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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切如常,我起码有在半天的时间,开着肉狗的悍马,带着小雯和她父母在山城开始了导游工作。
基本上,又是劳累的一天。
上午带着雯父雯母走了几个所谓驰名,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的山城景点,一路上,雯母多次发出感慨:“好几年没有回国了,中国的发展变化速度真是惊人啊!”中午,带着这一家三口吃了一些风味和特产,雯父几次感慨:“国外的中国餐馆很多,但没有一家能做出这么正宗的川菜来!口福啊口福!”
下午,简单逛街购物后,在雯母的极力要求下,我们一起去了医院,给小雯做了全面细致的检查,我跟着一路奔跑,挂号、开票,心里庆幸:幸好没做亲子签定。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于是婉转小心地表达了要去上班的意思。雯父雯母很明事理,称年轻人以事业为重是好事情,不要耽误工作,他们有小雯陪着就行。我的心情立马就娱乐无极限了,这可真是浮生偷得半日闲啊!
就要出了医院,我跟小雯一家三口告别之际,雯母笑眯眯地走上前,叮嘱了几句小心驾驶,注意身体的贴心话,然后说:“下了班就早点儿回来,不心要的应酬就不要去了,昨晚我和你叔叔商量了一些事情,等你下班回来,晚上我们谈一谈你和雯儿结婚的事情。”
隐约地,我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我笑着点头,偷偷瞥眼,看到小雯也是一脸诧异和紧张。
挥手告辞,尽快逃离,开车奔向报社,分别致电肉狗、老付等人,最后商议一条对策——晚上再次让众人齐聚我家,不能空手,都买点儿小礼物什么的,表达一下晚辈的敬意,借口就是昨晚接风宴上太仓促,没有准备什么,所以今晚补上各自的心意。然后,就是所有人坐我家胡聊,好果说到结婚的事情,大家就插科打诨、群策群力,赞成是假,破坏是真,这么多张嘴,起码能把事情往后拖一拖,不至于让雯父雯母今晚就拍板定下来。
一切安排妥当,接到了末末的两条短信。
你在哪儿?宝,我有事儿找你。
我没回,此时此刻,真的没心情再给自己添乱,对于末末,心里多少还是有怨恨。
抽了两支烟,掐着时间,看着天黑下来,给小雯打电话,我偷偷和她说了已经找人帮忙的事情。
进家门的时候,迎面正是一派忙碌景象,给我开门的小雯系着围裙,屋子里飘着诱人的香味。看来应该是有一顿美味家常饭可以吃了。下厨的是小雯和她母亲,雯父摆着碗筷,看到我笑着点了头。
“马上就好啊!”小雯笑着,跟我挤了一下眼睛。
我急忙换鞋,直奔厨房,询问要不要我帮忙,却被雯母笑着推出了厨房。
饭厅里的桌子上,已经大大小小摆了好多盘子碗,看上去倒是很让人有食欲。雯父笑着让我坐,手里拿了一瓶白酒给我倒,这点儿规矩我还懂,哪能让长辈给我倒酒,于是急忙抢过瓶子,给雯父面前的杯子斟满。
实话说,小雯的父母真不错,刚才一进家门,迎面就是那种温馨美满的气氛,几乎让我有我错觉,以为自己是回到了东北老家,准备吃家里弄的东北菜了。这么一想,心里有些不舒服,这样的弥天大谎来欺骗两位长辈,实在让我感到愧疚。只不过现在已经是赶鸭子上架,没法回头,不是说过吗?你撒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诺言来圆。目前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雯父和雯母并没有把话题涉及我和小雯的婚事,只是在笑谈着今天白天的见闻和感受,更多是回忆过往和对小雯的思念,但席间,雯父和雯母眼神多次碰撞,意味深长,让我明白,他们在把一切重点都放在了饭后的座谈上。
我怕。
这一顿饭吃得很辛苦,我心不在焉,一次又一次设想着饭后我将面临什么样的挑战和困境,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在我嘴里如同嚼蜡。陪着雯父喝了一杯白酒,又是酒壮(尸从)人胆的感触,觉得心绪稍微平静了一些。
眼看着家庭晚宴接近尾声,借口上洗手间,给肉狗打电话:“通知各单位,马上行动!”
