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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芳一口气冲到水沟边,要不是沟中的水波反映了天上的星光,激起她本能的反应,她几乎一头栽进了水沟里去了。她疯狂地踢着岸上的石子,把它们都踢向水中去,彷佛水沟里有着那三个可恶的家伙。
她的口中连连骂着:“不要脸!不要脸!”
岸边上最后的一块小石子也被踢下去了,水面被不断的打击,掀起了一个个的琏漪,浮动星光,摇起一片的晶莹,就像她的眼泪。
她的眼泪伴着号淘的哭声,雨点似的落下来。不知哭了多久,她终于哭累了,而且突然地,也感觉到这个举动的幼稚与无聊。
猛一抬头,着见一点点的火光就在面前闪着;那是一姻袋,含在许久的口中。
菊芳很不好意思地叫了声:“许大叔。”
许久点点头,同情地望着她。
“大妞儿,你可越来越不像我那老哥哥的女儿了。记得你汉子死的时候,你也没掉过u一-田么多的眼泪。为了这点子事儿,值得吗?”菊芳低下头道:“大叔,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一天四班人,不分日夜地缀着那个活宝,他身边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我都知道。”
菊芳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我不该,我就是忍不住,您不知道刚才有多气人。”
“我知道,可是我以为没什么的。”
“看那两个死不要脸的女人往他身边硬凑,我怎能不气;那个杀千刀的,居然还有意思收留她们。”
许久笑道:“你没理由生气,杜英豪又不是你的老公。”
菊芳瞪起了眼。
许久道:“你别对我瞪眼。我说的没错,你又不是他的老婆,凭什么去吃醋,管他的事。”
菊芳被问住了。
许久的话却更无情。
“你自以为跟他的交情深了,可是算来也不过才十来天,要说跟他有特别的交情,你也不是唯一的,那个九尾狐不久之前”
菊芳低下头不响了。
许久道:“大妞儿,我知道你爱上了那小子了,可是你这种态度,永远得不到他的;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一个泼辣的醋娘子。”
菊芳想了一下道:“我倒不是全为吃醋,而是为他的糊涂生气。那两个女的都是盘名狼藉的女杀手,而且还是专门对付他而来的。”
“这点我倒佩服那小子,他居然能有办法把她们感化过来,改邪归正,这实在不容易。
“谁知道她们是安着什么心呢?也许是借机会来接近他,乘他不注意的匹候暗算他呢二”那小子比鬼还精,要暗算他可真不容易,不过我认为她们是真心的要他的保护。“
“他能保护个屁。他那几手破拳法一半自创,一半是东拾西捡偷学来的,他从没有真正的练一天功夫。”
“大妞儿,你错了,他也许是没跟人学过武功,但不能说是不会武功。”
“他会什么武功?陶大娘知道的很清楚,他从小既存码头上撑船,后来就当苦力,纠合了一批土混混,成天的打架闹事,不务正业,是个十足的心流氓。”
“这个我也听陶大娘说了,但我不以为他是个流氓,因为他天性正直,认识是非,好打不平,不畏强权,天生有股侠气;而且他动作快,力气大,头脑灵活。”
“这就能够在江湖上成名了吗?”“对别人而言是不够的,对他而言,却已足够了,因为他还有一项别人赶不上的长处,他的运气好。”
其实,杜英豪不仅是运气好,还有一项长处是许久也不知道的,那就是他的勇气十足。
他敢不避危险,不计生死地向邪恶挑战。这说来也许容易,但做起来却不简单了。何况,杜英豪并不只是凭血气之勇去蛮干、他多少还是有点脑筋的。
有一回,他有两个拜把兄弟开罪了码头上最有势力的巫五爷,被狠狠的修理了一顿。
巫五爷是码头上的恶霸,是地方上的劣绅,也是金陵有数的当户之一,手下有上百的人,结交官府,车船店脚,他样样都沾上一份。光凭他们那十几个苦哈哈的力量是谈不上报复的,恐怕没走近巫家的大门,就被揍扁了。
但是杜英豪就敢碰碰他。不是明着碰,他先叫那两弟兄忍气吞声地忍了下来,然后再打听得巫五节跟一个姓莫的寡妇有一手,一个月总要悄悄的去几回。
