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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目心头怒极,手中长鞭幻起一道黑色光华向林小七罩去,这一鞭扬起,树林内顿时阴风四起,长鞭掠过空中,亦响起凄厉的啸声。林小七哪里敢硬接,他知道自己此时唯一的应对手段就是躲,只要再支撑片刻,等白悠然出了树林,他才好脚底抹油,逃为上策!
林小七一振背后双翅,跃起两丈多高,方才险险躲过赤目一击。而这一鞭落在地上,顿时响起一声轰然巨响,林间飞沙走石,狂风疾起,满是落叶的地上竟生生被劈出一道巨大的裂缝来!
林小七身在空中,不由吐了吐舌头,这一鞭的威力已经超出了他的意料,现在看来,刚才这赤目在对付白悠然的时候,最多用了一半的功力而已。
赤目一击不中,心知这道士背后的双翅灵巧,若是硬打,很难击中。微一顿足,脚下生起一团黑雾,也是浮到空中,复又默念法诀,将手中长鞭幻为一柄黑色短刺,意欲靠近林小七贴身近战。
林小七见他身形迅捷,不过片刻,离自己只有一丈之遥,不由吓了一跳,慌忙扇动双翅,却是绕着赤目转起圈子来。他心中清楚,两人之间的法力有若天壤,一旦被这赤目靠近,自己就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赤目踏风而起,却见林小七只顾转圈、闪躲,根本不和自己照面。而自己的身形虽快,但林小七背后的翅膀更是灵巧,常常于意想不到的角度窜出,一时间,竟是奈何他不得。赤目心中郁闷,死死追在林小七身后,吼道:“臭道士,你打又不打,逃又不逃,究竟想干什么?”
林小七见赤目在背后叫骂,有心想回上两句,但他逃的辛苦,一口元气顶在胸口不敢吐出,没奈何,也只得忍下这口郁气。
林小七一边逃一边在心中算着时间此时他已熟悉战甲上的翅膀,自信只要全力逃逸,要甩开这赤目倒也不是件难事。只是不知道白悠然此时已经行至哪里,若是自己逃了,而赤目却又发现那枚须弥戒指是假的,必定会寻迹追去,到那时,白悠然小命依旧难保。他心中盘算,再支撑半柱香的时辰,白悠然至少已在林外,那时自己再一飞冲天,好好体验一下这战甲的神奇。
他正自盘算着,忽听林间穿来一长三短的鹧鸪声,寻声望去,这声音正是于他布下陷阱的树林中。林小七心头一乐,在空中忽的转身,用手中长剑一指赤目,笑道:“老赤,你追的累是不累?”
赤目见他突然转身,心中一惊,以为这道士要使出什么杀招。当即凝身浮空,暗自戒备,道:“累又怎样,不累又怎样,你若是有种,就休要逃来逃去,且与本尊好好厮杀一场!”
林小七嘻嘻笑道:“你若不累,道爷就陪你再玩下去。但我瞧你气喘吁吁,怕已是累了,也罢,道爷怜惜你,这便走了,青山绿水,咱们后会有期了!”
赤目一楞,道:“戒指你不要了吗?”
林小七哈哈一笑,也不说话,竟是转身就向树林左侧扑去。
赤目见他转身就跑,先是一楞,但随即就醒悟过来,这道士先前扔出去那枚戒指必是假的!他纵横一生,历经凶险无数,被人追,被人赶,却从没有象今日一般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再瞧一眼仍匍匐在地的魔龙,一时间,赤目的心中也说不上是羞还是怒,一股无名火起,仰天厉啸一声,竟是化成一抹黑烟追了上去!
林小七窜入林中,扭头一瞧,见赤目化烟而至,心中也是一寒,知道这老赤已是动了真怒。他不由有些后悔,不知道此间布下的陷阱究竟管不管用,若是管用,那自是上苍保佑,若是不管用,怕是要牵连古无病了。他一念及此,也是恶向胆边生,竟是双翅一敛落在了地上。
一经落地,林小七双手执剑,看向正自汹汹而来的赤目,喝道:“老赤,道爷不肯伤你性命,你却咄咄逼人,就休怪道爷无情了!”他断喝一声,瞧定赤目飞来的方向,用尽全身的力量劈出一剑。
赤目已是发狂,看着林小七迎头劈来的剑竟是不管不顾,于黑烟中脱身而出,一扬手中黑刺,朝着那一片蒙蒙紫光就冲了进去!但林小七深知彼此实力差距太大,这一剑劈出竟是虚招,只是故张声势。他一见赤目和身扑来,当即一转腕,用剑轻点赤目手中的黑刺,意欲借力后退。但他到底还是低估了赤目的实力,剑刺相交,一股大力传来,他胸口一窒,竟是仰天喷出一口鲜血!
