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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一声哀号自床间无力地飘了出来,落花和流水赶紧放下手边的工作,抢奔到床沿。
只见司为浓密的睫毛煽了煽,颤动几下便缓缓张开。
“醒了醒了!小姐终于醒了!”流水首先发出欢呼,连忙要门外的小丫环去熬葯,雀跃之情溢于言表,只差没有喜极而泣了。
“你们怎么”司为一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撑着身子想坐起,然胸腹间传来的剧痛却再度使她哀叫出声,跌回床上。
“小姐!”四名婢女看得冷汗都冒出来了,落花更是差点没哭出声来。“小姐您不能乱动啊!您肋骨断了好几根,得好好躺在床上休息。”
“肋骨断了?”司为蹙眉,隐隐约约地将所有事情记了起来。她眼神一变,抓着当时也在场的有意急问:“他呢?怎么不见了?怎么不见了?”
“小姐”有意真不知如何启齿才好。
想昨天季遐把他们全都轰出房外后,里头似乎就起了争执,等他们再度进房时,早已不见他们的人影。他们虽然疑惑,却也没追究下去,因为当时大伙儿的心思都在小姐身上,根本没空去理那些闲杂人等。
“回小姐,奴婢也不清楚,从昨几个傍晚,就已没见着他人了。”
司为喉头一室,说不出话。
他一定是走了!他丢下她走了!
当这个声音自心底响起,司为强烈地反抗它,拒绝接受它,且还不顾身子地爬下床,靠着墙,脚步踉跄地想要出房。
四名婢女全被她这突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愣在当场,只有有意伸手想要拉住她。
“小姐,别去了,季公子他早走了,您身上有伤,还是先躺下歇着吧!”
“不!他没走!他不会就这么丢下我,我知道的,我我要去找他!”司为边说泪水边掉,其实她也知道他留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在她重伤的时候,他丢下她走了,这教她如何相信?怎么接受?
甩开有意的手,她一步步走向门边,身子传来痛彻心扉的疼,她已分不清是出自伤处抑或心底,她只想找到他,证明他在乎她,不会在她出事的时候,远远地离开她。
“别这样子,小姐,您身上有伤呢!”落花哭道,想上前拦住小姐却又不敢。
“不,我要找他,我我一定要找到他。”司为咬紧牙关,努力支撑自己不致晕厥,她扶着墙走,伤处痛得她眼泪直落,却仍不肯放弃。
“小姐,别折腾自己了,季公子他真的已经走了,他本来就是个定不下来的人,这点您也很清楚的,不是吗?”有意不忍见她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心疼之余只好说些狠话,盼望她能清醒。
有意这番话无疑像把利斧狠狠劈裂司为的心,她终于崩溃了,重重地跌坐在地,迸破了伤口,血水缓缓流出,她也浑然不觉。
“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他他不要我了。”她双手环胸,缩进墙角,狂乱地哭喊着,心,碎了。
“小姐!”落花心疼地冲上前抱住她,陪着她一起哭。
“没关系的。小姐还有我们啊!我们会一直陪着小姐,绝不离开小姐。”
流水鼻头一酸,也过去抱住了她俩,跟着掉泪。“没错!咱们不离开,一辈子陪着小姐。”
无情没有说话,不过她也红着眼眶加人了她们。
有意则咬着下唇,心中是难过无比,她凑上前去,与她们抱在一起。“是的,小姐还有我们,除非您不要奴婢,不然,奴婢是不会走的。”
司为一直哭,一直哭,任她们怎么安慰也没有用。
她不懂,为什么他能如此洒脱地撒手就走?
要是她没有受伤,他执意要离开,她虽会不高兴,可却也不会怀疑他待她的真心;可是现在她变成这个样子,他竟然还走得开、还放得下,这岂不代表他根本一点也不在乎她,全没将她放在心上?
好凄惨,可不是?原来他是这般看待她的
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
他不重视,亦不珍惜,他不会为了她而多作停留,她对他而言没有意义。
她算什么?在他心中,她到底算什么啊从头到尾,他一直在欺骗她,只有她还傻傻地将真心双手奉上。她做了一次彻底的傻瓜!爱上他、依恋他,直到最后离不开他。
她到底把自己陷入了怎样万劫不复的境地?
