假思索道:“我说不出来,看来解决不了你的问题,那就算了。”
不等齐孤鸿开口,中岛江沿已经求神拜佛般叩在汝屠身前,“不要!不要!请您说吧!我们现在该要怎么解决小女的情况!”
“说?”汝屠鄙夷地瞥了中岛江沿一眼,“怎么跟你说?说了有用么?你能听得懂?”
汝屠的相貌本来就高冷,此时说起话来更极尽阴阳怪气之势,令中岛江沿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齐孤鸿更是淡淡一声道:“还请回避吧。”
解蛊的过程在齐孤鸿看来非常简单,甚至不用像他们蛊族一样炼制解蛊药,当齐孤鸿眼看着汝屠将蛊虫从中岛菡子身上吸出来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其实自己一直以来对于亡虫族的理解都是错的,他们根本就是与蛊族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存在,甚至说是蛊族的克星也不为过。
齐孤鸿本来还留了另一手准备,他其实不想完全解掉中岛菡子身上的蛊,毕竟他的目的还没有完成,甚至,在没有经过谈判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中岛菡子是否会答应协助自己,这时候留个把柄作为挟制也是理所当然,然而当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汝屠后,她却是一脸困惑,作为亡虫族,她只知道如何将蛊虫召唤出来,因为过程简单,就只有一个步骤,所以也不能像蛊族一样,将解蛊拆解成数个步骤,从而确定到底解开多少,齐孤鸿也就只好作罢。
当夕阳西下时,最后一缕夕阳从房间内悄然离开,床边的最后一个脸盆也终于满了,汝屠望着四五只盛满黑血的脸盆,这才松了口气,“可以了。”
齐孤鸿没有过多追问,他打量着床上的中岛菡子,见她的脸色已经逐渐泛起红润,他上前翻开中岛菡子的眼皮,眼看着那根黑线已经消失不见,这便知道蛊的确是解了。
“接下来呢?她要修养多久才能……”
“嘘……”
齐孤鸿本想问问汝屠,这中岛菡子还要修养多久才能醒来,但是随着汝屠那声“嘘”声停下,中岛菡子竟睁开了眼睛,她一脸茫然地打量着四周,好像刚做完一个极其漫长的梦,直到她的视线落在齐孤鸿身上时,菡子的双眼中迸发出惊喜的神采。
“孤鸿君!”
中岛菡子说着话便想起身,却被汝屠有些粗鲁地将她按回了床上,就连齐孤鸿也能看出汝屠有些不满,毕竟是个女人,再怎么想要宽宏大量,终究还是会对中岛菡子那充满爱慕的眼神心生抵触。
“你们要说什么,抓紧时间。”
汝屠说罢便起身来到窗边,淡然地望着窗外逐渐低沉的夜色,似乎在示意他们忽略她的存在,而齐孤鸿也抓紧时间来到中岛菡子的身边。
“齐以,”齐孤鸿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艰涩,“也就是你口中的愧古先生……”
“他是你的父亲!我知道的。”
中岛菡子觉得头脑昏沉,这个漫长的梦令她的记忆有些混乱,但是当齐孤鸿提到齐以的名字时,她很快意识到齐孤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而齐以以前对自己说过的那一番话,也无比清晰地在她的脑海中得以重现,她还记得齐以对自己说那番话时的表情,他曾凄凄切切地向中岛菡子袒露过他对儿子的想念。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他生病了。”
“我知道。”
“他需要药……”
“交给我。”
事情似乎比齐孤鸿想象中的要简单得多,当中岛江沿看到中岛菡子神志清醒地唤他父亲时,中岛江沿顿时老泪纵横,对着齐孤鸿和汝屠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久久不肯起来,齐孤鸿心中感慨万千,他不能说自己对中岛江沿没有半点儿同情,可正如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不得不承认中岛江沿走到今天这一地步,绝对是自作自受,而他因女儿中蛊所受到的痛苦,全然不及齐孤鸿父子这些年来所遭受的万分之一。
汝屠对中岛江沿絮絮叨叨的感恩戴德感到厌烦,她不耐烦地摆摆手便拉着齐孤鸿离开了中岛宅邸。
而在回去的车上,齐孤鸿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汝屠端着酒杯走进书房里时,他仍在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快到满月了,”汝屠一边将杯子递给齐孤鸿,一边望着天上的月亮道:“我们亡虫族的人,每到月圆的时候都要聚在一起,月亮要团圆,人也要团圆。”
齐孤鸿这才回过神来,轻叹一声后,轻轻抚着汝屠的头发,因为他,她已经与族人决裂,再也没有什么团圆可言。
“所以,”汝屠再一次看穿了齐孤鸿的心思,灿烂一笑道:“满月的时候我给你烧点好菜吧!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算团圆了!对,还有你的父亲!今天那个中岛菡子是真心愿意帮助你的吧?”
齐孤鸿点点头,他对中岛菡子的善良倒是从不怀疑,只不过……
事情解决得太简单了,总让人觉得什么地方好像有些奇怪。
接下来的几天里,月亮正在逐步变得愈发圆润,而齐孤鸿强迫自己暂时将这件事情放下,在得到答案之前,不去浪费时间,也不去折磨自己。
然而就在三天之后,齐家公馆的电话铃突然毫无预兆地大作,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好像从天而降的惊喜般,就这么出现了。
“下午四点,西餐厅见。我会带着先生同去。”
使馆区的西餐厅里,齐孤鸿不但见到了中岛菡子和齐以,还收到了中岛菡子交给自己的一包药。
“这个,”中岛菡子深吸了口气,缓缓将那包药推到齐孤鸿面前,“是我们中岛家的歉意。”
几只咖啡色的药瓶被包在一方洁白的绢丝手帕里,齐孤鸿望着那手帕,能看到上面还有几个汗渍的手印,他知道中岛菡子很紧张,也能理解她那份紧张的由来,就像当初齐孤鸿生怕自己给中岛菡子解蛊后她却不肯帮助自己一样,想来,中岛菡子也明白自己给出去的不仅仅是几包药,也是她和齐家的缘分,有了这些药,不光是齐以可以彻底摆脱中岛家的控制,恐怕以后她也再找不到见齐孤鸿的机会。
“放心,”齐孤鸿顿了顿,轻声道:“将来还有机会见面……”
“不,”中岛菡子摇摇头,说话间已经拿起了手袋和帽子,“不会了。”
中岛菡子告诉齐孤鸿,她今天是以买药为由,带着齐以一起出来的,本来还有司机和仆人在一旁看守,她和齐以是从药店的后门逃跑又绕了几条街才摆脱了中岛家的人,今天她放走了齐以,不光她自己会受到中岛江沿的斥责,恐怕整个中岛家都会受到牵连,至少横野下二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最好不要再见,你们要尽快走,赶紧离开上海……”
中岛菡子说到这里时,眼眶潮湿地望向齐孤鸿,似乎是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出口,然而还没等她酝酿出来,汝屠已经走进西餐厅。
“嗯?这么顺利?”汝屠扫视着几人,对着齐以一笑道:“这位就是小孤鸿的父亲吧,您好!我是汝屠……”
望着汝屠热络地挽着齐以的样子,齐孤鸿突然注意到中岛菡子变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