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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层层叠叠的宫墙,究竟藏了多少秘密,断送了多少人命,又埋葬了多少份感情!
这脚下的每一步,都滴落着伤心的泪水,渗透着殷红的鲜血,人哪,究竟要怎样,才能得到满足。
无瑕自嘲的摇了摇头,自己一心想着复仇,想着回到那溅染了自己亲人鲜血的宫殿,可是,却似乎,越走越远了!
疲倦,疲倦得,想要逃!
对面走来的那人令他的脚步一顿。
郑赟谦静静的看着那浑身素洁的人儿。
他的身上披着自己送给他的裘袍,光滑亮泽的绒毛映衬着他幼嫩的肌肤,似粉团一般让人不舍转目,那美丽的面容再次被遮住了,只能看见那粉色的唇对着自己勾勒着迷人的微笑。
“殿下也进宫么。”
“听说,父皇宣了公子随侍。”
那两人客套得生分,脚步抬起,慢慢靠近。
站在宫门前,两人相视微笑。
“殿下先请。”
“本王,想跟公子一起走。”手伸出,微微一俯身,拉起那透着凉意的手指,握入掌心。无瑕没有抬头,也没有挣扎,任那人拉着他的手,慢慢走进了宫门。
厚重的门缓缓关上,那两人肩并肩,执手慢行,越走越深,越走越远,终淹没在那毫无生气的宫殿楼宇之中,消失不见。
郑澈轩静静的等待在承德宫外,听说燕王也被宣进宫了,究竟父皇在想什么?为何突然要将无瑕带到宫中,那意图如此明显,他是要软禁了无瑕,为什么?
身子不由自主的靠近殿门,燕王在里面已经很久了,为何还没出来?
“儿臣不从!”
那声音如此激烈的穿透而来,郑澈轩心头一凛,郑赟谦在抗拒什么?
“放肆!”
“谦儿——还不跪下——”
郑澈轩的心突然猛烈跳动起来,皇后也在里面,父皇究竟跟那人说了什么?为何会引起如此激烈的反抗?那可是平时比自己都冷静的燕王,竟也会如此顶撞父皇。
“儿臣有心爱之人,此生非他不可,若不能厮守,宁愿终身不娶,请父皇不要逼儿臣。”
“你——”郑渊主的声音有了明显的喘息:“你是谁,你是朕最优秀的皇子,竟也如此荒唐,好好,你存心要气死朕是吧,朕告诉你,你若不从,那人便从此别想再踏出长亭苑一步,没想到啊没想到,朕的儿子一个两个全都陷入了如此不堪的情感之中——”
“儿臣与无瑕的情感发乎情止乎礼,并无逾越之处,何来不堪之说!”
“男子相恋,不容于天下,你是要背负天下人耻笑唾骂的罪名吗?”
“爱己之所爱,何为耻!”
“谦儿,你是不是疯了,那人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执迷不悟,还不给父皇跪下,跪下——”
郑澈轩脚步一退,如被雷殛。
竟,是在逼婚么?拿无瑕来逼迫燕王娶亲!那么,父皇叫自己来做什么?
身子一转,郑澈轩匆匆抬步,想要逃离。
“把太子给朕宣进来——”
那声音传来,郑澈轩脚步一顿,双拳骤然紧握。
宫门大开,郑澈轩知道自己走不了了,他回过身,望向了殿内。
郑渊主和萧皇后站在殿中,面前跪着的那人直直挺立了脊背,纹丝不动。
“进来。”那声音冷得让郑澈轩心底一怵,一种不好的预感蔓延全身。
进入大殿,门被从外关上。
那殿中没有一个侍卫太监,也不见一个宫女,只有这貌合神离的一家人。
郑澈轩没有说话,走过去,径直跪在了郑赟谦身旁。
“你倒很自觉。”郑渊主冷冷一笑,负手走到了那两人面前。
“太子,跟太子妃成亲几年了?”
“回父皇,四年!”
“四年了,为何仍然未给父皇添孙儿?”
一个簿子被郑渊主拿过,丢在了郑澈轩面前。
郑澈轩眉头一锁,双眼轻闭,低下了头去。
“太子似乎,对太子妃太过冷淡了,四年了,同房的时间屈指可数,可是不会,需要朕让人教给你么?”
“父皇!”那人的辩白十分无力:“儿臣只是,事务繁忙……”
“忙,忙可以在无瑕的门外站一夜,可以坐在他的屋外一整晚不动,你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吗?无瑕!”郑渊主带着玩味念叨着那个名字,仰头笑道:“朕还真是小看了他,竟不知道,如此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有如此手段将朕的两个儿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且能进退自如,朕倒要看看,是他的本事大,还是朕的本事大。”
“此事与无瑕无关,父皇何必将他牵扯进来。”
“哦?”郑渊主挑眉侧目,望着那跪在地面的两个儿子,一字一句道:“既如此,你们便一个娶了亲,一个给朕生个孙儿出来抱抱,朕累了,都退下,赟谦给朕出宫去,不许逗留,至于澈轩,朕会派人跟你一同回府,该怎么做,你自己清楚,退下!”
