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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人?”
萧清朗并未回答那些人的问话,只是面无表情的扫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几人手上提着的水桶上。他冷笑一声,环胸而立,只管等着衙门来人似的。
众人对上他不怒自威的目光,当即后退一步,就连刚刚还无理搅三分的秋嫂子也跟着软了一下膝盖。她哆嗦了一下,打量了几眼来人的穿着。虽然没有带金挂银,可瞧着也跟她们这些老百姓迥然不同。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心道之前柴老鱼吹嘘说他家闺女寻了个富家老爷做夫人,而且那老爷还是官家的人,莫非这话是真的?
可是一直都没有出现的贵人,此时来了,难道是听说了柴老鱼杀了人,来退婚的?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暗搓搓的窃喜起来。不过刚打算要当着贵人的面挑拨几句,就被那俊美男子冷冷的眼神吓退了。
她再不敢逞强挤兑了,可又想看柴家那母女俩的笑话,于是心思一转,就赶忙讪笑着放下水桶说道:“柴家弟妹,嫂子我是跟你闹着玩的。一文钱自然买不了鱼,这样我再给你补上十五文钱,怎么着当嫂子的也不能让你们孤儿寡母的吃苦不是?你说柴老弟也真是的,怎得就那么想不开,偏偏要干杀人的勾当!而且还是往鱼里下毒,要是外人,指不定都要害怕你家鱼里还会不会藏着毒药了。”
余下几人见她突然改口,加上眼前的男女瞧着就不似他们一般,也都寻了个由头要么补了铜板,要么放下水桶匆忙离开了。有不死心的,刚要叫嚣,就看到刚刚离开的那个护卫模样的人,果然带着两个差役过来了。
而且,走在前头的那差役,赫然就是锦州城的第一捕头。
那捕头一见萧清朗跟许楚,先拱手行礼。他虽然跟俩人没什么交情,可也知道,莲花山庄几人惨死的案子,都是靠着眼前俩人才破的。
能做到一州城池第一捕头的,就算世故圆滑了一些,可内心也是希望能为民请命的。所以,他对萧清朗跟许楚下意识的就多了些许恭敬。
这一回,就算想厚着脸皮讨便宜的人,也彻底没了主意。几人急急忙忙的跟柴家母女说起了软话,生怕真的被带去衙门扣个抢东西的罪名。
这会儿那妇人也有些愣了,呆呆的攥着自己闺女的手不知该做什么。她甚至回不过神来,怎得之前还凶神恶煞的差役,换了俩人来就突然这般有礼了。
不过她却看得出,今日所来的公子姑娘对自家并没有恶意。
秋嫂子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可只肖萧清朗神情肃然的一皱眉问道:“你可还有事?”
一句话,当即让她心里一惊,赶忙摆手摇头,然后踉踉跄跄的跑走了。天啊,刚刚那男人的眼神太可怕了,看的她后背都噌噌的冒冷汗。
等人都散去后,这里才再度安静下来后。只是原本干净整齐的院子,也因着一番闹腾而泥泞起来。
柴老鱼的妻女神情忐忑有小心的走到萧清朗跟许楚跟前福身行礼。或许是为了避嫌,俩人看向的并非是刚刚为自己做主的萧清朗,反而是同为女子的许楚。
“多谢公子姑娘出手相助。”那妇人谨慎又有些不安的问道,“不知两位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看得出,她在成亲之前至少也应该是小家碧玉,所以言谈举止都不似普通妇人那般随意粗鲁。反倒是有几分娴雅跟贤良。
许楚看着被打翻在地的水桶,还有强自蹦跳着求生的鱼儿,叹口气蹲下身去将鱼捡起来。
而柴巧儿见状,自然也赶忙上前七手八脚的收拾起来。
等把鱼儿都处理好了,许楚才说道:“我们是为了柴老鱼一案来的,不知大娘可否能跟我们详细再说一说?”