莫寡妇是位大官的遗妾;那个大官虽死了,亲朋故旧还在朝中位居要津。巫五爷势力虽大,比起人家来还差上一大截,自然不敢公开地惹上人家,而莫寡妇也因为把持着一大笔遗产,不舍得改嫁,只能偷偷地来往着。
因为莫大人死后的遗产,(,,)将二大笔产业平分为五,给他的五房妻妾,说明每人必须守贞十年才能享用,否则即须入官。莫寡妇已经熬了八年了,还差两年就有几十万的财产到手,自然不肯放弃的人却又难耐寂寞,被巫五爷悄悄地搭上了,打得火热。
巫五爷来幽会时目然不能带很多的人,只带了一个望风的小,悄悄地由后门进来。
杜英豪他们就等着了,乘他偷偷地出后墙跳出来持。杜英豪埋伏在墙外,给他的腿上一棒。
巫五爷也学过武功,但这一棒突如其来,又加上杜英豪的神力,当时就叫人打断了双腿;而杜英豪的弟兄却趁这时大叫大嚷,把地方官都吵来了。
人被当场抓住了,还有那望风的小,连赖都没得赖的;再者,那个莫寡妇也因为怕扯出了奸情而没有遗产,一口咬定是巫五爷入内逼奸,她不从,叫了起来,巫五爷才跳墙逃走的。
杜英豪则在堂上说,他听见有人叫救命,赶了去,看见歹人从墙内跳出来,上前擒贼捕盗。
他并不认识莫寡妇,两人口供却能相符。那是因为莫家烧火的婆子是杜英豪另一个弟兄的姑妈,巫五爷跟莫寡妇的私情,也是从她那儿传出来的。
杜英豪这边打伤了人,婆子那边急找莫寡妇,数了她这套口供。莫大人的故旧门生十分生气,认为巫五节欺到老师的遗孀头上来了,实在是罪大恶极,必须严惩不可。
跟着巫五爷其他种种不法情事也被抖了出来;巫五爷被判了秋决,他的爪牙有的也被关了起来,有的驱逐出境。
声势赫赫的巫五爷倒了下去固是罪有应得,但一手整垮他的,却是名不见经传的社英豪他没有太大的本事,却有头脑;他也有面向那恶挑战的勇气。他发现只要目己肯勇敢地站出来面对邪恶,那些恶势力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可怕了。
邪恶横行,主要还是因为人们怕事以及姑息所造成的。“姑息足以养奸”这种有学问的话。杜英豪说不出来,但是他却明白这道理,而且正在用他的方法去做。
像他现在要去挑散霸王庄就是一个例子。事先,他并不知霸王庄的势力有多大,但他知道焦雄是个欺凌善良,无恶不作的大坏蛋。他认为这种人就应该打倒。
他挺身而出后,更发现了霸王庄的厉害,也只是个空架子,更没有什么可怕的。
本来,他只是有勇气,现在则更有信心了他躺在床上,看着两个女的在他侧下打地,安祥的睡着了,心里感到更高兴了。
但是着在别人的眼中,却又不同了。
两个声名赫赫的女杀手,居然肯蜷在一个男人的脚下打地,这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除非,那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男人。
杜英豪的确是的,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英雄。
第二天早上,三个人动身起程了。水青青和王月华却是江湖武女的打扮,一身劲装,挂着兵刃,毫无顾忌的昂然骑马而行。她们不再掩饰行蹂,信心十足;因为她们确信,杜英豪足能够保护她们。
虽然三匹马是并排行走的,但杜英豪却超前了一个马头而居中,这说明他的身份比旁边的人要高。
这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不过看杜英豪在马上那种英俊挺拔的样子,即使是不懂规矩的人,也知道是谁为主了。
菊芳坐在村口一家民屋的门口,正在缝着衣服;本来想张口招呼他的,但是见到了他身边的两个女的,神色一变,又坐了下去。
杜英豪却像是根本没看见她,不快不慢地策马从她面前一直过去了。
倒是王月华回头朝她笑了一笑,但也没说话,追随着杜英豪走了。
菊芳气得拿起剪刀,把手中一件快缝好的小挂儿给铰了。许久在她的对面道:
“大妞儿,这是何苦来呢?你连赶了两天,已经快完工了,干吗又铰了呢?”菊芳愤然道:“做了没人能穿,不铰了干吗?”“怎么没人穿,你不是专为那位杜老弟缝的吗?”“我怕他死不了,还给他缝衣服呢!”