“父皇——”
“父皇——”
“难道还要朕说第二遍——”郑渊主突然怒吼起来,那两人身子骤然一震,起身,出了门去。
一路无话,从承德宫出来,转过御花园,却都在那道宫墙前顿住了步子。
长亭苑!
那院子就在那头,那人儿此刻就在那道门内。
身子一动,两人都向着长亭苑而去。
“皇上有令,太子与燕王殿下即刻出宫,不许停留。”小六子疾步上前,将那两人一拉,道:“公子现在处境实在不妙,两位殿下可是要让他在此呆不安宁?”
“小六子,无瑕现在怎样?他昨日染寒发热,这会可有好些?”郑澈轩心急如焚,身子一挣,却被小六子牢牢拉住,道:“太子让人带话,奴才已经让太医来瞧过了,公子上次便由奴才照顾,这次皇上依然指定奴才,太子只管放心,奴才会好好照顾公子的。”
郑赟谦站在一旁,痴痴的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郑澈轩兀自站了一会儿,听身后一个小太监跟来道:“奴才遵皇上旨意,随太子爷回太子府,记录太子房中之事,皇上说,让太子这些日子不用早朝,不用请安,且,不许离开太子府。”
郑澈轩心头一怒,回头看了那小太监一眼,恨不能一脚踹死那奴才,忍了一会,终平了心气,拂袖而去。
门轻响一声打开了,无瑕倚在栏边,正仰头看着天空,听脚步声传来,也不动,只微微一笑,道:“小六子,竟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小六子给公子请安,太子与燕王刚走,皇上下旨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所以奴才拦了两位殿下的驾。公子上次留下的笔墨都在,奴才这就给公子拿出来,闲暇,作画写诗,也好打发时间。”小六子进屋打开了柜子,边整理边道:“还好公子性子淡然,也不怕寂寞,等明日,奴才再去给公子找一副好琴来。”
听着那话,无瑕眉间了然,自己果然被软禁起来了,他只是想到郑婼歆对白炎之心,认为既然郑渊主想用自己来逼白炎就范,若白炎离开了郑国,那么,软禁自己也就没了意义,却不料郑渊主还利用他胁迫了那两人。
这院子,竟没有种桃花,看样子,今年再难看到那绯红春色了,心底一叹,无瑕返身进了门去。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叩门声,小六子一听,道:“定是太医院的药熬好了,奴才去拿。”
伸手将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人,穿着太监的服饰,却空手而来,小六子抬眼一看,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别出声!”郑赟谦将他一推,进了门去,小六子吓得魂飞魄散,返身关了门,疾步追上那往屋子而去的人,道:“皇上说了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殿下可知你这是抗旨?”
“我来瞧瞧无瑕,瞧完便走。”那人几步入了屋子,无瑕听门外说话急促,已经站起身子往门口而来,却不料刚到门边,便撞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赟……谦!”一瞬的错愕,无瑕立刻反应过来,身子一挣,却被那人死命一扣。
“我来看你,无瑕,别动,让我抱抱你。”那人高于无瑕的身子微微俯下,埋首在他的肩头,就那么抱着他,死不放手。
“发生了什么事?赟谦,你怎么了?”无瑕感到了一丝不安,燕王绝不是一个鲁莽冲动的人,为何不顾皇上禁令执意闯进这里?
“无瑕,你跟他走吧。”那人的头依然没有抬起来,透着一种痛苦与挣扎,却说出了那么一句话。无瑕身子一僵,继而明白了他话中含义。
“跟他走,离开这里,回大晋也好,去其他地方也好,不要再卷入这种权斗争夺之中,快快乐乐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心底泛起疼痛,双手慢慢举起,终抚在了那轻轻颤栗的后背,无瑕轻柔的拍着郑赟谦的身子,如同哄着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没事的,赟谦,无瑕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小六子站在门外,看着那一幕,鼻头一酸,脚步悄然后退,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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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轻轻抚过赤霄枣红的毛发,然后将脸紧紧贴靠着它的身体,那人嘴角噙着笑意,朗若明星的双眸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赤霄,你的主人,我找到了,你说什么?他是个怎样的人?”那人调皮的趴在赤霄的耳边,低低道:“他是个像琉璃一样剔透的人儿,却有点傻傻的,笨笨的,你不相信?”伸手抱住那因耳朵被呵气而甩头不耐的马儿,小侯爷笑道:“真的真的,他竟傻得认为我会相信他不是那人,会相信他与我只是陌生到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路人,他笨哪,笨得让人心疼,赤霄,陪我坐会儿,太阳快下山了,你说,是不是他忘记了,或者,弦伊忘了说,定是那样的,他是不会忘记的,他怎会忘记呢,我在等他,他不会忘记的……”那人喃喃着,坐在了草地上,就那么一遍又一遍的自语,直到自己都无法欺骗自己。
他没来,他竟没有来!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他么?
血红的夕阳渐渐西沉,当最后一丝阳光跌入地面,那人闭上双眼,陷入了死寂一般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