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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浩离开后,马秀英根本不放心,特意跑了过来。
发现义父晕倒,女人吓一跳,立刻过来搀扶。
郭子兴已经不能说话了,眼神迷离,气喘吁吁,面色酱紫。
“来人!快来人啊,找军医,快呀!”朱重八赶紧一哈腰,将岳父大人背起,后面的徐达跟汤和同样过来帮忙,将郭子兴抬回了滁州城。
进去住所,将老人放在炕上,大家立刻找军医。
军医帮着老郭把了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瞅瞅,顿时吓得大惊失色。
“军医,我义父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啊。”朱重八着急忙活问。
军医摇摇头:“郭元帅气血攻心,肺炸了,恐怕……。”
“你说啥?别管怎么样一定要把他治好!要不然我就杀了你!!”朱重八怒火中烧,猛地拉出宝剑,放在了军医的脖子上。
那军医吓得扑通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将军饶命,饶命啊,恕小人医道浅薄,无能为力。”
旁边的马秀英却一下将男人推开:“朱重八你干嘛?人家已经尽力了!老人家快起来。”
秀英姑娘特别善良,将军医搀扶起来。
“谢谢夫人饶命,小的感激不尽。”
“军医,那您说,我义父还能活多久?他的伤……?”
军医慢慢伸出两个手指头道:“郭元帅最多能活两个月,该准啥准备啥吧……。”
马秀英眼睛一闭,一双泪珠夺眶而出。
几年的时间,她无依无靠,是郭子兴养活了她,老人家对她有救命之恩,也有养育之恩。
现在他要死了,秀英姑娘非常心痛,跟死去父亲一样。
可人的寿数是天注定的,老天要收,谁也拦不住。
女人只能叹口气道:“好,你走吧,没你的事儿了。”
军医唯唯诺诺,赶紧离开。
朱重八好想抱上郭子兴大哭一场,他同样无父无母,母亲死的时候他还不懂事,是个襁褓里的孩子。
爹被饿死的时候,他还在皇觉寺做沙弥。
自从娶了马秀英,一直把郭子兴当亲爹,把马老婆儿当亲娘。
瞧着病床上的老人,他同样跟死了亲生父亲一样万箭窜身。
郭子兴足足昏迷了半个时辰,多半晌才悠悠醒来,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呼喊:“陈浩,陈……浩。”
“义父,陈大哥还没回来呢,他被孙德崖抓走了……。”朱重八赶紧解释。马秀英立刻为老人捶背。
“重八,去!把陈浩叫回来,我有话跟他说……。”
“可是义父,陈浩已经走远了……。”朱重八解释道。
“放心,孙德崖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再说陈浩聪明,一定有办法……逃回来,而且一定在路上,你去城外……接他一下,有些话不说出来,我咽不下……这口气。”
“好,好,义父您好好养伤,我这就去城外,把大哥接回来……。”朱重八擦擦眼泪,冲马秀英使个眼色,让妻子照顾老人,然后他立刻带人出城去了。
郭子兴说的没错,陈浩真的没事,孙德崖也没打算把他怎么样。
老孙之所以把陈浩换朱重八,完全是为了逃走。
要不然郭子兴派人追过来咋办?还不全军覆没?
两万多残兵败将足足走出去五六十里,孙德崖才勒马停下,冲陈浩嘿嘿一笑:“陈兄弟,你果然是条汉子,没有反抗!其实只要你反抗,我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陈浩说:“你不是我的敌人,我为啥要跟你动手?”
“你高瞻远瞩啊,心怀宽广,跟朱重八一样知道红巾军不能内讧,这件事真的不怪我。”孙德崖解释道。
陈浩说:“我知道,是郭叔叔不能容物,还记得当年的仇恨。”
“我也当年做的事过火了,对不起,回去你替我为他赔礼道歉。来人,把陈大人放开。”孙德崖一声令下,一个士兵过来,把他的绑绳松开了。
“你真的要放我走,不后悔?”陈浩问。
“你是个好人,我不会对付好人的,希望以后见面,咱们还是朋友。”孙德崖冲他拱拱手。
“好,有机会见面,我一定请你喝酒,告辞!”
