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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墨尘命陈之成监督马大威一干人受惩的过程,不容许有人阳奉阴违,刻意手下留情。他自己则到营区附近的水泉处沐浴,泡在冰沁的泉水当中,让思绪更加清明。
精瘦的上半身裸露在水面上,清冷月光斜照而下,树影扶疏间依然可以窥得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
今日所做的决定势必会引来众多人的不满,可营中的纪律的确是该要好好整顿一番了,否则一直败坏下去,会使百姓对官兵、对朝廷感到失望,再也无法对官员产生信认,时日一久,必出乱子。要想安和乐利、长治久安,众官员、兵将还是得自律才成。
衣烬逸为他带来了干净的衣袍,柔细亮泽的发丝还带着些微的水气,显示出她也才刚沐浴饼。
“似乎我在哪儿,你都可以找到。”兰墨尘无须回头,听脚步声就可以断定来者何人,再加上她身上有着熟悉的香气,想要错认都难。
“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才是。”衣婳逸不喜欢和他显得过于亲密,可他说的确是事实,总是无须过多的说明,她便能清楚地明了他的想法,知道他的去处,许是相处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吧。
今日若非见他出手教训了马大威那一帮人,她不会费事特别为他取来干净的衣袍。
“怎么?突然发现我这人尚有可取之处是吗?”兰墨尘见她手中捧着干净的衣袍,自嘲问。
“可以说不是太糟。”她不介意让他知道,从前在她心中对他并未有多好的评价。
闻言,兰墨尘笑了,早就知道她对他没啥好评语,今天这么说算是口下留情了。
“既然如此,是否该给我奖赏?”
“你样样不缺,哪还会需要什么奖赏?”衣婳逸当他在说笑。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我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而那样东西是你所不肯给的。”兰墨尘不想再和她打马虎眼,正色道。
“你又在说笑了。”衣婶逸心一怔,别过脸,不敢看向他的眼眸。他是认真的吗?不,他一定又在捉弄她了。
别放在心上,只消不理会他,他自觉无趣就不会再寻她开心了。衣婳逸忙要自己别去在意,可她的心却扑通、扑通地加速跳跃,宛如正热切地期待着。
“是不是在说笑,你再清楚不过,不是吗?”
不看他的眼、不看他的脸,他说的她一个字都没听见,也完全不受影响,她仍旧是她,是那个被父母当作货物丢至兰王府,不会痛、不会哭,也没有感觉的货物。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衣袍搁在这里,你自己穿吧。”她将衣袍丢放在他身畔的一块大石上,转身就要走。
“你打算逃避多久?”要他陪她耗多久?
“谁说我在逃避?我只是不想听你胡言乱语!”她受不了被指为懦夫,旋身瞪着他。
他们俩老是这样,吵了又吵,吵了又吵,当她不和他吵时,就会懒得跟他说半句话,为什么要这样?这并非她所愿。可当他们两个碰在一块儿,她就没法与他和平共处,明知和他吵无疑是浪费时间,偏生控制不了自个儿的嘴。
这样的她连自己都讨厌了,更遑论是其他人了。
“没错,我喜欢胡言乱语,你则喜欢自欺欺人。”兰墨尘舒服地靠在身后的大石,并不急着起身。
“谁自欺欺人来着?”她像只被踩着痛脚的猫儿,横眉竖目地瞪着他。
“你我心知肚明,还需要讲明吗?”
“你!”
“要走请便。”兰墨尘做了个欢迎她自行离去的手势。
“我偏不想走了!”她以轻功跃上水泉旁的一棵古老胡杨树,稳稳坐在它横出的枝干上,就在兰墨尘的斜上方。
雪白的衣衫迎风微微飘荡,柔细的发丝轻轻拂动,她看着幽暗中苍凉的荒漠景致,突然间感到很平静,倚着树干不自觉地哼起歌谣来。
兰墨尘合上眼听她轻声吟唱,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清澈空灵的歌声滑过心头,轻轻柔柔地抚去心头曾有的焦躁与不耐。
衣婳逸哼着歌,藉由黑夜的掩饰,她的视线由荒芜的沙漠移转回到兰墨尘身上。他们两个在一起有十年之久了,曾经想过会跟他多久,直到现在,她仍常常问自己相同的问题。
他们还会纠缠多久?当他们分开时,是他要她离去,抑或是她主动离开呢?她一直都知道,他们不会永远在一起,不会。所以,对他,她总是很冷淡;对他,她总是吝于付出;对他,她总是不在乎。
他对她应当也是如此,她之于他是个身分不够尊贵的女人;她之于他是个不请自来的女人:她之于他是个不必放在心上的女人;她之于他是个可随时说不要就不要的女人。
明明是有家人的,可离家多年,她就成了无根的浮萍,漂漂荡荡的,当有朝一日自兰墨尘身边离开时,她将何去何从?