那妇人本来感激的神情,在听到许楚的话后一僵,然后苦笑着说道:“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他疼爱我与巧儿,为了几句口舌下了狠心,不管我们信不信,至少现在城西就没人不信的。”
她说着,就跟柴巧儿一同将鱼送回厢房。而此时,许楚才发现,厢房里还烧着炭火,甚至温软,以至于足以养起那一大盆的鱼。
“烧着炭火养鱼,心思巧妙是巧妙,可未必有些太浪费了。”许楚无意的说道。
“往年也没这样过,只是今年入冬时候,他拿了一盆牡丹花回来,说是他给巧儿相看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底丰厚,又是读书人出身,值得让闺女托付终身。而这冬日里养的牡丹花,就是那家老爷为表诚心送与他的。一是为着养那盆花,也是我家那口子想要在多挣些钱,所才在屋里又养了活鱼。”
萧清朗跟许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墙角处,果然有一株牡丹花。而那牡丹花底有淡淡的墨色晕开,赫然就是宋夫人口中仅宋府才有一株的烟茏紫珠盘。
“这花……”许楚不动声色的看了萧清朗一眼,见他点头就知道此花当真如她所想,的确来历有异。
既然只有锦州城州判宋德容府上有,那足以见得其名贵程度。
按着宋夫人所说,要么此花来自于宋府,要么就是自莲花山庄流出。
毕竟,当初宋夫人得了此花,也是金漫山所赠。
可是无论是哪一点,似乎都跟柴老鱼家挂不上边。
萧清朗见许楚垂眸思索,于是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不会是莲花山庄送的,金漫山庆生当日,曾说过摆出的皆是他花房精心培养的品种。当时,许是为了显摆,所以就算他受闹鬼之事困扰多年,心情抑郁,也露出了几分得意。而那些花中,并没有烟茏紫珠盘。”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后来我们曾过山庄花房,我曾扫视过一眼,里面的确有几株不凡的花束,却并未有烟茏紫珠盘。”
许楚知道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却没想到,在什么都还未发生的时候,他随意的一个扫视就能记住那些个细节。
就算是自己,素来认为足够谨慎细致,也无法做到如此。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倾慕之情压下,然后再度看向柴老鱼的妻女。
“我总说他定是被人骗了,纵然在城西他算是能耐人,可要对上什么有钱人家的老爷,根本就不值一提。咱就算再看重自家闺女,却也没生过高攀的心。可没过几天,他就弄了一个生辰八字,说就是那家老爷的八字,当时他还特地拿到巷子外头的孙瞎子哪里跟我家巧儿的八字合了一下,说是大吉大利。”
所谓合八字,就是根据双方出生年、月、日、时和属相推算,以查其是否相生相克,又或者二人结合是否有凶吉之说。在当代婚嫁之事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合八字几乎成为整个婚嫁环节中最为重要的一环,或者说是一个契机。
许楚眸光微动,略作沉吟试探着问道:“那不知那人的八字,你可还留着?”
“那人后来的确跟她爹要回过生辰八字的帖子,说是不够慎重,要请大师再行算过。不过因为巧儿她爹私底下让孙瞎子算过,就誊抄了一份,所以也算是还留着呢。”
看得出,柴老鱼果然疼爱自己的妻子,使得她行为举止都不曾与城西旁的婆娘一样。而且,整个人都带着几分单纯跟淡然,让许楚生了天然的好感。
或许是感激与许楚跟萧清朗的解围,柴老鱼的妻子并未耽搁,扭头吩咐扶着自己的女儿回去从她的炕被底下寻一个手绢。等巧儿拿回来,她才小心打开,里面正是孙瞎子给合的八字结果。
柴巧儿把那合着八字的纸张递给许楚时候,不由得低下头去,带了几分羞臊跟扭捏。可是,她见许楚目光和善,言语也没有丝毫轻贱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
许楚接过那八字来,见其上写着男方生辰为天启二年三月初八的生辰寅时三刻。
她捏着薄薄的纸张,目不转睛的看着,好似要将那张纸灼出一个洞来。这个生辰八字,她并不陌生,甚至早已看过许多遍了。
可是那人明明不可能娶妻了,怎会又许人姻缘?
萧清朗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伸手将那张薄纸抽出,片刻后说道:“竟然是他。”
临离开时候,许楚还特意看了一眼门外,却见几个探头探脑的妇人正往这边看过来。很明显,她们是想要看柴家母女出丑,继而再来奚落一番。
莫名的,她就想起了曾与爹爹度过的一段艰难时光。那个时候,她还未成长起来,而爹爹验尸的名声也还未传出,所以也经常会被人歧视排挤。似乎,不露出对她跟爹爹歧视的态度,就会沾染了晦气一般。
想到这里,她犹豫一瞬,最终回头朗声说道:“大娘,巧儿你们且先回去,日后若有麻烦,尽管让人去衙门寻捕快大哥。”说完,她就看向了一直跟在萧清朗身后的捕快,继续说道,“李大哥为人仗义,素来瞧不上那些个欺负人的主。”
柴老鱼的妻女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的连连摆手。
倒是李捕快,不知道是因为怜悯柴家母女还是当真有些血性,点头拍着胸脯应下了话。
如此,让柴老鱼的妻女更是感激万分,却又有些受宠若惊。显然,她们并不是愚钝之人,知道眼前的女子此番言行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