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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翻上洞口叶航就凝神将这山洞打量了一遍,发现这葬洞虽然昏黑黯淡,棺材成堆,却并没有阴家山洞那种还未进入就已觉后脊发冷的可怖气息,心下倒是松了口气,不一会见雷里耶也上了来,他取出小手电套进护腕处准备一会洞中光线昏暗时使用,却发现早上出发前试过毫无问题的手电这会子却是怎么拨弄也没有反应,不由得皱眉“咦?”了一声。
“莫得噻”雷里耶冲他摆摆手,咦哩哇啦说了半天后从腰间取了个竹制的桐油火折递给他,一旁阿离轻声开口:“他说火捻子是阳火能庇佑人身,火光一泄,人鬼惊魂,轻易不敢现身,进山入洞都最好是用火,原本依着他们苗人的规矩,左右都是棺材时是不能乱点火捻子的,不过这里是自己族人的葬地,所有棺木入洞前都做过祭祀请魂往生,剩下的不过枯骨肉身,倒是不用忌讳这些,但这岢额洞向来只能用他们寨里自制的火折照明,其它东西一进洞口便会莫名其妙地用不了,族人都说这是先祖显灵,只允他们蛊苗族人进洞”
阿离侧过头细细同叶航解释雷里耶的话,因这一趟苗寨之行事事顺利,又得阿娘族人出手相助,她心中着实欢喜,唇角一直微微带笑,洞外山光雪气映在她皙白侧脸上,盈盈发光,恍若画般,看得叶航心中一阵痴软,半响才点头柔声回她“我明白了,那就用他的—”
“我们不用进里面。”阿离微微一笑“当年身上带伤,能进了这葬洞已是万幸,哪里还敢深入内洞破坏阿娘族人布下的蛊眼?阿爹的骸骨,其实就被我放在这洞口附近”她伸手,清瘦食指指向坡下最左侧山壁约堆叠了七八口陈旧棺木的上方一处。
叶航抬头一看,只见阿离所指那处岩壁一片褐黑,离地近有二十米,斜坡下去从那片棺材堆间穿过,沿着叠放的棺材顶再上爬十米左右便能到达,洞口天光虽照不及那边,但他视力极佳,昏霾光线下,还是隐约能看见那一片岩壁光滑平整,连半根青苔都没有,更不见什么可存物的石隙或小洞,不过他曾见过阴家老宅入口的封印,此时倒也不甚诧异看不见藏骨之处,只是那片岩壁陡直平滑,且当年阿离藏骨时下面应该还未曾叠放棺木,要从底下垂直上去更是难上加难,那时一身是伤的小阿离,想来是等伤好后使了轻身功夫好不容易才爬上的那片光滑岩壁罢?
看着身侧瘦小单薄,神色却十分淡然平和的阿离,叶航心中又痛又怜,忍了半响,才没去伸手去揽她瘦骨嶙峋的肩头。
一旁雷里耶在知晓不必入洞太深后面上显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因越往里越是他们族人先祖的堆棺之地,能不惊扰自是最好不过,此时洞口天光已渐西斜,三人都不想再耽搁时间,阿离轻声叮嘱了两人几句后便带头沿着斜坡向下走去。
棺木间不时有残破蛛网相连,小径两边绑扎在破败木架上长长的白布条被微风一带就会朝三人身上拂来,阿离或绕,或避,或以符压制,不多时便行到了左侧山壁下方的棺柩间,雷里耶见阿离不用自己提醒就已避开了洞口数处剧毒的蛊眼机关,心中不由暗自佩服,愈加认定她与本族关系非同一般。
下了斜坡,棺堆里面光线突地昏暗下来,空气中带着阵阵腐味,两侧棺材新棺压着旧棺叠放,底下的棺木若是朽坏后被上面棺材压散裂,亲族便会以新的木架固定再支撑起来,擦身而过时,那些破败棺木缝隙间隐隐能看到里面发黄的枯骨和残破碎烂的黑花丧服,小径两边的棺隙暗暗沉沉,仿佛里面正有无数双幽冥之眼在一眨不眨地盯着突然闯入的三人,若是常人踏入这般幽暗之地只怕早已是后背发凉,但看在叶航眼里,这葬洞不过就是个光线暗了点的墓园,而阿离已是超脱生死之人,更是淡然,雷里耶这几年数次为族人送棺,对洞中各处熟悉得很,也不觉有什么不适,三人脚下利索,很快就穿过了外面的几排棺材走到这高深葬洞的左侧壁下。
