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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达十二个小时的会诊,最终得出的结论依旧是药石无医,至于冯仙悦还能活多久,他们说理想状态下最多五年,不算理想就两年。
唐锦心不信,非要将这些医生扣下,逼他们必须想出治救办法。
幸而路烨及时赶到,阻止了她发疯般地胡闹。
冷静过后,撇下轮番安慰她的董小胖和路烨,唐锦心独自去往冯仙悦病房。
她没进去,就席地而坐,背靠房门旁的白瓷砖壁,微屈右膝,抬头仰望泛着白光的吸顶灯,杏眼静滞,空洞又迷离。
这一刻,她煎熬繁杂的内心,说不上是难过,还是无助。
“糖糖,干爹带你去吃点儿东西,好不好?”
冯志远双手撑在膝盖上,勾着腰,满脸心疼地凝着面前消瘦很多的人儿,从早晨八点到晚上十点,她愣是半点水米都未进,照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你尽力了孩子,是我这做父亲的没用,让你们姐妹俩遭罪了。”
“冯爸,我不饿,你去休息吧,今晚我守着仙仙。”唐锦心闭了闭发涩的眼睛,神情愈发淡漠。
长叹一口气,冯志远颇为费力地坐在唐锦心身侧,并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干爹抱抱,咱不难过啊,这生老病死是世间自然法则,我们改变不了结局,但可以珍惜过程嘛,无论仙仙还剩多少时间,我都希望你们姐妹俩能开心接纳,好好享受。”
“冯爸,你害怕吗?”唐锦心低低地问。
冯志远没急着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扯着沙哑地嗓音道:“这个病主要是母系遗传,医生当时的建议是不生,但我和你干妈还是满心怀喜地迎接了仙仙的到来。我们并不是想赌一把,而是认为,不管仙仙能活多久,她都有权利来人世间体验一遭,和爱她的,她爱的人好好地见面、相处与道别。其实,人也就只活那么几个瞬间,长短仔细想想,没多大意义的。”
最后一句话,既是说给唐锦心听的,也是他自我疗慰的托词,“糖糖,你问我怕不怕,我想说怕,怕到麻木没知觉。二十年前我亲自送别妻子,如今又要送走女儿,我......”
言及此,冯志远不禁哽咽,那只拽着皮衣衣角的手指生生掐出一道破痕。
“冯爸,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对不起。”唐锦心像个因犯错惹得父母伤心的小孩那般,垂着脑袋直道歉。
冯志远连忙擦干眼角的泪,换上轻松的口吻,强行转移话题,“我记得这附近有家烧烤不错,趁仙丫头这会儿在睡觉,咱悄摸的,叫上小胖,整点去。”
“整!”
唐锦心皮笑肉不笑地搀着冯志远起身,饶是她再吃不下,再痛苦难过,也不该拖累身边人。
更何况,只有大家都平安快乐的活着,她的仙仙才会有源源不断地抗击病魔的希望和勇气!
待他们的身影和声音皆远去,病房里靠近门边的冯仙悦,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泻千里,似乎要把内心的压抑和悲伤全部宣泄出来。
......
慕容念一失手,季予岸惊讶之余,免不得心生疑窦,于是,叫来李阅,安排其好好查上一查,他倒要看看,慕容家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好的。”
李阅点点头欲离开办公室时,季予岸随口问了一句唐锦心近况,他又返回原位,道:“唐小姐最近忙着张罗名医给冯小姐看病,阵仗挺大,国内有两位重金也难请的专家,居然在其列,我特意请人打探,说是禹海玉石圈大佬黄俊出的面。”
黄俊?!
前几日聚会,许意哲好像提过,说是这个人有意向在动荡期投资云上,看来,此消息并非是假。
皱皱眉,季予岸一手支起下巴,一手操纵电脑查询黄俊的公开信息,忽然,他若有所思道:“明日我们去一趟兴山,见见这位财神爷。”
李阅费解,问为何去兴山不去禹海。
季予岸眸光微敛,淡淡启唇,“秦骁事件背后的推手是一个叫孟三的人,这人脾气极怪,很难攀交,但对唐锦心却格外照顾...我今早在朋友圈看到他儿子孟清正发的动态,一张合照里有黄俊,有意思,你说,这些人究竟是夏家的资源,还是唐锦心的人脉?”