回到桌上,把酒言欢了片刻,晚宴告一段落,于是和小雯一起起身收拾碗筷,让雯父雯母不要动手,去客厅喝茶休息。雯父雯母的眼神里闪出几分赞许,天地良心,他们哪里知道,我要收拾碗筷完全是为了拖延时间,免得在救兵赶来之前,座谈已经开始,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紧张吗?”洗碗时候,小雯居然笑眯眯地问我。
我还了一个白眼。
“没事,宝,我已经想好了,万不得已的话,我会把事情全揽过来。”小雯还在笑,不过这笑容没有刚才那么甜,那么轻松了。
“你怎么揽?”我好奇。
小雯低头闷了一下,低声说:“我就说孩子不是你的。”
“你爸妈能信吗?”
小雯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本来就不是你的呀。”
天,入戏太深了,我都忘了。
“你需要这么自毁形象吗?”我已经明白了小雯的意思。
小雯耸耸肩膀,一撇嘴,不语。
我笑着安慰:“没事,等一下我的人马就到了,事情不会闹到那种地步了,我不信凭我们这几张嘴,说不过你爸妈。”
碗洗完了,厨房收拾完了,我和小雯磨磨蹭蹭到了客厅,落座之后,我双手握着茶杯,一口一口地喝茶,眼睛偷偷打量着对面坐着的雯父雯母。
“赖宝啊,有些事情呢,我和你叔叔商量过了。”雯母和颜悦色地笑着:“就是你和小雯结婚的这件事情,我们准备和你”门铃响了。多谢耶稣,多谢上帝,多谢佛祖,多谢菩萨,多谢圣母玛利亚
我朝雯父雯母抱歉地笑笑,起身走过去开门,一拉门,满脸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肉狗、小粉、老付、老唐全站在我面前,都在跟我挤眉弄眼地坏笑。
老唐还探头小声嘟囔:“表演略显浮夸”
后面的小粉马上出拳。
小雯在客厅里也深头问:“宝,谁来了?”
“虾兵蟹将!”我笑着扭头回一句,看到雯父雯母的脸上都带着些许惊讶。
几个人拎着东西全部进入,走向客厅,纷纷礼礼貌貌地跟雯父雯母微笑,点头,打招呼。一时间“叔叔好、阿姨好”的甜腻声音不绝于耳,也让雯父雯母无法拒绝,全都站起,还有些意外地笑脸相迎。
这些家伙很够意思,的确都带了东西,拎了礼品,而且看上去价值不菲,肉狗起头,向雯父雯母表达了歉意,说昨天仓促匆忙,十分失礼,今天特来看望,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这一下,雯父雯母虽然对谈话的被破坏有些不爽和失落,却也都露了笑脸,说着感谢话并赶快让座。
这一回,大家全都落座“敌”我双方的实力开始出现倾斜,敌方虽然经验丰富,战术老到,但我方兵强马壮,以多打少,貌似胜券在握。
“赖宝啊,你这此些朋友来了也好。”雯母笑着,让小雯给大家倒茶,然后靠着沙发,目光环视一圈“今天本来就是要谈谈你和小雯结婚的事情,让你这些朋友也都说说。”
小雯倒完茶,坐在我身边,一副贤惠温柔的样子。
“雯儿啊,你要和赖宝结婚,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和你爸爸不会干涉。”雯母笑着看了一眼雯父“但你现在有了孩子,结婚以后,你是打算留在国内,还是”
很明显,小雯父母为能够和女儿和好团圆感到喜悦的欣慰,但更希望女儿能一直在他们身边。
没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小雯。
小雯一愣,看了我一眼,雯父雯母也随之看我。让我怎么办?让我拿主意吗?让我决定小雯的未来?这玩笑开大了吧?
