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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临风一去不回返。
初到维也纳,他给她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当时,她正在帮歌迷签名,没说几句就挂断了。后来,他又打过来一次,她呢,手机没带在身上,是何敏帮她接的。据何敏后来的描述,大致是说了几句注意休息、好好唱歌之类的话,再无其他。
一连两个星期都没有他的消息了。
忙碌了一段时间,身心俱疲,宋晓翼放了她一天假。早上去医院看妈妈,陪着妈妈晒晒太阳,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说说笑笑就过了半天。有个人陪着她说话倒没有那么想念他。在医院用过午饭,妈妈上床睡午觉,打发她回家休息。她一个人兜兜转转,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曾与江临风偶遇的咖啡厅。
时隔一年,这里仿佛都没有什么变化。她照旧点了一杯黑咖啡,手托着腮,呆呆地望着大街上的车辆和人流。
人说相思无尽处,睹物思人,触景生情,若是爱上一个人,走到哪里都想寻找他的影子和痕迹。
那时年轻,只有迷恋,没有爱上,所以参不透诗歌里的相思词句。如今爱上,那个人却没有了踪影。
“嗨!真巧,可以在这里遇见你。”杨筱如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神色看起来很疲惫,声音却依然清脆饱满。
乔夕琼看了好久才认出她就是去年参加梦想成真的可爱女孩,招招手,示意她坐下“对啊,真的很巧。你今天休息吗?”
杨筱如叫来侍者,要了一杯卡布奇诺,边玩泡沫边抱怨:“我哪有那么好命!我在拍戏啦,休息空当,我跑出来透透气,喝杯咖啡提神。你呢,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杨筱如的活络令她暂时放掉了江临风,指了指桌上的咖啡“我今天休息,来放松的。”
“你真好命。对了,都忘了恭喜你,我有注意到你的新专辑卖得很好。那次我们去参加节目也是你唱得最好。”杨筱如笑着说,看起来没有丝毫芥蒂。
“谢谢。”
突然,杨筱如猛地靠近她,压低声音“你上一张专辑是江临风帮你做的吧?听电视上讲,好像你的那一张专辑还是由他担任制作人。你好惨啊,要与那个冰块朝夕相处,想起来都觉得恐怖!”
乔夕琼听完她的话,嘴角竟然抿了起来“没有啊,他很好说话的,对人又和蔼。我和他的合作很愉快。”
“啊?”杨筱如差点将口中的咖啡喷到她身上“你在说笑吧?我的好朋友也是个歌手,专辑发了四五张,准备转型,所以公司请了江临风做他新专辑的制作人。你猜怎么着,我的妈呀,自从这个决定生效,我与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问他在忙什么,哈,什么跑步锻炼身体啦,游泳增加肺活量啦,简直没有一天不在动!”
几乎没有经过考量,乔夕琼的话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我看他误会江老师了。江老师工作态度很认真,对歌手的要求也很严格,尤其对于要转型的歌手,是慎之又慎。”
杨筱如扑闪着两只大眼睛,很感兴趣地问:“他和你这样说的?”
乔夕琼摇头“没有啊,我感觉是这样。”
杨筱如摆摆手,初始的那点兴趣被乔夕琼的话打了个七零八落,不甚在意地说:“我觉得你和江临风不正常唉。每个人都说江临风严肃刻板,你却说他和蔼平易近人,明明就是他为难歌手,你却还能为他讲出一大段好话。为什么你眼中的江临风和别人眼中的不一样呢?奇怪,真奇怪!”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为江临风辩解的那段话根本就没有经过思考和修饰,仿佛它们本来就生长在心里,一旦需要,马上就跑了出来。
不容许别人误解他,不喜欢别人说他坏话,自己眼中的他是独一无二的。同时,一路走来,她能感觉到自己在他眼中也是独特的。
既然如此,何必再心慌,安然等待他归来便是。
“筱如,筱如,开工啦!”咖啡店外有个人大声喊着杨筱如。
杨筱如把剩下的几口咖啡喝完,擦擦嘴,一溜烟跑了出去“再见!”