司为突然停止哭泣,反常的笑了起来。只有她自己明白,止不住的笑声中,含有多少凄凉和心酸。
这是第二次,她被遐弃了,被心爱之人所遐弃
应该是命中注定吧!她累了,真的累了,如果到头来只是使自己受创的心再度千疮百孔,那么,她宁愿不要感情。不要感觉,将自己封闭,然后不再受伤。
渐渐止住悲哀的笑,她的心沉淀了,像是跌坠幽暗的海底深处,没有温暖、没有阳光。
只有冷。
风起直到今日才明白那天云涌话中的意思了。
后悔啊!他真不该违背少爷的意思,瞧瞧现在,他惨成什么德性?失魂落魄,只差没夜夜买醉了。
云涌是对的,他实在不该将少爷强行带回,结果触怒了他,下场便是如此比死还惨的“打人冷宫”
他从没看过少爷发这么大的火,而且还是那种燃烧不显于外的火,无从观察,无法揣测,所以不能灭、不能防,只有静静地接受焚的,直到它燃烧殆尽。
少爷不是个深沉的人,因此发作起来才更觉恐怖,关于这个他倒也还可以忍受,他现在之所以会备受煎熬,实是因为他的漠视态度。
他可是从小就待在少爷身边的贴身护卫,少爷不念旧情撤他的职已够教他心痛好久了,没想到,他竟还将他忽略得那么彻底。
不看、不说、不听,打从心底无视于他的存在,这教他怎能不愤慨?他无法忍受呀!别说这种撤换随身侍卫的事情在教中是史无前例,少爷对他的不理不睬才真够伤人。
违逆少爷旨意的苦果,他已经尝到了。
“少爷。”风起数度发出哀求。“求求您,别不理我好不好?”
季遐翻看手中的簿本,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对于风起,他真的生气了,竟敢拂道他的意思,将他打昏强行带回。这笔帐,够记到他人棺材了,休想他会原谅他!
无心翻阅着手中厚重的本子,这是记录西堂近年来所发生的各项大事,他既要接下堂主一职,势必得对堂内事务多有了解,这也就是为何地不想留下,却不得不留下的原因了,因为在两天之后,承传仪式即将开始,他走不开呀!他不能丢了季家的脸。
所以,他留了下来,尽管心里焦急不已,他仍是留了下来。
只是,人在此地,但心呢?恐怕还牢牢系在江南吧2
虽然明知此时不该心有旁骛,但,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司为好吗?她一定很气他吧?他一声不响地消失不见,她不气他才怪呢!
可是,他是真不得已,如果可以,他也想留在她身边,偏偏事不由人哪!
他好担心她的伤,她那么怕痛,断骨的痛楚教她怎么忍?思及她落泪的容颜,他的心就一阵揪紧,恨不得飞奔到她身边,照顾她,安慰她,陪伴她。只是
“唉。”他深深叹了口气。
“少爷?!”风起还以为少爷是在对他叹息,双眸陡地晶亮。“我就知道少爷您不会不理我的,少爷,您的气终于消刀巴?属下已经知错了,下回绝不敢再犯啦!”
季遐还是没理他,他说过,他不会原谅他的。
其实,他并不是个肚量狭小之人,只是这回,风起真的惹火他了,平常他若违背他的意思,他是不会太计较,可是这次司为受了重伤,他竟还把他从她身边拉开,这教他怎能不火大?
他担心司为担心得差点没白了头发,难道风起看不出来吗?他重视司为更甚于接管教务,难道风起不懂吗?
从小一起长大,他该是了解他、帮助他的呀!这般阻挠他,他算什么朋友?什么属下?这种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的护卫,他不要也罢!
“少爷,您怎么都不说话?难道您真的不理我啦?