雯母笑眯眯地说:“赖宝,你的意思呢?你也知道,我和你叔叔这么多年来,生活与事业全在国外,而且没有回国的打算,那你是”
我干笑:“叔叔阿姨,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也希望如果结婚,我们能生活在一起,但我的英语水平很差,在国外恐怕适应不了。“
雯父笑了:“英语不好可以学嘛,我和你阿姨出国之前,一句都不会说呢。”
我继续笑:“不是的,叔叔,要知道,我的父母在国内,中国讲究百善孝为先,我说实话,我也不想离父母太远,不能尽孝、不能照顾他们。”
雯母笑了:“好孩子,这个问题我和你叔叔考虑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你愿意,等你在那边安顿好了,我们可以把你的父母也接过去,在那边安度晚年啊。”
我继续笑,边笑边装作考虑,边装考虑边转圈地用目光求救。可周围这些家伙,只要接触到我的目光,全都假装看向别处,根本不尿我这一壶,这些见死不救的禽兽
看到我为难,雯母笑着摆手:“赖宝,我和你叔叔没有催你,只是提出这个想法来,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你也知道,我和你叔叔跟小雯很多年没有在一起了,现在能有个团圆的结局,我们真的不想再错过。”
我认真地笑着点头,心想:你们团圆你们的,拉着我干什么啊?!
小雯坐在我身边,挽着我和胳膊,一直在用力。
雯母扭头看向周围:“你们觉得呢?”
肉狗小粉老付老唐全都一怔,然后纷纷眼神涣散。
“这个”
“嗯”“我觉得”
“好像”
关键时刻,没一个能用的!
正这时候,手机短信提示,我歉意笑着,拿出手机。
“老公,你在哪儿?”是末末的号码。不过这话问得奇怪,怎么无缘无故这么亲热,叫起我老公来了?
回一条:在家。
小雯就坐在我身边,也看到了短信,更看到了我储存号码时输入的名字:末。挽着我手臂的手,忽然松了一下。
短信提示没再响起,我没了再分散自己注意力的借口,只好硬着头皮迎接雯父雯母的目光,听着他们两个给我分析利弊,展望未来,中心思想就是,我若能放下这边出国的话,不仅对小雯是负责,对我自己也是前景一片大好。
我叫来的救兵,这时候没一个帮上忙的,雯父雯母的目光看到谁身上,谁就频频点头,微笑称是。我明白,这些叛徒脑子也乱,也觉得这件事情他们不能轻易提意见、拿主意。
就在雯父雯母摆事实讲道理,已经把我说得开始眩晕,隐约动摇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我一愣,猛抬头。
肉狗、小粉、老付、老唐也都诧异抬头,在我们几个之间互相张望,然后脸上都露出不解来——人都到齐了啊!
我起身走过去开门,开了门,我还没来得及惊讶,一个清脆的喜悦的声音高分贝地传进来:“老公!”
门外站着末末,满脸微笑,甜蜜无限。
她身后,还站着两个男人,三四十岁的样子,看着我,目光阴冷,质疑。
末末美美地歪着脑袋,侧身给我介绍:“老公,这位是李叔叔,这位是朔大哥。他们可是从我们老家沈京来的!”
千分之一秒的诧异,我刹那间恍然——这边的戏也开演了,我在这边这部戏里的男主角也正式上场了。
我笑了,冲那两个男的点头:“你好你好,请进请进。”
说着话,我还扭头望了一眼客厅的情况。
末末一开门就是一大声甜蜜亲热的:“老公”已经让客厅那边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一个个满脸惊讶地向这边看着。只有小雯,除了惊讶,表情还很复杂。
这下,好玩了。
我瞪着眼,看了看客厅,又扭头看看门口,再扭头看看客厅,再扭头看看门口。这感觉像做梦一样。求求你上帝,如果是梦,让我醒来吧!
末末带那两个男人已经走了进来,客厅那边的所有人也都开始惊讶诧异地一步步向我这边走近。我后退了几步,左右看着,忽然觉得,自己按揭买的这套房子是个地狱,而且,这十几平方米的长方形大厅,在这一刻显得那么空旷,又那么拥挤。
我笑了,止不住,根本控制不住。我知道眼前的情况不妙,我更知道我家里现在的情况更是糟糕。我就是汉堡中间那块鸡肉,两边同时夹我了,玩儿命夹我,哈哈,太好玩了,太无敌了
“老公,你笑什么呢?”末末有点慌了,可能我笑得太不正常,而且是越笑越夸张。这时,末末忽然扭头,看到了一旁站着的颇多身影,而那其中,有她认识的肉狗、小粉、老唐、老付,还有别人。
“你们”末末一愣,抬手指了一下,马上扭头看我“老公,他们是”
我笑着,盯着末末的眼睛,哦,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是,那边的人她都不认识。
我不说话,继续笑,一边笑一边拍手。我能说什么呢?你让我说什么呢?这两边,哪边我能解释得清楚呢?