但这一口鲜血喷出后,却是迎面洒向赤目,赤目冷哼一声,任这鲜血淋了自己一脸,手中黑刺去势不坠,仍自刺向林小七的咽喉。而就在这时,林小七脸忽然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双脚一沉,竟是凭空隐入了地底。赤目一楞,心中隐觉不妥,但他满脸鲜血,视线模糊,难以看清周围环境,便想要拨身而起,寻个空当再做打算但此时他的双脚已然落地,想要再起时,却发觉脚踝处传来一阵巨疼!赤目心中大骇,低头望去,发现自己的脚掌竟是被一对绿幽幽的尖刺穿了个对穿!
林小七从地下探出头来,他嘴角血迹犹存,却笑嘻嘻的道:“老赤,这绿水崖毒刺的滋味如何?”
赤目拔出双脚,狞笑道:“也不如何,本尊修炼多年,早已是百毒不侵,你以为这点花招就能对付本尊吗?”
林小七‘哎呀’一声,道:“厉害,厉害,你竟然炼成了百毒不侵之身,佩服,佩服”他先是故做惊讶,复又笑道:“不过道爷离你只有半丈之遥,你若是没事,不妨过来取道爷的性命啊!嘿嘿,我只怕你走不出三步,就要颓然倒地了!”
赤目一再被这林小七戏耍,此时又中暗算,心中已是失去理智,当下踏前三步,厉声吼道:“本尊就走给你看,你瞧我倒是不倒?”他这话音未落,忽觉脚下一空,身体竟是急坠而下!他身体急坠,灵智反倒清醒,情知又上了这道士的当,当下运转体内元气,就欲凌空拨起。但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绿衫的少年突然从他背后的地下钻出,手执一柄短剑狠狠的插进了他的腰间!这少年一击得手,满脸狞笑,趁着赤目疼急怒吼,手腕急振,又一连插了几剑。赤目吃了这几剑,体内聚起的元气顿时散去,身体急坠而下,落入了一个早已布好的陷阱内。这陷阱不高不矮,恰好到赤目的颈部,且这陷阱不过两尺见方,赤目身躯庞大,落入其中已无转圜的余地。坑中又毒刺丛生,刺上又有倒勾,一经落入,赤目全身已是被刺的稀烂。再想要挣扎时,全身肌肉被这毒刺勾住,不动则罢,一动却是痛入骨髓!
绿衫少年见赤目坠坑,急忙跃身后退,复又朝林小七叫道:“快砍了这厮的头,别让他施展移魂术逃了,那时后患无穷!”
林小七嘿嘿一笑,从地下跃身而起,抡起手中长剑砍向正自挣扎的赤目!这一剑过处,顿时扬起漫天血雨,这血雨喷出足有丈余高,旁边的绿衫少年躲的慢了,恰好被淋了个满头满脸。这少年却懒的擦拭脸上的血污,走过来一脚将赤目的头颅远远踢飞,看向林小七道:“小七,你好死不死,却要来惹这魔头,莫非是活够了吗?”
这绿衫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林小七用金蝉召来的古无病。他此时满身血污,一件绿衫上殷红点点,再配上他那张如玉般白皙的面容,竟是显得说不出的诡异和狰狞!只可怜这赤目纵横一世,却死在了两个少年之手,且这死法也冤枉之极!若不是林小七连环陷阱在前,又拼了受伤引他上勾,再加上古无病又埋伏在后,突施暗算,便是有十个八个林小七和古无病,也难伤他一根毫毛。不过这也罢了,这两个少年联手,一个阴险,一个毒辣,赤目死的虽冤,但也不能说不服。明抢易躲,暗箭难防,这本就是天下至理,怨只能怨他不够精明。但他死后,一颗大好头颅却被人当球踢飞,连个整尸都落不下,若是死而复生,想必还得活活气死一次!
