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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傻傻反问:“你的孩子是谁?”
沐亚杉很忍耐地看她一眼,她顿时会意,可又不敢相信。“你是替捷恩和小浣”
“不然我还有别的孩子吗?”
“我怎么知道?这要问你。那个女明星不是帮你生了一个?”
“你很在意那个新闻?”他答非所问。
说不在意是骗人,要承认很在意,又难以出口,于是她也答非所问。“谁知道你这几年跟多少女人混过,说不定捷恩和小浣还有很多弟弟妹妹。”
“我有原则的,又不是游乐场的摩天轮,谁想坐就上来。”
“要不然你是什么?”
他思索几秒。“卫生纸。”然后他起身去结帐。
丁琪艾愣住。卫生纸?放厕所的卫生纸?用过就扔的卫生纸?她专门等大卖场特价然后采购一堆的卫生纸?他是想表达他便宜好用,随手可得吗?或暗喻他是民生必需品,不可或缺?还是
她猛然醒悟。卫生纸纯净出厂,只能用一次
该不会他想说,他只被她“用过”吧?
她脸颊不可抑止地烧热起来,看他站在柜台边,男女客人都在注意他,他气宇不俗,出现在路边小店很不搭,国王陛下纡尊降贵也差不多如此,他本人倒是从容自在,无视群众注目,结帐回来,与她走出店外。
“走吧,我送你回去。”
“咦?你不是想谈弥月蛋糕的后续问题?”一直逼她留下,怎么又赶她走?
“我有点事要处理,没办法陪你。”她表情很失望,他很满意。终于,会依依不舍的,不只有他了。
但眼前,他们各自都有该处理的事。
“我只是想问你,弥月卡好像会印孩子的名字吧?你想写什么?”
“对啊,会印爸爸妈妈和小孩的名字,写一段话,一般的形式是‘我们的小宝贝某某某满周岁了,和您分享我们的喜悦”她忽觉不对。“小浣和捷恩都七岁了,满周岁很久了。”
“所以还是不印好了。我是不希望你和孩子的名字印上去,可能会引来记者。”
她同意,想到众家媒体疯狂追逐女明星的“盛况”她就害怕。“我也不喜欢媒体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不过,还是该印点什么吧?”
“那就印‘沐家有喜’。”够低调,也很符合整个状况。
她扁嘴。“为什么只有‘沐家’有喜?孩子是我生的耶!”
他好笑。“那你想印什么?”
“唔,要印什么”她想不出来,却突然想到,他这么大费周章订蛋糕,挑三拣四,足见对这件事的重视,怎么甘愿让盒子上印这么语焉不详的四个字?
她忽地福至心灵。“你坚持要两种口味,是不是因为是双胞胎?”
他微微一笑,默认了。“我下单,你做的蛋糕,以两个孩子为主题,我觉得这样挺不错的。”
他透过这个蛋糕,迂回地联系起他们一家四口他们算是“一家”吗?他没明说,但她感觉得出来,他已这么认定,那当初又何必宣称不要孩子?她真不懂他曲折的心思。
“你好怪,一开始那么?,说你不要小孩,其实在骗我吧?你其实很想跟孩子们亲近,对不对?
“他们出生以后,我没为他们做过什么,我是想弥补他们——”
“不必这么见外啦!”她豪迈地挥挥手。“他们不会在意这个,你不必客气,也不用弄得这么复杂。”
“原来我不必客气。”他微微颔首,摘下眼镜。
他特地摘掉眼镜通常只为了一件事,但八年不见,她早已忘了他这习惯。“是啊,你想太多了”
于是,还有很多话想说的唇毫无预警地被他压住。
她一惊,腰身已被他铁臂圈紧,他熟练地握住她的腰略略提高,将娇小的她举到适合亲吻的高度,薄唇贴着她吮咬,毫不客气地侵入,攻击她细腻滑热的嘴,吞噬她的所有气息。
路灯在他们头上绽光,他的阴影落在她脸上,他的身躯强硬如铁,他的唇热烈地蹂躏她,炽热体温仿佛也吻遍她全身肌肤,世界恍似在旋转,她晕眩了,软绵绵地在他怀里,狂乱的心跳,很诚实地向他投降,她还是爱这个男人
都是他的他迷蒙而蛮横地想,她甜蜜的唇、她软润的娇躯、她温柔包容的女性气息,全都是他的,她是他的,就如他也不曾想要其他女人,将渴望与欲望都倾注在热情的唇舌里,毫无节制地掠夺,勒索她的甜美
“是你叫我不必客气。”等气息平稳后,他贴着她耳垂低语,嗓音彬彬有礼得很邪恶。
又不是叫他不用客气这个她把红透的脸蛋埋在他胸口。可恶,他们在人行道上,旁边还有行人路过,她没脸抬头了
他微笑,心满意足,低声道:“总之,蛋糕已经确定了,孩子也大了,剩下的部分可以慢慢来,不急。”他亲吻她发心,语气平淡却似有深意。“这张单子,我希望你负责到底。”
送丁琪艾回到“莓果”后,对沐亚杉而言,今晚愉快的部分已结束,只剩下不愉快的。
他买了点水果和营养补充品,驾车前往一处大厦社区,电梯抵达六楼,他有钥匙,但还是先按门铃。看护来开门。
他走进屋里,屋子坪数不小,收拾得很整洁,空气中却有股窒闷。他走到沙发边。“妈,吃过饭了吗?”