你要相信,人在无奈到极致的时候,是真的可以大笑出来的,比如现在的我,除了笑,我还能做什么?
你要相信,其实,我是一个演员。我现在站在两伙人中间,一边是末末的戏,一边是小雯的戏。哪边我都不能解释,哪边我都不能穿帮。
你要相信,我真的是发自内心地想笑,我真的觉得这很有意思,我知道天塌了,我知道末日来了,我知道我已经深陷万劫不复了。
小雯站在距离我几米的地方一直盯着我,目光中有含义。我笑着,压抑着想哭的冲动,在瞬间注意到了这点——小雯在暗示我。哦,对了,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只有小雯知道真相,只有小雯知道我和末末的事情。那她要干什么?戏还要演下去吗?
盯了我一会儿,在身旁的众人都还在震惊中时,小雯眼神一狠,快步走到我面前,使劲瞪我,一指导末末:“她是谁?”
还演?我不行了雯姐,我的演技有限
“她是谁?!”小雯再次尖叫,狠瞪着我,目光一闪一闪的。
我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
我一指末末,说:“她”说着话,扭头看末末,当我接触到末末目光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末末的眼神凶狠无比!三九天一样地死死看着我,不像演戏,她真的愤怒了!
“老公,她是谁?”末末的声音,冰冷,平静。
“老公?”小雯爆发式地尖叫起来“赖宝!她叫你老公?你给我说!她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包括刚刚跟着末末进来的那两位,也是大眼瞪小眼。
说真的,就在此时此刻,我很有一种冲动,推开众人,夺门而出,去火车站,去飞机场,离开这座城市,去澳门,去西双版纳,去西藏,去毛里求斯,去土库曼斯坦,去埃塞俄比亚总之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末末阴冷地盯着我,左眼寒冰,右眼火焰,然后缓缓移动目光,看向小雯。
“你是谁?”声音冷得让人发抖。
小雯怔了一下,眼神一震,仿佛在下一个狠心,直直看着末末:“你问我?我是赖宝的未婚妻!”
末末笑了:“呵呵,未婚妻?未婚妻是妻吗?”
“你什么意思?”小雯尖叫。
末末冷笑着,在我身边,轻轻挽住我的胳膊:“我是赖宝的妻子,合法妻子,要看结婚证书吗?”
说真的,我看着末末,感到寒冷,寒到不可思议,因为末末的眼神、表情全都那么真实,她不知道我和小雯的戏,她的表现完全是真的,她在捍卫自己,她在争夺我。
小雯紧紧皱着眉头,直直看着末末几秒钟,眼泪一下流了出来,猛一下扭头看我:“宝,她说的是真的?是真的?赖宝!你你结婚了?”
小雯哭了,真的哭了,我意外,是演戏吗?这么好的演技?不,她真的在哭,为什么?想起往事了?还是真的伤心了?
“赖宝,她是谁?”末末挽着我一边的胳膊,一边问我。眼神像是要吃人。
我不说话,用微笑回应,猛然间,另一边的胳膊被人猛扯了一下,我身子一趔趄,扭头。
小雯满脸泪水,仰头看我:“赖宝!你真的结婚了?她说的是真的?你告诉我啊!”我笑,看着小雯,耸肩,点头。
小雯眼睛猛地睁大,后退了一步,缓缓摇头,盯着我。一瞬间,我看到了一个心疼的眼神,没错,小雯眼里是那种像在跟我说:“没办法,对不起”之类意思的心疼的眼神。
“啪!”迅雷不及掩耳!小雯铆足了劲,抡圆手臂,狠狠给了我一个耳光!
“赖宝!你不是人!我恨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小雯大声地哭喊出来,摇着头,眼泪飞溅,然后快步向门口跑去,猛地推开了跟着末末来的那两个男人,跑到门口,转身,向我投来一束无比哀怨的目光,然后捂着嘴跑掉了。伴随着下安全通道楼梯的飞快脚步声,痛哭声越来越远。
我的脸,火辣辣地疼,刚想抬手揉一下
“啪!”我操!又是谁啊?扭着看,小雯母亲也流泪了,那充满仇恨的目光,看得我几乎崩溃。
“赖宝,你就是一个畜牲!”喊完这句,小雯母亲追出了门。
好吧,我该打
“啪!”我的脸猛地扭向一边,眼前瞬间黑了一下。扭过头来,这次打我的居然是小粉。小粉也是完全愤怒,入戏太深了?大姐,你不知道我和小雯是演戏?