再回到“衣家庄”吗?不,那里已不属于她,而她亦已厌倦被当成货品一样地随意交换买卖,她已年方一十八,有办法自个儿生活,无须依靠其他人,所以她不会投靠任何人,她一个人没问题的。
想到不愉快的事,清亮的歌声戛然而止,绝艳的脸庞写满迷茫。
“怎么不唱了?”歌声倏地停止,兰墨尘睁开眼帘问。
“因为不想唱。”当她想唱时就唱,不想唱自然不唱,她唱歌并非为了取悦他。
“又不开心了?不如换我唱歌给你听好了。”他故意逗她。
“你忘了你的歌声很糟吗?”听见他要唱歌,她再也无法板着脸孔,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凡是听过他唱歌的人都会难以忘怀,就连对他再宠爱的皇太后、皇上以及兰王爷夫妇都曾开口要求他别当着他们的面唱歌,由此可见,他的歌声比他的剑法更能教人吓得退避三舍。
“真有那么糟?”他明知故问。
“就是那么糟!”再肯定不过。
“嘿!我偏就不信,你非得好好地听我唱一曲不可!”兰墨尘扯开喉咙,吟唱出可怕的歌声。
他的歌声是魔音传耳,衣婳逸笑得眼泪都跌出来了,之前不愉快的情绪也全被他可怕的歌声给驱逐得烟消云散。
兰墨尘抬首便见她笑得花枝乱颤、美不可言,她的笑容使他的歌声更加了亮,深邃黑瞳闪烁着笑意,对着她大唱情歌。
原先衣婳逸压根儿听不懂他在唱些什么,待听仔细了,双颊不禁酡红,眼波流转着无限娇媚。
兰墨尘唱得起劲,两人四目相接,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中。猛地,他拿起一旁干净的衣袍,起身披上,然后跃上胡杨,坐在她身畔,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情歌不断自他口中吟唱出,月儿散出清冷光芒,此时此刻,衣婳逸告诉自己什么都别去想,凭着感觉去做就对了。
兰墨尘俐落地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与她换了位置,改由他倚靠着树干,而他怀中有她。
难以入耳的情歌一直伴着她,听久了似乎也就没那么难听了。
衣婳逸轻松地倚在他的胸膛,聆听他的歌声,偶尔跟着轻轻吟和,她的眉、她的眼皆写满了笑意,不再迷惘愁苦。
兰墨尘怀抱着她,心底的空虚暂且获得填补。他喜欢看着她这样笑,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事需要她担忧。他想要她这样笑,一直这样笑,永远这样笑。
融融月色,皎皎星河,两人身上雪白的衣衫各自随风飘飏,时而交叠缠绵,时而相距遥远,身上的衣衫就好比他们俩的开系,层层叠叠、绵绵密密,自有其复杂难解处。
“痛!痛!痛!你轻点儿!”被打了一百军棍的马大威在帐中呼斥,之前在行杖时他是痛得死去活来,痛到昏过去,转眼间又被痛醒,真以为自己会熬不过这一百军棍,幸好他身强体壮,虽被打得皮开肉绽,丢了半条命,可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他痛得趴在床上,由小厮帮忙在肿得半天高的屁股上抹葯,每当清凉的葯膏抹上肿热的屁股,他就嘶喊一声。
今日他会弄得如此狼狈,全是兰墨尘那厮害的!想他马大威由堂堂的副将被降为小兵,教他日后如何面对营区的诸位兄弟?这口气他说什么都吞下不,管兰墨尘是不是深受皇上宠爱,他非得找机会报仇不可!
