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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光影之中,明暗交错,也将萧清朗那锐利俊朗的身影勾勒出几分柔和。
相较于他的肃穆淡定,彭家那边的人,此时却各怀心思。
彭宁氏被彭家爹娘重新接回了府上,虽然彭家上下多少有些不自在,却也并未再排斥于她。而彭德冠一家,虽然口中说着恭喜,可心里却焦躁难安。
午夜时分,与冯仵作交好的春香楼秋月携了一个食盒匆忙赶到监牢探望。一番打点之后,她就将那极为丰盛的酒菜拿出。
她倒是也不嫌晦气,还邀了与冯仵作同牢的卫大夫一道用饭。
“冯大哥,秋月人微言轻,没办法为你做什么。只能趁着夜深人静时候,避着旁人的耳目来给你送些酒菜。”她说着,就满心不忍的落了泪。“罢了罢了,咱们今夜不说那些丧气话,秋月敬大哥一杯。”
同一酒坛中倒出的酒水,她既然敢喝,冯仵作自然也敢了。再者,还有一个精通医理的卫大夫,若有异常,必然逃不过他的眼。
就在秋月劝说着冯仵作跟卫大夫用些鸡汤的时候,也不知怎得,忽然手下一抖将白瓷小瓦罐扣到了地上。于是,好端端黄澄澄十分诱人的鸡汤,半点不剩了。就连肉块,也全沾上了尘土枯草,无法在食。
秋月的脸色一变,似乎也没什么心思应付冯仵作二人了,只管咬着下唇匆忙留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而秋月出了监牢之后,隐藏在暗处的侍卫才悄悄跟了上去。却见她径直往街角而去,随后上了一辆,深蓝色为顶的马车。而那马车,也并未回春香楼,而是一路向城外疾驰而去。
侍卫一路上留下记号跟踪上去......
足足将近两个时辰之后,一个身着粗布灰衣的身影,才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彭家跨院之外。而后,只听的几声知了叫声,就见那跨院侧门被人自里面悄悄打开,旋即那身影一闪入了院子里。
“怎么样?”
“已经办好了,一切都是依着您的意思做的,就算官府追查,也只能追查到老爷身上。”
“行了,这是五十两纹银,你先出去避避风头,等这事儿完了以后,再回来领赏。”那人顿了顿,低声警告道,“管好自己的嘴,只要你不泄露这事儿,等查账时候,我自然会把你儿子贪墨银子的账面抹平。”
来人闻言,敢怒不敢言的叹了口气就要离开。
可就在他们二人欲要分道扬镳之时,那道侧门忽然被人自外推开。同时,刚刚还沉静寂寥的跨院,倏然涌出了三五个官差,而官差之后赫然就是隐藏在暗处一直不曾出声的彭家爹娘。
“爹,娘?”彭忠义错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人,下意识的就要为自己狡辩。
彭家老爷看着他恭敬的面容,气的浑身发抖,抬手指着他冷声质问道:“义儿,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彭忠义双唇嗫喏两下,赶忙说道:“爹,娘,我只是心头恼怒姓卫的庸医跟那姓冯的屠户害了大哥,所以......”
“行了,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为自个开脱了?我跟你娘,还没老到糊里糊涂。”
说到这里,彭家老爷跟夫人不由得气愤难耐。想他们自儿子出事之后,一心将他当作亲生嫡子看待,悉心教导,仔细呵护,甚至比当年对待儿子都要细心百倍。可最后却发现,自家根本就是养了个白眼狼......
不,说不准,自家儿子的祸根,就是因他而起的。毕竟,刚刚钱大人亲口说过,卫大夫跟冯仵作曾交代,之所以作假是受了堂兄彭德冠的指示......
堂兄一家,本来只是彭家旁支,在彭家的生意中只是个小小的掌柜的。就因为他家儿子彭忠义与自家嫡子彭义光自幼一同长大,所以两家才有了几分情谊,继而让外人高看他一眼。
而义光出事之后,他们一家也十分贴心,日日陪伴安慰,更让他们心中感激。最后,还满怀歉意的将他们二人的长子过继......
夺人之子,他们心中本就觉得亏待了对方。加上彭忠义为人谦和有礼,恭顺孝敬,使得他们夫妇二人更加满意。如此之下,心中的愧疚之情就更甚了,所以才为他们二人置办宅院,抬高堂兄一家在彭家的地位。
现在看来,当真让人细思即恐。若他们一家从一开始就包藏祸心,那......那......
