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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闻如一这次出差带了两个助理, 除了她, 另外两个人都不会开车, 最后商量之下,三个人决定坐高铁。
倒不是闻如一不能跑长途,只是她心有余悸。几年许朝暮的手受伤, 就是在那段高速路上。
胆小也好, 迷信也罢。闻如一都不想再走一次。
昨晚离开向言叙公寓前,闻如一提了一嘴不自己开车的事情, 向言叙说第二天送他们去高铁站。
又骗来一个相处的机会, 闻如一心里开心得冒泡泡。
考虑到有摄影器材的问题, 向言叙今天没有开保时捷, 换了辆越野车。
闻如一记忆里还是第一次看见向言叙开这种车,他一直都是偏爱轿车的。
“向向, 以前怎么没见你开过这辆车?”
闻如一系上安全带, 出门匆忙,早上做好的三明治还没来得及吃,她打开食品袋,咬了一口,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向言叙禁止别人在他车上吃东西。
完了, 又触雷了。
闻如一咀嚼两下, 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拿着手上的三明治,吃也不是, 扔也不是。
她四处看看,发现前面的路边有垃圾桶,出声说道:“向向,你靠边停车。”
向言叙放慢了些车速,却没停下,问:“做什么?”
闻如一咬着嘴唇,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垂着头说:“我把三明治扔了我不吃了,你你别生气”
“”向言叙都懒得理她,把车速提上去,毫不留情地开过了那个垃圾桶。
闻如一:“”这到底是生气了,还是非常生气。
向言叙看她真的没再吃了,哭笑不得。
“我也没吃早饭,还有多的吗?”
闻如一做东西习惯做双份,她从食品袋里拿出另外一个还没动过的三明治,跟邀功似的:“有,这个我还没吃过,给你留着吧。”
话音落下,闻如一才觉不对,奇怪地看着向言叙:“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别人在你车里吃东西吗?”
向言叙轻笑,反而问她:“我讨厌的事情你做得还少吗?”
从昨晚开始,闻如一就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前几年,她一直克制着。
长时间的自我暗示之下,她也能做到不去胡思乱想,向言叙对她的事情、说的话,是不是有其他的含义。
其实她也是一个很普通的女生。
女生暗恋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甚至是一个呼吸,只要在你这里多停留了一秒,就能被自己脑补成一个爱情故事。
他会不会是喜欢我呢?
他刚刚是在看我对吧?他今天好像对我笑了,他都没有对别的女生笑。
我对他来说可能就是不一样的吧。
诸如此类的少女幻想,闻如一不是没有过。
只是这种念头太可怕了,可怕能让她忘记他们只是朋友关系。
所以闻如一只能把它们藏起来。时间久了,自我暗示说多了,渐渐地,不管向言叙对她做什么,她也能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去看待。
直到最近,自己亲手粉碎了这几年建立起来的谎言屏障。
这种念头比年少时,来得更汹涌,更让她招架不住。
易泠泠那天在饭桌说的话,更像是一种魔咒,时刻就在闻如一的耳边响起来——
“可是你不觉得,向言叙对你很不一样吗?”
“他这种骄傲的公子哥,要是都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去做自己不会做的事情,这除了对你有意思还能是什么?”
“其实他高中跟你送那个早餐就够奇怪的了。”
闻如一盯着手上的三明治,许久没有说话。
向言叙本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认识多年,此刻的沉默也不会显得尴尬。
这辆车之前是向父开得多,他记得音箱里有音乐的。他伸手按了下方向盘的开关,一阵舒缓的钢琴曲,在车厢里回荡。
闻如一乱如麻的思绪被钢琴曲抚平不少,她压下情绪,轻声说:“我做了这么多你讨厌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讨厌我?”
“习惯了。”向言叙说。
闻如一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手不由得去捏手上的三明治,里面的沙拉酱溢出来,沾了些在食品袋上,她此刻没有心思去理会,她不安又期待地问:“你以前养过小动物吗?”
“没有。”
“有产生过哪怕一次,养宠物的想法吗?”
“没有。”
“你喜欢去寺庙烧香拜佛吗?”
“不喜欢,一身都是味。”
“州弟有没有在你车上吃过东西?”