“大威,你就忍忍。”同样受了一百军棍的罗良刚趴在不远处,让力辅为他上葯,尽管已疼得额际淌满冷汗、脸色死白,可身为将军,他得挺住,方不致招人笑话。
“将军,你说我忍得还不够吗?”马大威一肚子气啊!
“爹,我觉得小王爷他判得太重了!”罗力辅满心不悦,这营区向来是由他爹主导发落的,兰墨尘才来几次就越俎代庖地管起营中的将士来,连他爹这战功彪柄的大将军都连带受罚,全然不顾他爹的颜面,这教他如何心悦诚服?
“力辅!住口!如此以下犯上的话,是你能说的吗?”罗良刚怕罗力辅说的话让人传了出去,赶忙喝斥罗力辅谨言慎行。
“爹!”罗力辅可不觉有错,他是在为父亲大抱不平,为何父亲要生气?
罗良刚怒视罗力辅,以眼神命命他别再说了,罗力辅这才强忍住满腔的不悦,抿着唇不再多言。
“将军,力辅他说的再正确不过,你为何要阻止他?”马大威神经较粗,也是不怕话若传到兰墨尘那会出啥事,反正话不是他说的,有啥好怕的?况且他还觉得罗力辅说得太轻描淡写了,兰墨尘根本就是个耀武扬威的大混帐!
“大威,形势比人强啊!”罗良刚摇头苦笑。
“他奶奶的!我可不管他是不是备受皇上、皇太后宠爱,也不管他娘是长公主,他爹是兰王爷,老子不过是无聊找几个贱民玩玩,难道也碍着他了?他若不高兴,大可学老子找几个贱民玩玩啊!”马大威忿怒地捶着床板。宝来镇所有镇民的命加起来都没有他马大威的命来得值钱,兰墨尘却为了区区小事降他的职,命人把他打得动弹不得,在他看来,兰墨尘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想耍耍威风罢了!
“大威,你的右手腕是怎么受的伤?”罗良刚可没傻得和马大威一同批判兰墨尘。忙转开了话题。
“说到这个我又是一肚子火!”望着腕上的剑伤,马大威的脸更臭了。
“是小王爷身边的陈之成出手伤了你?”罗良刚头一个想到的人便是陈之成。
“不是他,伤我的人是小王爷的女人,小王爷和陈之成是后来才到的。那个臭婊咳那个女人的剑法不是很高明,我见她是女人,让着她罢了。”本来要把衣婳逸骂得很难听,可心想还是别了,免得又招来那个女人凌厉的剑招侍候。
不过为了保有面子,马大威故意说是他让着衣婳逸,没让罗良刚父子知道其实是他打输了。
“衣姑娘会使剑?”罗力辅大惊,本以为她娇滴滴的,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姑娘,万万没想到她竟会使剑,而且还毫不犹豫地伤了几个大男人。当下,罗力辅对她有了不同的看法。
罗力辅在脑海中幻想着衣婳逸使剑的模样,一定是绝美得教人无法将双眼自她身上移开。一瞬间,罗力辅对她产生了更多的渴望,益发觉得她果然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天仙般的人物。
罗良刚亦是没想到衣婳逸懂武,是否因为她懂武,所以上一回兰墨尘才会有时无恐地带她出外?
“怎么不会使?她可悍得很呢!”她是他生平所见过最悍的女人了。
“那小王爷呢?他可也会使?”罗良刚追问。
“我不知道,他出现后,从头到尾就耍嘴皮子,要动手陈之成自会帮他,所以他懂不懂武我是不晓得。反正他只要动口,自会有人帮他办得妥妥当当的,还学武干啥?”马大威对兰墨尘是恨之入骨,打从心里希望兰墨尘不懂武,如此比较,他是输给了兰墨麈的权势,其余的可是半点都不输他。
“是吗?”罗良刚愈想愈觉得兰墨尘莫测高深,兰墨尘究竟会不会武他也无法证实,总不能大刺刺地直接跟兰墨尘提出比武的挑战吧?不管兰墨尘会是不会武,他都得更加小心地应付着。由这次的事件得知兰墨尘并非可以随意唬弄过去的人,兰墨尘与他之前所预期的纨绔子翟浦怕相距甚远。
“将军,你为何要在意他会不会武?该不会和我有相同的想法吧?嘿嘿”马大威贼笑,渴望能好好教训兰墨尘一顿。倘若罗良刚和他有相同的想法,那事情会更好办。
“大威!别胡说八道!”罗良刚自是知道马大威所指为何,他正色要马大威别胡言乱语,他没胆子动兰墨尘,也不想这莫须有的事传出去。事情若传了出去,不论兰墨尘有没有出事,旁人头一个想到的都会是他,届时他是百口莫辩,也没人会信他,所以现在就得撇得干干净净不可。
“哈哈哈!没有就没有,将军何必这么紧张?”马大威嘲笑他竟变得这么没胆,实在是教他失望啊!