“赖宝,我他妈真是看错你了!”
“啪!”——我还没反应过来,脸再次被一只手掌扇向另一边。
“赖宝,你太过份了!”是肉狗的声音。
呵呵,打吧,打吧,我麻木了。
“啪!”——果然还有。
“赖宝!这么多年兄弟,你真让我瞧不起你!“ok,是老付。
“啪!”——我刚侧过头想笑,又是一下,鼻子里有热流涌出。
“爽!”声音小小的一句,他妈的,老唐!
我笑着,摇头,抬手擦了一直鼻血,用舌头在嘴里舔着被打破的地方,向地上吐了一口,然后木然看向另一边。
“还有谁?”
迎接我的,全部是仇恨无比的目光,而小雯的父亲,被肉狗和老付挡在身后,脸色苍白,嘴唇发青,肩膀不停地抖。
“叔叔,我们走!”老付转身,和肉狗一起扶住雯父的肩膀,狠狠瞪我“像他妈的这种畜生!多看一眼都恶心!”
雯父急促呼吸着,眼睛瞪得通红,就这么被肉狗和老付连扶带拉地架出了我家。小粉和憋着笑的老唐紧随其后,小粉走过我面前时还朝我吐了一口。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电梯门响声,然后,门外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这下,厅里只剩下我们四个,我和末末,还有那两个男人。
这被接连的扇耳光的过程中,末末没说话,没阻拦,现在没人了,她挽着我的手重重甩开,一步跨到我面前:“赖宝,跟我说怎么回事,那个女人是谁?”声音依然冷淡,目光依然在撕咬我。
我慢慢抬手,摸着被打得麻木滚烫,已经肿胀的半边脸,没理末末,转身拖着双腿走向客厅。
“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末末在我身后喊了起来。
我站住,没回头,长长出气,哑着嗓子:“末末,我现在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放过我。”
墙倒众人推不算残忍,你试试人倒众墙砸?!
身后脚步急促,然后我被一只手猛地扯住,扳着肩膀让我转过了身子。
“到底怎么回事?”末末目光闪动,和我直直对对视着,语气动情。
“让我休息一下吧,休息一下再说,求你了。”我真的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一股越来越膨胀的愤怒就在我体内跃跃欲试,我就像一个装满汽油的油桶,一点儿火星就会让我瞬间爆炸。
末末仔细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李叔叔,朔大哥,对不起,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今天如果有事情,我们明天谈好吗?”
一直傻站在门口看戏的两个男人愣了一下,一起点点头,转身向门口走的走过去。走到门口,那个稍年轻,被称作朔大哥的男人摇头一笑:“艾小姐,这就是你老公?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男人,呵呵。”
火星,我看到火星。脑子根本没思考,身子已经猛冲了过防去,冲着那个朔大哥就是一拳,重重地打在他脸上。那个男人身子一歪,应声而倒。我疯了!挥拳打向另一个男人,然后抬腿开始狠踢到底。我已经听到自己喉咙深处兽一般的低低嘶吼。那两个男人被我打愣了,等反应过来后开始还手,我被打倒,马上站起来,全身都是麻木的,他们的拳脚打在我身上,一点感觉不到疼痛。鼻子又挨了两拳,热流再次涌出。
末末在短暂的惊讶后跑了过来,一边喊着“别打了”一边两面拉扯,终于推开了我,也拦在了那两个男人面前。
我呼呼喘着气,看着他们俩,有个念头,想杀人。刚刚挨了那么多耳光,委屈无以难表,耳边嗡嗡声,眼睛看着末末和他们说着什么,又看到那两个男人瞪着我,指着我喊着什么,最后又跟末末说了什么,气恼着双双转身离去。我一点儿都听不到,只听到自己心跳。
末末关了门,扭头看我,上前,拉着我到客厅,把我推坐在沙发上,又转身离开,很快拿了毛巾过来,给我擦血,擦脸。
“疼吗?”这是我在这十几分钟之内,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长长地喘了口气,看清楚了眼前一脸担心又气愤的末末,思维开始恢复,神智开始清醒。我的妈!我的妈!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的脸怎么肿了?为什么啊?不是说善有善报吗?我在帮人啊!这叫什么?善有恶报?委屈无穷无尽的委屈。
喝了几杯茶水,喘匀了气。我瘫软在沙发上,脑袋一仰,枕在沙发靠背上,睁着眼,不说话。身边坐着末末,一直盯着我看。
“宝,说吧,怎么回事?”
