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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从四面八方涌来,白昼带着最后一抹余晖退守至遥远的天际。张德女修长挺拔的身躯如临风玉树屹立在大楼的廊柱旁,看到盼男迟疑的身影,被罩在廊柱阴影里的矫躯很快挺直腰身,不容她逃避地迎过去。
“没让我等太久,不过二十分钟。”他幽默地道。玩味而犀利的眼光,热力逼人地直射向她。
盼男脸颊一热,有种被看透的错觉,她恼羞成怒地痹篇他的注视,自顾自地往前走,语气冰冷地道:“我只是临时决定不加班,想回家而已。”
德女闻言喷喷喷地轻声叱责。“盼男,你这种说谎的毛病要不得。以前你是不说谎的。”
“什么以前不以前,再说我也没说谎。”
“只是选择隐藏大部分的实情,说出不痛不痒的部分吗?”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着她耳朵说。那拂搔着她敏感肌肤的灼热气流,还有随着呼吸飘荡在她鼻端的好闻气息,都令盼男忍无可忍。
“喂,”她勉强压抑住停下脚步转身去面对他的冲动。“你懂不懂得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的道理?”
“有必要吗?”悦耳的男中音更加放肆地亲近她,修长有力的手掌倏的攫住她肩膀。盼男全身戒备起来,若不是他接下来的话,她就要施展贻拳道给他一记过肩摔了。
“我的车子在那方向。”他将她打算左转的身子,转向右方。
“谁要搭你的车了?”她没好气地甩脱他的手,怒视他。
张德女深深凝视她,毫不退让的与她对峙。街灯照在他清俊的脸容上,深沉的眼眸有着少见的严厉,让盼男清楚地意识到那两颗眼珠沉重的压迫感。
他吸了口气,缓和他心里的怒气,扯动唇角冷笑。
“如果你喜欢在马路上谈这种事,我可以奉陪。”
“我我们没什么好谈!”德女给她的印象一直是温和,没想到这人也是有脾气的。盼男不太习惯地畏怯起来,记忆深处不经意地撞出齐韶和安平在宜蓉家重逢时,齐韶唯—次生气的模样。
那炽热的眼神,压抑不住的真情盼男感觉自己的心柔软下来。
“盼男,别折磨我,你知道我要谈的是什么。”德女凝视她瞬间变得温柔的脸庞,属于楚安平的娴静优雅叠在她俏丽的脸庞,一时间心醉神迷。
“问题是,有必要吗?”一丝惆怅的笑意泛上她粉白的柔唇,迎视他的眼神充满苦涩。然而德女的眼光仍是执着不肯放弃,她只好无奈地妥协。“好吧,那晚我的确有段离奇的遭遇,好像回到三o年代的上海,变成一个叫楚安平的女孩,还和一个叫齐韶的男人谈恋爱。如果你想跟我确认这件事,那就是我的答案。”
“我想跟你谈的不只是上辈子的事,还有我和你的今生”
“我们,今生?”盼男的神情显得无比哀伤。“这辈子我和你不过是两条不会交会的平行线,何来我们之说?就算上辈子我们真有什么,也随着死亡而结束。我已不再是楚安平,你也不是齐韶了”
“这不公平!”德女举起一只握紧的拳头,重重捶了一下胸口,眼神激动无比。“这里还在痛,你明白吗?这几天我像是活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每每忆及你冰冷没有体温的身体,毫无气息地躺在我怀里,不管我如何急救都救不回你的生命,那种无能为力救回自己最心爱的人的感受,你能明白吗?”
他悲痛的神情有如一把巨锤重重敲击盼男的心上,这几日她为安平的悲伤所困扰,全然没想过齐韶也会难过。看着德女备受伤痛煎熬而显得无比疲惫、阴沉的面容,突然有种想伸手抚慰他的冲动,然而前世的阴影却阻止了她,让她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处瞪他。
“至少给我个机会,这是你欠我的!”
“我欠你?”
“是。”他怨恨地道。“你没有活下来,就是你欠我。你把所有的悲伤怨恨都留给我。让我从此活在地狱里,这些都是你欠我的!”
