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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郁岐却只是淡淡一笑:“海棠,我自有办法。对了,你回去告诉公主,让她安心待在宫里,无论我这几天出什么样的事,她都不要过问。”
“王爷!您不安全,公主她岂能安心?”海棠纠缠着不肯离开,意图再劝一劝苏郁岐。
“海棠,你既是她的侍女,当以她的安危为最重。”苏郁岐见她还不肯走,忽然翻身下马,靠近海棠,压低了声音:“海棠,自杲稷入狱之后,宫里面他的势力已经尽数瓦解,你道你为什么能幸免于难?”
海棠一听这话,慌忙跪倒,慌乱地解释:“王爷,奴婢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奴婢是公主的侍女,一心为公主……”
苏郁岐打断海棠,道:“你有什么能瞒得了我的?当时没有把你也连坐,不过是因为,你虽是杲稷的人,却没有将我和安陈王的谈话告诉他,可见,你心里并不是向着他的。”
海棠跪伏在地上,“王爷明鉴,当初我被迫成为他的细作,全因为他以家母性命威胁于我,我是不得已的。”她话音里有哭腔,“但后来我知道了,母亲早已经死在他的手上,他实为我的仇人。再加上,公主对奴婢,极是信任,奴婢自然是唯有一心一意服侍公主。”
“行了,这些我都知道了。赶紧回去吧。千万看住了公主,不要让她乱来。”苏郁岐忽然默住了一瞬,叹了一声,“还有,再告诉她一句,苏郁岐有负她的心,现在她已知道原因,就该解脱了。”
“是。”海棠点点头,“可是,王爷,您府上……”
提到她的府邸,苏郁岐的眼睛里透出冷意来,“办好你自己的差事就好。别忘了你说的,一心一意为公主。否则,就算我倒了,也有办法让你当初是行径公之于众。”
“是,奴婢知道了。”海棠忙叩首。
苏郁岐重新上马,与皿铮一起往回赶。到苏王府门口,两人下马,看门的小厮迎出来,一见苏郁岐的形容,十分讶异:“二位是……”
苏郁岐笑道:“连你家王爷都认不出来了,你这小厮是不是干得不耐烦了?”
她声音依旧是从前的声音,如三秋的霜一样清冷,辨识度极高,小厮不敢认她的装束容貌,却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但如果这个是王爷,府里那个又是谁?他愣神的功夫,苏郁岐已经和皿铮进了大门。他在后面还要追,“王爷……您,您不能……进去呀!”
苏郁岐早走得老远了。
皿铮与她一前一后走着,离得很近,压低了声音道:“王爷,这府内府外,埋伏了几千人不止。”
“我知道。今日无论动不动手,我都不可能出得了这个门。皿铮,如果一会儿动起手来,那将是血流成河,你怕不怕?”
皿铮轻蔑一笑:“我一个武夫,怕什么流血?王爷您在笑话我吧?”
苏郁岐道:“我不是笑话你。你不怕流血,可是我怕。并不是因为这些人都是我的家人,也不是因为今日要眼睁睁看着同为雨师人却要自相残杀,而是,我见了太多的人流血,已经从骨子里产生了恐惧。”
皿铮怔了一瞬,他侧脸看着苏郁岐,蠕了蠕唇,没有说得上只言片语来。
苏郁岐在说她很恐惧,然而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恐惧之色,甚而,她的脸上只有透骨的凉寒与冷漠。
到她身边这么久,皿铮第一次将她和那个少年成名驰骋疆场数年杀人不眨眼的战王阿岐王联系在了一起。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能和她并肩作战,想到此,他心里竟莫名有些激动。
前院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都不见。现在已经到了掌灯时分,院子里却只亮着两三盏如豆般的灯火,就像夏夜里三两点萤火虫发出的微弱光点一般。
是处都弥漫着如临大敌的压抑感。
书房的灯却亮着。
苏郁岐和皿铮径直来到书房。书房的窗上亮着灯,映出两个人的影子,一道影子像极了她的身形,应该就是清荷了。另一道,自然是苏甲的。
书房的门微微敞开了一条缝隙透出一道光,在门前台阶上拉得老长。
苏郁岐拉开了门扇,抬脚踏入,站在门口。
苏甲以为有敌情,手中握着长剑,警惕地对着门口,却没想到走进来的是苏郁岐。而且还是女装的苏郁岐。
“王?您……您怎么回来了?”