这处小小空地不太通风,腐味愈加浓郁,四周棺木遮挡住洞口微光堆出了黑黝的暗影,雷里耶没有两人的好目力,为了看得清楚一点,他掏出火折轻轻吹燃,火光一亮,靠着山壁堆叠的那几口棺木便十分清楚地显于眼前,只见底下的几口棺材已是破败,但那半朽的棺木被后来钉上的粗壮木架牢牢撑起,显得十分稳当,因知道这处是族人达久叔家的摆棺地,雷里耶抚胸躬身默念了句苗语,叶航亦微微低头以示敬意,随后他走上前,伸手试了试撑棺的木架,发现看着陈旧的木头还很牢靠,心下略松,待他收手,阿离看着他柔声道:“藏骨的洞口封了暗符,只能我去取,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叶航点点头“嗯,你小心一些。”
阿离望着他微微一笑,转过身仰首看了看面前堆叠甚高的层层棺木后,她躬身低喃一声“借过”而后轻吸了口气,足尖一点面前的落漆棺架,身子忽如燕子掠空,就地斜掠而起!
靠洞壁堆放的棺木连上支架足有七八米高,只见阿离掠上后,左足在最上的棺面上轻轻一顿,然后借这一顿之力,她瘦小的身子再次上冲,随即轻俏的身子一弹,直直掠向上方黑褐色的石壁!
待那扬起的几根乌黑发丝飘然落在苍白颊上时,她整个身子已轻飘飘地贴在了棺堆上方光滑平整得几乎寻不到半点着力处的石壁上!
火折暗黄的焰尖微微晃动,她单薄的身子似乎也在随着火影摇晃,看得人心惊,但那身形虽颤颤巍巍,手和足尖却是牢牢钉在壁上未见丝毫松滑,就像枝头一片被风吹刮着的枯叶,你以为它就要顺风飘下,却偏是将落未落,柔韧非常。
一旁手举火折的雷里耶瞪直了眼,而贴在石壁上的阿离如柳絮般轻飘飘地又开始上行,到了石壁上某一处时,她忽然松开右手,慢慢在黑褐石壁上画起了古怪符案,仿佛正要解开壁上的什么封咒,雷里耶忍不住悄悄向后退了一步,将火折高举想看得更清楚一些,而当他眼光扫过某处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丝怪异感觉
火光一高,最顶上那口略有脱漆的大红棺材显得愈加清晰刺目,正仰首看阿离取骨的叶航俊美面上刚露出一丝放心笑意,眼神就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这红棺。
红漆斑驳,暗沉如血,看多几眼,便似有血水翻涌于眼前一般,越看,胸口越有种闷痛之感,内心深处不自禁泛出一阵惊栗,只觉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顷刻间遍布全身,这种感觉,似乎曾在哪处有过
叶航皱眉抚胸,脑中警铃大作——
是了,前世每每听到阴家擂响老宅的那口人皮大鼓时,他就会有这种感觉!
一股不详之感大起!叶航黑眸一沉,倏地矮身朝棺堆冲去并脱口喝出——
“阿离小心!”
葬洞宽敞,却十分幽暗安静,尤其是方才三人都在屏息静气,彼此间几乎连心跳声都可以听闻,叶航的低喝在棺堆间荡开,四面八方似乎都在嗡嗡回响!此时阿离已破开百年封印,石壁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小洞窟,她伸手从中取出一黑色布囊后,正欲脱身跃落红棺之上!乍闻这声,她本已要落至棺面的瘦小身子在半空中忽地一折,硬生生错开了红棺,直直朝地面跃落!
