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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去四季楼换回来的一只乌龟?!”
一堵高大挺拔的身影伫立在贝勒府书斋里,饶富兴味地端详一幅“名贵”的收藏品。
“啧,三百两银子哪!”
去,这家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原本倚卧在紫檀长椅上的俊美男子马上瞠开眼,没好气的赏他一记杀人眼神。
“元珣,你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元琰咬牙切齿地迸出话。
说起这只乌龟,他至今还满肚子气,他猜想:戴了绿帽都没昨儿个花了三百两换回一只乌龟窝囊。
“没想到普天下还有女人能给元琰贝勒铁板踢。”元珣暗暗窃笑,还不忘给他揶揄一眼。
“元珣,你想找死不急着挑今天。”元琰恨恨地瞪着这个向来只会扯后腿的弟弟。
只可惜,这阴恻恻的威胁,却只换来存心捋虎须的元珣仰头大笑。
“这只乌龟画得还真不错。”元珣贴近“名贵”的画,想瞧个清楚。“咦,这王八好香啊!”突然间,男子爆出惊叫。
冷冷扫他一眼,元琰不带感情的说道。
“那女人在墨里添了香料。”这也是他回来后才发现,原来当时他在她房外闻到的那股异香,就是她加入墨里的香料。
真亏她有这闲情逸致。元琰冷哼一声。
“香料?”男子闭上眼,贴在画上大口吸气。“好醉人的香味啊!”“够了!”元琰一把将他拉离那幅画。
不知为何,看见元珣饥渴地贴在画上大口偷香的模样,元琰却宛如是看见他贴在沐雪荷身上
天,他疯了不成!
将手自元琰肩上抽开,元珣竭力遏止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大哥,怎么样?京城四大名妓之一的沐雪荷美不美?”像是毫无所觉元琰紧绷的脸色,元珣还不知死活的追问。
紧咬着牙,下颚紧绷得几乎疼痛,元琰明明不想记得那个戏弄他的女人是什么模样,但脑中却清晰浮现沐雪荷绝美的脸庞、高傲而冷漠的神情。
“美!”他紧绷地吐出一个字。语气里没有半点柔情,只有像仇人般的怨愤。
“大哥,这一点也不像你,你不是最爱美人?”元珣大惊。
照理说,大哥应该会为这样的绝世美人神魂颠倒才是。
“没错,不过从今天起,沐雪荷除外。”他只想掐死她。
“就只为了这只乌龟?”事情没那么严重吧?!
“这可是奇耻大辱。”元琰不满地瞪着他。
“好好,算我没说,这是对你的污辱,我举双手赞成。”元珣马上投降在他杀人般的眼神下。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他宣示般起誓。
大哥跟沐雪荷有啥过节他才不在乎,他比较感兴趣的是眼前这只乌龟。
“大哥,乌龟跟美人可是天差地远,你怎把他们搁在同一个地方?”元珣浑然不觉背后那双火眼正狠瞪着他的屁股,继续兴致勃勃的研究起那只乌龟。
那还用说,乌龟跟他的画中佳人自然是不能比!
“这样才能提醒自己,沐雪荷那女人有多可恶。”元琰冷冷回话。敢嘲笑皇上敕封的多罗贝勒,无异是找死!
回头瞥了眼自小就密不可分的兄长,元珣吃了一惊。
“大哥,你是认真的?”他从未看过大哥为了一个女人动了情绪。
“再认真不过。”这句话元琰几乎是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迸出来。
“听说那幅你最钟爱的美人图,画的是睿亲王府的咏宁格格?”
“连这种鬼话你也信?”元琰不悦地瞪着他。
“为什么不?”元珣耸耸肩。“当年在皇上的登基晚宴上,我见过咏宁格格一面,当时她才五岁,却已经是个粉雕玉琢、轻灵剔透的小美人儿了。”
“穿着上好的绫罗绸缎、在七、八个丫环的精心打扮下,连村姑都能变成名门千金!”元琰轻鄙说道
事实上,皇帝登基那天,在漱芳斋举办了一场盛大晚宴,当时十岁的元琰,正忙着追逐同年龄已然出落得娇嫩可人的各贝勒与王爷们府上的千金,哪来时间多看一个才五岁的奶娃儿一眼?!