少爷。”风起双手合十,苦苦哀求,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别这样啦!少爷,属下真的知错了,也很认真地反省过了,少爷,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季遐被他吵得不耐烦“啪”地扔下手中的簿本,起身朝外走了出去,对风起仍采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态度。
他是该受点教训,瞧他以后还敢不敢不把他这个主子给放在眼里。
“少爷”风起哀号着,却不敢追出来了,因为少爷摆明着还在生气,他一时之间是甭想求得他的原谅了。
季遐见风起并不追上,想他倒也还算识相,便暂时不打算追究这事儿,准备去找现任西堂堂主。
因为司为离不开杭州,所以他有把整个西堂迁至江南的打算,由于西堂是管理教中财务进出的,所以比起北方,那物产丰饶、极富商业生机的江南反而更为合适,此举对整个摩蝎教只会有利而无弊。
他已将此事禀告教主也就是他老爹了,他老人家同意让他放手去做,所以现在他忙得很,必须多去了解一点堂中事务才好计划迁移事宜。
事情虽多,他却做得心甘情愿,为了司为,也为他自己,他不想过着两地相思的日子,太难熬了,像现在他几乎要撑不下去,若不是为了他俩的未来着想,他一定忍不住飞奔去江南见她,以慰他饱受相思之苦。
司为
他好想见她,虽然明知见面时,凭她的性子,肯定不会让他好过,他势必得花费一番唇舌去解释他无声无息就消失不见的原因,但,他还是想见她,好想好想。
爹已经知道了他和司为的事,并没多说什么,可见是赞成了,一切都进行得颇顺利,如今最大的阻碌就在于司为的怒气。
他怕她不原谅他,以他对她的了解,她铁定会气上好一阵子,想得到她的原谅恐怕没那么简单。
唉!伤脑筋,这个司为呀!
他可爱却难缠的小女人。
司为明显地变忧郁了。
偌大的任家宅院再听不到她恣意的笑声,再看不到她活跃的身影。
她变得安静了,十六年来头一回表现得像一个大家国秀,然而全宅的人却没有一个为她这种转变而感到高兴。
因为她不再快乐了。
任家的每一个人都疼她,这点由他们放纵式的教育就可以看出,他们所希望的司为,是随心所欲的,是无忧无虑的,可如今她变得了无欢趣,教他们如何不心疼?
为了此事,老太爷、老太君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什么法儿都用尽了,却仍不见他们的心肝儿向展露一丝笑颜。
她这种转变让两位老人家又是心疼又是忧虑,却因不知原因为何,无法对症下葯,否则,也不用在这里穷着急,而一愁莫展了。
原来司为心高气做,无法容忍自己被抛弃一事被传开来,所以下了道命令封住众人口舌,不许他们提起,是以知道此事的人虽多,事情却没宣扬开来,直到今日老太爷。
老太君仍对其中内情不明所以,还以为司为是因受伤而情绪不佳。
这一日,老太君和随身的两名丫发带着司为爱吃的松子糖来到“凭绿楼”探视探视已可下床走动的司为,却不期然的听到房中落花担忧的声音:“小姐,您别这样嘛!像您这么好的条件,何必为了个浇薄的男人伤心又伤身?”
老太君一听简直怒不可遏,谁敢欺侮她的为为?
砰的一声推开门,她怒视着落花“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是哪个浑小子惹为为伤心?”
落花被老太君的突然闯入和恶声质问给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脱口道:“就就是小姐她她喜欢的”
“楼致远那浑小子?”老太君尖声怒叫出来。
她是误会了,因为司为从小就和楼敷远交好,以致两家长辈都已认定了他们是两情相悦,这辈子注定要做夫妻,是以当老太君一听到司为有喜欢的人时,直觉地便认为绝对是楼致远错不了。
“好哇!那个浑小子,敢欺侮我们家为为,我非要他好看不可。”
“不是的,太君,您误”落花急着要解释,老太君却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连自对司为道:“别担心,为为,有奶奶在,奶奶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委屈。你喜欢楼致远那小子是吧!放心,奶奶有的是办法要他娶你。等奶奶的好消息!”说完,一阵风也似地刮了出去。
“太君!太君!”落花在后头直追,才跨出门槛就已失去了老太君的踪迹,连她随身的小丫环也跑不见了人影。
“完蛋啦!她误会了,这下麻烦可大了。”她沮丧得踱回房,忍不住又劝司为:“小姐,现在还来得及,您快去阻止老太君,不然,您岂不真的嫁给致远少爷不可?”