正转过身环顾四周族人棺木的雷里耶亦已察觉不对,心中一凛,立即伸手摸向后腰!叶航闪电般冲至棺架,一跃而起,蹬蹬几下便攀至一半!见阿离身子已向下掠落正要和红棺擦过,他咬牙全力一蹬,嗖地向上跃扑而出,从半空中抱住阿离并腾身一转,以身体相隔,将她紧紧护在了怀中!
就在那瞬间,红棺内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微响,暗红侧板突然木屑如豆渣般朽落,一只惨灰中带着青色的手悄无声息地伸出,极轻极柔地在叶航刚转过的后背处印了一印!
“嘶——”偷袭的手掌如被火烤,掌心瞬间一层焦黑,收回时棺内传来一声怒恨吸气!
叶航只觉后背处一阵阴气袭来,却未觉有任何疼痛,阿离已知有变,半空中反手挥出红线抽向红棺!
“轰”地一声,红棺棺盖被抽震开,一道人影自里面尖啸掠出,人还在半空,一根银色细线已朝两人袭来!
“剋——”雷里耶手中的正十字形的四面刀被他一旋拆解成两柄双头刀,一柄旋向银线,另一柄疾速朝半空那人削去!
“噌噌”两声刺耳锐响,银线击飞双头刀,半空那人折身飞掠贴在了褐黑山壁上,口中发出两声愉悦轻笑,雷里耶伸手收回旋刀,年轻脸上怒意大起!
这时叶航两人已落至地面,阿离伸手扶向叶航,急问“你怎么样?”
叶航疑惑摇头“没事——”话音刚落,他鼻下,唇边,突然都溢出血来。
接着,很快,他耳际,眼角,也流出了血。
阿离幽黑瞳孔倏地一缩,伸指在唇边用力一咬以指血飞快在叶航额间画出符案,另一只手同时取出一符塞进叶航口中,
“嚼烂吞下!”她急急叮嘱,叶航不敢耽误,两下将口中符纸咬嚼吞入!
被雷里耶扔在一边的火折还未熄灭,暗光中,石壁上那人灰白的脸一笑之下像一团蠕动着的白坭,这时他的笑声忽转尖锐,似有人用石块尖端在一柄薄刀口上磨擦一般刺耳,伴着这笑声,四周棺堆里忽起“蓬”“蓬”声响,以暗符摒弃人息隐在棺内的人破棺而出,朝三人围来!
阴蓟收住笑声,阴寒双目一眯,如箭般自石壁上扑下,指间银线如蛇般射向阿离!
“快走!”刚吞下符纸的叶航猛地推开阿离,抽刀一跃而起冲向阴蓟,他震裂经脉还未复原,一动七窍便流出蜿蜒血丝,显得五官极其凌厉!刀刃银线激撞时“啪”地一声爆出星花!银线未断,如有生命般转朝叶航袭来,叶航迅疾偏头,银线自他耳畔擦过!叶航怒哼一声,伸手一把将尾端抓住!线如利刃,立刻将他掌心切开一道见骨伤口,但鲜血涌出瞬间,银线却如遇克星,沾到鲜血的地方黑气四起,突地萎成了灰色!
这时包围而来的几个黑衣人站定方位后朝阿离所站那处弹射出了黑色细丝,细丝在上方相触,竟结成一密集丝网朝阿离网下!
阿离将包袱往身后一负点地朝阵法薄弱处迅疾冲去,刚冲破了一个缺口就被黑丝粘住,那黑丝如八爪鱼的吸盘一般紧紧吮在她肩上,她冷哼一声,双手飞快结印,手指大张间,丝网突地破开一洞,正欲脱出时,那丝网却似有种无形而生长力极迅速的东西立即又自行蔓生补上,如天罗地网般覆向阿离似要将缠上的人困死其间!阿离脸色一变,就地闭目坐下,弹指射出数张黑绿纸符贴上丝网!
