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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能说的……齐孤鸿摇头苦笑,但凡是嘴上能说出来的,再惨的情况也总有个极限,那么那些不能说的话呢?齐孤鸿坐在桌子前,呆呆地望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我说,还有酒么?”
齐家大宅的正堂里,就连那张巨大的八仙桌也和齐孤鸿记忆中的一样,只不过少了岁月的洗礼,而在齐孤鸿对面坐着章杳、金寒池、唐鬼和叶君霖,齐孤鸿不但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而且就连在座的几个家伙也全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好像聋子一样直勾勾地看着齐孤鸿。
“我又没问不该问的!”齐孤鸿有些恼怒地一拍桌子道:“不让问的不问,那酒呢?喝酒总行吧?”
仍是没人说话,几个人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复杂,但在齐孤鸿眼中都是模糊的重影,根本没有心思考虑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好!都不说话是吧!不说那就算了!”
齐孤鸿说罢起身就走,似乎有人说了句“喝醉了”,又有人说了句“送他回房吧”,只是齐孤鸿分辨不出那究竟是谁的声音,也并没有人跟上来,他就这么踉踉跄跄地来到自己的房门口。
一时间,所有儿时的记忆都在脑海中重现,齐孤鸿吸了吸鼻子,突然笑了,时间若是可以重来多好?若是突然一闭眼,一切又能回到以前多好?他甚至不想再见齐以,不想再见汝屠,他想不通老天为何要让他遭遇这些事情,如果有可能的话,齐孤鸿恨不得用自己的一切来做交换,只要能让他回到当年无忧无虑的时候。
人这样想着的时候,面前的窗花上突然透出光来,齐孤鸿楞了一下,高喊一声道:“谁?出来?谁特么在我房里?”
里面没人说话,齐孤鸿干脆一脚踹开房门,穿过中厅后,齐孤鸿看到了自己那张熟悉的雕花大床,而且,还有一个人坐在床上。
“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来人说着,匆匆上前来扶住齐孤鸿,熟络地伸手帮他脱衣服。
齐孤鸿也不做声,就任由那人将他按在了床上,芊芊柔夷帮他解开衣扣,将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又帮他打了水来擦脸洗脚。
直到整个人被安顿好,躺在冰冷的床榻中时,齐孤鸿才终于清醒了一些,那人吹了油灯,也钻进了被子里,齐孤鸿借着月光看着她的侧脸,感觉她的手勾住了自己的脖子。
“汝……”齐孤鸿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干哑,他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汝屠?”
“嗯。”汝屠没有多说一个字儿,只是搂着他的手更紧了一些,她的身体柔软而炙热,好像一团太阳贴在齐孤鸿的身上。
“你能不能……”这次不是干哑,而是哽咽,齐孤鸿压低声音,也将所有情绪压了回去,“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以死了,汝屠的声音很低,但是能听得出她说这话时声音在颤抖,而后的叙述更是夹杂着低声的抽搭,她告诉齐孤鸿,他们没想到亡虫族竟然用了枪,齐以帮齐孤鸿挡了枪口,并因此当场毙命,实在是救不了了。
而后,汝屠带回了他的尸体,他们在路上走了几天,回来的时候齐以的情况已经见不了人,所以她没有等待昏迷的齐孤鸿,自作主张地将齐以安葬了。
“生……”
不等汝屠把话说完,齐孤鸿已经接过她的话茬,更加淡然道:“生死有命,你不用安慰,这道理我懂。”
虽说还是没想到,经历了这么久,起初是因为齐以被日本人囚禁,中间因为他被药物控制而又折腾一遭,如今连中岛江沿也决定放了齐以、而齐孤鸿也终于找到能延续齐以记忆的药,但最终还是父子缘薄。
也多亏是经历了这一遭后,齐孤鸿仿佛也释然了,原来这就叫做命运,或许老天早已决定了不让他们父子团聚,所以他们越挣扎,就越痛苦,他甚至在想,如果不是自己那么执拗地要和齐以相认,或许他能在中岛家活很久。
“是……”汝屠思索了许久,才终于攥住了齐孤鸿的手,“往后的日子,我们好好过便是了……”
话说到这里时,汝屠翻身爬到了齐孤鸿身上,她的双唇缓缓吻了上来,双手颤抖着在他的身体上游走……
齐孤鸿的房间暗着,院落中却亮着月光,而在那微弱的月光下,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盯着房里的状况,唐鬼竖着耳朵,正屏气凝神盯着房间里所有动静,生怕有一丝遗漏,直到房里已经安静许久时,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事情啊,”正当唐鬼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时,盲丞的手突然摸上他的后腰,吓得唐鬼差点儿像爆竹一样原地起飞,而这瞎子丝毫没有感觉到唐鬼的紧张,仍在不慌不忙道:“大当家的,您可真是缺了大德了!”
“你他娘的闭嘴!你懂个鸟!”
“我确实是不懂,只不过啊,”盲丞哼笑一声,在月下露出一口小白牙,“您这事儿干得可未必算好事儿。”
唐鬼没说话,心说自己也他娘的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只是现在事儿赶到这个地方,不管好坏都得硬着头皮来,更何况,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个好坏的问题,只要这事情能顺利撑过去他就求神拜佛烧高香了……
然而,心想好事儿未必成,坏事儿必须百应百灵!正当唐鬼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听到房里响起一声闷响,紧跟着便响起一阵惨叫,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唐鬼听不懂的话。
唐鬼率先第一个冲进房里,人还没站稳便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个踉跄,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好在那瞎子随后摸进来,别看他瞧不见,倒是很体己地帮唐鬼点了灯。
在那油灯的光亮之下,唐鬼这才看到刚刚绊倒自己的是什么——那是汝屠,此时人还趴在地上,一脸幽怨地望着床上的齐孤鸿,而唐鬼刚刚想的事情也就此应验,包括瞎子刚刚说的那番话。
“真他娘的怕什么来什么!”
只是还不等唐鬼抱怨完,一只玉枕已经横飞过来,唐鬼来不及躲闪,横飞的碎瓷片正好溅在他脑门儿上,唐鬼一声大叫,怒气已经升起来,再按捺不住。
“你他娘的到底想干什么!”
唐鬼站起来,七尺高的汉子,脑门儿上还顶着个红包,然而他跳起脚来怒发冲冠,却还是在对面那个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齐孤鸿面前硬气不起来。
齐孤鸿没说话,许久都没说,但他的脸色铁青,看起来好似个活鬼,从印堂到嘴唇,没有一处的颜色是不让人害怕的,而他就拿这副难看的脸色望着唐鬼,就好像看着什么生死仇敌。
“我这个……”唐鬼此时才终于信了盲丞那一番话,搔着头发硬着头皮道:“也是为了你……”
还不等唐鬼把那个“好”字说出口,对面的齐孤鸿已经跳起来站在床上指着唐鬼的鼻子道:“这就是你们干的事情!亏你还是蛊师!这就是你拿蛊干的事情!我呸!真是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