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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怎不忆江南?
“怎么,你很喜欢江南吗?”女孩皱眉问。
我沉默,点头。
我知道她讨厌江南,一如她讨厌雨水,她讨厌一切湿漉漉的东西——烟雨的江南,岂非正是时常给人一种湿漉漉的感觉?
我也讨厌缠绵的烟雨,尤其是江南的烟雨,黏黏的、惆怅的,似乎可以渗入你的灵魂,甩也甩不开,而且更要命的是,它只要一开始就好象永远也不会停止,连绵的让你绝望。但这却仍不能阻止我对江南的向往——每忆及江南,我总会有无限向往,往往离三月越近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
我不是个贪恋美景的人,任何地方也不会令一名杀手魂牵梦萦,包括故乡——何况我也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故乡会在何处?
浪子无家,杀手更无家,他们牵挂的永远只会是某个地方的某个人!
“江南有你牵挂的人?”女孩颇有兴趣的问,笑魇如初春的朝阳。
我点头。
“女人?”女孩促狭的看着我“一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女人?”
我沉默,把目光转向一边。
“你这人真是,人家一开玩笑你就生气不说话!”女孩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说。把脸扭向一边。
我低头,无语。
“既然你这么牵挂她,为什么不去找她?”她忽然忍不住又回头问。
“因为我的事情还没办完,因为还不到时间!”我说。
“你们约好了时间?”女孩好奇的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负手而立,将目光抛向有着垂柳的湖的岸边,淡淡的说:“江南的三月,应该比这儿来得早些吧?”
我们遥注远方,远方也应该在遥望我们吧?他们都看到了些什么呢?
——湖面,孤舟,熏香的暖风,明媚的春阳,划楫的老人,明艳的少女,惆怅的青年
2
最繁华的长街,最豪阔的宅院,最宽大的厅堂,最气派的主人与最强悍的下属,以及一名最意气风发的少年。
意气风发的少年问气派的主人,声可达外:“爹,你猜陆陆这次出门前来我处探亲,会护送的会是‘青鹤堂’中雷、杨、薛、海四大高手中的哪一位呢?”
气派的主人捋须扬声道:“‘青鹤堂’四大高手固然名震江湖,但据探子来报所形容,这次护送前来的人却绝非‘青鹤堂’四大高手之一。”
少年露出疑虑的表情道:“不是此四人,难道青鹤堂还有比他们四位更厉害的角色吗?”
主人微笑摇头。
少年沉思道:“照这般看来,来人显然非是青鹤堂之人!”
主人露出赞许的笑容。
“陆伯伯既然这么放心陆陆前来,护送之人绝非泛泛之辈,但会是谁呢?”少年奇道。
主人忽然瞳孔收缩,目光紧盯门外:“也许答案就在你背后!”
少年转身向后,忽然也不再说话,因为这时我已进来了。
门是大开的,大门经过青石的庭院直通这最宽大的厅堂。
我一闪身,就进了厅堂,站在厅中,望着正中座上最气派的主人——主人年近中旬,颔下有须,但精力依然旺盛,眼中的杀气依然锐利如刀锋!
“刀锋”直逼我的眉目,瞬也不瞬,即使我身后跟随而进的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他不动,我不动,全场四十二人这一刻几乎都没动,最先动的也许只有一人——
陆陆在右侧屈身向座上威严的主人恭敬施礼:“侄女陆陆,恭祝王叔叔万福金安!”
在陆陆躬身行礼的瞬间,少年忽然向大堂左侧使个眼色,左侧离我最近一人忽然提刀砍来——“好大狗胆,见着我家堂主还不赶?”刀光霍霍,居然比他说的话还急还迅,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嘎然而止,刀也随之停顿,他这一辈子也许都休想再开口说话和抡刀了,因为那一刻我本藏在腰间的软剑忽然已毒蛇般叮在了他的咽喉间——鲜血还未喷出,因为我的剑还未拔出!
所有人都变色,其中四十一人都是赫然变色,只有一人是抚掌微笑:“好快的剑!”
我抽剑回鞘:“人已送到,恕不久留!”
抱拳对陆陆说:“后会有期!”
然后,转身,抬步。
大堂一阵骚动,叫嚷、兵器出鞘之声不绝于耳。
陆陆惊呼:“王叔叔,都是自己人,你们这是干什么?”
厅堂座上之人忽然喝道:“全部住手,不得无礼——小侠暂请留步!”