“是谁没赶来赴约?”盼男气愤起来。“让我孤零零在那里等待。若不是系念着你,我早就安稳的上船,也不会被神鹤逮到。”
“难道你不明白这点也使得我更加怨恨自己!”德女忧伤的眼眸吞吐着抑郁难消的火焰。“因为我的疏忽,而让我唯一深爱的女子就此沉溺在冰冷的水面下,我心里的痛何尝逊于你!”
“你有什么痛的?”沉溺在前世的心痛下的盼男,硬咽地道。“我死了后,你就可以和季晴双宿双栖,就像你现在和宁旖旎一样”
“我和季晴?!”德女被她没良心的指控,气的想要咆哮,然而她眼角的泪光却奇异地浇熄了他心里的怒气,令他狡猾地明白一项连盼男自己都未必了解的事。
“你在嫉妒?他玩味道。
“我才没有!”她别扭地涨红脸。
“承不承认都没关系,反正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呀?盼男狐疑地斜睨他。
然而德女只微微一笑,炽热的眼眸无比真挚地凝视她。“如果我告诉你,齐韶并没有娶季晴,一生孑然地度过下半辈子,始终没有对安平忘情,你心里是否好受些?”
盼男惊异地睁圆眸,心里有股深层的悸动,分不出是悲是喜。
“如果我再告诉你,我对宁旖旎也像齐韶对季睛一般,仅有普通朋友的情谊,而无男女间的情感,你是否愿意跟我另找地方深谈呢?”他以眼光暗示她,两人旁若无人地站在人行道上“闲话家常”已引起往来行人的注目。
不习惯成为众目焦点的盼男,再度涨红脸,转过身想离开。
德女自然不容她就此逃避,伸长手臂将她拉住。
她的手出奇地柔软光滑,那软腻的触感足以教男人销魂。德女之前虽然抱过她,但当时正为前世的死别伤心欲绝,哪有闲情去领略。这时可不同了,分属于两人体内的电流,在两人指尖接触的最初便通了电,刺麻的电流加上温软的触感,直电的德女色授魂与,紧握住她不放开。
“你干什么?”她又羞又气。虽然不是第一次跟男人握手,可是张德女的手却有股令人心猿意马、心跳失常的悠力,让她慌乱起来。
“如果你想知道齐韶是如何度过他的下半辈子,就跟我走,让我仔仔细细地说给你听。”他得寸进尺地将她往怀里带,盼男只觉得全身一阵酥麻,竟使不出力气来。
“你无赖!”娇软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是叱责,反而有如情人间的撒娇。盼男脸颊灼热,色艳有如火的,端的是美艳无比,看的德女一阵血气翻腾。
然而处身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一即使他有心偷香,也只能压抑。他整了整脸色,严肃道:“我只是想跟你安静聊一下,请不要拒绝。”
盼男沉默不语,德女便当她默允了,牵着她走到另一边马路的巷子里,停在一辆红色的轿跑车旁。
他开门请她入内。
“你要带我去哪?”她有些犹豫地道。
“一人可以安静谈话的地方。”德女平静地回答,眼里有抹温柔。“你害怕我?”
“不。”盼男摇了摇头,神色迷惘地坐进车内。当张德女问她是否害怕他时,她无法答是。一个她曾经以生命爱过的男人,她怎会害怕他呢?尽管那已是前生的事,然而屑于他的温柔,依然留存在她的记忆中。再说,张德女给她的印象,不超出温文尔雅的范畴,她又是武术高手,他真想对她怎样,只怕是自找苦吃。
胡思乱想之际,张德女已将车驶进繁忙的车道。两人都没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讨人厌的安谧气氛。
盼男渐渐放松下来,僵直的背沦陷进舒服的真皮座椅。好舒服,让她靠一下吧。只要靠一下就好,她好累好像
沉涩的眼皮敌不过睡神的召唤,缓缓合上,她有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微微晃动的车身有如摇篮,让她像小婴儿般舒服地酣睡。
不知过了多久,某种烫人的气息不断拂着她的颊肤,令她发痒起来。她想挥开那恼人的打搅,手一伸被人捉住,她惊醒过来睡眼惺忪地对上张德女炯炯的眼睛,发现他好看的嘴唇,几乎要贴上她。慌张地别开脸,电光火石般的灼热触觉令她僵住。糟了!