思及此处,彭夫人不禁泪流满脸摇摇欲坠。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引狼入室,害了自己的儿子,如今却还认贼做子,让他继承原本属于儿子的一切。
钱县令见事情果然如萧清朗预料的那般,当即也不觉得半夜先装醉后被夫人跟王爷整治悲苦了,直接精神奕奕的让人将彭忠义跟那名粗实下人押下去。
此时,彭忠义还不曾撕破自己伪善的脸面,依旧恭恭敬敬的给彭家老爷跟夫人跪地行礼,诉说他的无辜。如此未曾落泪,却言语压抑,使得彭家老爷跟夫人心中那点怨恨不由的动摇起来。
这孩子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从来不曾有过什么野心,对他们恭顺有加,对外人也彬彬有礼。甚至,还曾几度劝和过他们接儿媳彭宁氏回家。
这样的人,难道真有他们想的那么不堪?
还是说,真如他所言,他只是一时气愤......
朝阳高挂,晴天万里,晨曦微光刚起,县城中就已经热闹起来了。除了那往来走街串巷的卖货郎,还有早早就摆开摊位,吆喝着买物件的小商贩之外,就属县衙二道门外最为热闹了。
有了昨日墓地开棺验尸之事,四里八乡的百姓,都知道了京城来的高高在上的靖安王要亲自审案。不过最让他们稀罕的,却并非是什么王爷,而是他身边那个能面不改色摆弄骨头解剖死猪的女仵作。
一些昨日未曾赶上看热闹的人,听同村之人说起当时验尸的事儿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女娃子,就能推翻本县老仵作跟冯仵作的验尸结果?还几句话逼的冯仵作无地自容,承认罪责最后给下了大牢?
不过他们虽然觉得难以置信,可事实却是,那冯仵作果然不见了踪影。
一传十十传百的,那女仵作的能耐可不就众所周知了?
许是还有人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的跟旁人卖弄一番,使得许楚的名声瞬间就提升到无人能及的地步。至少,跟话本子里的阴司女官对上号了。
“哎,你们听说没,那女仵作就是之前在云州城跟锦州城连破几宗大案的人。我之前去那边卖桂花油,听一个丫鬟说起来过,说她验尸查案那可是神了。”一个商贩顾不上推销自家的各种物件,直接将摊位交给旁边摊子的大娘帮忙照料,自个则赶过来看稀罕。
在寻常时候,若生意不好了,为了寻销路,他也常会走街串巷的挣营生。年前的时候,他去过云州城,当时那城里沸沸扬扬的全都是讲她破恶鬼案的事迹。
上个月,他从锦州城回来时候,又听着那些人对她验尸的事儿啧啧称奇。当然,斥责跟嫌恶的人也不少,却都敌不过百姓对这种传奇故事的钟爱。
大抵是她的事迹越来越传奇,倒是让一般的百姓对这女仵作的好奇之心,大过了嫌恶。
“我也听说了,她好像是阴曹来的女判官,身带幽冥鬼火能一眼辨忠奸......”
“说的那么神奇,那我可不信,就是个黄毛丫头罢了,难不成还能上天去?”
“哎呀,花大娘你怎得还抬杠啊。别的不说,您老可听说过今儿要审案的那位王爷在京城有什么名号没?那可是玉面阎王爷啊,他身边跟着的办事儿的,不是女判官,难不成会是小鬼?”
“甭管是啥,反正女人就该好好在家里相夫教子。像她这样晦气的,就算是女大仙儿,老娘都不会让她进门!”
“就是就是,好端端的女娃子去做仵作,也不怕没人要了。好人家的,谁肯做这腌攒事儿?那一具具尸体的,你们可别说不怕。”
二道门外的人此时对许楚的好奇,明显多过了对案子的关心。毕竟,那彭家的事儿都过了这么久了,又已经验明了彭宁氏是被冤枉的。在他们看来,也就没啥别的可看的了。
只是女仵作,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头一次遇到的。上次甭管有没有瞧清楚,都不妨碍他们这次再看个仔细,以后好跟旁人炫耀。
随着衙役左右排开,一声威武,杀威棒敲地声阵阵响起。靖安王跟一身官服的钱县令,就依次坐到了正堂高处。
按本朝律例,寻常王爷跟皇亲国戚,并不可干涉地方政务,更不得擅自插手各级官府的审案跟判案过程。可这,并不约束掌管三法司跟内廷的萧清朗。
他本就为刑狱而生,又为此身居高位,自然能够插手一切案件。
此时,他们二人正襟危坐,脸色肃然,纵然还未开口,却也露出了刚正无私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