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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件连带的事项,就是在与王蟠等人的初步沟通和认可之后,宣布带有明显地域色彩的三江军,就此易名换帜为更加具有理想主义色彩的“太平军”;没错就是太平军,也是他很早之前就构想好的一个字号。
按照周淮安在明面上的公开说法,取义于当初义军的口号中的“清平世道,万众安太”之意。即使通俗易懂又朗朗上口,便于宣传和体现自己一贯以来的主张,以及全军上下追求再造世间太平安乐的景望。
并且以过往三江军的体制为样范和模版,对于岭东境内所有义军相关武装力量进行一番重整和配置。这也是隐隐与过往的传统义军色彩和背景,在名义上进一步的切割和分离开来。
当然了这支军队的基础,与后世那个洪教主靠“地上小天堂”之类的口号,动不动“天兄”“天父”上身装神弄鬼起家,最后玩崩也差点把我大清搞嗝屁了的同名事物,是大不相同的;
目前已经具有一定现实实践基础和较为长远而明确的理念、目标,并且用一堆后世改朝换代的经验教训和军事思想节选的大杂烩,逐渐捏合融入而成的新兴团体。
其中既有武经总要纪效新书练兵实纪这样的古代练兵治军大成,也有近现代战争论论持久战制胜的科学论战争艺术之类宏观战略和战术发展上的指导内容;
甚至还有一些赤脚医生手册,十万个为什么.军事篇军第人才两用手册基干民兵手册之类,曾经在网络上跟风拜读过大致内容,而靠后续的辅助能力强行回忆起来的部分内容和片段。
事实上,就连作为始作俑者的周淮安,也不能完全确保自己塞进去的这些干货和私货,会在整个时代发展和演变的过程当中,酝酿和诞生出什么样的奇葩玩意来。毕竟,他现在努力主导的目标已经当初的期望值,已经偏差不知道哪里去了。
但是相比设立官职和架构,任命一大批人所带来的风潮和影响,这个区区易名和换帜举动就显得格外的无足轻重和波澜不惊了;就连士卒当中也是很顺理成章的接受了这个变化,而让绣着“太平”两个字的青旗,迅速挂满了各地的城头和市镇、戍垒、关卡和哨所。
至于新的制服和相应特征的标志物品什么,就可以慢慢来炮制而不再急于一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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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易名换帜的两天之后,周淮安也得到了另一个反响。
“广府的二十八家大小行会首和行东,都送来道贺之礼?”
周淮安抚摩着怀里像猫儿一般蜷缩的女孩儿。只是刚刚被投喂过的鼓鼓两腮和眯起来如月牙儿的细弯眸子,多少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经过那一夜之后,似乎在无形的关系和氛围上又亲近和紧密了一些;当然了作为姐姐的骷髅精脸上哭丧和不忿,也是毫不掩饰的愈加明显。
“这群家伙终于下定决心更进一步了么。。哪怕只是明面上的代理人也好啊”
周淮安叹息这自言自语道。
“先让他们交个投名状好了。。我正好要重修珠江流域的水利设施和堤岸。。”
“放出风声去,让他们按照各自家族所属,而不是商会和结社的名头来捐纳一二吧。。”
“待到钱粮诸事基本到位之后,我还要给他们逐一的立碑留念和题记。。确保一个都不会漏掉呢。。”
正所谓是基于善于团结大多数而打击一小撮的基本道理;周淮安想要消灭这时代大多数积重难还的剥削阶级,而在自己相对合理的主导下对于社会资源进行再分配,乃至藉此在当地更进一步的有所作为;其实还有一个潜在可以争取的对象和群体,也就是广州当地的商人阶层,尤其是那些以对外通贸为业的海商船主们。
虽然按照后世的经验教训,商人阶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作为他们终极的变体垄断资本寡头,在后世一旦得势之后,可是比传统封建官僚和地主阶层更加残酷和不择手段的万恶之源;
但至少在眼前这个时代当中,相对与那些已经极度腐朽和堕落的传统地主士大夫阶层;处于缺少社会地位的歧视链下端和相应政治投机、上升渠道的他们,至少还代表了某种相对先进的未来发展方向,也更有潜在的活力和探索、进取和冒险精神的所在。
而比起内陆那些大地主缙绅云集的望要城邑的社会哦上层,广州城内围绕着海外贸易及其庞大相关利益的商人、船主,以及相关为产业当中以此为生计巨大数量的中下等人群,才是本地社会当中的一大主流。
虽然从广泛概念上说,他们同样也是食利为生的剥削阶级,具体手段和吃相并不会好看道哪里去;但是因为他们通过海外贸易剥削和压榨的主要来源,很大一部分是唐人以外的外番异族或又是土著蛮夷;