话音未落,身后蓦然一股劲风袭来,我袍袖一拂,未曾回身,反手一掌,瞬时双掌接实,忽然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推来,于是我就飞了出去——“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大门本已关闭,但这刻我忽然间已飘过了高大的墙院,象空中飘浮的风筝,忽然又已飘过了宽阔的大街,掠过了对面三重屋顶,才象风中飞舞的鹅毛般翩翩落地。
身落地,心也忽然沉了下去。
“刚才我看到了件非常有趣的事。”背后一个女人银铃般的笑道“我看到有个人象风筝一样忽然从一个大院里飞了出来,然后掠过大街飘过三重屋脊忽然就落到这里撞到了我的剑尖上——世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这么傻的人,你说有没有趣?”
我没有笑,谁背后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用剑抵着都不会觉得好笑的,即使笑也只会是苦笑。
“你确实不会觉得好笑,因为你实在不应该从‘联璧堂’的大院翻墙出来!”背后声音忽然一沉“江湖人都知道,只要从‘联璧堂’逃出来都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我冷笑。
背后人冷哼一声:“你信不信我手上再稍微用点力,阁下背上就会多个透明窟窿?”
我点头,无论谁背上被人用剑这么刺一下都不会怎么好受。
“所以如果你聪明的话,现在我怎么说你就应该怎么做?”背后人道。
“那姑娘想让我怎么做呢?”我问。
背后人笑了:“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你从哪里来再回哪里去!”
“就这么简单?”我笑了。
“就是这么简单!”背后人笑意更浓了。
“好!”我说,然后忽然旋身,反手,剑,已在我手上。
原本抵在我后心的剑锋芒忽然已横在了一名花容失色的少女雪白的脖颈上。
“从哪里来我当然要回哪里去,难道我还要在这做客吗?”我笑“希望姑娘你从哪里来也马上回哪里去,但以后却千万不要再躲在暗处向人施暗算了,这绝不是你这种漂亮的女孩子应该做的事——因为如果有一天你咽喉上被人用剑这么刺一下,就绝不会有人再夸你美了!”
我笑,手松开,但剑已被斜钉在墙上,女孩当然还在那里,剑锋依然紧贴她的咽喉,锋利的剑锋随时可能会不小心划破她细嫩的咽喉,这时她居然还敢开口说话,她说:“你是谁?”
我没有回答,因为那一刻我早已闪身走开,一步踏出,已在三丈开外,她话说完,我已转过一个街角。
——匆匆一面,如过眼云烟,既不是朋友,也不想为敌,何必定要知道名姓呢?
二月十七,离三月已近,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从何而来,但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时已该向何处而去了——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怎不忆江南?
3
“人走了?”
最繁华的长街,最豪阔的宅院,最宽大的厅堂,最气派的主人与最意气风发的少年,还有一名垂头丧气的美丽少女。
“走了。”少女低头回答。
“他是个怎样的人?”主人又问。
少女抬头想了想,然后恭敬的说:“回堂主的话,他是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怎讲?”
“他明明武功很高,一伸手就夺了属下的剑并反架在属下的脖子上,但他却偏偏动也不动的站在那让我摆布半天;另外他明明看上去很冷酷无情,但偏偏却又似乎很温柔;他明明有机会杀了我,但最后却碰也没碰我一下便默默走了;明明看他走的很慢,但忽然间他人就转过墙角不见了,属下以前从来也没有见过象他这么奇怪的人,恐怕以后也不会再遇到了!”
主人忽然低声道:“你当然不会再遇见第二个了,象他这样的人世间本就不会再有第二个,因为象他这样的人一个便以令人头痛的了,你们可猜出他是谁吗?”
少女与少年一起摇头。
主人把头抬起,目光望向厅外的远方,沉吟道:“放眼江湖,接我一掌尚能无恙而退的而且能顺利脱出我层层埋伏的人物可谓屈指可数,象年轻一辈的高手中更是少之又少,仔细想来只有三人可能极大!”
“莫非是”底下两人齐声道“当今武林‘三杀’之一吗?”
主人点头:“‘小羊风流,陈尸无情,夕阳断肠’,依刚才所见,那人必是‘夺命小羊’无疑了,否则小珊现在恐怕应该已是个死人无疑了!”
传闻“三杀”杀手无情,出手剑必取人命,但“三杀”中传闻也只有小羊的剑是藏在腰间的,而且三人之中也只有小羊才永远不会和女人真正动手,所以他们的阿珊还活着,所以他们现在似乎已能断定那人必是小羊无疑。
少年疑道:“想天下高手何止千万,可陆伯伯怎会想到找一个杀手护送陆陆前来呢?”
主人沉吟道:“这正是陆青鹤的高明之处——试问天下还有谁比杀手更了解杀手的吗?何况这还是名杀手中的杀手?”
阿珊道:“人说三杀向来独来独往,而且只杀人从未说过保人,奇怪陆堂主是怎样将夺命小羊请来的呢?”
老人无语。
厅中半晌无语
主人目光锋芒减弱,语音沉重:“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颜,如今武林已是代有人才出了,天下似乎已该交于你们这些年轻人来打理了”