林小七扔掉手中长剑,苦笑道:“你瞧我象是活够了的样子吗?”
古无病皱眉道:“我也纳闷啊,平时你见了这些煞神,从来都是远远避开,今日怎么就惹上了呢?”
林小七道:“一言难尽,你且让我喘口气再说。”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戒指里取出两件长衫,扔了一件给古无病,道:“你先换上,一会还要进城,别让官兵将你当杀人凶手拿了。”
古无病接过长衫,道“我刚赶来时,被吓的不轻,以为你难逃此劫了,后来又见了你在陷阱旁留下的暗记,方才知道你早有准备”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林小七身上的战甲,又道:“这就是神龙送你的那件战甲吗?果然是好东西,今日要不是它,合你我二人之力,怕仍是免不了共赴黄泉的下场!”
林小七收起战甲,赤裸着身子穿上长衫,笑道:“所谓吉人自有天相,有了这战甲,从今往后,这天下大可去得!”他微微一顿,看了一眼赤目的尸体,眼这忽的一亮,又笑道:“小胡,这里的事等进城后再慢慢告诉你,咱们且先发一笔小财再说!”
古无病和这林小七一样,都是没心没肺之人,他见林小七贼眉鼠眼的样子,心中已是了然,嘻嘻笑道:“你已经有了神龙送的两件好宝贝,这会可别和我抢!想这赤目号称神君,乃是疆外十八魔头之一,身上必定有些好玩意。”
林小七走至坑边,一把拎出赤目的尸体,先是做了个鞠,复又笑道:“老赤啊老赤,道爷早跟你说过,遇上玲珑阁的林大少爷,你就远远的避开。唉,良藥从来苦口,你却不听道爷的话,瞧瞧,现在连个全尸都没落上吧!不过你我也算有缘,所谓有始有终,道爷既然杀了你,自然就得替你料理后事我且来瞧瞧,你给胡大少爷留下了什么好宝贝,若是顺了他的眼,道爷就大发善心,将你吃饭的家伙拿来,与你葬在一处!”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不由一拍脑袋,看向古无病道:“小胡,这里交给你了,那边还有一条魔龙,少爷去剥它的皮,抽它的筋,却是上好的炼器材料对了,你拿了东西后,挖个坑将这家伙埋了,不过别忘了写上他的名字,免得我家老白来了,误以为是少爷我的坟,一时想不开拿剑抹了脖子!快点,快点,他怕是就要来了”
他边说边跑,也不将话说清,竟是跑的远了,唯留下古无病一人怔立当场。古无病喃喃自语道:“哪家的老白、小白?好端端的又要抹什么脖子呢,难道今日真是个杀生的好日子吗?”他本自一头雾水,心中忽又想起一处不妥,怒道:“妈的,死小七,凭什么又要老子挖坑埋人?你每次都是这样”
七贤山,飘渺峰。
苍衣散人站在飘渺峰的瞰云石上,看着远处悠悠白云,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有风轻轻的来,将天边白云吹散,须臾,这白云又渐渐聚拢。于是,风起风落,这白云也就或聚或散,周而复始,难有常形。
苍衣散人微微闭眼,轻声叹道:“白云苍狗,世事变幻,缘来缘去,到头来终免不了一场空。唉,我以为这世事我早已看透,却想不到一柄大周天剑竟扰得我心绪如此不宁!”
苍衣叹了一阵,复转身看向在那白云深处的一座茅庐。这座茅庐是飘渺峰上唯一的一座可供住人居所,在那里,住着的是一只被天下修道者奉为大智者的麒麟。
苍衣散人在这茅庐前已经等了两天,前两天来时,伺奉麒麟的童子告诉他,智者已经睡了整整九天,至少要到今日晚间才会醒来。于是苍衣散人就在这飘渺峰上打坐了两日,无论如何,他都要最短的时间内见到智者,因为他需要智者的一个答案。有了这个答案,他的心绪才有可能恢复往日的平静,而以他为尊的天下第一炼器之宗——七贤居,才有可能从一场腥风血雨中走出来!