“告辞!!”孙德崖哈哈一声大笑,策马扬鞭走了。临走给陈浩丢下一匹马。
陈浩是瞅着老孙走远才上马的,迅速赶回了滁州城。
刚刚走到半路上就碰见了急急赶来的朱重八。
朱重八说:“大哥,快回去看看吧,咱老丈人……不行了。”
为啥说咱老丈人呢?因为他俩是一条杠,连襟。
别说老丈人,丈母娘都是一个人。
陈浩闻听大惊,立刻加快速度跟小朱一起赶回了滁州。
走进家门一瞅,郭子兴真的不行了,正在大喘气。时而昏迷,时而清醒。
“浩儿,你来了?”看到陈浩进门,郭子兴竟然慢慢坐了起来。
“郭叔叔,您别起来啊,赶紧休息……。”陈浩立刻上来搀扶他,还帮着他垫了一个枕头。
“没事,暂时我还死不了……我有话跟你们三个人说。”
郭子兴要交代遗言了,有些话这时候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义父您说,我们都听着呢。”三个人一起道。
郭子兴微微一笑,苍老的面色上显出一股慈祥。
这个时候,谁也想不到他就是叱咤风云,纵横天下的郭大元帅,分明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这辈子他没有白活,年轻的时候义薄云天,结交了不少江湖豪杰,嫉恶如仇。
长大以后功夫高强,壮志凌云,是大元的暴政将他逼成了一个军人,成为了红巾军的首领。
他有过理想和抱负,揭竿而起,要为天下人讨回公道,也曾经想过当皇帝。
可天不由人,谁曾想壮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功也好,过也好,只能留给后人评说了。
他叹口气道:“陈浩,秀英,重八,义父要走了,活不长了……。”
马秀英哇地一声哭了:“义父,您可别这么说,您能活一百多岁……。”
“是啊义父,您还年轻得很,还要带着我们剿灭暴元呢。”朱重八也哭着道。
老人却摆摆手笑了:“娃儿啊,林中难寻千年木,世上难见百岁人,是人都会死……义父同样是血肉之躯,咋能一直活着啊。
临死我有些事儿不放心,必须交代给你们。”
“义父,您说,您说。”
“秀英,义父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我知道你喜欢陈浩……但你不要恨他,因为他是六百年后的人。
这儿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就是历史,重八早晚要当皇帝,这是天数。你会母仪天下,成为一代贤后。
我死了,希望你们善待我的家人,赡养你们的义母,还有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也要靠你们照顾了。”
“义父您放心,我会的,一定把他们当亲兄弟看。”朱重八含着眼泪道。
“重八,我知道你爱秀英,这辈子会好好带她,但对她一个人好是没用的,天下的百姓都是你的臣民,你要想爱护自己的子女一样爱护他们,这样才能称得上一代明君。”
“义父,我知道,您好好休息吧……。”朱重八是真的心疼,眼前的人是半个亲爹啊。
郭子兴最后又瞅瞅陈浩,这才道:“重八,你先出去,我还有几句话要跟陈浩交代。”
“好……。”朱重八擦擦眼泪出去了,临走关上了屋门。
接下来老郭一手抓着马秀英,一手抓着陈浩道:“多好的娃儿啊,天生的一对,只可惜没有缘分。陈浩,知道我为啥要把重八撵出去吗?”
陈浩擦擦眼泪说:“知道,你想我……提防他,因为以后重八会对我不利。”
郭子兴点点头说:“聪明,不亏是21世纪的特种兵。
没错,目前的重八羽翼还没有丰满,希望得到你的帮助,可一旦你帮他打下天下,他坐稳江山,一定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兄弟残杀的惨状,到那时你就走吧,有多远走多远……。”
“郭叔叔,我知道,你放心,就算重八对不起我,我绝不会对不起他。”陈浩保证道。
“好善良的娃,善良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将来,你一定会被自己的善良给害死……秀英……。”他又瞅了瞅马姑娘。
“义父……。”马秀英赶紧靠近老人,等待着垂询。
郭子兴说:“我把陈浩交给你了,以后能保护他的也只有你了……重八听你的,你一定不能让他伤害陈浩,听到了吗?”
“义父,我听到了……。”马秀英含着眼泪说。
“人从土中来,还要回到土中去,来也匆匆去也空空,万事一场空,我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可惜没机会了……有你们这群娃,值了!”
老人说完,再次闭上了眼……。
这是郭子兴临死前留下的最后一段话,从此后,他再也没有开过口。
陈浩跟马秀英心里很不是滋味,只能在旁边伺候他,衣不解带。
朱重八找了好多大夫,一直在帮着他治病,可不管用,根本不管用。
前面的十天,老头儿还能吃点东西,进一些流食,中间的十天,竟然水米不进了。
后面的十天,他就是睡觉,一直在打呼噜,足足又睡了十多天。
孙德崖离开一个月以后,郭子兴死了,断掉了最后一口气。
一口浓痰堵住了他的咽喉,他扑通两下,身体一挺,驾鹤西游去了。
紧接着,房间里传来了一阵阵呼嚎声,陈浩,马秀英,朱重八全都跪了下去。
后面的徐达,汤和,李善长他们跟众三军齐齐跪了一地。
“恭送元帅……!”
“恭送元帅……!”
“恭送元帅……!”
郭子兴的头脸被一块白布蒙上了,朱重八慢慢站起,冲大家吩咐道:“众三军!”
“吼!”
“三军戴孝!送元帅入土为安!”
“吼!!”
就这样,整个滁州城热闹起来,不单单三军戴孝,城里城外好多老百姓也哭成了一团。
因为老郭这个人真的不错,虽然治军无方,但为老百姓做了不少的好事,四周的山民都拥戴他。
他的遗体被人抬起,装进了棺材里,十几员大将跟陈浩一起抬着棺材,一步步送郭子兴上路。
送丧的队伍从滁州城,足足排出城外五里地。
郭子兴埋葬的这年,是元至正十五年的初春,他一死,部下差不多都被朱重八给接手了。
老郭从前的人马,加上小朱从前的人马,再加上攻打和州跟孙德崖的那些俘虏,这时候的朱重八已经拥有了人马近十万。
他真正崛起了,不可一世,北能图中原,南能图湖广。
这一年他二十八岁,陈浩三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