拔刀和阴蓟对上的叶航见状大惊,屈指削向阴蓟腕间的刀刹那间收回,身形急退!阴蓟冷笑一声
五指大张戳刺而来,掌心黑气缭绕腥气扑鼻!叶航强忍剧痛返身一脚横扫,对方闪避瞬间他用力将手上沾血腰刀射出,阴蓟神色一紧,口出暗咒,整个人倏地自原地消失后又出现在数米开外,而叶航已转朝阿离处奔去!
那边跟雷里耶对上的两个黑衣人正使出阴家暗咒,以符纸逼停旋飞而来的双头刀后双眼血红的两人阴笑着朝雷里耶扑去“胆撮额扪盘营撒野!”雷里耶怒斥一声,反手将一旁棺材堆间挂着的白布条一把扯下,咬破舌尖将血沫喷上白布后猛地朝两人身上射去!
“啊——!”白布条在沾上两人身体瞬间忽“蓬”地一声化为无数细小白虫,如白雾般瞬间将两名黑衣人罩住,虫子“吱吱吱”叫着自黑衣人耳鼻嘴甚至是裸-露的皮肤上钻入,黑衣人骤然发出刺耳尖利地惨呼!这惨叫充满了痛苦,惊惧和不可置信,满头满脸都是细小血洞的两人先是抽搐肿胀了几秒,转瞬间整个人便萎缩了下去!再一看,两人黑衣包裹的身子竟已化作了两具爬满了虫子的森森白骨,头骨上大张的鼻洞和眼洞中,还有无数小虫正窸窸窣窣的爬进爬出,贪婪不已地吸咬着血淋淋的骨头上还未啃完的残留皮肉!
阴家人凌空入洞又身怀秘术,是以未触及洞中蛊毒,哪里知道苗人蛊毒竟是这般可怕?其余黑衣人悚然而惊,不约而同都弹离开四周迎风飘动的白色布条,而那两个黑衣人一死,贴在双头刀上的符纸瞬间自燃,雷里耶双手一伸接住双刀!这时盘坐的阿离展臂一震,贴在丝网上的纸符“蓬”地燃起将网变回了黑丝状,四周黑衣人受不住她的符力网破瞬间被震退了好几步!阿离“嗖”地自地上掠起一把抓住刚赶到的叶航伸过来的手,两人默契无间,掠到雷里耶身边时,阿离另一手伸出两指搭上他的上臂处,带着他一齐急速朝洞口方向冲去!
三人全力掠出,速度惊人,但刚掠上斜坡,四周突地竟变作了昏霾!
原本光亮洞口一晃眼间消失不见,整个洞窟灰雾弥漫,而前方浓厚雾中,一团阴灰灰的人影模模糊糊地半浮在其间,静静地挡住了几人的去路。
阿离倏地停下身形。
她望着灰雾中那身披黑袍,自头罩落全身的人影,幽黑双瞳中,突然显出了一种极度复杂的,痛苦到难以言喻的情绪,本就苍白的脸色也变成了煞白一片,没有半分血色,甚至连小巧的唇瓣,都变作了惨白,仿佛灵魂深处,都正在渗出森森寒意。
“阿离”雾中那人张口,自喉底里发出一声苍老浑浊的低唤,声音扭曲,而且模糊不清,好像喉咙里面正堵塞了什么一样,残喘着,却又充满了某种贪婪的渴望。
仿佛在漫长的时间河流中,曾无数次的回忆,咀嚼过这个名字。
叶航死死盯着灰雾里的人影,心口激越的跳动几乎让他眼底泛出了血色,但四周暗沉如夜,数双血红双眼正在逼近,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气息平息下来。
“阿离——”他抽出腰间那柄画了暗符的匕首,用力握了握阿离的手,正欲低声让她在自己动手那刻迅速出洞避回苗寨,就听见身侧阿离耳语般出声——
“洞口一开你们就冲出去,我想办法拖住他们!若我不测。。阿爹阿娘合葬之事就烦交于你了。。”
叶航浑身一震,不及开口,阿离已将身上的黑布包袱塞进他手中,然后身形一晃,朝前方黑雾疾掠过去!