德女压抑住渴望进一步一亲芳泽的冲动,硬生生将倾向她的身躯拉回,沙哑着声音道:“你睡着了,我想叫醒你。”
盼男尴尬地不晓得该说什么,只将眼光投向窗外,发现他们停在一栋四层楼的透天别墅前,颇感讶异。
“这是什么地方?”
“我家。”德女推门下东,烧到另一端为盼男打开车门。
“你带我到你家来?”盼男无助地四处张望,心头有股沉重的压力。没想到张德女会住在这么华丽的房子里,连花园都大得令人惊心,里头的陈设必是相当豪华。
她将视线从到处看得见婆婆树影、栽种数十种花卉的花园收回。尽管夜色深沉,但在适当的灯光照明下,园里色彩缤纷的花朵仍明艳的教人心动,白天时更美吧。
“请。”德女似是怕她逃脱地握住她胳臂,朝屋子前廊走去。
屋里的装演出乎她意料之外,并不显得特别豪华,反而有种简朴的感觉。宽敞的空间里,到处可见古色古香的家具,给人极其明亮的舒适感觉。
“四少爷,要开饭了吗?”迎接他们人门的中年妇人,笑眯眯地问。
“麻烦您了。”德女对照料他起居生活的管家点了个头,随即转向盼男。“我先带你到浴室洗个手。”
“你不是说要带我上个可以谈话的地方吗?”盼男边走边道。
“没错。再没比我家更适合谈话了。家里除了仆人外;就只住我一人。”
“我记得你不是独子。”
“没错。”德女牵她进浴室,盼男的眼珠子继续瞪圆。张德女家的卫浴设备,比五星级饭店还要豪华。
“来,洗个手。”哄孩子似的把那双柔嫩的玉手移入水龙头前,替她抹上洗手乳,而双手就这样交互揉搓,既洗了盼男的,也洗了他自己的。
再用烘手机烘干两人的手,才拉她到装满古雅的餐厅。花梨木的圆形餐桌上,布置好五菜一汤,冒着热气的菜肴令人食指大动。
等管家退下之后,德女才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家父退休后,就带着我妈跟我大哥一家移民到澳洲了,三哥一家住在美国,二哥和三嫂在市中心另有住处,所以家里只住我一人。”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盼男惊讶道。
“是呀,所以更觉得寂寞。”他边替她夹菜,边目光灼灼地凝视她。
盼男脸红,无法确定他话里的含意。像他这么富有、英俊的男子,也会感到寂寞?她可不信他一个女人都没有。凭他的条件,值得女人倒追。例如宁旅旅,她那晚对他的态度,分明颇有意思,他又不是柳下惠,抵挡得住美女的投怀送抱吗?