“什么?”我仰头,含糊吐字。
“那个女人啊!”“和你有关系?”
末末一下站起来:“赖宝!你知道不知道我们俩现在是夫妻?”
“假的。”我惨淡一笑。
末末恼了,转身拎起自己的手袋,掏了几下,掏出一个红本子,狠狠摔在我身上:“假的?你说是假的?我们结婚了,赖宝!不管以后怎么样,现在你不能推卸责任!你不能胡来!你不能!”
我笑了,看了她一眼:“末末,协议结婚,懂吗?你有点儿逻辑好不好?”
末末呆呆地看我,一眨眼,眼泪就滴落下来。
“赖宝,你就是这么想的是吗?因为我隐瞒你,因为我骗你,所以只是协议是吗?只是帮我是吗?”
“要不然呢?”我看着她,同时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末末慢慢坐下,轻轻拉住我的手:“宝,我没强求什么,我们的婚姻也只有两个月,你恨我,我认了,是我不对,但我很想很想和你这两个月的婚姻是真心实意的,我是说,我真的想我们是想爱地过完这两个月。你信吗?这段婚姻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了,我们离婚以后,我也不会再嫁人,真的不会,真的”
末末说着,低了头,痛哭失声。
我呆了。真心的?相爱的?两个月?婚姻?
等末末平静下来的时候,我也彻底恢复了平静。哭红眼睛的末末去洗脸的时候,我手机响了,是老付打来的。
“喂?”老付很小心的一声。
“滚!”我直接回一句。
“嘿嘿,挨打了不是很爽,是吗?”老付说着,旁边有笑声,我听得出来,是肉狗。
“你们在哪儿?”我问。
“我在肉狗家呢,老唐回家跟小婉上网谈情去了。”
“你们两个畜生!你们打我干什么?”我大叫。
老付还是笑:“你傻啊你?当时我和肉狗要是不打你,小雯她爸爸能杀了你!你没看出来她爸爸气成什么样了啊!”我飞快回忆,的确如此。
“那你们打了我,我还得谢谢你俩?”
“不客气!”老付笑。然后是肉狗的声音:“哎!宝,今天的戏挺高xdx潮的吧?”
我冒火了:“傻狗!你给我好好骂骂小粉!她气个屁啊?打得还那么狠!”
“拉倒吧!”肉狗笑“小粉真生气了!回来这一路还在骂你不是东西呢!”
“靠!凭什么呀?”我急了“她不知道是做戏啊?”
“入戏太深,入戏太深。”肉狗乐不可支“我跟你说真的,小粉好像当了真事儿似的,她在心里觉得你和小雯这能成呢!所以刚才真把她气着了。”
“这叫他妈什么事啊!”我喊“你把小粉叫过来,我跟她说!”
“她没在家。她现在在小雯爸妈住的那个酒店,陪小雯呢。”
“啊?她还当真事了啊?”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肉狗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哎,宝,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觉得小雯像是真的很伤心的样子,出来之后一直在哭,哭得跟泪人似的。”
我心里疼了一下。
“你们出去后来怎么样了?”我犹豫着问。
“没什么,出来后大家就继续做戏呗,都在骂你,小雯就哭,她妈也跟着哭,然后我们就商量,小雯跟她爸妈回酒店再开一间房,老付开车送的他们,我和小粉、老唐打车跟着。到了酒店办好一切,小粉看小雯还那么伤心,一直哭,就说晚上留下来陪陪小雯,让我们走。出了酒店老唐就回家了,老付就跟我来我这儿了,准备聊聊这事。”
我一字一句地听着,心里一阵阵泛酸,听到最后,追问:“聊这事儿?聊什么?”