清荷也受到惊吓,从椅子上呼一下站了起来,“王爷……您……您怎么回来了?”问的话和苏甲如出一辙。
苏郁岐缓步走到苏甲和清荷面前,瞥了他二人一眼,凉凉道:“清荷,把妆卸了去。我看见对面站着一个和我一样脸的人,不舒服。”
“啊……好。”清荷被她的气势吓住,赶忙溜了去卸妆了。
她把目光移到苏甲的脸上,苏甲半是心虚,半是焦急,跺脚道:“郁岐呀,你为什么还回来?我不是已经传信给皿晔,让他千万带你走了吗?你为什么又回来?皿晔为什么不带你走?”
苏郁岐气得七窍生烟,但苏甲全是为了她,她一肚子的火气,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亚父啊,你以为,我能走到哪里去?雨师再大,又岂有我容身之地?苏门只有慷慨壮烈死的英雄,没有苟且偷生的窝囊废。皿晔他深知我的脾气,没有拦我,我很感激他。亚父你不要怪他。”
苏甲自知,事已至此,着急也没有用,只能接受现实,叹了一声,道:“皇上和裴山青已经派士兵将咱们府围成了铁桶也似的,皇上下令,这座府邸,只准进,不准出。郁岐,你这回来,就是送羊入虎口,自投罗网。他们就等着你回来之后,一声令下,抓你归案呢!”
苏郁岐冷冷一笑,“小皇帝忌惮我还这么年轻就功高盖主,将来亲政我不会还权于他,杀我之心早就已经起了。裴山青呢,一直想取代我的位置夺了我手上的兵权,这一仗,迟早是要打的。”
她几日奔波,已经累极,身子一歪,倒在椅子里,双手按在太阳穴上,揉了揉,继续道:“亚父,这些年我为了权利,历尽艰辛,说到底,其实就是为了查出杀我父母的凶手。亚父,凶手我已经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
苏甲瞧着苏郁岐的表情,萎靡颓丧,甚而,骨子里还透出那么点的绝望。
“怎么回事?”
“亚父。孟燕明,你知道吧?”
“知道,皿晔的母亲,毛民的公主啊。”
“她,暗皇组织首领,杀我父母的元凶。”
“这……这怎么可能呢?”苏甲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苏郁岐。
“皿晔已经确认过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亚父,我原本以为,父母的死,和朝廷的党争不无关系,所以当初豁出命去也要入这朝局,好查明真相,却没想到,我父母死于外敌之手。现如今,当初的执念已经让我树敌无数,陷在这场党争里再也无法全身而退。”
苏郁岐缩在椅子里,已经颓靡到了极点。
“那,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是说皿晔还是说皇上和裴山青?”
“算……算是都有吧。你要把父母的血仇算在皿晔头上吗?”
“我不知道。”苏郁岐的神色很茫然,双手不停地揉着太阳穴的部位,“我以为我可以不在乎,可以厚着脸皮跟皿晔继续快乐地生活下去。但我一想到我父母的血海深仇,脑仁就疼。亚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就先回来了。应该先把自己这一摊烂摊子收拾好了,再去想那些事。或许,我会败在裴山青的手上也说不定。那样的话,我和皿晔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你要是抱着这种心理,那我们大家还有什么活路?干脆一起认输投降好了!”
苏郁岐抬眸望向苏甲,“亚父,你说的,这也算是个办法,为了保全大家的性命,你们就投降,我会跟皇上谈条件,让他放过你们。这样,也算我没有辜负大家这些年对我的支持和信赖。”
她神色很是认真,不像是说假的。
苏甲急了:“郁岐!你以为你这样做,大家就会感激你了?苏王府没有贪生怕死之辈,没有一个会选择苟且偷生!在你回来之前,大家已经纷纷表态,和裴山青决一死战!”
“亚父啊,裴山青和皇上现在站在一条战线上,和他决一死战,就等于是谋逆!你要让我苏郁岐成为谋逆的乱臣贼子吗?”
“即便你不反抗,他们也会给你定一个逆贼的罪名!谁让我糊涂,答应你和皿晔成亲了呢?”
“亚父,皿晔和我都没有做过谋逆之事,强加的罪名,大家是不会相信的。”
“郁岐!不要自己骗自己了,胜者王侯败者寇,你败了,所有的罪名都会成立!”
“那亚父觉得现在该怎么办?让大家拿起刀剑杀出重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