司为坐在窗边,望着外头开得正盛的白樱,脸上表情始终如一,似是对刚才之事全无所觉。
“小姐!”落花急得快哭出来了,这时正巧出去办事的有意她们回来了,她便如临救星般地迎上前去,将事情说了一遍。
大伙儿听了,全都蹩起眉头,正想发动人海攻势劝劝小姐,司为却突然出声道:“你们不必劝我。”
“可是小姐,你又不爱致远少爷,真要嫁了他,这这不大好吧!”落花低声说道,语声里已含有一丝哽咽。
司为不着她们,双眼直视远方,平静的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无所谓,就照奶奶的意思办吧!”她高兴就好,反正她早已不在乎了。
所爱之人的心里没有她,她还有什么好执着?什么好留恋?嫁给致远哥哥也好,至少他会疼她,照顾她,不会惹她伤心,不会让她难过。
“可是”流水也想再劝,司为却制止了她。
“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你们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是”流水无奈地应道,四人依言退出房外。
才出来没多久,落花就已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瞧小姐那个样子,分明就是一副心灰意懒的模样,事已至此,恐怕任她们说破了嘴也是无用。畦2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啦?
流水正心烦呢2被她一哭,火气全上来了。“别哭啦!
吵死人了。就不能想个办法解决吗?净是会哭,哼!哭又有什么用?”
“可可是能有什么法子嘛!小姐根本不在乎”
落花抽抽噎噎地道。
“不如由我们去告诉老太君,小姐爱的是季公子,而不是楼二少爷,如何?”无情提议道。
“不行啦!小姐不准我们提及季公子的,你忘啦?”流水摆手道。
“我们可以不要说出他的名字呀!”
“你以为老太君不会追根究抵吗?到时答不出话,老太君肯定会认为咱们在扯谎。”流水再度反驳了无情的提议。
“这”无情想想也对。“那可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只有逃啦!”流水一语惊人。“到时若真阻止不了,我就带着小姐逃婚去也!”
落花惊叫:“不行啦!流水,你会死得很惨的!”
“那我也顾不得了。”流水滞洒地耸耸肩,豪气万丈地道:“总之,我是豁出去了,怎么责罚都无所谓,我拼死也要阻止这场婚礼。”
“流水,不行啦!你别冲动嘛!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可想的。”落花又哭了,死拽着流水的手臂不放,像是防止她做傻事。“有意,你说句话呀!快劝劝流水啦!呜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焦急呢?”
有意瞥了她一眼,淡道:“其实你们大可不必这么紧张的。放开流水吧!落花。”
“你有主意啦?”落花的泪水可说是收放自如,眨眼间她脸上的两道瀑布已然消失笠而踪。
有意绽出一朵轻柔的笑意,晶灿的眸子里净是狡猾。
“主意?那倒没有。只是你们不觉得,此事未必不是个转机吗?”
“转机?”流水、无情和落花三人犹有不解。
有意但笑不语。
等着瞧吧!她相信,这件事绝对会是个很好的刺激。
整件事里最无辜的就属楼致远了。当他听到他爹娘要他尽快把司为给娶回家的时候,他差点没被吓得当场石化。
开什么玩笑?真要娶了为为,他肯定命不久矣!再说,为为喜欢的人又不是他,他怎么能够娶她呢?
当下他是极力反抗,甚至还抬出了未婚的大哥当挡箭牌,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他爹娘竟是狠下了心不为所动,任凭他好说歹说,他们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边行不通,他就直接找为为说去,结果没想到她竟回他一句:“怎么?我配不上你?”把他堵得是哑口无言。
他简直快急死了!幸好后来多亏了体贴可人的有意将事情始末告知于他,他才渐渐从中理出些头绪,想这一切全是因季遐而起,他便捎了封信给那身在远方的季遐。
可以想见,当季遐收到他的通知时,是如何大惊失色了。
“嫁人?!”信尚未读完,原本端坐在椅上的季遐跳了起来,发出一声打雷般的怒吼。“什么事呀?少爷。”云涌疑惑地问道。怎么他突然发出那么大声的声响?
