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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吃完早饭,贺敏就匆匆赶到市区。她有工作要做。上午到中午的四小时,她在一家快餐店打工。下午,她在一家物流公司负责一个区的快递工作。
送快递的时候她都是骑着一辆自行车满街地跑。昨天搬家,她请了一天假,将车停在了附近的一个居民小区。今天一到公司,老板就派了她一大堆任务,并嘱咐她有两份是加急的快件。一看地址,还是另一区的。也就是说,她得从城南跑到城北了。
她背着一包快递包裹去小区拿车。找了半天,终于在路边的一个破凉棚里找到了。开了锁,她立刻发现车胎没气了。不仅如此,连轮子上的气嘴都不见了踪影。
两个孩子打打闹闹跑过她身边,做着鬼脸对她嘿嘿地笑。她只好推着轮胎瘪瘪的车跑到最近的一个修车摊。
修车师傅一看就直摇头“这车太破了,要修就得大整,换东西的钱都够买辆便宜的新车了。”
“那您能不能先帮我上个气嘴?”贺敏急道“只要能骑就可以了,我马上急着用。”
师傅检查了一番“不行了,车胎里外都通了,打了气照样漏。你还是换个胎吧。”
“那要多少钱?”
“前后一起换,最便宜的要三十。”
这个价格实在超出了她的预想。她只能接受补胎。求了半天,修车师傅终于老大不愿意地答应了,让她过半个小时再来取车。
还要半个小时。贺敏看看手中的地址表,最近的一家跑快一点半个小时差不多正好。先送一件是一件。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取车时,看见自己的那辆破车正倒架在地上,两个轮子都被拆了,孤零零、锈斑斑的铁支架悬空杵在那里,很有点被五马分尸的凄惨。
她跑过去“师傅,我的车”
修车师傅正在摆弄着另一辆车,头也不抬地说:“不是我不帮你补,实在补不起来了。你自己去看看,内胎外胎都烂得不成样了,连钢圈都裂了。修了也白修,你还是重新去买一辆吧。”
贺敏傻了眼。没有车,她根本无法完成工作,可是,她也没可能马上去买一辆新车。现在是下午三点,背包里还有七份包裹,十多斤重。最远的城南的加急件坐公车来回要两个小时,其他的如果光靠腿跑,怎么也要跑到夜里去了。
来不及多想,她先送紧急的。好不容易等到公车,一路堵堵停停,她挤在沙丁鱼罐头似的人堆中心中感叹,要是骑车的话早到了。
到了城南,她一点也不熟悉。偏偏问路的时候背包吃不住重量“哧啦”脱了线。大大小小的包裹掉了一地。她赶忙捡起来用坏了的背包兜住,还有一份竟然是一大袋猫砂,只好提在手上。自行车的铃声玎玲玲地在身边响过,她慌手慌脚地退回到人行道上。手上一滑,东西再次掉了满地。
贺敏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把东西拾好、包好。最后拎起那袋猫砂时,她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一抬头,她看到了花子祥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她立刻站了起来。
他没回答,反而问她:“你在干什么?”
“工作啊。”她说。
“你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工作吗?”他又瞟了瞟她抱了满怀的东西“在送货?”
“送快递。”她低声说。
“这工作很难上手吗?”
“嗯?”她又抬起头“没有啊。我一直做的。”
“那你干吗这么苦着脸?”他说着突然就拂上了她的脸“我还以为你要哭呢。”
被他的手指一下按在眉间,贺敏才发先自己拧着眉头很久了,这一来,心里也觉得是酸酸的“我没有要哭呀。”虽然这么说着,包成一团十来斤重的猫砂还是扯得她手臂一软“砰”一声又滑在了地上。
花子祥先她一步捡起了那袋猫砂,掂在手上,看了她一眼。
“给我。”她没什么底气地伸手“这个是等会儿要送的。”
“你就走着去送那么多东西?这要送到什么时候?”
她只好交代:“车坏了。不过我还可以坐公车。这这些是今天一定要送完的。”
“在这里等我。”他突然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走。
贺敏瞪大眼睛望着他的背影,终于大喊:“你你把猫砂还我啊!”“站在那里不许动!”
对方猛转过头来狠狠地说,吓得她再也不敢动了。
没过一会儿,花子祥骑着一辆摩托车回来了。贺敏惊奇地瞧着他,还有点惊喜“这是你变出来的吗?”
“你变一个来看看?”对方瞪她一眼“是租的。”他把她的大包小包扎成一团,丢到踏板上“上来,我送你去。”
贺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自己,更不明白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坐在车上,她突然又发现了另外一件事:“花子祥,你没戴安全帽!”
“闭嘴啦!”他突然加速,引出她一连串的惊叫。他的话从冷飕飕的风中传过来“你还是小心点你自己吧!我可不保证时刻注意着不把你摔下去。”
贺敏吓得立刻死死抱住他的腰。一靠近,兰花的幽香顿恍然清晰起来。她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真的好好闻!
“喂,”前方响起很不悦的声音“你别在我的身上流口水。”
这真是天大的诬蔑“没有啦!我没有流!”她为自己辩白。
“右转。”
“什么?”
摩托车“哗”地一个大拐弯,贺敏这次吓得都没叫出来,她脸色苍白,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被甩出去了。
花子祥依旧没有慢下速度,还凉凉地说:“我提醒过你了。”那语气若换成直接说“你太迟钝”甚至更合衬些。
但她已经无力再去多想或者争辩了。双手死死抱着他,连脸也贴到他背上去。不管他在说什么了,保命才是最终要的。接近下班时段,大马路上的车明明排得像蚂蚁队似的,为什么他还能蹿得这么快?警察叔叔呢?为什么还不把他拦下来?