风依旧轻轻的过,飘渺峰上有沙沙的婆娑声,这是树叶发出的声音,这声音和着风声,渐渐的侵入了苍衣的心绪中风过叶拂,这是凡世间的天籁,亦是苍衣心中的天籁。
夜,不经意间便轻轻踏来,端坐在瞰云石上的苍衣忽然眉头微动,远处,亦有脚步声轻轻踏来。
来的是童子,童子躬身道:“宗主,仙长已经醒来。”
苍衣道:“仙长唤我进去了吗?”
童子摇头道:“仙长说他还要睡,而这一睡就是三月。”
苍衣心中失望,问道:“难道仙长就没留下什么话吗?”
童子点了点头,道:“仙长让我转告宗主,大周天剑虽非神器、仙器,但万余年来,它杀戮太多,已内蕴剑灵,实是天上地下第一等的凶器!而宗主心中不宁,正是被它凶气所扰,唯一解脱之道,便是”
苍衣皱眉道:“便是什么?”
童子道:“仙长说,若要寻求解脱,便要先毁去这剑!而这剑本是至凶之器,毁了它,这世间必会少了许多风雨。”
苍衣苦笑一声,喃喃道:“果然是要毁了它才行吗?唉,天下人都以为这剑是最接近与仙器的宝物,却没几个人知道它真正的来历若要得到它,必要付出若干代价,可即便是得到了,那又怎样呢?我也知道毁去它后,便可心绪安宁,但这天下人又岂会愿意?”
一旁童子奇道:“宗主,如果得了这剑,那便是咱们七贤居的东西了,想毁便毁,还要理别人的意见吗?”
苍衣苦笑道:“哪有这么简单,远的且不去说,就拿你的几个师叔祖来说,他们就不会让我轻易毁了这柄剑的。”
童子奇道:“可他们是宗主您的师弟啊,怎么会不听您的呢?”
苍衣摇头道:“元凌,你还小,这世间的很多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我七贤居乃天下第一炼器大宗,虽说少有炼剑,但这剑也总算是法器之一。得到或者炼出了一柄好剑,虽然做不到剑宗之人的身剑合一,但对修道一途总是有所裨益。不过,这也算不了什么,仅仅如此,天下人也不会对大周天剑眈眈而视。真正吸引我们器宗的,正是这大周天剑内蕴的剑灵,你入我七贤居已有十年,你该知道,无论什么法器,只要内蕴器灵,那便已是仙器!你想想,你的这些师叔祖们会舍得毁去一件仙器吗?”
元凌道:“可是可是您是宗主啊,您说的话,师叔祖怎么会不听您的呢?”
苍衣苦笑一声,道:“早说了你年纪还小,这世间的事情你不明白的太多”他说到这里,忽然一拍额头,道:“唉,也是我老糊涂了,竟和你说这些事情罢了,罢了,你且回仙长那里吧。”
他言到此处,一拂长袖,便欲下山。
元凌却叫住了他:“宗主,仙长还有话让我对您说。”
苍衣转过身来,道:“还有话吗?”
元凌道:“仙长让我告诉您,大周天剑内蕴剑灵,而宗主有心要毁了它,所以您最好不要靠近它,否则必有凶兆。”
苍衣皱眉道:“我若不去,你的几个师叔祖怕是谁也取它不来。要知道,此去西驼的路上,不仅有各宗各派的高手,就是连海外亦有奇人至此。据说,还有人看到了散仙!”
元凌道:“仙长说了,这都不妨。”
苍衣奇道:“为何?”
元凌道:“仙长说,无论是神器、仙器还是凶器,唯有缘人方可居之。他老人家说,此番大周天剑出世,正是因为有缘人现世,其他人再是忙碌,不过镜中花,水中月,到头也终是一场空。”
苍衣喃喃道:“难道仙长的意思是要我们去寻找这个有缘人吗?”
元凌点头道:“仙长正是这个意思,他还说,为免不测,宗主您必须留下,让其他几个师叔祖去就行了。他还说,这个有缘人异与常人,身上曾有神迹,所以此去西驼的路上,只要耐心寻找,一定可以看出端倪。”
苍衣笑道:“若是这样,那便最好不过。”
元凌却道:“宗主,仙长还说,天机无常,最是难测,他此番耗尽心力暗窥天机,却只隐约看出了十之一二。这件事情,怕还有其它变数,他让我告诉您,此去西驼一定要谨慎!”
天机无常,最是难测吗?
苍衣微微一叹,将视线远远投向西方,过了今夜,那里又会有怎样的一场风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