季遐没有回答,他根本没在听他说话,双手将信捏个死紧,膛目看了好几遏,仍是无法置信。
司为要嫁人了?这怎么可能?她爱他的不是吗?为什么
是她不想等他?还是她在赌气?气他的不告而别?或者她不再爱他了?
思及这个可能,他一张俊颜全白了,口里哺哺念着:“怎么会怎么会”之后,他夺门而出。
“少爷?”云涌连忙追了上去,赶在前院拦下了他。“少爷,您冷静点。”
“冷静?你教我怎么冷静?司为都快要嫁给别人了!”
季遐心慌意乱地吼道,完全失去镇定。
想到他心爱的司为即将不再属于他,他就焦躁得一刻也平静不了。
司为要嫁人了?这怎么可以i
再度拔腿飞奔,他一定要阻止这件事!
“少爷!”云涌赶紧跟上。“迁移西堂的事情怎么办?什么都还没处理好呀!包何况您接下堂主一职也不过三天,现在离去不嫌太失礼了吗?”
“我不在乎!”季遐狂奔着,不忘呼喝道:“来人!备马!”
“少爷!”云涌拦他不住,只能叹了口气,认命地道:“属下跟您一道走。”
匆匆带了行囊和干粮,这趟行程可说是紧凑非常,几天下来他们几乎没有好好睡上一觉,只知日夜不停地赶路。
云涌看季遐像发了疯似地不要命的策马狂奔,心下感叹又多了一分。
他从设想过,会有女人让少爷痴狂至此呢!
少爷从小对异性就是多情的,不专一的,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女人之于他,合则来,不合则散,想走就走,全无情份可言。
这样的少爷,看似风流多情,实则最是无情,因为他从不在乎自己的行为举止是否会伤了谁的心。
少爷是残忍的,给女人希望,却又毫不留情地戳破她们的幻想。这样的他,竟会为了任姑娘而惊慌失措?这代表了什么?他爱上了任姑娘?
他懂爱?也会爱?
云涌不确定了。曾经以为永远也不懂真爱为何的少爷呵!
原来,他还是有心的。
心青不觉好了起来,他精神一振,连连挥鞭,疾冲向前。
他们的少夫人这个位子,非任姑娘莫属了,他心悦诚服!乐意之至!
一路上面部紧绷而严肃的季遐,见自己属下一扫之前的不悦,配合着他全力赶路,就是疲累不堪也不喊苦,他心下感激,想投给他一个勉励的微笑,却怎么世笑不出来。
因为,他心底淀积着最深沈的阴郁和痛苦。
想到司为就要嫁给别人,他痛不欲生!亟欲发狂!
只是他此刻所能做的,只有赶!
“驾!”
又是一个扬鞭,但见两匹骏马如旋风般狂扫而过,只留下阵阵烟尘。
“凭绿楼”里,司为偌大的房中,此刻正是忙碌不堪。
两家婚期已定,除了有意,流水她们都认定这事儿成了定局,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楼二少爷不论家世、相貌、人品皆数上上之选,小姐嫁给他倒也不算委屈。
于是她们便开始自“万里飘香”、“多宝阁”、“百瓷园”
等名满天下的各家名店中大肆采购,香料、首饰、家具、器物样样不缺,自家的“江南织造”同时也在全力赶工,不但要一件绣着百条金凤和缀满喜字、珠饰的嫁衣,还要一百五十二件的各式夏装,八十八双绣鞋,一百二十六双锦袜,其他的里衣、抹胸等贴身衣物更是多得不计其数,所用的上等布料加起来,多到足以铺满整条大街了。
现在,落花正蹲在房中,拣选小姐心爱的首饰,准备封箱。
花了三天的时间,拣出来的首饰也不过四十七样,落花望着一张桌子不够放,甚至摆到床上去的各色首饰,头大了起来。
虽然深深知小姐的喜好,本来要挑选也不会太过困难,可谁知一向极有主见的小姐这回竟不闻不问,完全放手任她挑去,让她真不知该从何下手。
真是,要结婚的人可是小姐自己哪!怎么她毫不关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随手拿起一枚掳琅额饰,落花不死心地转向司为探问道:“小姐,这个金镶唬琅额饰,你瞧好不好?”