在这样不甚默契且令人提心吊胆的旅程中,贺敏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快递工作。天已经黑了,但时间显然比她预想中早了太多。她不好意思地对摩托车旁危险的的司机说:“我还要回公司去一趟,把今天的任务消掉。”
花子祥刚接完了一个电话他什么时候有了手机?她十分惊讶。接完电话的花子祥低声咕哝了一句,然后斜扫了她一眼。
“我陪你去公司。”他皱着眉头说。
“啊?谢谢。”可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很不高兴?她小心翼翼地说:“我自己回去也没关系,你如果有事,就不用送我了。”“大哥叫我跟你过去。”他跨上车,陈述指令似的说“他让我替你把工作辞了。”
啥?
贺敏彻底呆在了当场。
他们为什么要让自己辞职?
辞职之后她还能再找到什么工作?
如果找不到工作,她拿什么养活小佳?还有院子里的花?
跌坐在贼车里的贺敏在路上来来回回地考虑着这几个问题。花子祥根本不理会她,她再问他都只是一句“大哥的吩咐”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被拉回了物流公司,连一句“你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也没想起来吼。她的辞职老板答应得很爽快,可当花子祥和他交涉起给她结工钱时,老板却顿时换了一副嘴脸“我们这都是月初发钱,现在哪有钱给她发工资?”
他说什么也不肯给钱。一会儿说要么多干两个星期,要么拉倒,一会儿说会计不在,没法发钱。最后他夹烟屁股指向花子祥,恶狠狠地说:“你什么人啊?又不是我们公司的,轮得到你跟我说话吗?”
下一秒他就被面前的男生抓住领口拎了起来,贺敏连阻止一下都来不及。烟屁股掉在了地上,老板满脸的横肉都瘫了下去,声音也变得细且抖:“你、你要干什么?”
“把你们会计叫来!”
不一会儿,会计准时到了公司,不仅把贺敏这半个月的工钱结了,还把欠她的上个月的工钱都乖乖交给了花子祥。
回去的路上,贺敏诚恳地对他说:“谢谢你。”
花子祥笑了一声,却充满了嘲讽:“那样的公司,你也待得下去?”
“呃?”她愣了一下,低下头“其实,他们也不算特别坏。我在那边工作了快半年了,虽然有时候工钱发得比较迟,但总是会给的。而且跑的时间长了,地方也都熟悉了,所以我搬了家也没舍得离开。”
“那种工作不适合你做。”他看向她,似乎有些生气。
明明很单薄的样子,却要做这种又累又重的活儿。明摆着被人欺压,还要给人说好话。她很穷,又困窘,看起来那么软弱,却敢收留六个素不相识的花仙。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真不知她是太蠢了还是天生缺心眼。
刚刚受大哥的吩咐一路找她过来,看到她无助地蹲在路边,那样子明明就要哭了,可下一刻又对着自己万里无云地傻笑起来。那时侯,他就很想骂她。
“你是傻瓜吗?做事情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能力!那么多东西让你一个人送,明摆着压榨你,还克扣工钱!你居然还想继续干?”
她愣愣地望着他怒气冲冲的脸。呃,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他骂“笨”了“子祥,你别生气嘛。”她好生和善地笑起来,却换来对方的一记瞪眼。
“你还笑!”
她只好用细细的手指掩住嘴“好了,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谢谢你,但我真的觉得还好啊。其他的工作我以前也做过。上一回是在一个花店帮忙,试用期一过,他们就不要我了,重新找了试用工。”
花子祥拧着眉头“你就这样忍气吞声了?没拿到钱你怎么生活?”
“那时我还在爱心院嘛。而且早上我还送牛奶,这个是有工资的,钱都存下来了。”她乐呵呵地说“其实在花店的工作很开心,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一点都不亏!”
顿了顿,她继续说:“我才高中毕业,本来工作就不好找,现在带着小佳住出来,所以更要努力了。”
花子祥忍不住说:“那也有挑选的余地。你也该放聪明点,像今天这种工作以后再也不许做了!”
“哦,知道了。”她乖乖地点头,突然看见他拿出一个信封,那是刚刚物流公司结的工资。
“你的钱。”
她伸手去接“真是谢谢你了!”
花子祥却没给她,而是摇着那只信封漫不经心地说:“租了一天的车,这些不知够不够租金?”
贺敏一呆,嘴巴僵硬地张了张,让面前的人哼笑了一声。她自己也苦笑了“是哦,我都忘了,你是为了我才租车的,对不起。那么你先去那付租车费吧,够吗?”
信封“啪”地敲在她头上。花子祥很不爽地叹了一口气:“拜托,你也太好骗了!拿回去吧,谁要你的钱啊。”
贺敏接过信封,嘿嘿地笑起来“谢谢你!”
“你只会说吗?”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光说有用吗?没用就别废话了。”他只想让她闭嘴。
“啊,那要怎么办?”她还呆呆地追问。
他瞥了她一眼,阴森森地笑了一声“有诚意的话就把‘锦上添花’给我。”
贺敏吃惊地望着他,又望向自己的左手“你要这个吗?可是我现在拿不下来”
“哼,早知道你会找这种借口。”
“那、那我答应你,等戒指一能拿下来就把它送你,好不好?”
花子祥一点也不体谅她的诚意“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我就得一直处在你的威胁下吗?”
被直接指控的贺敏又一次给羞愧笼罩“可是,子安哥说现在你们已经不会再受影响了。”
“这种事谁能说了算?”他恨恨地咬着牙“你是不知道那玩意儿有多么的变态!”
贺敏急慌了“那、那我要怎么办?”
“有点诚意的话,就连手指一起斩下来吧。”
“啊”一阵寒意瞬间从脊梁蹿上来。她呆呆地望着他,只看见他满脸的寒气与满身煞气。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真的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