“大威,咱们是好兄弟,做哥哥的我劝你一句,一切都先忍忍,暂时委屈一下自己,等小王爷回京,哥哥我就马上把你升回副将一职,绝不再让你受到丁点儿委屈!”罗良刚许下承诺,要马大威在这段时日千万别再惹是生非,否则他也救不了马大威,说不定还累得自己搭上一条命。
“大哥,你也瞧见了那小子有多目中无人,你说这口气我咽得下吗?”马大威心中的不满非三言两语就能平抚。
“咽不下也得咽哪!”罗良刚语重心长。
罗力辅同意马大威的话,换作他是马大威,恐怕也无法打落牙齿和血吞,当作啥事都没发生过。
马大灭冷笑几声,并不认同罗良刚的话。
“你总该为自己的脑袋瓜着想是吧?”
“嘿嘿,谁为谁的脑袋瓜着想现下还说不准呢!”他马大威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他会有法子对付兰墨尘,且不让人算到他头上来的,大伙儿睁大眼睛看他怎么玩死兰墨尘吧!
“大威,万万不可一意孤行啊!”罗良刚苦口婆心地劝着。
“大哥,我屁股疼得要死,而且我又被那个妖女拿剑砍,全身痛得要命,你就行行好,让我好好休息吧!”马大威拒绝再听他啰哩叭嗦。
“你唉!”马大威听不进劝,罗良刚的头也疼了。
罗力辅可不管马大威想做什么,他一心一意仍想着衣婳逸,这一回他的幻想中,依然是他与衣婳逸站在一块儿,没有碍事的兰墨尘,他们俩共同联手打退不知名的敌人,而她对他巧笑倩兮,最后倚在他怀中
罗良刚忧心马大威会再出错,再见儿子一脸陶醉,忍不住一叹再叹。为何周遭的人都不像他一样脑袋清晰、条理分明呢?尤其是力辅,他说了多少次别再想着衣婳逸,他偏偏就不听;再看看马大威,正打着歪脑筋哼着小曲儿,他不禁忧心忡忡,衷心期盼别再有事发生了,他就这么一副肩膀,可不是事事都顶得住的。
陈之成拿着一封书函,经通报后进到兰墨尘帐内,他恭谨地呈上书函,等候指示。
兰墨尘展开书信细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教人猜不出书信中所陈述的事是好是坏?
衣婳逸坐在一旁看着书册,对兰墨尘新接到的书信未感兴趣。许多事她从不主动问,为的是不愿落人口实,说她一介女子也管起男人的事来,尤其兰墨尘有许多事是她不能过问、不能表示意见的。她很清楚许多人都睁大眼睛看她在兰墨尘身边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是否为媚惑主子的宠妾,逾越本分地插手干预了重要大事,所以除非兰墨尘主动提及,不然她绝不询问。
在兰墨尘未开口前,帐内除了火盆里炭火燃烧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声响。
“终于要到了。”看完了书信,兰墨尘满意道,他这一句话引起帐内其他两人的注意。
“小王爷是指胡家商队要到了?”陈之成压低音量问。
“嗯。”打从他们由京城出发来荒漠,在城里就借用了徽商胡家商队的名号,组了支商队,晚他们半旬自京城出发,为的就是不让“荒漠苍狼”起疑。
胡家商队的人马本就以剽悍闻名,是以他所安排的假胡家商队个个武艺高强便不会启人疑窦,而他们也真的运了几车珍贵的丝绸与茶叶取信于盗匪,因此由京城至荒漠沿途引起不少盗匪的觊觎,这假胡家商队可说是一路打到荒漠来的,不过虽然觊觎的盗匪未曾减少,却也动不了他们所运送的丝绸与茶叶。想来胡家商队要通过大漠与异邦交易的消息已如火如茶地传了开来,就不知能否引得“荒漠苍狼”上钩?