这么一想,竟不是滋味了起来。明明对张德女不存任何妄想,却为他捻酸吃醋,这种心态究竟为什么?一顿饭就在盼男反覆质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的情况下度过。
饭后,德女带她到二楼的起居室。询问过盼男,知道她不喝咖啡,便请管家送了壶水果茶上来。静谧的空间回响着张家百万音响放送出来的古典音乐。盼男听不出是那位伟大作曲家的作品,只觉得乐声十分唯美浪漫。她懒懒地靠进单人座的沙发椅里,几乎想像只懒猫般闭上眼睡着,但想到这里是别人家,她也不是来听音乐、睡懒觉的,于是振作起精神,在沙发上挺直腰身。
“你想说什么?”盼男对坐在斜角长沙发上,一运以深造难解的光芒凝视她的德女道。
“为什么不说你想知道什么呢?”他提着下巴,微扬的唇角有抹似笑非笑的嘲弄,一双眼甚至挑衅意味浓厚地朝她眨了眨,使得俊美的脸庞多添了一抹调皮。
盼男用力做了个深呼吸,警告自己绝不能被他的男色所迷。她可不是来跟他夹缠不清的。
“你认为我想知道什么?”她不动声色地跟他打哑谜。
德女轻轻一笑,似是喟叹,也像在埋怨地道:“你比前世要伶牙俐齿,看来张德女的恋爱运,要比齐韶坎坷些。但不管如何,我有自信我们这辈子将得到前世错失的幸福,毕竟这是老天欠我们的。”
盼男两眼一瞪,不敢认同地道:“所谓前世,就是上辈了的事。既然是上辈子的事,就跟这辈子无关。过去都过去了,我们何必再去追究。”
“问题是,我们谁也无法当前辈子的事不存在。不可否认,它都对我们造成一定的创伤”
“我可没”
“盼男,你不觉得在我面前撒谎是多此一举吗?从你的眼睛,我看到你对前世的事仍耿耿于怀,要不然你也不会跟我回来。”
“我是”
“我不逼你,只希望你静静听我说。”德女举起仍然冒着热气的精美茶杯放到唇边轻噪一口,隔着蒸气看她,眼神显得真挚。“你是怎么称呼那晚发生的事?对了,一段离奇的遭遇。三o年代的上海,一对青年男女从夏天到冬天的恋情,结束于安平坠河死亡。你的记忆到此为止,安平死后的事,却在那夜之后断断续续地浮现我脑海。我之所以隔了几日才去找你,为的就是想把脑中这些零散的记忆归纳清楚,将整件事理个明白。你知道我是医生,学科学的人,基本上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有着天性上的排斥,我也不例外。若不是事情太真了,真到那份刻骨铭心的疼,即使到了这辈子,仍在隐隐作痛,或许我会选择逃避吧。我想了许久,觉得这段离奇遭遇必是上苍为了弥补我们所做的安排,既然如此,我们没理由抗拒”
“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认为”
“盼男,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但请你听我说完,再来决定。”德女放下杯子,眼光炯炯的锁住她。“如果你了解齐韶的痴情,就能明白我何以这么执着的想见你。”
“齐韶”盼男轻喟声,神情有些迷惘。不可否认的,想到这名字时,她的心仍会揪痛。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情绪?明明是属于楚安平的苦恋,何以会过渡到江盼男的生命?只因为安乎是她的前世吗?可是,不该让往昔成为往昔吗?过去的事,再怎么追悔,都于事无补的。
德女注意到她已被打动,紧接着道:“齐韶在安平死后,痛不逾生,然而自杀却是身为基督徒的他不屑为的。他跟他义父回美国住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回到上海。时值中日战争,齐韶加人车队成为军医,死于抗战。终其一生未娶。”
“齐韶他是怎么死的?”她颤抖地问。
德女蹙紧眉,因回忆到前世自己的死亡,而有些不舒服。“死在日军的一场轰作。其实对他来说,死亡反而是最好的解脱。他加入军队,有一心求死的意思。与其活着饱受相思之苦,不如跟随心爱的人赴黄泉。在他活着的这段期间,安平的骨灰一直跟着他,最后和他一起下葬。他对安乎的痴情唯天可表,绝不是如你之前想的,安平死后,他又琵琶别抱去了。”
盼男惭愧地垂下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以为自己是抱着憾恨而亡,却没去想活着的人心里的遗憾和痛苦更剧。”德女捂着胸口激动地道。“这份遗憾和痛苦,甚至过渡到我今生的生命。我一直没办法对任何女人有更深入的感情,始终维待在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境界。直到那天你来看病,匆匆一面却让我无法忘怀。我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感,然而当记忆的封印被解开,前世的记忆如潮水源源涌来,我终于了解,是齐韶对安平的爱,让我无法再爱上另一个女人,一逞在人群中,苦苦追寻前世爱人的影子。”
是这样吗?盼男的眼眶酸涩起来。自己十八年的生命,一再拒绝众多优秀男子的追求,也是因为相同的理由吗?之所以在见到张德女时便想逃走,是害怕对他再度钟情,畏惧有情人不成眷属的同样命运再度降临?盼男心乱地无法思考下去。
“盼男”德女突然走到她面前。在她惊异睁圆的眼眸前,倾身过来,两手各抓在两边的椅把上,将她困在里面。
盼男无助地看着他。
“你也有相同的感觉,是不是?”他看进她惊惶的眼眸,寻找答案。“既然我们还爱着彼此,为什么不能”
“可那已是前世的事!”盼男矛盾地喊道,一方面想接受,一方面却害怕会和前世一样徒留遗憾。
“那又如伺?这是上苍给我们的另一次机会!”