“有。”说到这事,向言叙轻扯嘴角“所以他快两年没坐过我的车了。”
“”他不喜欢小动物,甚至没有动过养宠物的念头。但他愿意照顾德芙,一只贪吃又爱掉毛的布偶猫。
他不喜欢别人在车上吃东西,哪怕是自己的发小。但他能纵容自己在这里吃三明治。
吐司会掉面包屑,培根有香味,车厢里弥漫这一股淡淡的食物味,他也没有生气。
他不喜欢去寺庙,不喜欢寺庙里的香火味,但他愿意帮自己去求玉,在充满香火味的环境里住两天。
闻如一咬了一大口三明治,笑弯了眼,一改刚才小心翼翼地语气,对向言叙说:“早知道向向这么包容我,我早上应该吃自助火锅的。”
“”“向向你养一只母猫给德芙做老婆吧,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听说寺庙晚上有蚊子呢,你的血型最招蚊虫了,呜呜呜我们向向好可怜。”
“闭嘴吧。”
闻如一笑得更开心,清脆的笑声盖过钢琴声,带着感染力,向言叙听多了,脸上也添了些笑意。
闻如一不知道向言叙在开心什么,但他们的开心应该是不一样的。
她的开心,不是以往那种觉得自己赢了向言叙一把,心里得逞的开心。
而是这种肆无忌惮招惹他,也能得到最大容忍的开心。
因为被偏爱的人,才能有恃无恐。
——
把闻如一他们送到高铁站,目送她进站之后,向言叙才转头离开。
周一闻如一提过寺庙求玉的事情,他就托人打听了。
这寺庙最近生意火爆,去晚了估计连房间都没有了,而且这偏偏还是一个不接受预订的地方。
向言叙驱车回家,把闻如一的傻儿子带上,又出了门,开车去南山寺庙。
上次去寺庙这种地方,好像还是小学的事情。向家信奉佛祖的只有老一辈。
向言叙小时候跟着奶奶去过一次,在寺庙小住了十天来。
每天吃斋念佛抄经文,过得是与世隔绝的日子。
向言叙喜静,可也觉得那太安静了,静到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奶奶那时候说,是因为你心中无佛,感受不到它的存在,所以你觉得孤独。
向言叙此刻来回味这句话,也觉得神叨叨的。
他是个不虔诚的香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为闻如一求来好运。
向言叙来得早,停车位还不是很紧张,他停好车,怕德芙到处跑就没放它出来,直接提着笼子往庙里走。
南山寺庙在澜市本地小有名气,时间尚早,香客还不算多。
山里清净,空气比城市里好很多,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火气。
向言叙走得不快,就连笼子里的德芙都安分不少,一人一猫惬意地走在这山间小道里。
从停车场到寺庙门口约莫十分钟的路程,向言叙跟门口的沙弥说明自己的来意,被带着走到了后山的禅房。
“禅房的设施一应俱全,求玉的香客需要每日到佛堂听大师讲经,对佛祖进行参拜。”
向言叙也学着沙弥,双手合十回鞠了一躬。
沙弥注意到向言叙脚边的猫,顿了顿。
向言叙以为寺庙里,猫不能进入,问道:“它可以留在这里吗?”
沙弥笑道:“当然可以,万物皆有灵,众生平等。”
德芙像是听懂了沙弥的话,在笼子里叫了两声。
向言叙和沙弥相视而笑。
向言叙回禅房换上了寺庙为求玉香客准备的衣服。
上衣斜襟系带,下身是宽松的裤子,颜色深蓝,简洁不繁琐,像极了这座寺庙。
向言叙从未穿过这样素净的衣服,上身舒适,倒也不难受。
吃过午饭,向言叙到佛堂听大师讲经。
中午跟闻如一通过电话,得知德芙认得路不会跑丢,向言叙也没再拘着它,打开笼子给它喂过食,就放它自己出去玩。
向言叙来得时间算早,佛堂除了讲经的大师,空无一人。
佛堂正中是一个向言叙叫不出的佛像,最大的佛像左右两旁立着两尊稍小一点的,前面被防护带隔出一个安全距离,再往后,就是排列整齐、铺满整个佛堂的拜垫。
光是身处其中,就能不由地生一股敬畏感。
向言叙随便挑了一个拜垫,跪坐下来,看着面前的三尊佛像出神。
“施主也是来求玉的吗?”
听见耳边有人说话,向言叙转过头,发现刚才伏案抄佛经的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站起来,也对他鞠躬,回答:“是的。”
大师一句道破他的心思:“施主不是为自己求的。”
向言叙一怔,随后说:“我是为亲人所求,但我不是信佛之人,不知道这样是否有用。”
“心诚则灵。”
大师的视线落到向言叙脚边,倏地笑了:“连你的猫也是有灵性的。”
向言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刚才还在外面疯玩的德芙居然跑了进来,就趴自己脚边,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前面的佛像。
这样看着,倒品出几分参拜的意思来。
向言叙心里一软,第一次抬头摸了摸德芙的脑袋瓜,自言自语:“她也没白疼你一场。”
德芙舒服地眯了眯眼,伸出舌头舔向言叙的手。
闻如一说德芙跟了她四年。
她在国外求学的四年,这只猫一直陪着她。
这样想着,向言叙看德芙都顺眼了不少,他重新跪坐下来,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原谅他不是对佛祖虔诚的信奉者。
但他仍贪心地希望闻如一能得到好运气。
如果佛祖有灵,他不求姻缘、不求财富、不求一切他能为闻如一做到的事情。
他只求佛祖保佑,这个叫闻如一的女孩。
一生平安,一生欢喜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