衣婳逸放下手中的书册,假胡家商队的事很保密,除了兰墨尘亲近且信任的人知晓外,连罗良刚都不知情。打从假胡家商队的事策划之后,兰墨尘并未松卸,仍是常常和陈之成、陶洞庭研究各种可能性,像是假若“荒漠苍狼”并来受骗上当,他们能再以何种方法抓到“荒漠苍狼”?
她心下是希望假胡家商队所运送的高价丝绸与茶叶能够引起“荒漠苍狼”的注意,别让“荒漠苍狼”再打劫过往的商旅,减少无谓的死伤。
“他们的动作比想象的要快,这回能不能将‘荒漠苍狼’一网打尽就全靠他们了。”陈之成感到很兴奋。
“我之前要你查‘荒漠苍狼’的老巢可查出来了?”
“属下无能,尚未查出。”陈之成立即请罪。在这大漠方圆百里之内,所有人听到“荒漠苍狼”的名号无不胆颤心惊,就算真有人知道“荒漠苍狼”的老巢也是没胆吐露实情,就怕会招来“荒漠苍狼”的报复,所以即便他私下恫吓、收买过附近许多的小盗匪,却没有一个人敢拍着胸膛大声说不怕“荒漠苍狼”并且愿意告诉他“荒漠苍狼”不抢夺时都窝在哪儿?
甭说是老巢了,就连其他巢穴,这些个见了白花花银子就连妻子、老母都肯卖的盗贼们居然也一个字都不吭,着实让他见识到“荒漠苍狼”在这片大漠之中果然就像地下君王般掌控着一切。
“怪不得你,这的确不容易。”兰墨尘并未不满动怒,陈之成的答案早在他意料之中。
“谢小王爷体谅。”
“明日我去查查。”这几日他一有空就会拿着地图研究,加上之前与衣婳逸走遍过荒漠的印象,找出了几个可疑之处,或许等他看过之后会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小王爷,请让属下随行。”虽然兰墨尘的剑法比他高明,可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个帮手,他希望能随行保护,以免再遇上“荒漠苍狼”发生相同的事。
“不必,这回我一个人去便成。”兰墨尘拒绝了陈之成随行的请求。
“小王爷,这太危险了。”陈之成试图打消他的念头。
衣婳逸一直听着他们的谈话,她也认为兰墨尘的决定太过危险,他孤身一人对付“荒漠苍狼”没有问题,但若“荒漠苍狼”身边带着手下,想要同时制伏他们可就难了。
“我一个人行动较方便。”他可以随机应变,且一个人行动会更为简洁俐落,并非刻意要逞英雄才不让人随行保护。
“可是”陈之成仍觉他的决定不妥。
“我心意已决,你就别再说了。”兰墨尘抬手制止陈之成再继续说下去。
“我陪你去。”衣婳逸语音轻扬。在离开王府前,王妃特别交代她要好好保护兰墨尘,她也答应了王妃,所以她不会让他孤身犯险。
“你留在营区。”兰墨尘同样拒绝她。
他不要她再受伤!不要!
“我是你的贴身护卫,得跟着保护你才行。”衣婳逸同样坚持。
“谁说你是我的贴身护卫?”兰墨尘挑了挑眉,微怒。
陈之成眼见气氛不对,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可从未见过小王爷和衣姑娘起冲突,他所见到的都是小王爷说一,衣姑娘绝不敢说二,今儿个头一回见到,这才知道原来衣姑娘不如他所想的凡事顺从小王爷,她也是会有别的想法的。
衣婳逸张口欲言,见陈之成瞪大了眼看她和兰墨尘争论,旋即闭嘴,隐忍着不在外人面前和他起冲突。
兰墨尘注意到她的目光,这才想起陈之成还在场,他清了清喉咙,命陈之成退下。
陈之成有了他的命令后,才敢赶忙告退。退出帐外时,陈之成甚至不敢去想接下来他们是否会吵得更厉害?照以往他所见过的小王爷和衣姑娘的相处情形,他们应该会言归于好,衣姑娘会顺从小王爷才是。
“我的确是你的贴身护卫。”陈之成一走,衣婳逸马上重申。
“你不是。”他的护卫何其多,不缺她一人,她没事争当他的贴身护卫做啥?他不需要她挺身为他挡刀挡剑,不需要!