乔夕琼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大声说道:“我了解江老师,他不是你们眼中的那种人!”
杨筱如回头对她挥挥手,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乔乔,好消息,好消息!”电梯门一打开,守候在旁边的何敏拉着乔乔夕琼的手大喊大叫。
乔夕琼任她拉着自己的走,一同向办公室走去“何姐,什么事情令你这么开心?”
“呵呵,你还不知道吧?公司决定帮你开演唱会啦,首场就定在本市的体育馆。李总已经发令让宋哥协同工作人员筹备了,一会儿就开会。”何敏的高涨情绪简直就控制不住,眼睛都快笑没了。
“你就是为了这个消息特地在电梯那儿等我啊?”
“对啊。乔乔,你可是我带的歌手中最有潜力的一个。等到你开演唱会的时候就可以说谢谢我的经纪人,谢谢我的助理。呵呵,想起来就觉得开心。怎么,你不开心吗?”
“我当然开心啊。”乔夕琼笑笑,嗬,终于被肯定啦。
开心之余,她又想起了远在维也纳的江临风,不知道他现在可好?想让他分享自己的成功,想让他为自己感到骄傲。
宇宙如此浩瀚,世界如此之大,只要一个人停在心头,一颗心为之牵牵挂挂,即使那个人停留在自己不能到达的地方,亦觉得心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乔夕琼变得十分忙碌。一方面要做既定的宣传工作,另一方面还要为演唱会做准备,一些诸如选歌、服装、造型之类的事情统统要她参与。
这一天,乔夕琼应一家颇有影响力的杂志邀请到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接受采访。那家杂志派来的记者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温顺和善,问起问题来却直接又尖刻。陪同前来的何敏可算上是经验老道了,在那个女孩子面前还是招架不住,搪塞敷衍的话语三两下就被女孩子推开,到最后问题还是指向乔夕琼,令她不得不调动全身神经、绞尽脑汁费力回答。
接受一个半小时的采访感觉像打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采访结束,三个人均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年轻的女记者收起录音笔,静静地笑了,瞬时又回到了温柔无害的模样,声音娇柔动听“乔小姐,你很聪明。”
依习惯,乔夕琼伸手与之相握,不由称赞道:“不,聪明的是你。”
“但是,乔小姐,你太被动。其实,只要你主动一点,结果会对你更有利。”
乔夕琼没料到陌生如她会这样直接,一时之间除了挂在脸上的微笑,不能做出任何言语上的回应。
年轻记者说完这句话,大步离开了咖啡厅。
“乔乔,你不要介意。记者都是这个样子的,一个个伶牙俐齿,不逼人到哑口无言就不罢休!”何敏安慰她。
乔夕琼拍拍何敏的手,笑笑“何姐,她没有伤害到我。我只是不太明白她的话而已。你先上去吧,我喝完这杯咖啡就回去。”
何敏安慰了她几句,跑回楼上处理演唱会的琐事。
咖啡厅里非常安静,轻缓的背景乐如潺潺溪水,流淌在郁郁青山。心里很宁静,品着咖啡苦涩后的醇香,不断咀嚼年轻女记者临走前留下的那句犀利的话。
“乔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头顶传来一句非常有礼貌的请求,客气,且有些熟悉。
她抬起头,是江临风的好朋友之一——盛开。平日里,不管是刻意还是偶遇,四个人碰面的时候,除了江临风,她与潘若黎算是熟识的。这个盛开呢,一般情况下总是立在一旁听潘若黎的胡言乱语,看江临风对她的诸多照顾,从不多说一句话,亦不多走一步路。偶尔也会在工作场合单独见到他,只是点个头打个招呼,顶多再说句你好。她与他就像两条平行线,没有交集。
盛开坐在她对面,自顾自要了一杯咖啡,仿佛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相交多日的老朋友“是不是不知道和我说些什么?”
乔夕琼讶异“你怎么知道?”