许久叹了口气:“大妞儿,你又忘了我昨天的话了。他虽然跟两个女的同行,却没什么,昨天晚上,她们在他的屋子里打地,完全是自居于奴仆的地位。”
“那是她们犯贱,隔壁就有房间不去睡,偏要挤过来。”
“那也是她们的事,杜老弟可没沾她们一下。”“这只是第一夜,而且他也知道外面有人在看着,换个地方看看,他会那样老实才怪。”许久也只有笑笑,然后道:“大妞,你生气归生气,但总要把消息告诉他,焦雄请了川东双剑丁民兄弟来对付他了,这兄弟俩约两口剑可不是浪得虚名”
“我才不管他呢?他现在有两个女保镖保驾,用得着我们吗?”“大姐儿,你是怎么了,别忘了他是为了我们才去对付焦雄的,他也是被你硬扯进这消混水里来的。”
“以前也许是为了我,现在可是为了他自己。他已经是一个大名人了,要做一件轰动的事。来表现一下能耐。他挑中了霸王庄,跟我没有关系。”
许久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收拾了一下东西才道:“大妞,你走不走,如果你要回去也行,我找两个人送你;你不关心那小子,我可关心,他究竟是我破霸王庄的一个希望。不把焦雄这头大老鼠绳之于法,我死不膜目。”
菊芳跳了起来:“我不回去,我要看着他被人家活活地宰了,才下心头这口气。”
许久笑了起来,他的人生经历太丰富了,自然知道菊芳口中说的,跟她心中想的是截然不同的两回子事。
他们准备的是极佳的快马,但是并没有走多远,才跑出不到二十里,一个上坡后,已经有人在向他们招手了。
许久停下了马。那人是他先遣出的探子。
“这边三个人刚过去,前面那两个家伙早已等在林子里了。”
“那你就该提声警告,别让他们遭暗算。”
“丁家兄弟就等在桥头上,没有什么其他的行动;他们自恃身份,不屑暗算,所以我也没警告。”
菊芳却急起来了道:“糟!人家若是正大光明地找他挑战,他那点本事怎么够人家打的。”
她嘴里说的凶,但事情到了紧要关头,却又表现关切了,十足是女人的本色。
许久又好笑又好气地道:“大妞,不久前你还希望他狠狠地挨顿揍,现在怎么又心疼了?”菊芳急道:“人家不仅是揍他,还要宰他。不行,我得赶紧上去接应他去。”
她埋头向前急冲。许久大叫道:“大妞,回来,你那点本事,上去也帮不了忙的,我另外着人去”
但是菊芳没理他。许久没办法,只得撮口打了声呼啸,树上人影轻闪,却是许朗月从上面跳了下来。
这位风流世家公子仍是十分潇,尤其在女人面前,倘更表现得温文多礼,笑嘻嘻地迎面一揖道:“芳世妹,别急,有小生在此,出不了什么事的。”
他跟菊芳只见过一次面,却已兄啊!妹啊!直透亲热。
菊芳微微一怔道:“许公子是怎会在此地的?”许朗月笑道:“小儿受家叔之召,一直就在世妹的左右追随保护。”
许久对自己这个侄子的毛病很了解,把他从姑苏找了来,原意是要他帮忙出力对付霸王庄的,可是行侠仗义的事,许大少爷兴致不高,但是叫他护花,他就有劲儿了。
菊芳对他的印象原本倒不错,因为他英俊潇,衣着整洁,身世好,剑法高,名气也不小,懂得在女人面前献些小殷勤,这些都是取得女人们好感的条件。
杜英豪跟他比起来,没有一项条件超过他的;可是菊芳此刻却不知怎的,直觉得他连杜英豪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而且还讨厌万分。
她第一个直觉是想叫他快走开,别挡着路,但是另外一个念头使她没那么做,反而一笑道:“那真太谢谢许兄了;小妹弱质女流,饱受强梁迫害,身遭困厄,不意还有许兄这种见义勇为的侠士仗义维护,怎么不叫人感动呢?”“这,世妹太客气了,家叔与尊大人是手足兄弟,我们也就是通家之好,互相照顾,本来就是应该的。”
菊芳在心里暗骂:“活见你的大头鬼,几次重要的决斗时,没见你出来帮手,不知道躲在那儿跟女人鬼混了,现在却好意思出来逞英雄。”
她心中另有计较,一面跟许朗月含笑寒喧,一面却加快了脚步。许朗月为了要跟她走在并排,脚下也加快了。两个人冲前了里许,恰好着见杜英豪等三匹马被人拦了下。
丁家兄弟在川东也称得上武林世家望族。丁家的子弟在川东不仅是技高,而且还人多,族中有同姓子弟四、五十人,差不多人人都是好手,因此谁也惹不起他们。
也正因为他们太得意了,养成心高气傲的通病,往往不知不觉间受人利用,所以近几年来,丁家的声名口碑已不如往昔,但是他们却我行我素如故。
焦雄送了十几顶的高帽子,把作客徐州的这哥儿俩说动了。他们急于想一会这崛起的年轻高手。
杜英豪在马上远远地走过来,哥儿俩已感到不痛快了;因为杜英豪看起来就有个大英雄的气概。左右又伴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伴,风光之极。
这使得一向讲究风度的丁民兄弟也失去了风度。丁得胜从一块大石上跳下来,就扬着剑叫道:“你龟儿子可是叫做杜英豪,老子等你老半天了,快下马来干一架。”
丁老二的门面话竟是如此开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