“我当然是!”她一直做着护卫他的工作,他怎么能说她不是?
“不,你是我的女人!”她最好能清楚地记住这一点,兰墨尘冷酷地瞪着她。
“不,我不仅只”她慌乱地想澄清,她不仅是他的女人,她也同时做了贴身护卫的工作,不是吗?可她的话说到一半便让他给打断了。
“记住!你爹把你送给我是要你当我的女人,可不是要你来当我的贴身护卫的,我相信这点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是吗?”他被她恼着,说出来的话残酷且伤人。
衣婳逸一怔,没想到会有亲耳听他说这话的一天。是的,她的确是她爹亲手送上的女人,她爹的确希望她能成为他的女人,而她也真的成了他的女人,可是她从来都不希望仅只是他的女人,她希望他能认同她是他的贴身护卫,至少那会让她心里好过一些。
她以为他是明白的,虽然平时他总是恼她、激她,可绝不会刻意要伤害她,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从前的她错得有多离谱。他不是不会伤人,她见识过他许多伤人的手段,怎么会傻得以为那些手段不会运用到她身上呢?对他而言她并不特别,不是吗?
他光凭一句话就可以将她打入炼狱之中,端看要不要而已。现在,他那么做了,而她的心被狠狠地撕扯着。
可是她不哭,也不会表现出难受的模样,因为他说的全是事实,而她再痛再苦都得全盘接受。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我爹‘送’给你的女人,我不会忘了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她深吸了口气,以平静的口吻回他,不再有争论,不再有反驳。他说的即是事实,坚固不摧的事实。
兰墨尘知道他的话深深地伤了她,可话已说出,无法收回。伤害她并非他的本意,但他同样说不出道歉的话,所以他选择漠然地看着她,仿佛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的话所造成的效果。
可恶!为何一句简单的“我不希望你再受伤”的话会说不出口?为何要拿最不堪、最不该提的事来提醒她?为何要让两人变得这么不快乐?
此时此刻,兰墨尘恨不得痛宰了自己。
“小王爷,您肚子饿了吗?要不要用膳?”她以谦卑的口吻噙着一抹比哭还要教人心碎的微笑看着他。
“”兰墨尘气炸了。
“还是您要喝茶?啊,我忘了,这碧萝春已经不够热了,我这就马上帮您换过。”她拿起案上的茶壶要出去更换茶水,这原不是她该做的工作,一向都由云雩打理的,可此刻她却抢着做云雩的工作。
在她拿着茶壶挺直腰杆要走出帐外时,兰墨尘猛地揪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甩入怀中,握在右手中的茶壶经他用力一带,整个摔碎在地,在她来不及反应时,他的唇已带着惩罚意味地压下,狠狠地吻着她。
衣婳逸没有反抗,任由他粗鲁地吻着她,就像块木头般一动都不动,随他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没有感觉。一点感觉都没有。
心,不会痛。
泪,不会流。
他说的没错,她是她爹送给他的女人,既然是礼物,既然是货品,就不该有任何感觉,该是要顺从主子的想望,主子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绝对不能有个不字!
兰墨尘粗爆地蹂躇她的唇,不在乎已弄疼她、弄伤她,他要她感受到他满腔的怒火,他要她知道他非常生气。
可恶!可恶!可恶!这不是他的本意,他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她,偏偏做出的事、说出的话皆是在伤害她。
可恶!可恶!可恶!为何他不能够坦率一些?为何他要顾及那一文不值的自尊?为何她不能顺从他一些?为何当她如愿地顺从了他,他反而更加不开心,心头涌现出更多的不快活?
不该是这样的!他们俩不该是这样!
兰墨尘痛苦地想毁了她,也毁了自己。
他绝望地吞噬她的唇,像是落水的人紧抓着唯一的浮木般,绝望且痴狂地吻着她,双臂用力将她按压在胸膛,希冀她能就此融入他的骨血之中,如此,她便能时时刻刻都与他在一起,他便再也无须担心有天会突然失去她。
交缠的唇淌出了血,像泪般自绝美木然的唇角滴淌在他的衣襟,滑下。
刺痛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