盛开了然一笑,仿佛世间所有事情均握在手中一般,口气笃定“那个女记者的话是对的。你,太被动了。”
“盛老师——”
“我问你,你与临风有多长时间不联系了?”
乔夕琼眼睛一亮,高兴地说:“大概两个星期。你知道他的消息吗?”
“我不知道。”盛开泼了一盆冷水给她。
她的脸色暗淡下来,声调也降下来“我也没有他的消息,他很久不给我电话了。”
“那你为什么不打给他呢?”盛开问。
乔夕琼觉得自己的心咯噔响了一下,这个被自己忽略的盲点刹那点亮,照出了自己的失误和自私“我没有想过。”
“你心中的爱情是怎么样的呢?你可否反思一下你与临风的相处模式?一直以来都是临风主动,他关心你,照顾你,你停留在一个地方,除了等待,什么也不做。”盛开欺身向前“请你原谅我的直接。我不仅仅是为了临风,还是为了你。一个聪颖的女孩子,要知道自己要什么,然后要懂得主动争取自己想要的。临风,是你要的那个人吗?”
这一次,乔夕琼没有逃避他犀利的眼神,肯定地回答:“是,临风是我要的那个人。他是我今生唯一想要的那个人。”
乔夕琼趁着休息空当,躲在化妆间给江临风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江临风的声音好像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乔乔,我晚一点打给你。”
只说了这么一句超没营养的话他就切断了电话。她提前预备的问题一个都没有说出来,更别提答案了。
歌坛冉冉升起的新星——乔夕琼小姐就因为江临风这句晚一点打过来,呆呆地擎着手机,傻傻地在化妆间里等了近一个小时。
可是,手机没有任何动静。
原来,江临风先生嘴里的晚一点是二十四小时以后,地球自转了整整一圈。那个时候,我们的乔夕琼小姐正在彩排,不能接听任何人的电话。
一个星期后,江临风终于完整无缺地从维也纳返回。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去恒星公司找乔夕琼。
只不过,江临风没能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乔夕琼。找遍了恒星公司整栋大楼,翻遍了每一个角落,别说乔夕琼了,就是她的经纪人和助理也不见踪影。拨打乔夕琼的手机,永远呈现一种接通状态,就是无人接听。
动用所有可以动用的关系,方才知道乔夕琼去了某个地方拍摄mtv,具体归期无人可知。
为了追踪她的路线,他甚至打破了自己不再看娱乐报刊杂志新闻的原则,试图从以前被他贬到无可救药的无聊杂志寻找蛛丝马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各大报刊杂志争相报道乔夕琼要在本月的最后一天召开一场声势浩大的演唱会。
他竟然对这个消息一无所知。
距离她开演唱会只剩下一星期了,可是,他连她的人在哪里都不知晓。着急、担心的情感升到顶点,他的情绪绷得紧紧的,他的办公室亦被各个工作人员列为军事禁地,无重大事情不敢擅自敲门。
撒开巨大的网,奈何捕不到想要的鱼。他犹如一只困兽,被困于狭小的办公室,无所作为。
叩!叩!叩!
“进来!”江临风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出乎意料,进来的竟是多日不见的潘若黎和盛开。两人看起来气色甚佳,一张笑脸掩不住的春风得意。
不等江临风招呼,潘若黎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拍着旁边的空位,招呼盛开:“坐。”
经常不买他账的盛开今日非常合作,二话不说就坐下了。然后,两人以一种相同的表情怒视江临风,冷淡凶狠的眼神欲将他生吞活剥。
“你还知道回来啊?整整三个星期,电话没有一个,e—mail没有一封,我们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说话的是潘若黎。这种讨伐、指责的工作一向由他主持。
江临风赶忙道歉:“对不起,大哥的病真的是挺严重的。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要联络美国的医生过来维也纳主刀,听取他们的意见,要为手术后的复健寻找合适的医生和看护。要做的事情一大堆,爸爸妈妈年纪大了,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所以——”
两人同时止住他的解释:“大哥,没事了吧?”