司为轻轻嗯了声,视线却不曾由窗外那棵绽放的白樱离开过。
小姐根本看都没看嘛!落花气馁地放下饰品,悄悄靠到司为身边,忽地伸手搂住她的颈项。“好小姐,您怎么都不理人家嘛!”
司为漫不经心地回道:“没有啊!”眼睛却抬也没抬。
落花扁起小嘴,正打算继续多撒点娇,刚好有意就在这时捧着一只漆盒推门进来,道:“落花,挑你的首饰去,别烦小姐。”
“好嘛!”落花好不甘心地踱回桌旁。
有意将刚从“万里飘香”所选来的各种名香随手置在梳妆抬上,正犹豫着该不该将从楼二少爷那儿听来的消息告知小姐,她看向司为落寞的眼眸,心底升起一丝不忍。
“小姐,奴婢有季公子的消息了。”她顿了顿,瞧见司为浑身一震,她决定说出来。“原来他是那个人称‘邪教摩蝎’的五爷呢!这次回去,便是要接管西堂堂主一职,而这个西堂说出来真是没人会信,它正是在商场上占有一席之地的‘白庄’。”谁会想得到那个“白庄”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邪教在幕后操控呢?楼二少爷真是不简单,竟连这种极机密的事情都探得出来。
司为听了,眼神微变,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这个“白庄”她是知道的,其实,只要是经商的人都该知道,因为,商场上的五大龙头依照顺序排下来,正是白庄、东坊、关家、任家和霍氏。白庄位于龙头之首,谁能不知晓?
真没想到,他竟会是司为心下一凛,暗暗骂了自己几句。
不该再想起他的啊!她已决定不再为他牵挂了不是吗?
有意见小姐又要缩回自己的壳里,连忙道:“小姐,原谅季公子吧!要继承那么大的产业,他会离开也是不得已的,小姐”
“住口!不许提到他。你好大的胆子,敢帮他说话?”
司为横了她一眼,怒声道。
“奴婢不敢,小姐息怒。”有意“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司为闷哼了声,也不叫她起来,迳自心烦地起身,朝门外走去。经过桌旁,忽然瞥见季遣送的那只翠玉手环,由于她怒火正炽,便想也没想就伸出纤纤玉手,将玉环狠狠挥到地上。
“小姐,不要哇!”落花急叫。好好的玉环为什么要打碎呢?
幸好,那只玉环正巧落在铺有软垫的脚踏上,是以并未损毁,轻轻地弹了起来,最后滚到地上转个几圈,静止不动了。
司为直直瞅着它看,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饶是聪明如有意,也读不出她此刻复杂的心绪。
落花则瞧瞧玉环,再瞧瞧小姐,忍不住仍是过去将翠玉手环给拾了起来。
“这玉环颜色好干净,是上等翠玉呢!摔碎了岂不可惜?”她心疼地道,掏出丝帕轻轻拭着。
“拿来。”司为朝她伸出手。
“小姐,拜托您别毁了它好吗?”落花低声哀求,不忍将玉环递出。
“我叫你拿来!”司为柳眉倒竖,怒斥道。
哼,这手环可是她的东西,她都不心疼了,这奴才心疼个什么劲儿?瞧她那一副爱惜样,她心里就非常不痛快。
落花见司为神色不悦,只能万分不舍地将玉环给交了出去。
司为一夺过玉环,便想将之狠狠砸个稀烂,可不知怎地,手臂却沈重得抬不起来。
怔怔的望着玉环璀璨的色泽,她忽然无声无息地流下泪来。
幽幽一叹,她丢了句:“不许跟着我。”便低首跨出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