“唐小姐背景干净,怎么可能和这些人有关系。”李阅想想,又道,“对了,季总,夏浅煜在兴山。”
闻言,季予岸面色一沉,没再说话,挥挥手示意眼前挤牙膏似的助理滚蛋!
李阅撇撇嘴,识趣闪退。
......
经夏伟轩多方努力,以及孟三的鼎力相助,夏敬城最后被判有期徒刑三年零六个月。
在他去监狱服刑前,安排了家属探视时间。
年过半百的人,突受这一场罪的折磨,饶是之前再怎么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现在也难掩苍老落寞,夏敬城望着妻儿家人,眼底生出无尽地疲惫和悔恨,开口即是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
日夜记挂的周海娟,抱着夏敬城哭得撕心裂肺,一贯心硬的夏雄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至于夏伟轩和夏洛深这两个做儿子的,自是没好到哪儿去。
唐锦心倒无甚感想,她扶着吴娜站在边缘,神色疏离,思绪纷飞。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停住,夏敬城开始挨个致歉叮嘱,举止间平添了几分深沉的坚毅,也有了担当和责任。
“弟妹,过去种种,错全在我,是我对不住你和敬方,我知道,这三言两语的难赎罪过,我,我给你跪下了。”
应着话声,夏敬城颤颤巍巍地跪下,“待我出狱,弟妹想骂想打都可以,我绝无怨言。敬方的死,就像一个疙瘩,横在大家心里,我,我,弟妹,我不敢奢求你和阿煜的原谅,但我希望你们别记恨伟轩,他。”
“爸。”夏伟轩推着轮椅上前,打断了夏敬城的话语,而后两手掌心扣紧扶手,挣扎着想起身。
周海娟察觉,立刻按住他,替他跪下,“娜娜,怪我妇人之仁,小肚鸡肠,挑唆敬城与你相争云上,害得你那么辛苦,我们夫妻俩对不起你们两口子,我们错了,认,随你想怎样都没问题。”
扭头看了一眼夏伟轩,又看了看夏雄,周海娟扬起一张脆弱却不失坚韧的脸,“但是,爸,娜娜,敬方的死不能算在我儿头上,他也是受害者啊,这些年,他过得有多痛苦,我这当妈的看得分明。娜娜,你神志不清的时候,伟轩照顾你比我这个亲妈都上心,还有。”
“妈,爸,求求你们,别再为我开脱了。”夏伟轩再度打断周海娟的说辞,他望向吴娜,一双狭长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原本克制隐忍的情绪,瞬间失控。
他说:“小婶,对不起!若不是我,小叔就不会上那辆车,也不会舍身护我,更不会死,是我,毁了你和阿煜的家,对不起。”
夏洛深本想帮夏伟轩鸣不平,却在触及唐锦心视线的一霎,想起那日在禧云的谈话,故而选择了闭嘴,乖乖待在夏雄身旁。
“敬方在世时,就常说咱们伟轩是不可多得的医学奇才,将来长大定能造福一方,也一定能继承他的事业。可惜啊,造化弄人,悔之晚矣。”吴娜和蔼地笑笑,伸手替夏伟轩拭去面颊上的泪,“纠结对错已没意义,人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我们一起慢慢学着接受吧,来,都起来吧。”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会对吴娜的转变,感到错愕,一时间大家都愣住了。
“锦心,扶你大伯、大伯母起来。”吴娜扭头,朝唐锦心递了个眼神。
后者迅速行动,顺便给夏伟轩递了纸巾。
见状,夏雄甚是欣慰,“小娜说得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今后,咱们一家人要更加地相亲相爱。敬城啊,尤其是你,错了就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家里,不能没有你。”
“哎,好!”
“......”
送别结束,夏雄还领着一家老小去墓地探望了夏敬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