“但万一又是那样呢?”盼男慌乱地摇着头。“何况我跟楚安平完全不同。现在的我,是个连最简单的钢琴曲都不会弹的人,也不懂得贝多芬和莫札特的分别。就连现在播放的乐曲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那是德弗札克的新世界交响曲。你又不是学音乐的,知不知道无所谓,跟我们的感情发展也无关。”
“怎会无关?”随着他俊美的脸庞越来越靠近,盼男的情绪也接近歇斯底里。“我们之间的差距,比上辈子还大。如果之前是小水沟,现在就是台湾海峡了。你是富家少爷,我只是家境中下的出身。你可以随口道出.德弗札兄的新世界交响曲,我只知道蓝色多瑞河。我们无论是家世、学识、经历都差了一截”
“两岸都快要通航了,小小的台湾海峡算得了什么?就算是马里纳海沟我也不怕。”
“你还有心说笑?”盼男懊恼地道。“这不是你怕不怕的问题,男女之间的情感发展相当复杂,而我又不是那种谈谈恋爱就算的女人。我想要的是更稳定、牢靠的关系”
“你现在有吗?”他的眼光突然炯热起来,照的盼男招架不住。
“有什么呀?”她瞪他一眼,想痹篇他的的逼人的凝视,但他坚稳的眼光抓住她,令她无法移开。
“稳定、牢靠的关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出。
盼男张了张嘴,想把问题掷回他脸上。她有没有关他什么事!然而他眼里隐藏在怒气之下的易受伤害情绪,让她心软下来。
“没有。”
德女如释重负地放松脸上绷紧的线条。“很好。我要的也是稳定、牢靠的关系,而不是一场恋爱游戏。看来,我们有了共识。”
“谁跟你有了共识?”盼男对他自以为是的态度又羞又气。“我目前不打算跟任何男人发展那种关系”
“盼男,你这话不是矛盾吗?”德女沉稳却不失锐利的眼光瞅着她。“你说你不是那种谈谈恋爱就算的女人,想要的是更稳定、牢靠的关系,现在又说这种话。”
“这完全是两件事。”她涨红脸,试着为自己的立场辩护。“我只是现在不要”
“那你什么时候要?”德女的眼中渐渐有了怒气。“或者你,永远不想要?”
“那是我的事!”
“盼男,你在怕什么?你口口声声说要让前世的事过去,心里却是耿耿于前生受到的创伤。问题是你有没有想过,受到伤害的人不只是你,齐韶所受的苦更甚于你的前世安平。你怕受伤,难道我就不怕吗?就算是两个前世没有牵扯的男女,在面对爱情时,难免会有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态,但只要我们真诚对待彼此,那根本是多此一举的考虑。”
“是吗?”仿佛被人踩到痛脚,盼男隐藏在深的连她都无法测出的心渊里的愤怒和痛苦突破心防决堤而出。
“对你或许是这样,但我没那么坚强到可以再一次承受那种打击。你应该记得安平做的那首歌,歌词中最后的几句说:爱情消失在无情烈火中,如今我是无心的人,只能在愁惨的地狱里悲叹。对我来说,一旦爱情消失,我就等同生活在地狱,所以我宁愿做个无心的人”
“你不能连试都不试就放弃!”德女感到无比愤怒;若不是盼男眼里的泪光,他真想重重摇撼她,把她的理智给摇醒。“甚至一口咬定我们之间的爱情会消失。你是认为我会变心吗?难道我就不担心你会移情别恋”
“我才不会!”她冲口而出才知道自己嚷出了什么,羞的满脸通红,连忙痹篇德女眼里的欣喜。
“好了,盼男”德女语气显得更加温柔,像是哄孩子似的。“我知道你的害怕。现在我也不敢要求太多,只希望你能答应让我们交往看看,你可以不先对我付出任何感情,看看我的诚意是否符合你的要求,再来做决定”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盼男懊恼地斜脱他一眼。什么叫作可以不先对他付出感情?这种事可以说不要,就不要的吗?像现在,他温暖、柔和的气息轻轻拂着她,就足以教她意乱情迷了,更别提他深情的凝视对她的影响了。
这个人,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故作不知?