她身疾如风,手中射出的十几道绿符被灰雾吞噬后突然嘭一声爆出火花,火花闪过的地方犹如黑布被撕开的裂口,立刻透出洞外天光,枯槁黑影紧紧盯着阿离身形,丝毫不在意身后已被破开的黑雾咒,似乎这世上除了阿离,再无任何值得一顾的东西,阿离掠进灰雾瞬间,模糊人影紧裹在身上的黑袍突如鼓风般张开,似在欢迎阿离一般,四周暗雾亦被带动而旋,两道身影在雾中相击,片刻间已交起手来!
叶航体内毒气未尽,新血不足,一运劲便觉浑身剧痛,眼见阿离冲进对方的雾咒他心急如焚却又插手不得,这时身后几个黑衣人已追到,他陡然升起了狂怒,将阿离的包袱往身上一挂,返身扑出!
雷里耶紧跟叶航身后,同时口中尖啸出声,啸声从破开的灰雾裂口传出,瞬间响彻整个烟湖上空,山脚下,阿离等人遇袭那刻,端坐在黑棺之上的黑猫后背的毛发乍然竖起,突然发出一声刺耳厉叫,随即黑猫如箭般窜出朝湖岸对面的山壁奔去,几人不明所以紧跟其后,刚赶到崖底便听见了雷里耶的尖啸声——
“不好!阿哥他们出事了!”雷玲儿猛然抬头看向山腰葬洞!
洞内,叶航怒极之下阳气大盛,阴家暗符一沾其身便燃火***,他本就是警界高手,恢复前世记忆后身手更是变得奇轻奇快,所过之处只听得几声惨呼斜坡上已倒下了两名双眼血红的阴家人,掠至棺堆顶上的阴蓟见状沉下脸色,冷哼一声“好一个纯阳之体!”而雷里耶看见这个脸色青白得似乎终年不见阳光的阴寒青年踩着族人棺木掠来,心中怒火简直快要裂胸而出!
这洞里每一具棺木都是族人的魂归之所,这帮人如此行事,何异于将他们苗人的尊严践踏于尘土?怒吼一声他手中双头刀脱手而出,飞旋削向对方头颅,随即他半蹲拍向脚下一处破损瓦罐欲将洞中蛊毒引发!
阴蓟轻笑一声翻身避过,手中银线倏地飞出自行缠住双刀,接着右手一抖,另一根泛着微光的银线自他袖间射出,雷里耶跃起欲闪,谁知那线如有灵性突然半道折向“唰唰唰”几声在他前胸后背及腰腹处划过!
雷里耶只觉被划过的地方一麻一凉,低头一看,胸口前腹的黑色油衣已被割开,结实肌肉上细长的血线正缓缓渗出血珠,接着“哧哧”几声轻响,他胸口腰间突然蓬出血雾!
这时他才感觉到了身上各处的剧烈痛意!
他裂开的胸口深可见骨,前腹被划开的大口间内脏清晰可见,全身被自己的鲜血浸湿,阴毒自伤口处逐寸吞噬他的经脉,四肢百骸,似全脱了力一般!
瞠目间,雷里耶看见扶膝半蹲在棺堆顶上的那惨白青年朝自己温和一笑,然后手一挥,银线鞭来,他只觉自己沉重的身躯被抽起“呼——”地朝洞口飞去!
“雷里耶!”这一切变故不过瞬息之间,叶航怒啸着迅疾回身已是援救不及,洞外就是险峻悬崖,雷里耶这一摔出若落在崖底只怕顷刻间便是身骨俱裂!
这时黑雾中阿离身形一滞,竭力弹出红线,竟借势将已被摔飞至洞口的雷里耶又往外抛离了几米!