江临风露出笑容,点头“没事了。手术非常成功,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爸爸妈妈不放心,留在维也纳继续照顾大哥。对了,乔乔和你们联系没有?我怎么也联系不上她。”
潘若黎与盛开相视一笑。呵呵,没有了江临水这个后顾之忧,整人时刻到啦。
只见潘若黎夸张地大笑“有。前天乔乔用特快专递寄了一张演唱会门票给我,昨天我们刚刚通了电话。”
盛开也附和:“前天我也收到了她寄过来的票,希望我一定要出席演唱会。”
“你也有?”江临风已经坐不住了,打开门,冲着助理喊:“这两天我有没有特快专递?”
助理立即起立,肯定回答:“没有。”
江临风顾不上关门,疑惑不解“盛开,连你都有,为什么我没有?”
盛开看他一眼,很不满意地说:“临风,你这是什么话?我和乔乔的关系一直很好呀。”
“不行。”江临风拿起手机开始拨号“我要打电话给乔乔。”
铃声响了很久,终于有人说话了,却是一句:“江老师,我晚一点打给你。”
乔夕琼原封不动将他说过的话回送给他,而他,并不确定她的晚一点是多久。
唯一却确定的是——他,得罪了乔夕琼。
忙碌。忙碌。忙碌。
这是乔夕琼在筹备演唱会期间最真实的感受。拍完mtv,没有休息半刻,马不停蹄赶往一衣带水确定演唱会需要的服装。这次选择事关重大,何敏与服装筹划组的所有负责人员全部围在她身边。这一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进来,宽阔的一衣带水显得狭窄而拥挤。
“乔乔,去试一下开场的衣服。”一工作人员拿着一套橙色晚礼服喊道。
从试衣间出来的乔夕琼正待询问工作人员的意见,却从眼角的余光中瞥见匆忙进来的江临风和潘若黎。
呵呵。她的心花怒放。报仇的时刻终于到啦!
“乔乔,我有事情和你说。”好不容易见到了乔夕琼,江临风才不管周围站了一干看戏的人呢。
三个星期未见,他瘦了很多,眼睛深深凹陷下去,神色也没有往日的镇定自信神采。几乎有那么一刻,她想放弃这个计划,扑到他的怀抱,大声地宣告对他的爱。
但是,念及整个计划牵扯的人量之大以及计划可能得来的庞大利润,权衡利弊,痛下决心,忍住不舍,乔夕琼巧笑倩兮“江老师——”
一边的何敏瞅准时机,大声喊道:“乔乔,试下这一套。”
乔夕琼满怀歉意一笑“江老师,我晚点再和你说。”
然后,拖着一件橙色的曳地长裙走进了试衣间。出来的时候换了一件淡绿色的轻盈小礼服。
江临风再度走上前,想拉她的手“乔乔,对不起,我在维也纳真的是非常忙。”
乔夕琼的两只手同时整理裙子下摆“嗯,我知道。我们——”
几个工作人员围住乔夕琼,一边帮她整理,一边大声说话指示——
“乔乔,向左站一下,我想看一下整体轮廓。”
“乔乔,手抬一下,裙子的褶不太顺。”
“乔乔,抬头挺胸,我想看下一下佩戴什么饰品。”
乔夕琼被几个人围在中间,不停地听着他们的话做着该做的动作,根本就没有机会和时间回应他的话。
唉,好不容易收到消息说乔夕琼要来一衣带水试装。原本以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向她解释清楚,未料到她已经忙到连与他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失落。看着乔乔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淡淡微笑,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自如风韵流露。
将来,乔乔会被更多的人围在中间。
那么他是不是会永远像今天这样被众人挡在圈外,远远地看着她的精彩,却始终不能接近。
潘若黎伸手扶住他的肩膀“风风,还有机会的。演唱会那天我们想办法进后台,一定要和乔乔解释清楚。”
“好。”江临风抬起头“这次我一定要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