而从中所获得的利益和进项,往往大多会消费和投入在故土上,所以在制造了地方经济流通的繁荣同时,却并不属于社会矛盾当中最为激烈和对立的部分;起码跨洋过海去谋取漂泊之利,不仅要有足够的勇气和冒险精神,也需要相应的本事和运气。
所以在这个海上逐利群体当中,并不存在特别强硬的阶级固化和出身背景的限制;因为海上莫测的风险和意外,就足以让某个人或是相应群体和家族,就此兴衰成败于一时了。
然而在此之前,因为义军内部的权力分治和制衡之势,以广州为根基的他们固然还可以稳坐泰山的潜隐和蛰伏下来,而以相应的代价保持一定的从容和自若之势,甚至可以利用不同归属的关系而左右逢源,获得某种潜在的荫庇和扶持手段。
然而,现在周淮安全面整合了广府内外的资源和权柄之后,其实就等于同时控制住了他们出海通商的主要原料产地和成品来源,以及舶来货物大半数内陆渠道和市场份额。
作为本身无法产生实体价值和资源,又无法合力与军队掌握的集体暴力手段对抗的海贸商人们,就只能通过不同程度的低头和妥协,才能继续在新秩序下将自己的世代营生维持下去了。当然了,目前也只是一个开端和尝试而已,将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你到底想要什么。。”
周淮安怀里的小东西突然扭挺了下轻声道。
“我啊,想要的只是一个让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能过得去,良善之人靠辛苦劳作就能活下去的新时代。。”
“当然了,再次之前先得打翻这义军病入膏肓的李唐朝廷,和那些继续一心维护它不可救药的走狗和帮凶们。。”
“你真的相信这种事情能够做到么。。”
小菖蒲却是在他怀中继续轻声道。
“当然是量力而为能做多少是多少了,至少从眼前和身边的人开始好了。。”
周淮安不以为意的轻轻揉捏了下她小脸蛋道。
“至少我已经能够保的手下人人都有口饭吃,治下大多人能够自食其力并养活家人;”
“只要持之不懈坚持下去。。正所谓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要说秦二世而亡,也不过是发起于区区一群戍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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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远在梅州一处屯所的农庄里,看起来经过往复的风吹日晒,变成有些皮肤粗糙黝黑消瘦起来的皮日休,也再次遇到了外来的传召。
“受监者皮氏。。你可出来了。。”
他有些唏嘘的看着依稀有些熟悉的对方,只觉得有些百感交集起来。才过去半年时间却已经让他感触良深,而亲眼见证和了解到了许多原本身为和地位上所不知道、也难以理解和获知的事物。
比如务农为生的艰辛困苦与底层蝼蚁小民之家的脆弱与无助,还有那些溺婴和弃儿人家的悲哀与无奈;那种面对天灾人祸而不得不在骨肉至亲的家人中,艰难选择活下去的绝望与灰暗;在这里他几乎将自己前大半辈子所不知道,或只是隐有耳闻的民生苦难与艰辛,都给见识和亲历了一遍。
当然了,并不是在这处由形形色色人等构成的庄子里;虽然他们各自有所故事,而且都是由残缺不全的失亲之人所拼凑成的新家庭,但是至少他们已经不再为饥馑所局困;从小到老都可以通过一份出工而勉力糊口。
但在庄子之外乡野里的那些破败、荒寂村子,还有来自战乱频频的闽地流民之间;却给他好好上演了许多幕在走投无路之下无所不用其极,直接突破人性丑恶与残酷底线的现身说法。
而陪伴他的魏娘也差点因为一时的善心,而陷入万劫不复的莫测遭遇当中;如果不是庄子里贮有防盗巡路的刀弓鼓板,而大伙对这位手脚笨拙啥都做不好,却肯抽出闲暇给孩童和青壮年教识文字的“老先生”,还有那么几分敬意而当即放下活计发动全部青壮去搜拿。
皮日休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女人,落入那些充满绝望与暴戾流贼手中的可怖遭遇与下场;虽然最后打杀了十数个而仅仅跑掉两三人,但是从那些满是恶臭和污秽的窝棚里找出来,已经不似人形而彻底疯癫的几个女人,就足以让他脊背发凉而做了好几天噩梦了。
作为连惊带吓的魏娘更是夜夜在他怀中惊醒哭泣,而足足好几个月都不敢踏出庄子半步,形影不离的都要有人陪着。现在不管将要去往何处,这一切终于可以有所解脱了,然而他的心情又有些微微的复杂不舍。
至少这里人多出身微贱而行事颇为粗鄙,但是在待人接物却是比他所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更加赤诚和纯粹、真切的多;只要给他们一点卑微的希望,就能让人体会到另一种属于贱若尘泥下等人的美好与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