“盼男,答应我。”他贴向她,近得他鼻上的汗毛在她皮肤上引起静电,那刺麻的感觉,令她一阵酥软。
“答应我”他的唇就在她嘴唇上方,并在她沉涩的眼皮垂下时,覆上她未曾被人采撷过的芳唇,引来一阵甜蜜的叹息。
可是,她都还没答应跟他交往,他就这样
她清醒过来,羞恼交加地推开他,结巴地道:“你干嘛?”
德女跌在她座位前方的花梨木地板上,意犹未尽地舔舔唇,仰着头微笑地看着她。“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如前世般吻起来那样甜,答案是肯定的。”
盼男继续瞪他,直到他级结着万般柔情的灼热回视令她脚趾头蟋曲起来,身体仿佛要为他融化,才将红的可媲美关云长的脸别开。
这男人。她忍不住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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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女所谓的交往看看,就是采取密集攻势。
盼男的空闲时间,几乎都被他给占满。
他六点半接她下班,带她去吃饭、看电影、听音乐会、散步,或是到他家二楼起居室闲聊谈天。休假日则邀她游遍台北市郊的风景名胜,像是阳明山国家公园。
东北海岸线、三峡、乌来、坪林、莺歌还有他规划中的许许多多行程,令盼男眼花撩乱、芳心期待。
不只如此,德女在带她到双溪兜风时,两人于天色渐晚时分,来到枫林桥附近一家名为“双溪小镇”的pub。在这间英国风味浓厚、透露着一股优雅闲适气氛的小酒馆里,遇上德女的朋友。他们看到盼男大惊小敝地喳呼起来:“德女,你交了女朋友?!”
“别又是惊叹号,又是问号的,有这么难以相信吗?”德女大方地拥住盼男承认,眉飞色舞。“怎样?
我的女友不错吧!”
“天哪,原来你喜欢的是知性美女这型的。之前一拖拉库的美女追你都不要”
“喂,小胖,别在盼男面前说这种话,她可会当真。万一不理我,就糟了。”他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样,逗笑了一群人,盼男更是不好意思地羞红脸,心里甜孜孜。
德女没骗她。弱水三千,他始终执着于她这一瓢饮。“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从前生到今世的痴情守候,这份坚贞的情意,还不足以打动她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既残忍又愚蠢。在夹杂着漏瀑流水声音、卿卿虫鸣,流泻满案的温柔乐音中,领悟到自己差点错失了什么。她怎能因为前生无法和齐韶共度白首,而怕受到再次伤害,就逃避爱情的来临?
一个月来,一味地接受德女的付出,却不做回报,这样就会比较安全吗?同顾他一片真心,一迳唱反调,看他为她焦灼,她有比较快乐吗?其实一颗心早折服在他敞开、不设防的爱情攻势下;其实心里的爱苗,在两人相遇的最初,就已勃发。
她爱他呀。如此深切的感情,她怎能否认?
这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爱,不管以后的发展如何,都值得她倾尽生命所有一搏,而不是毫无建树地被动接受。至少要努力过,才对得起自己。有了这个决定之后,盼男终于摆脱了前世的阴影,活出自我。
她要把握她的爱情,得回属于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