洞外刚攀上崖壁的王大头几人惊见上方洞口突然飞出一人呈抛物线状向一侧碧湖坠去,液体淋漓洒落,有几滴正好落在他脸上,伸手一摸,竟是满手血红!
“阿哥!”雷玲儿惊得脚下一错,差点踩空跌落!
洞内,两道正在斗法的黑影已化为黑风,所过之处,仿佛任何事物都要被毁灭,狂飚越旋越急,越转越快,阿离单薄身影陷在其中仿佛要就被黑色漩涡吞噬,却每一次都避过了对方枯瘦五指的抓拿,黑猫窜进洞口,刚冲进黑雾就被一股大力震出,厉叫一声后干脆弹射向另一处!
“啊!”“哪里来的鬼猫!”围攻叶航其中一个黑衣人捂脸踉跄倒退,下颌自头皮瞬间被猫爪撕开一道血肉模糊的可怕伤口!
叶航手肘一扭将一名脸色灰白的阴家人左臂折断,另一手的刀刃抽回时对方颈侧血涌如注,刻有阿离暗符的匕首在他手中使来犹如催命鬼符,被刺中的阴家人连施咒自救的机会都没有半分,棺堆顶上的阴蓟看得眼角微抽,刚想长身站起就见洞外一枚火箭花旗“咻——”一声直冲天空,引爆炸开时,暗沉沉的天空似乎也被那火光点亮!接着一阵绵长古怪的哨音跟着响起!
“难缠的苗人!”阴蓟冷哼一声,展身自棺堆上一跃而下!
再次放倒一个黑衣人的叶航飞身跃起以膝撞碎另一人的下颌,在对方模糊的惨呼声中,他喘息着抬起头,看向斜坡下方那个阴惨青年。
就是这些人,这么多年来逼得阿离隐姓埋名,到了现在,还不愿放过她!
叶航“咕咚”一声咽下已涌到了唇边的腥甜,用一种烧痛了似的眼神看向阴蓟。
他面上身上早已是血迹斑斑,刚才的搏杀让他体内的经脉好象每一根都断了裂了,每移动一下,都带来撕裂的痛感,但他的斗志还在熊熊愤焚,这斗志,足以让他忘却所有的疼痛!
“中了我的慈悲掌还能撑到现在祖姑姑给你纹过阴家护身咒吧?”阴蓟负手立在朽败棺木前眯眼打量叶航,银线自行在他身前环绕扭动,线头忽而化作一张黑色大口,忽又变为一个拳头大小五官凄厉的幼童头颅,这诡异的情景,简直让人心疑自己是否身在鬼府冥间,叶航不语,只握紧手中滴血刀刃,迅疾从坡上朝阴蓟冲去!
“护身咒只能用一次,遇上我,你今天死定了——”阴蓟轻笑一声避过叶航的来势,飞退进身后幽深棺隙间!
叶航将匕首反握横身追击,对方劈出的暗符迫撞而来,都被他间不容发地避开了去,刚踏进昏暗棺堆就听见一声细微的哀呼,这声音仿佛有些熟悉,不等他细思,前方银线一闪,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已被卷起朝他这处撞来!
叶航倏然而停,黑影撞来瞬间他手臂一动,利刃由下向上撩去!
但下一秒,他却硬生生收住了刀势!
撞来的这黑影是一个人,一个被银线勒住颈子,眼瞳胀大,脸色发青,浑身抽搐的女人。
叶航认识她。
这濒死的女人,是他师父的女儿,刘楚楚!
她怎么会在这里?!
叶航震惊,但情况已不容他多想,被甩过来的刘楚楚颈子被银线勒得皮开肉绽,大张的嘴里发不出一丝声音,肿胀的脸上每一根肌肉都在抽动,显得极其痛苦,望向他的眼里淌着泪水,似在呼救,又似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若那细线再被阴蓟收紧,这可怜的女孩立刻就会人头落地!
叶航以全身之力单手接住刘楚楚并挥刀割向银线!