“也不尽然,我看那咏宁格格年纪虽小,却已是明眸皓齿、清新脱俗,俨然是老天爷独厚的天生丽质。”
“女人难说得很,谁知道女大十八变,她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区区一名格格哪能跟他的画中佳人相比?
“你对女人有偏见,我懒得跟你多费唇舌。”元珣举双手作势投降。
“很好。”算这臭小子识相!“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元琰口气不善地瞪着他。
“阿玛要我来的。”元珣突然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贼笑。
“什么事?”怪哉,他的眼皮怎么莫名狂跳了起来。
“阿玛说要替你找房媳妇儿。”元珣的声音轻快得像唱歌。
“阿玛疯了不成?!”元琰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我何时说我需要媳妇儿来着?”光想到身边天天躺着同一个女人,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阿玛已经替你指了婚。”元珣万分同情地耸耸肩。
“阿玛真是老糊涂了。”元琰气疯了。
“听说是有人嫉妒你被封为多罗贝勒,跑到皇上那儿咬耳朵,把你那风流事迹加油添醋了一番,这可把皇上气坏了,阿玛怕你这多罗贝勒的封号给皇上撤了,才想出指婚之计,好让皇上以为你已经痛改前非。”
“是哪个天杀的混蛋那么多嘴?”让他知道,非扯烂那张嘴不可!
元珣夸张的摇头叹气。“眼红的人可不少。”
“阿玛指的是哪家的姑娘?”元琰郁郁不乐的问道。
“睿亲王府的悦宁格格。”
“悦宁格格?”盛满怒气的俊脸又爆出一声大骂。“她才几岁?阿玛要我娶个奶娃儿当福晋?”
“大哥,你上回见到悦宁格格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吧?现下她都十三岁了。”元珣为难的搔搔脑袋瓜。
“十三岁?”背着手,元琰焦躁地在书斋里踱起步来。“阿玛竟然指了个才十三岁的嫩丫头给我?他当真老糊涂了不成?!”
稍嫌稚嫩的姑娘对他而言,有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连鸡肋都谈不上,他却还得娶她进门?
“阿玛要你这几天到睿亲王府登门拜访,见见你未来的妻子。”
他会去才怪!
元琰忿忿的咬牙,停住脚步交代。“回去禀告阿玛,我现在有要事缠身,近期没法上睿亲王府拜访,等有空了再说。”眼前就先使出缓兵之计,等过些时日风声过了,他有得是翻盘的机会。
“可阿玛要我把”
“对,你最好是把我的话带到,并且好好的安抚阿玛,万一我真被召回府去娶亲,我就唯你是问。”元琰眼底迸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光。
“这这当然没问题,我们是兄弟嘛!”可恶,失去一个整大哥的机会!元珣脸上堆着假笑暗骂。
他这大哥自小就我行我素,宛如脱缰野马一样野性难驯,害得他打从一出娘胎就被额娘和一干嬷嬷管得死死的,就怕他步上野马哥哥的后尘。
“很好。”悻然喷了口气,元琰紧揪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些。
“大哥,还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元珣瞧了眼墙上的乌龟热络问道,他完全是基于兄弟情分,至于诚意,则是零!
“不必了,如果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我伊尔根觉罗元琰的名字就让人倒过来写。”元琰昂着下巴傲然说道。
“是、是、是!”你最好不要有灰头土脸的一天。元珣不以为然的挑挑眉。
“没事,你可以滚了,回去记得替我跟阿玛、额娘请个安!”咬牙切齿的声音将阿玛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知道了!”
摆摆手,元珣一派悠闲的转身踱出书斋,晃荡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住脚步。
“对了!”
转过头,元珣盯住墙上的画。
“这只乌龟送给我吧?!”这乌龟还真是越看越有意思。
挑起眉,瞅着墙上那只笨拙的黑家伙,元琰脑中闪过沐雪荷那张既娇媚却又冷漠的脸庞。
“休想!”