沐母坐在沙发里,她骨瘦如柴,还有些热的秋天,却戴着毛线帽,浑浊的瞳孔乖戾地瞪向儿子。“哟,你这个大忙人,还记得来看我?”
“我不是隔几天就来看你?”几年前,母亲被诊断出罹患乳癌,切除了肿瘤,最近癌细胞转移,持续的化疗让她掉光头发,健康情形每况愈下。
母亲生病后脾气更坏,骂跑了好几个看护,今天看护实在招架不住了,跑来找他辞职,他好不容易才慰留住。
“是啊,来看看我死了没,你好收回这公寓是不是?”
他不答,把买来的食物放在桌上。“我买了一些吃的,给你补充营养。”
“我心里不痛快,吃什么也不会好!”沐母挥手打落袋子,看护连忙捡起袋子,躲进厨房去。
“妈,你别任性。”他生硬的语气,几乎榨不出一滴温情。
他们母子感情疏离,成年后,他便搬离家里,他是母亲唯一的依靠,本该亲自照顾她,但他办不到,宁可请二十四小时的看护。
母亲很不谅解,骂他不孝,他也认了。
他的生父没有认了他,母亲没有如愿当上二房,连儿子的养育费都得亲自去讨,令她大失所望,他是个要不到钱的赔钱货,若非遗弃小孩犯法,他或许老早被丢在城市哪个角落里。
母亲没给过他一秒钟的温暖关怀,他从来不懂骨肉亲情为何物,此刻又要如何展现?
“我任性?我任性?你这个不孝子,把我丢在这里等死,我还没骂你几句,你竟然有脸讲我?我把你的事情讲给邻居听,你知道人家多不齿你吗?他们笑你,你多厉害啊,赚这么多钱,还上电视,名气这么大,结果这样对自己的妈妈,你有没有羞耻心啊?你的良心在哪里?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当初应该把你打掉!被你拖累我一辈子!”
沐亚杉缄默,任由母亲骂,看护躲在厨房门边偷看。他知道这里的邻居和看护天天听母亲的咒骂洗脑,是拿什么眼光看他,他不在乎,在乎又能如何?
沐母骂够了,缓口气,想起什么似地问:“最近有没有去你爸那里?”
“有空时会去。”他和父亲一家很少往来,他的父亲也罹癌,他只去探望过一次,被父亲的元配和两个哥哥赶出来。
“怎么可以有空才去?每天都要去!你大哥二哥就是会装孝顺,每天陪在你爸床边,你不能输给他们。你大妈要是赶你,别理她,你也是你爸爸的儿子,等他往生以后,不管你大妈愿不愿意,遗产总是有你一份!”
沐母混浊的眼发出兴奋的光,枯瘦手指抓住儿子的手腕。“他们怀疑你不是你爸亲生的,要验dna就去验,等验出来他们就非承认你不可,到时候到时候”她说得激动了,咳嗽不止。
“妈,你照顾身体要紧,别想这些了。”就算争到了遗产,没命可以花用,又有何意义?
“怎么可以不想这些?我忍了一辈子的气,被你大妈骑在头上,等时候到了,我要全部讨回来!该我的,我一块钱也不会少拿!你听清楚没有?不准你退缩,要跟他们争到底!”
“我不认为我们需要他们的钱。”
“你胡说什么?我在说钱,钱啊,谁不想要钱?你爸对遗嘱保密,等到他咽气才会公布,这是长期抗战,我们一疏忽就会输,你千万要留心,你爸死的时候一定要在他身边——”
“妈,不要讲这些好吗?”他很厌烦,母亲口口声声在计算父亲的死,教他听得心寒。
沐母灰白的眉毛垂下,眼睛细眯,瞪着儿子的眼光锐利得像刀。“你不听我的话吗?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不准你放弃,等你以后有家庭,你就会知道我这样做的苦心,你是我儿子,永远都是,你要替我争这口气”
他还未有家庭,但已有儿女他忽地想起在书上读过的一句话。“上一代怎么待我们,我们便怎么待下一代”
一瞬间,他悚然而惧,挣脱母亲的手。“我公司还有事,先回去了。”
不理会母亲愤怒的叫唤,沐亚杉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不,他不是他的父母,他没有一丁点像他们,他不会像他们对待他这样地对待他的孩子,不,绝不!
他知道这样是错的,不会重蹈覆辙但他不懂,怎样才是对的?
他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他的父母相处不是冷言冷语就是相互叫骂,父母怎样对待儿女才是对的?男人怎样对待女人才是对的?
他想起丁琪艾。会不会因为他不懂正确的方式,在不知不觉中犯了错,她才会离开他?
他心脏猛地揪紧,剧烈疼痛,他回想今晚,他们聊得愉快,她笑容几乎没停过,他吻她时,她害羞但热情反应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应该没有犯错。
他驱散恐惧。他要相信自己,不要被父母影响。
他迈步下楼,步伐坚定,但是心,没有真的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