肉狗叹气:“哎宝啊,你说小雯会不会也当真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我都看不下去了,有那么一阵儿真的产生错觉,也恨你了。”
“没错!”电话旁边,传来老付的配合声。
“不能!小雯知道是演戏呢,她打我耳光之前暗示我来着。”我急急地解释着,不知道是解释给肉狗,还是解释给自己听。
“那就好,不过小雯爸妈这回是恨你恨到骨头里了,呵呵。”肉狗笑“他们还在认为小雯肚子里了孩子是你的呢,不知道会不会逼小雯把孩子打掉。”
我摇头:“不会的,小雯不可能同意那么做。”
“哎,宝,你和那个末末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肉狗突然发问。
我长长叹气:“哎算了,一两句也说不清楚,哪天有时间再给你们讲吧,情况和我跟小雯差不多。”
事情弄成现在这样也算好事,起码小雯可以有充分的理由跟她爸妈一起走了,但我这心里怎么感觉这么失落呢?
末末这时从洗手间走出来,原地站住,看着我,看了半天,迈步走过来。我想,她平静下来了。
“宝,对不起,我刚才是不是冲动了?”末末,目光中有歉意。
我笑笑,摇头。
“那个女孩真的是你未婚妻吗?”末末探头询问“如果是的话,宝,明天可以找个时间,我当面帮你解释,我不想”
我摆摆手,打断她的话:“用不着用不着,那也是出戏。”
“什么?”末末一愣。
叹气,我点了支烟,简单地把我和小雯的事情向末末讲了一遍。
末末听着,听到我讲完,低头想了想,然后给了我一个感受:“我不信。”
“我有必要骗你?”我瞪眼。
“如果是戏,那怎么老付、小粉和肉肉他们也都那么生气,还打你?”末末质疑。
我懒得解释了,起身大大地伸个懒腰:“爱信不信!睡觉!”说着向书房走去。
走到书房门口,身后传来末末的声音:“宝,明天陪我出去一次,见几个人,行吗?”
我站定了一下,没说话,开门进书房,关门,一头扎进床垫子上
人总有疲惫至极却睡不着的时候,但这样的情况对于我来说未免显得太多了。躺在床上之后脑子就忍不住地胡思乱想,连个暂停键都没有。长时间地,我在分析揣摩小雯的伤心与眼泪,我吃不准那是演戏还是真情实感的表达,就算是真情实感,那对象是我吗?还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小雯联想到以前的某些经历和回忆?那么,末末呢?她又是为啥啊?我印象太深了,当她第一眼看到小雯时,那个表情、那个目光、那个语气,完全是要杀人的样子,完全是在极度愤怒和心寒的状态下所表现出来的。那是不是说,她真的在伤心和懊恼了?她真的在那一刻,把我看成一个有外遇,还把外遇领回家的老公了?如若不然,如若上述猜测全是错误的,那么小雯和末末,一个拿金鸡一个拿百花,再同时荣登奥斯卡最佳女主角都是绰绰有余了。
而其实,真正委屈的是我,太委屈,比歌里唱的“太委屈”还太委屈。在那个左边站着末末,右边站着小雯,两边夹击,腹背受敌的一刻,我真的宁愿有把刀,从我心口或者脖颈狠狠切下去,让这一切快点儿结束。我曾经听说如果刀出得快,人不会马上死,还能看到东西,我当时真的想在临死前,看看小雯和末末惊惶失措、悔恨万分的表情。
你能想象在那样一个场合,最清白无辜的就是我,却一句解释都不能说出口的滋味吗?那滋味在心里,就跟爆浆撒尿牛丸一样,被撕咬,然后爆裂,鲜血四溅。那真是不堪回首。
好吧,如果今天这一出戏,这一出让我伤痕累累的戏,是基本把小雯那边的问题解决了的话,那就只剩下末末这边了。我受够了,就算我上辈子再造了什么天大的孽,这辈子也不能这么报复,这么玩我啊。
有些人的爱情是a片,有些是三级片,有些是喜剧片,有些是文艺片。我最惨,我的爱情过程是文艺片、喜剧片、三级片、a片、悬疑片、动作片,最后是惊悚片,更可气的是,还插播广告
常听恶劣言情剧中的主角流着眼泪说:如果可以选择,我真的真的想一切都没发生过。现在我理解那主角了,他这么说,是真心悔过的,是后悔接了这出戏。如果至尊宝是我,现在会说什么?如果上天能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支对那两个女孩说三个字——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