不客气地轰走贼头贼脑的弟弟,元琰用力地掼上门。
淳亲王府的大厅弥漫着一股紧绷的气息,除了德亲王爷、淑福晋外,还有刚回府的元珣,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氛,让候立的一干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浑小子,竟大胆到连我的命令都敢违抗?”
低沉浑厚的闷吼突然响起,余音在偌大的厅里清晰回荡着。
“这浑小子根本没把我这阿玛放在眼里。”德亲王爷气得浑身发抖,上唇的短髭像是快翘起来似的。
“阿玛,大哥说他现下还有要务缠身,所以才”
“你不必替他说话,那浑小子肚子里打着什么主意我还会不清楚吗?”德亲王爷打断了儿子的话。“还不是想使出拖延战术,好推掉这桩婚事。”他冷笑一声。
“王爷请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啊!”一旁的淑福晋担忧的提醒道。
“我怎能不气?皇上这几天不时探听那浑小子的荒唐事,怕是过不了几天就会找我去兴师问罪了,他还不乖乖听我的安排,娶个妻子好平息皇上的怒火,他这多罗贝勒的头衔不想要,难不成要我这堂堂王爷的爵位也给摘掉?”
“王爷,您先别急,除了娶亲,应该还有其他法子吧?!”淑福晋冷静提醒,务求先稳住丈夫的情绪。
“还能有什么法子可想?我这脑袋早就不灵光了,全是被那浑小子给气的。”德亲王爷气呼呼的咆哮着。
一旁的淑福晋无计可施,倒是脑筋一向灵活的元珣想出了个缓兵之计。
“阿玛,不如让我以提亲之名先到睿亲王府走一趟,一来先掩皇上耳目,二来安抚睿王爷,请他多延些时日,阿玛认为如何?”
德亲王爷坐在镶嵌螺钿的太师椅上,脸色绷得像是给人下了砍头令似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要不还能怎么办?”总算,一张紧抿的嘴总算说了话。
“阿玛,孩儿相信大哥定是有难言之隐,请阿玛就别太苛责他了。”元珣勉为其难的代为求情。
想起不久前大哥阴恻恻的威胁,逼得元珣不得不扮演一副兄友弟恭的假象,免得阿玛气极了,下达追缉令,到时大哥非杀了他不可。
不过,万一让阿玛知道大哥口中的“要事缠身”是去找妓女,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
元珣原本努力维持严肃的俊脸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德亲王爷凌厉的眸往他一扫,不悦问道:“你笑什么?”
“回阿玛,没有,我咳嗽,对,咳嗽,大概是染了点风寒。咳咳”说着,元珣又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
“王爷,其实琰儿这孩子生性就是我行我素、自由惯了,您就宽待他些。”
“我还不够宽待他?难不成要让他爬到我头上才算宽厚?”德亲王爷沉不住气又吼了起来。
“王爷,息怒,大夫说您近来脉相不稳、气血逆行,情绪不宜太激动啊!”淑福晋忙拉住丈夫。
“有这种儿子,我气死倒也作罢!”德亲王爷忿忿喷了口气,拂袖而去。
淑福晋瞧了眼愤然离去的丈夫,转头悄悄低声吩咐儿子。“睿亲王府那儿就麻烦你去走一趟了,这事可千万要办得漂亮些,知道吗?”
“额娘,孩儿晓得。”元珣无奈的点点头,他那浪荡大哥丢下的烂摊子,却得由他来收拾。
“真是没有天理啊!”元珣不满的嘀咕着。
但现下他可是成了共犯,不同流合污难不成等着事情被识破、被阿玛踢出淳亲王府去?