银线“噌—”一声断开剩下一截倏地飞回阴蓟那处,刘楚楚猛地抽搐了一下,颈间却涌出更多鲜血,叶航立刻将匕首滑下以匕尖挑断已勒进她皮肉里的那截银线!
“嗬——”刘楚楚发出剧烈地吸气声!
“楚楚你撑着点!”叶航迅速半蹲将刘楚楚靠放在地,两指探到颈间动脉和喉管还未断裂,知道她受伤虽重性命却已是保住,心神微松,阿离还在生死关头,他没有时间再关照刘楚楚,是以放下人后他身形一动便要自地上跃起——
就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急风陡起“嗤——”地一声,一柄尺长的灰刃自他背心而没,前胸而出!
叶航不可置信地低头,这时灰刃“嗖”一声抽出后又再次穿透他的胸口,刹时间一股惨青淡烟自伤处冒起,他只觉得全身的血瞬间都冰寒了,五脏六腑也似凝结成了冰块一般!
猩红猛地自口中涌出!叶航嘴唇嗡动,却无声,竭力扭头,只见方才还在奄奄一息的刘楚楚站在自己身后,颈部鲜血淋漓,眼神涣散,脸带黑气,双手却握着刀柄,再次往外用力一抽!
“你——!”叶航捂胸猛地呛咳了一声,血水自他口中喷涌而出,全身的精气,神气,还有力气,都似被那灰刃一把攫走,他踉跄了几步,终于跪倒在地,倒在自己身上流出的血积成的血泊中。
倒下时,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洞口处。
雾中,阿离因他出事身形骤乱,不慎被那黑袍人影一掌劈中。
阿离,你快走。
叶航心里如斯地狂喊出血。
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他隐约听到头顶上方传来阴蓟带着笑意的声音——
“好姑娘,你做得很好,现在,你把他的心完完整整地挖出来给我罢。”
*****
见刘楚楚僵硬的脸肌突然颤抖,空洞眼中不自觉淌出泪水,手却依然听话无比的举起灰刃,阴蓟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轻笑了两声,随即他笑声一顿,身形展动,几下起落后忽点地飞起,在半空中伸手接住了被黑袍人一掌震飞的纤细少女。
少女清瘦的身子落在他怀中轻如无物,额中,双肩,双膝处都被三角镇魂刺钉住,鲜血顺刺流下苍白脸颊,又渗入颈侧的乌云发丝,色泽分明得让人惊心动魄,阴蓟呼吸微一滞,随即,他发现对方呼吸微弱,双目却还在望着叶航尸身那处,幽黑的眼中尽是浓重的哀伤之意,不由脸色沉下,伸指在她额间一摁,用力将那根镇魂刺往里深深刺进!
阿离闷哼一声终于昏迷过去,阴蓟惨白脸上浮起笑意,这时黑袍人姿势古怪地飞掠到他身前,阴蓟瞬时敛下神色,垂首半跪,抬臂将怀中人儿举起——
“老祖宗,人在这里。”
那人不语,黑色头罩微微俯低看向阿离,这时洞外传来一阵“嗡嗡”之声,似有大群蜂虫正向洞中袭来,黑猫亦发疯般扑抓而至,黑袍人骤然伸手,透着灰败死色的干枯老手闪电般一把捏住了黑猫颈子,两指一拧随手往身后扔去,然后直起身,淡淡吩咐道——
“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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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头第一个翻上洞口,还未看清洞内情形,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已扑鼻而来。
他倒抽一口冷气,全力飞快奔下斜坡。
偌大的葬洞出奇的静,斜坡下去一片泥土纷乱,腥红处处,尸体狼藉。
突然,他骤然停住,浑身僵硬,手脚就似被冻住一般,半分也无法移动。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或是自己在做噩梦,但身后很快传来雷玲儿的低泣声,打破了他的以为。
斜坡下,叶航暴睁着双目躺在血泊中,胸前,是一副怵目的景象——
他的胸膛,像被炸药轰开了一样,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原本应该鲜活跳动的心脏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可怕的狰狞血洞。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感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