叹了口气,元珣认命准备办事去。
“萨总管。”他朗声喊道。
“奴才在。”萨总管上前躬身应道。
“马上到颐风斋去选几样珍奇的礼物,明儿个一早送到睿亲王府,就说是元琰贝勒送的。”
“喳。”萨总管领命,便带了两名小厮出府。
一想到自己改天还得上睿亲王府去鞠躬哈腰、陪笑脸,元珣就郁卒得要命。
奇怪,妻子又不是他要娶的!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大叹一声,元珣满腹牢騒的踱进内苑。
扫去被逼婚的阴霾,隔日,元琰换上件浅蓝色袍褂,神清气爽的来到四季楼。
“雪荷姑娘?贝勒爷,真对不住,雪荷姑娘还病着哪!”在厅里招呼贵客的四季夫人一脸抱歉的说道。
“咱们楼里还有很多出色的姑娘,全都不比雪荷逊色,贝勒爷”
“我只要见雪荷姑娘。”元琰不耐的打断她。
抬头盯着那长长的阶梯,明知道她就在楼上却见不着面,竟让元琰有种莫名的焦躁。
“对不住,元琰贝勒,今儿个不行。”四季夫人摇摇头。
不行?是嫌银子不够多吧?
毫不吝啬的,元琰自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傲然递到她面前。
“三百两够不够?”
看了眼那几张亮晃晃的银票,四季夫人为难的别过头,却又忍不住从眼角偷偷多瞄几眼。
“贝勒爷,这不是银子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难道他堂堂一个贝勒爷,竟看不到一个小花娘一眼?元琰的脸色比踩到狗屎还要臭。
因为雪荷那倔丫头抵死也不肯见你啊!但四季夫人知道,这句话是怎么样也不能说的。
“我说雪荷姑娘真病了,不能见客啊!”四季夫人一口气叹了又叹。
瞧那四季夫人的眼神,一眼就知道她在撒谎,但这窑窝里龟奴、护卫众多,虽然他一向呼风唤雨惯了,但也知道这儿不是他的地盘,硬碰硬,怕吃亏的还是自个儿。
在这情况下,元琰除了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还能如何?
“那好吧,三日后我再来。”铁青着脸,元琰呼喝着跟班走人。“小禄子,我们走!”
就这样,元琰耐着性子,勉强等了三天。
这三天来,他足不出府,就连跟女人厮混的兴致都没了,满脑子只想着要如何讨回一口怨气。
扁想到那张冰冷如霜的脸庞、被拐了弯骂作王八的屈辱,他就恨得牙痒痒的。
这三天简直比三年还长,可真磨煞了人。
三天一到,元琰马上又带着小禄子直捣四季楼。
这次,连四季夫人都声称在里头忙着招呼客人,不肯出面。
至于那沐雪荷,自然又是“病着”
敝哉,看那沐雪荷明明就双眼灿亮有神,皮肤白里透红,气色好得不得了,哪来的病?
问那出来应付他的丫头,雪荷姑娘是生什么病,丫头也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连两次吃闭门羹,原本只是想来讨回一口气的元琰,这下面子可丢得更彻底了。
站在人来人往的前院里,每个人眼里都写着对多罗贝勒的嘲笑。“原来,那个对女人无往不利的元琰,竟然进不了四季楼的大门!”
“如果你让我见雪荷姑娘一面,这张银票就是你的了。”拉过小丫环,元琰扬起手晃了晃手上的银票。
见着银票,小丫环却如看到害人鬼魅似的连退几步,还惊慌失措的迭声喊着。
“贝勒爷,对不住,小姐正病着,真的无法见客,您就饶了奴婢,别为难奴婢啊!”“病了?你家小姐看起来不像是个弱不禁风的人。”沐雪荷锐利的眼神像是能看穿人心,骡子似的硬脾气怕是连病魔见着她都得退避三舍。
“贝勒爷,您还是请回吧!”屏儿怕死了元琰贝勒杀人般的眼神,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完成小姐的交代。
“你”好个大胆的丫头,就跟她的主子一样,目中无人。
元琰气疯了。
反了、反了,凭他显赫的身分跟大笔的银子,竟然还进不了四季楼大门,见不着一名小小的花娘?
说来,她不过是个青楼的花娘罢了,派头跟架子却跟皇帝老子有得比,简直是气煞他也。
“转告雪荷姑娘,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元琰贝勒没有见不到的人,该讨的,我一定会讨回来!”
“贝勒爷”屏儿绞着小手,害怕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瞥了最后一眼,元琰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